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银色的金属手镯拷在嫌疑人手腕上。
独特的造型,别样的设计,经受时间考验的配色,宛如画龙点睛的装饰品,满满的纯狱风。
“等拍入狱登记照的时候换一身黑白条纹装,搭配起来就更完美了。”
我夸赞:“时尚界有你一席之地。”
目暮警官拷人的速度太快,一看便是在犯罪都市米花町练就的不凡本领,嫌疑人根本没有反抗的空间。
嫌疑人呆滞两秒,而后勃然大怒:“凭什么把我抓起来?证据在哪里,推理在哪里,断罪的bgm又在哪里?!”
我懂他的感受,在这位淳朴的米花町居民心中,逮捕入狱有一套非走不可的流程:
侦探激情推理,举例证据若干,嫌疑人狡辩若干,最终求锤得锤,被一针见血指出作案动机。
忧郁的萨克斯曲缓缓响起,犯人双膝软下,扑通跪倒在地,抱头痛哭,在忏悔的小曲中被押送进警车。
我省略所有答题步骤的行为令嫌疑人大为不满,他摆出了一幅连卷面分都不肯给我的丑恶嘴脸。
像这样的批卷老师,期末评教时是要被学生打一星的,小心年终奖。
嫌疑人质问的声音太大,高木警官凑到目暮警官身边小声问:“直接把人逮捕,没问题吗?”
那位川绘小姐根本什么推理都没说啊?
“我想起来了。”目暮警官一拍脑袋,“高木老弟你是第一次跟她的现场吧?”
“是的。”高木警官老实地说,在命案现场带飞他的一直是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一旁的佐藤美和子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这么说来,我好像听说过。”
“黑发灰眸,肩上停着一只黑羽鹩哥的少女,传说中不需要任何证据就能让犯人崩溃认罪的传奇侦探。”
推理是不可能推理的,谁规定侦探非得点满推理技能?我就不。
“别激动嘛。”我好声好气地说,“不会冤枉你的。”
我的态度很好,嫌疑人的态度却十分恶劣,可能是他双手被拷、现场全是五大三粗的警察、还被铁血服务生安室君注视的原因。
令人同情。
“证据呢?”嫌疑人喘了口气,紧紧盯着我,一副要记下我工号找人投诉的架势,“拿不出证据我跟你没完!”
他好天真,这年头像毛利小五郎一样经营正规事务所的侦探少之又少,每一个想要入行的侦探必须具备的基础技能就是:不是你找案子,是案子找你。
只有走到哪儿哪儿出事的人间死神,才能在竞争激烈的侦探行业中杀出一条血路!
哪家死神办工号啊,我是这么正经的人吗?
“证据嘛。”我摩挲下巴,爽朗地说,“我,完全不知道呢。”
“推理,也一点思路都没有。”
我信奉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一定要坦诚的原则,将一颗真心捧给在场所有人看。
看见我真心的人反应不一。
可靠的、令我感动的目暮警官一如既往投来“就算你满口胡言我也相信你”的信任目光。
剩下的人,点名批评铁血服务生安室君和小孩子不许在命案现场鬼混的柯南。
他们目光中浓浓的质疑和无语仿佛冷冷的冰雨在我脸上胡乱地拍,让我倍尝人情冷暖。
什么意思!这种不信任的眼神!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去了哪里?
“他们质疑我就算了,你凑什么热闹?”我对嫌疑人指指点点,驳回抗议,“自己犯没犯罪,你心里没点数吗?”
嫌疑人目光躲闪了一瞬,又超级无敌理直气壮地挺起胸膛:“拿证据说话,否则我告你诽谤!”
“拿什么告?”我歪歪头,十分不解,“你前不久刚刚破产,房子车子都被拿去抵押,请律师的钱可不便宜。”
嫌疑人:“!!!你怎么会知……”
我:“说真的,监狱起码提供三餐和食宿,不比流浪街头舒坦?”
“你杀了死者也没用,财运完全没有转好的趋势,事业运已经不是低到谷底而是坠入深渊的水平了,爱情运趋向于零,傍上富婆的概率比猝死还低。”
我掰着手指一个个数过去,这位朋友的告发威胁在我耳中委实没有杀伤力。
“来波洛吃饭的花费是你最后的积蓄吧。”我仔细算了算,嘶了一声,“不对,你钱不够!安室君,把他抓起来,他要逃单!”
我识破了在场所有人都没看出来的阴谋:“你想假借做笔录的机会赖掉饭钱,好啊,罪加一等!”
嫌疑人气愤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是任谁看了都会将他当作社会精英的打扮,可他的表情却像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扒了裤子,露出破破烂烂的胖次。
“胡说的吧……”之前被毛利小五郎指认是犯人的女性喃喃自语,“英太君可是上市公司的董事,虽然、虽然最近是听说他的资金周转出了问题,但怎么可能连一顿饭钱都——”
我:“既然是上市公司的董事,请你们吃饭来路边的平价咖啡厅?”
能被我这种穷鬼一周内光顾多次的店,当然是又好吃又实惠的亲民类型,和“高档”之间有亿点点的距离。
没有说波洛不好的意思,波洛是我的神,我是波洛咖啡厅的虔诚信徒,我愿为限定菜单的甜品奉献金钱。
“因为我们是朋友啊!”女人解释道,“英太君说不想去太正式的场合,几个人私下吃顿便饭更开心。”
“只是贫穷的借口而已。”我双手叉腰,“绝对是在高档餐厅吃饭更开心啊,可恶,你是在嘲讽我这种连高档餐厅的门都进不去的人吗?”
生气!
“连钱都不肯为你花的男人,干嘛这么努力为他辩解?”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我要把犯人的里子面子都抖出来。
“你喜欢他吗?没戏的哦,没有金钱的爱情不过是一盘散沙——以为我要这么说吗?不不。”我摇了摇手指。
“你以为他的爱情运为什么趋向于零,那当然是因为普通女性不会喜欢明明是异性恋却为了钱出卖屁股的男人……”
“别说了!”
一声怒喊——或者说惨叫打断了我的发言。
嫌疑人井口英太,他明明好端端站着,却给人一种摇摇欲坠,下一秒就要厥过去的感觉。
“你没事吧……”死者的亲弟弟被井口英太惨白得仿佛刷了层白油漆的脸色吓到,连对凶手的恨意都被同情取代了几分,“生活还是有希望的,你不要想不开。”
在场其他人:他恐怕很难想开了。
谁能想到,凶手只是想杀个人而已,为什么要把他破产、衰仔、卖屁股的事实抖出来?他罪不至此啊!
社会性死亡也是死亡的一种,川绘小姐你在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谋杀!
我挠挠头:“这就承受不住了吗?”
心理承受能力好差哦,在犯罪这条赛道上的前途一眼望到头。
“但是你杀了人呢。”我说,“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就算这样,感到解气的也只有生者而已,死者什么也不会知道,怀抱痛苦永远地死去了。”
我慢慢抚摸肩头黑鸟的羽毛,它橙色的喙轻轻啄我的手指。
“还找我要证据吗?”我望向井口英太,在他颤动的瞳孔中看见我浅灰色的眼眸,“或者,想知道你的命数吗?”
……
井口英太被目暮警官他们带走了,而我不仅得到了委托费明天到账的承诺,还得到了最棒的奖励:
“哇!免费的吗?这么好的吗?”我的眼睛闪闪发光,仰望救世主般仰望安室君。
“请慢慢享用。”安室透放下新做的蜂蜜栗子糕,又额外拿了一颗沾奶油的红樱桃,投喂给欢欢喜喜的土匪。
土匪这个叛徒,之前还说人家凶,吃到樱桃后谄媚地说了好几句奉承话,从恭喜发财夸到寿比南山。
安室透:谢谢,有被祝福到。
折腾一通,波洛咖啡厅到了打烊时间,我和毛利一家是最后的顾客。
毛利小五郎本来就是下楼蹭饭的,吃饭吃到一半遇见命案他已经习惯了,案子结束后吃嘛嘛香。
我吃栗子糕吃到一半,桌子上突然冒出一个脑袋。
“柯南。”我语重心长地说,“不要仗着你矮随便蹿出来吓人,我心脏骤停的概率虽小,但并不为零。”
江户川柯南打着哈哈说他以后注意,他换上无知小朋友的可爱语气,奶声奶气地问:“栗子姐姐今天好厉害啊,你是怎么发现凶手是井口先生的?”
他的小奶音其实蛮可爱的,但不知为何,我听出了充沛的演技。
小小年纪,作甚演我?
“我怎么说也是出道多年的职业侦探,一眼看破凶手可是常规操作哦。”我昂首挺胸,“都说了我是靠这行吃饭的。”
我家一人一鸟没被饿死,充分说明我本职工作做得十分不错。
不,江户川柯南心想,如毛利大叔都能在激烈的侦探市场有一席之地,可见混个温饱并不需要多高的推理水平。
“栗子姐姐一定掌握了关键证据吧?比如说犯人的动机和他作案的手法。”江户川柯南再接再厉,“告诉我嘛,凶手是怎么杀死被害者的?”
怎么杀死……就,就那样杀的呗。
我眼睛四处乱瞟,看天看地就是不看柯南。
思来想去,我决定用万能的心灵鸡汤回答他:“人生在世,要重视结果,不要纠结过程。”
江户川柯南:“???”
我:意思是我压根不知道犯人的作案手法。
我承认,我坦白,我不是靠推理当侦探的材料,我能吃这碗饭靠的是——玄学。
占卜,算命,以运势推测未来,以命数看穿因果。
我是异能力者。
一介狗头侦探,纯靠玄学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