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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他微不可闻地叹了

    姜雪容始料未及,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整个人便坠入了冰冷的水池之中。正是寒冬腊月,寒冷刺骨的水将她整个人包围,黑漆漆的水面的确也深不见底,求生的本能让姜雪容在水中挣扎,呛了几口水。

    “救命啊,有没有人……救命……”她向岸边呼救了几声,可这边荒凉,自然没有任何人能回应她,能回应她的,只有岸边那盏挂着的灯,在寒风里打了个转。

    水太冷了,冷得从她骨子里往身体里钻,连心也很快冷下去。姜雪容在水里站不住脚,起初还能扑腾几下,后面手脚都冻僵了,连扑腾都扑腾不起来。

    她的身体仿佛变得很重,沉沉地往水里坠,连呼救的嗓音也渐渐听不见了。

    姜雪容忽地想到有种说法,说是人死之前会走马灯一般地记起自己这辈子经历过过的事,到这会儿,她感觉是真的。因为她一瞬间想到了许多的事,想到自己小的时候被邹若水抱在怀里,又跟着邹若水一道去瞧别人的热闹,邹若水给她塞一块西瓜,点评几句。

    好多好多的事情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又想,是谁要这么费尽心思地害她?银蝉不会也出事了吧?

    再过片刻功夫,她的意识也不清晰,连回忆都想不起来。

    她好像陷入了一个冗长的梦境,梦里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但是她分不清是谁在喊她名字。

    “姜雪容!姜雪容!”有一点像太子殿下的声音-

    银蝉方才跟着那宫女一路走,停在一间房间前,那宫女说干净的衣服就在里头,请她进去取一下,她有些尿急。银蝉没有多想,岂料到下一步踏进那房门,便被人从外头锁住,房间里乌漆嘛黑的,没有点灯。她在里头拍门,“你做什么?放我出去!”

    没有人理会她,那门怎么也撞不开。银蝉着急起来,她不知道那个宫女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把自己锁在这里,总不可能是为了恶作剧,何况还是这样一连串的事情串起来,倒像是为了针对她家良娣。

    “来人哪!有没有人!放我出去!”银蝉喊叫着,回应她的只有无边的寂静。她担忧姜雪容出什么事,心里愈发焦急,余光一瞥,瞥见了另一边关着的窗。

    银蝉走到窗边,推了推,发现窗能推动,没有锁住。她心中大喜,赶紧用力把窗户推开,而后从窗户爬了出来。

    门外早就没有人影,银蝉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去找姜雪容。起先姜雪容待的那房里也没人了,只有一盏灯还亮着。

    “姜良娣?姜良娣?姑娘?” 银蝉急得哭了,在房间附近找了一圈,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银蝉抹了把眼泪,一时有些慌乱,定了定心神后,想到萧明彻。

    对,找太子殿下……

    她拔腿狂奔,一路回到正殿。有些人方才见过她,是太子那位姜良娣身边的婢女,又见她身形狼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萧明彻更是拧眉,心也陡然跳动了下。

    银蝉扑通一声跪倒在萧明彻跟前,一个劲磕头,说:“殿下,我们家良娣不见了,还请您快去救救她。”

    好好的一个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这么大的事,自然连皇后都惊动。皇后走近来,询问这是怎么了?

    萧明彻听了银蝉的话,猛地站起身,心跳得更快,“什么叫不见了?不是去更衣么?怎么又要救救她了?”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语气有些急,听起来更是严肃威压。

    一旁的洛慧儿见状,虽不知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猜到这恐怕就是她父亲安排的。她也有些紧张,想到姜雪容大概要死了,她讨厌姜雪容,最好是一定让她死了。她这么想着,自然要阻止萧明彻去救人。

    洛慧儿道:“你这婢女慌慌张张的,不过是去更衣,怎的人还不见了?人不见了就去找,怎的又说得好像有人故意害她似的?你可认真找了?别不是迷了路,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来了!”

    她故意拖延时间,干扰他们。

    银蝉哭道:“殿下,方才奴婢陪良娣去更衣,可那领路的宫女将奴婢支开,还把奴婢锁在了房里,奴婢担心她对良娣不利,从窗户爬出来,回去找良娣时,已经不见人影。那宫女费尽心思,又是将良娣的衣裳泼湿,又是将奴婢支开,奴婢担心,奴婢真的担心她对良娣不利。还请殿下快去救救我们良娣吧。”

    银蝉心急如焚,只觉得多耽误一刻,姜雪容的性命便添一分危险。她又猛猛给萧明彻磕头,求他。

    除夕家宴是皇后操办,在自己办的宴席上出了可能有人谋害的大事,皇后脸色严肃,询问他们:“方才那宫女是哪个宫的?什么底细?和姜良娣又可曾认识?”

    洛慧儿道:“那宫女也不认识你们姜良娣,做什么要这么害她……”

    她还想说些什么拖延时间,可萧明彻忽地迈开步子,打断了洛慧儿的话。

    萧明彻道:“你带路,孤随你去找她。”

    银蝉听得这话,赶忙爬起来,领着萧明彻去找人。

    银蝉一路小跑,怕耽误时间,岂料到萧明彻比她还快几步,二人很快到了最开始姜雪容待过的房间。

    萧明彻吩咐长庆:“你带人去附近找,仔细些。”

    又问:“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

    跟着伺候的宫人想了想,回答:“回殿下,偏殿这边也没什么,只有个挺深的池子。”

    流云台平日里只有办宴席才用,这边的宫人并不多,办宴席又多在正殿,偏殿人就更少了。

    萧明彻听罢,眉头紧锁,若真要害人,那不正是绝好的机会?

    他当即带着人往池子那边赶,宫人侍卫们拎着灯笼,霎时间点亮了半边天,照得那黑漆漆的水面也发亮。

    仿佛有什么感应一般,萧明彻余光一瞥,就瞥见了那水面上浮着的人影。

    他心又猛地一坠。

    长庆他们也看见了,正要叫人下去救人,下一瞬,便听见咚一声——

    萧明彻已然跳了下去。

    长庆急道:“殿下!您怎么亲自……来人哪,来几个水性好的,下去救人!”

    一时间动静极大。

    冬日的池水冰冷,萧明彻体魄好,倒还好,没觉得有什么。他游近那浮着的人影,捞进怀里,借着岸边的灯光看清楚,正是姜雪容。

    只见她嘴唇毫无血色,脸上苍白一片,眼睛也紧紧闭着,不知落水多久了。

    这么冷的水,她泡了多久?

    萧明彻抱着人上了岸,将她放在地上,压了压她胸口,让她吐出吃下去的水。

    “姜雪容!姜雪容!”他唤她的名字,没见她有半点反应,他神色愈发严肃,吩咐长庆,“快去叫太医!”

    长庆点头,赶紧差人去叫太医,又让人去回禀皇后一声。

    萧明彻见她吐了几次水,应当差不多了,赶紧把人抱起来,就近找了间房放下。她身上冷得没有一点温度,嘴唇颤抖着,萧明彻身上衣裳也湿了,让人找了一床棉被来,将姜雪容紧紧裹住,又让人去取身干净衣裳来给姜雪容换。

    长庆道:“您也换身干净衣裳吧?”

    萧明彻好似没听见,只紧紧抓着那棉被,目光更是紧紧锁定在姜雪容脸上。

    姜雪容的脸色很难看,平日里是白皙的脸,这会儿有些发灰,毫无血色。她头发也湿哒哒地散在肩头,一身湿漉漉的。

    很快有人取了干净衣裳来,银蝉要伺候姜雪容换上,看了眼萧明彻。

    萧明彻起身让开,双手背在身后,想到什么,又问长庆:“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人员?那个宫女呢?”

    长庆摇头:“回禀殿下,没发现有人,兴许是畏罪潜逃了。也是怪了,姜良娣一向只在东宫活动,也不像与人结仇的人,怎会有人害她?”

    萧明彻垂下长眸,冷笑了声:“这么周密的安排,倒像是不共戴天的仇怨,你带人去查,必须查出真相。”

    长庆应下。

    太医很快赶来,给姜雪容诊了脉。

    萧明彻问:“如何?”

    太医道:“回太子,姜良娣呛水太久,伤到心肺……情况有些不妙,又是寒冷,受了寒,寒气入体,微臣只能先用银针,替姜良娣护住心脉。至于能否安然无恙,微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看这两日情况能否好转了。”

    萧明彻一时默然,往床榻上看了一眼,她苍白的一张脸枕在玉枕上。

    “你尽力而为。”半晌,萧明彻终于开口。

    太医应下,自去忙碌。

    皇后听得发生了这种事,也赶来查看情况。

    “怎么样了?”

    皇后问罢,抬眼看见萧明彻一身还湿哒哒的,不由得吸了口气:“你这是怎么回事?快,去换身衣裳。”

    萧明彻没说话,去旁边的房间里换了身衣裳。回来时,太医已经替姜雪容施完针,她瘦弱的身躯在棉被里捂回了些温度,房里的炭火也燃起来,暖烘烘的,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上,灰度终于褪去几分,回了些生机。

    萧明彻看在眼里,终于觉得一颗心仿佛落下来几分,安稳了几分。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声,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这份庆幸在他心里冒出来,又让他觉得慌张。

    他想到不久之前想过的,情情爱爱与生生死死的辩题,好像在这一刻落到实处。心下不禁空白一片,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一声,塌作灰烬。

    他愣了愣神,回过神来,听见皇后说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