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二十六,杀年肉。
宋致站在檐下,望着檐下亮晶晶的冰锥,透过阳光的照射,根根散发着清澈的寒光,如同高悬的利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掉下来了。
老管家见宋致披着外衣站在风口,连忙上前,“老爷,冬日天寒,你染了风寒,快进屋吧。”
是的。
年底本应该是各部忙碌的时间,宋致之所以现下有空闲,是因为长公主前脚病好了,就轮到宋致了,一样的风寒。
霍瑾瑜:……
总感觉她作孽似的,毕竟宋致是她逼过去的,难道是因为担忧长公主,所以累病了?
老管家:“老爷,胡御医已经送回去了,陛下赏的那些东西放在哪里?”
“放在库房吧。”宋致踮着脚,扬着手,看样子是想去够檐边的冰锥。
“老爷,使不得,咱们快进去,快进去,外面这么冷。”老管家也不管其他,想要将人推进屋。
“商伯,我没事,只是想活动一下子胳膊。”宋致看着屋檐下的冰锥,朝天翻了一个白眼,“你让人将摇椅搬出来,在放个火盆,我要晒晒太阳。”
老管家顿时横眉道:“不行。”
“……那就多盖一床被子,再多两个火盆。”宋致也好商量。
老管家继续摇头,推着他往屋里去,“老奴去拿一面镜子,让您在屋里也能晒到太阳。”
宋致:……
他今年四十多了,不是四岁。
再说他这病,他觉得不是因为受凉,而是因为忧思。
他这段时间是提心吊胆、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头一次他觉得,有时候太聪明也不好,病了正好,若是将脑子烧糊涂点也不错。
果然这声“师兄”不是白得的……
宋致抱着裘被,歪在暖炕上,盯着被老管家折射出来的那道阳光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守在门口老管家就听他家老爷低声骂道,“孽徒!”
老管家探出头,“老爷,难道谢郎君惹到您了?要不要老奴将他喊来给您出气?”
“他来了没用,还让我生气。”宋致瘫在床上,内心祈祷陛下那事只是他们胡猜。
陛下乃先帝与邓皇后的老来子,老来子多半体弱,与旁人长得有点差异也正常……正常!
……
晌午时分,宣王坐着轮椅来时,就看到宋致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诧异道:“宋致,你这幅死样子,难道皇姐不要你了?”
宋致无精打采地掀起眼皮,“你来了。”
宣王瞪大眼睛,“难道我说的是真的?”
宋致呵呵一笑,“你说的都对。”
宣王:……
宋致见宣王面色纠结,坐起身,端起一旁温着的水喝了一口,“你两条腿都动不了,居然还有闲心看我笑话。”
宣王斜坐在轮椅上,单手撑着下巴,目光仍然有些不信,“皇姐真与你闹矛盾了,我去瞧过了,她明明好着呢。”
宋致侧头看着照在窗楞上的斜阳,低声道:“殿下,微臣最近觉得真是老了,心有余力不足,想向陛下致仕,你觉得如何?”
“……”宣王差点被口水呛到,“致仕,亏你也想得出。你与皇姐难道到底怎么了?呃……若是我能帮的上忙,一定帮一把。”
宋致闻言,冷幽幽地盯着他。
宣王殿下,现在还是说话还是别这么满,他担心若是真的,他恐怕还要哄长公主和面前这人。
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保佑他糊涂了。
“干什么?难道皇姐真不要你了。”宣王确认再三,宋致这样子,不是病糊涂,就是真伤着了。
宋致:“宣王殿下,我与长公主之间无事,请你莫要胡说,若是传到长公主耳边,她不会饶了你。”
宣王翻了一个白眼,“明明是你这幅样子吓死人了。”
原以为今日就宣王一人,谁知快到正午时分,霍瑾瑜上门了,身后还跟着谢少虞。
宋致听说陛下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宣王也跟了上去。
霍瑾瑜进府就看到一个不良于行,一个脸色憔悴,“六哥、宋师兄,你们二人就不能好好养病吗?听管家说,你们二人又吵架了?”
宋致嘴角微抽,看了看一旁的老管家。
宣王看向谢少虞,“你怎么与陛下一起来了?是你哄过来的?”
谢少虞揖礼道:“陛下去吏部视察,看还有时间,就喊了微臣一起看老师。”
霍瑾瑜走到宣王身后,帮忙推了推轮椅,笑道:“这新做的轮椅不错,推着不累。”
宣王此时坐的这把轮椅乃是特殊铸造的,不仅有弹簧,而且轮子是橡胶,算是第一辆铁轮子。
工匠又加入了一些其他巧思,即使宣王自己推行,也不用费太大力气。
说实话,橡皮弄出来时,霍瑾瑜没想过是宣王第一个用上这种橡胶轮胎。
宣王闻言,脸上笑容加深,“让陛下担忧了。”
他是麒麟院的负责人,自然知道这把轮椅的含金量。
宋致跟在后面,时不时不着痕迹地观察一下谢少虞,见他的目光十次有七次在前方的陛下身上,无奈望天。
少虞,那是皇帝啊!
“咳!”
宋致的低咳声将谢少虞注意力拉回。
谢少虞侧头关切,“老师,您怎么样?”
霍瑾瑜闻言,转身望着宋致,“宋师兄的病情加重了?”
不对吧,太医院之前给她说了,宋致的风寒症状不严重,连抗生素都不需要用上。
宋致躬身揖礼,抬眸看向霍瑾瑜,“多谢陛下关心,只是喉间沾了点凉风。”
冬日斜阳中,霍瑾瑜一身墨蓝锦袍,外披黑金大氅,墨黑的细绒衬得肌肤亮如白玉,目清眉秀,宜男宜女。
宋致收回视线,心里默默抽了自己一巴掌,明明说了不要再纠结这事。
陛下才二十多岁,这个年纪的小年轻长得都嫩,不好分辨。
至于少虞那边,过段时间,好好警告一番。
让他莫要去探知皇家秘密,陛下就是对他们再宽厚,他也要注意分寸。
霍瑾瑜仰头感受了一下风力,觉得确实有些难为宋致了。
因为霍瑾瑜也在,老管家亲自到厨房坐镇,势要让陛下宾至如归。
用膳时,霍瑾瑜发现宣王、宋致吃饭时,短须上有时会有痕迹,又看了看下方的谢少虞,面白无须,看着顺眼多了。
她放下手中的勺羹,好奇道:“六哥,宋师兄,留胡子好吗?”
她知道男性一般雄性激素高,会有胡子,上辈子很少见人蓄须。
此话一出,下方三人动作一滞,纷纷放下手中的筷子或是勺羹。
宣王:……
宋致看了看霍瑾瑜光洁的下颚,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
谢少虞默默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
宣王:“陛下想蓄须?”
在他心里,只要小七不成亲,都是孩子,蓄须太早了,就他也是父皇过世后,才蓄须的。
霍瑾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不知道,看你们留胡须不好看,吃饭也麻烦,所以在犹豫。”
宋致闻言,再次瞪大了眼睛,幻想了一下陛下蓄须的模样,嘴角不禁抽了抽,觉得陛下说的没错,蓄须确实不好看。
还有,陛下,咱们要说清楚,不是他们蓄须不好看,而是因为他们年纪大了才蓄须,人老了当然不好看。
谢少虞欲言又止,面上笑容看着无奈又纠结。
宋致摇摇头。
好好看清楚吧,别乱想。
宣王:“陛下,您若是不喜欢,就不蓄须,胡须打理挺麻烦的,而且还丑,你看宋致现下这样子,不觉得和皇姐不是一辈人吗?”
宋致闻言,顿时龇牙冷笑,“宣王殿下,你说微臣时,可否照一下镜子看看自己。”
宣王:“本王孤家寡人,就是丑八怪也影响不到别人,宋大人,你和我一样吗?”
“……”宋致语塞,想要喝酒,发现桌上没放酒,只有白水,连茶都没有。
宣王见状,得意地端起自己的小酒杯,刻意地抿出声。
宋致:……
霍瑾瑜看向谢少虞,“谢师侄,你呢?”
谢少虞淡定道:“陛下,微臣未曾有这打算。”
霍瑾瑜:“哦。那朕再等等吧,这张脸朕还是满意的,不想让杂草影响了。”
她就是看到宣王、宋致的短须,灵光一闪想到这事。
脸上有“杂草”的宣王、宋致:……
宣王嘴角微抽,小七这话太讨打,幸亏是皇帝,若是皇子,他早就动手了。
宋致看着淡定的陛下,一时分不清是玩笑还是认真,不过他这番坦然嬉笑的模样,确实让他安心不少。
只不过……
宋致余光瞥了瞥谢少虞,陛下无事,应该高兴!只是他笑容看着有一丝勉强。
午膳过后,霍瑾瑜与宣王一同离开。
宋致之前想训谢少虞一顿,吃过饭后,他就想开了,谢少虞离开时,不忘吩咐让他将鹦鹉拿过来给他解闷。
谢少虞:“弟子担心您将鹦鹉教坏了!”
宋致扬手作势要打,“为师病了,你居然连只鸟都舍不得。”
谢少虞:“您若是病好了,弟子担心这鸟以后要累死。”
现下外面有流言,说鹦鹉会治病,被一些人传的神乎其神。
有脑子的人当然不信,但是不妨碍一些人病急乱投医,日后因鸟结仇。
宋致闻言,哼哼道:“不想借就不借,为师不要了,你快走吧,别挡着为师养病。”
谢少虞见宋致又低声咳了起来,向他行礼告辞。
离开前,宋致的低吟传来,“少虞,莫要忘了‘君君臣臣’!”
谢少虞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保持幅度不变,径直登上了马车。
宋致目送对方马车远去,心头下了一个决定,此生这一个弟子就够了,再多收一个,他恐怕要累死。
……
虽说马上要过年,西域的战事还在继续,近日陈飞昊率领的大宁军大破察合台的驼城,足有一万规模,让察合台大出血,极大影响了察合台的后勤补给。
除了打仗,霍瑾瑜还派遣使臣进入西域,游说西域各汗国部落归顺景朝,西域地方大,大部分都是沙漠,若是能兵不见血地收复,霍瑾瑜当然愿意。
霍瑾瑜给的待遇也丰厚,只要归顺臣服景朝,允许他们建立自治区,替他们重新打通丝绸之路,帮助他们发展本地经济,到时候内地会有源源不断的东西进入西域,利用丝绸之路,他们也能从西亚攫取更多的财富。
短时间内,她不奢求西域这片地能给带来利益,只需要安稳地待在那里,让内陆能稳定发展就行。
否则若是不管,不说本身西域那一群武力充沛的家伙,就说旁边的罗刹国(沙俄)对待土地的痴迷程度是让人汗毛倒竖的地步。
反正前面打仗,不耽误她在后方挖坑。
为此她派了不少使者入西域。
此事毅王自然也知道,有他在前面压阵,四十万大军堵在那里,被使者找上门的汗国部落即使不愿意,也要老实将人恭敬地迎进去,担心稍有怠慢,毅王他们依此为借口,开启灭国之战。
双方见面,使者就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想要更多的财富吗?想要百姓富足吗?只要臣服陛下,这些都有……
……天花这种小病,我□□早就有解决之法……
……西域环境艰苦,到处都是黄沙,□□富有四海,尔等只要不胡闹,臣服陛下,谁会放着锦绣江山,过来找你们麻烦……
……而且允许尔等自治,难道还不能体现陛下的诚心……
……
那些汗国部落被使者大棒、甜枣接连敲打,又看着他们带来的一箱箱精致的金币、银币、玻璃器,工艺比那些阿拉伯商人的东西要高十倍,这样富裕、强大的□□,让他们怎么抵抗。
紧接着,悄无声息中,许多西域小部落默默签下了臣服国书,然后作为西域大国的哈密王国也表达了臣服,紧接着是叶尔羌汗国……
到了二月,就连帮助着察合台与西征军交战的吐鲁番王国也被说服,国书签订以后,吐鲁番的国王立马以病重,国内局势动乱的借口,将吐鲁番剩余的五千骑兵撤回来了。
三月,春暖花开,万物复苏,西征军与察合台在乌兰进行了最后一场大战,察合台主力军队被击溃,察合台汗王兵败流窜回国,被国内的人伏击,众叛亲离,在王宫自刎而死,人头次日就送到毅王帐前,毅王命人做了防腐处理,又送往了京城。
人头送到霍瑾瑜案前时,她还没有用午膳。
看到盒子里的人头,她觉得晚饭也可以省了。
“陛下?”兵部尚书见霍瑾瑜面无表情,轻声喊了一声。
霍瑾瑜回过神,指尖掐了掐掌心,轻笑道:“丑死了,看来沙漠风沙甚为厉害,听说这察合台汗王才三十多岁,看着五十岁出头,中年老成啊!”
兵部尚书、宋致等人纷纷忍笑。
霍瑾瑜将盒子盖上,“众卿说说,这头颅怎么处理?”
兵部尚书抱拳道:“陛下,臣以为可以将其悬在闹市中,让百姓也能见识一下朝廷的威赫。”
霍瑾瑜摇头,“不行,太丑了!吓到百姓怎么办?”
宋致想了想:“陛下,不如将其送往宣州,以安宣州府百姓的心。”
“察合台汗王作恶多端,并非只有宣州百姓遭殃。”吏部尚书当即反驳,“陛下,臣以为不如将其挫骨扬灰,倒也解气。”
霍瑾瑜:……
也有人提议做成酒器的,被人当即驳斥,他们又不是茹毛饮血的蛮夷,制成酒器成何体统,若是察合台愿意臣服,也可以将头颅赐还,以示恩德。
霍瑾瑜一听,这东西确实不能随便处理。
……
察合台左部的溃败也影响到了察合台右部,原先他们还打算趁左部与景朝开战的时候,他们坐收渔翁之利,现在看着左部变成这个样子,彻底笑不出来了。
右部的王族内部产生了不小的分歧,一方人觉得现下应该放下成见,与左部联合一起,另外一方觉得现下不是招惹景朝的时间,若是贸然行动,左部的下场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
另外一方面,左部发现他被其他部落汗国给孤立了,前去借兵,一个个推三阻四。
毅王也停下了攻势,打算从内部分解他们。
……
见西域的局势在掌控中,霍瑾瑜暂时放下心,继续忙其他事情。
去年朝廷加强了沿海港口的检查,提醒出海民众小心海外夷人,尤其前往大西洋的船队。
出海的人自然也知道是何缘由,欧亚诸国爆发了鼠疫,所以许多药材还有防毒的面罩、面具送过去后,就能得到数十倍的收益。
这等时候,有人忌惮,要么选择寻找其他大陆,或者暂时不出海,有人则觉得是机遇,能赚更多的钱,船舱满载着药品还有各种奢侈玻璃器、瓷器送往欧亚诸国,现下这个时候,这些东西在外面都是硬通货。
四月,褚青霞又推出了二代蒸汽发动机,这次虽然体积没变,但是功率提升了一倍,装到小船上,跑的比马儿还快,最后大概因为速度太快了,船撞到岸边,一下子碎了,还好试驾驶的人无事。
虽然船坏了,但是第一次试驾驶也算是成功,霍瑾瑜不吝赞赏。
褚青霞见状,将她的徒弟核桃推出来,“陛下,此次是核桃主导的,她的天赋可高了。”
核桃骤然被拉出来,被大家注视着,感觉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霍瑾瑜挑了挑眉,“那样的话,朕期待她青出于蓝胜于蓝。”
褚青霞闻言,目露期待,“陛下,那您能不能给核桃定个目标?让核桃更有冲劲。”
“目标?”霍瑾瑜疑惑。
褚青霞身子前倾,笑容越发谄媚,“就是陛下当年允诺我‘青鹤侯’一样的目标。”
霍瑾瑜:……
一旁的官员:“褚大人,莫要放肆。”
霍瑾瑜扬手止住他的话。
“行!”霍瑾瑜勾唇一笑,在对方的兴奋目光中,开口道:“石头舰知道吗?若是发明的动力机能将它推动了,朕也允诺一个侯爵。”
话音落下,褚青霞、核桃瞪大眼睛,其他人目瞪口呆。
石头舰可是景朝第一艘铁甲舰船,在海上远远望去,就是一座小岛。
别说是推动吃水如此重的石头舰,就是和石头舰体积相差不大的木船,他们也觉得太困难。
举起一块石头和推动一座岛之间的差距,中间用天堑来形容也不为过。
刚刚的官员松了一口气,还好陛下靠谱,没有随便许诺。
褚青霞瞪得眼睛都干涩了,“陛下,您是在开玩笑吧。”
“朕不开玩笑。”霍瑾瑜目光落到岸边正在收拾木船残骸的士兵身上,“当年给你定下那个目标,也以为你要许多时间。”
说实话,这个蒸汽机在她这里,可谓是横空出世,既然看核桃有天赋,运气也有,那就多点压力。
褚青霞一听,立马笑了,眼珠子转了转,“陛下,只要能推动就好吧?”
若是她将整个石头舰改装成动力机,是不是也可以?
霍瑾瑜看出她的心思,嗤笑道:“你可以试一下,看朕承不承认?”
褚青霞立马合上了嘴。
核桃见状,在一旁偷笑。
果然只有陛下能制住师父。、
离开前,霍瑾瑜目光落到核桃身上。
小姑娘今年已经十八岁,个头要矮褚青霞一头。
想起那些年跟在褚青霞后面的小尾巴,原以为此人就是褚青霞一时心软捡的,谁知道运气爆棚。
褚青霞觉得霍瑾瑜眼神有些奇怪,扭头看了看核桃。
嗯……核桃今日穿的这身粉色,漂亮的跟朵桃花似的。
褚青霞如遭雷击,瞬间身子一转,挡住霍瑾瑜的目光。
核桃耳尖泛红,轻轻戳着她的背,低声道:“师父,你干什么?”
陛下就是看看她,有不会吃人,师父干嘛这样。
褚青霞耸了耸肩:“安静。”
“哼。”核桃噘起嘴。
霍瑾瑜反应过来,扶额头疼道:“褚青霞,你不用这般戒备,朕对核桃没想法,朕记得你让核桃随你姓了?”
“褚核桃,臣觉得挺好的。”褚青霞眼神有些飘忽。
咳……她又不是笨蛋,“核桃”这样的名字碰上什么姓都不行,就是皇姓也没办法。
但是总比“板凳”、“旺财”、“旺福”、“桃花”这样的名字好吧。
霍瑾瑜嘴角微抽,打算直接和当事人说话:“核桃,既然你喜欢你师父这个姓,这样吧,你若是想改,减一字如何,褚核。”
核桃一听,立马看向褚青霞,眼神清楚写着:【师父,你看看陛下这主意多好!】
看清自家徒弟眼神的意思,褚青霞摸了摸鼻端,“微臣代核桃谢陛下赐名!”
核桃也连忙道:“多谢陛下赐名!”
霍瑾瑜见核桃接受良好,转身上了銮舆。
等到御驾离远了,褚青霞转身给了核桃一个脑嘣,“小家伙,陛下给你一点好处就叛变了。”
核桃见她还要敲第二下,连忙缩头躲闪,“陛下说的也没错,就减了一个字,听着就是好听。”
“‘褚核’听着跟楚河汉界一样,有什么好听的。”褚青霞一把搂住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核桃,师父提醒你,你现下还小,别只看中男人的皮囊,越是地位高贵者,越没有真心,师父不想你吃亏。”
核桃闻言,斜睨道;“比如陛下这样的?”
“咳!这话放在心里就行,别乱说。”褚青霞干咳一声。
核桃的嘴顿时噘的都能挂上油壶了。
……
次日,京城就有了新谣言,说褚青霞的徒弟成了陛下面前的一等一新贵,不仅得陛下赐名,而且还许诺了一个爵位,尤其本人才十八岁,长得秀丽娇俏,预计未来即使当不成侯爷,也能进宫当娘娘。
核桃本尊:……
师父,救命啊!
听到消息的谢侍郎默默抄了一篇《道德经》。
下午的时候,霍瑾瑜听到谣言,嘴角微抽,同时暗自提醒自己以后与女子相处一定要慎之又慎,时刻谨记自己是男子。
第112章
四月中旬,云南临安府传来消息,说安南乱臣胡勇趁云南守军松懈,突然出动十万大军发动突袭,不仅掠夺了临安府,还劫走了仲博达,并且毁掉了临安府前往安南的路,现在仲博达是生死不知。
临安府曾经排除两名使臣前往安南谈判,都被胡勇斩杀。
消息传到京城,朝野暴怒,同时也有人担心胡勇若是以权利金钱威逼利诱,仲博达可能会叛变。
此时大军在西域,安南此时发难,虽然出乎意料,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大家没想胡勇居然劫走了仲博达。
据说事情发生时,仲博达的妻女不在府中,去山上进香,正好躲过了一劫。
现下他的妻女都安置在临安府衙,被严密保护,以防不测。
乾清宫中,众臣看完消息后,相互对视,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霍瑾瑜。
最终兵部尚书先开了口:“陛下,不若先派使臣前往安南,询问胡勇想法,仲博达现下虽为庶民,但他曾经在顾问处任职,及早救回为好。”
宋致蹙眉道:“胡勇心思不难猜,无非就是想让朝廷承认他的身份,至于仲博达,微臣觉得情况不妙。”
以胡勇的手段,劫走仲博达肯定是有企图的,若是仲博达不从,他担心人命不保。若是从了,仲博达的妻女和族人又如何自处。
米开城拱手道:“陛下,现下国库还算丰腴,只是安南地形复杂,多瘴气毒虫,臣听说,安南夷人凶悍,全民皆兵,所用弩箭、火器弹丸皆用毒药浸泡,一旦伤到,就会毙命,恐怕不如西征战事顺利。”
兵部尚书点头,米开城这个税务部的尚书虽然对兵事不怎么精通,还是博学的。
都说云南毒瘴多,山多,可是安南比云南的条件更加恶劣,许多将士到达云南后,容易水土不服。
户部尚书:“陛下,不如先和胡勇交涉,等西征战事结束后,再收拾安南。”
“胡勇不会这般安分,他这个时候异动,就是看准了朝廷会束手束脚。”工部尚书当即反驳。
户部尚书:“杨大人,在下当然知道,只是事情已经发生,我等势必要权衡……”
……
一时间殿内众臣吵成一团。
旁边负责记录会议的谢宰丹、董鹏海一手持笔,看着记录的内容,心中叹气。
仲博达虽说因罪被罚,也算是他们的前辈,同为顾问处出身,别人是锦绣前程,而他却被流放边陲,现下又被人俘虏,听着让人唏嘘不已。
众臣吵了一上午,最终决定再派使臣去安南,这次从中央派人,使臣临走前,霍瑾瑜放出话来,若是安南胆敢欺辱景朝使臣,将动员百万大军踏平安南。
同时命兵部做好准备,若是安南胆敢冒犯,三十万将士以雷霆之势前往安南。
不过现下就是急也没用,安南处于热带,马上要进入雨季,对于行军打仗不利,正好趁这段时间养兵蓄锐,等雨季过后,也就有了结果。
同时对于安南这边的消息,严禁往西域那边传。
四月下旬,察合台右部三万骑兵袭击西征左翼大军,被左翼大军反包围,三万骑兵全歼,右翼大军趁势攻入察合台首都城镇,察合台右部王室投降,左部王室带着部将逃亡罗刹国……
也是在此时,察合台发现怪不得之前到处借兵、借粮草,大家推三阻四,原来暗地里早就背叛盟约,向景朝递上了臣服国书,就连吐鲁番、哈密也一样,还都是与他们一起打仗的时候叛变的,简直气煞他们。
四月底,原先签订的臣服国书接连被朝廷公布,吐鲁番、哈密、叶尔羌……一个个汗国部落的名字都在鸿胪寺的告示栏上。
大家没想到收拾了一个察合台,西域的大部分部落汗国都臣服了。
西征初期,有人担心西征军与察合台陷入胶着,再说西域地大、又多风沙,也不好作战,担心战事持续四五年,就是有再多的钱,也不够这样霍霍。
后来安南出事,就更让人担心了。
还好陛下不打算以武统西域,刚柔并济,真是英明神武,雄才大略。
对于这些词,耳朵听得磨茧子的霍瑾瑜很淡定,保持自己的节奏不变,虽说允许那些部落汗国自制,但是朝廷也要配备卫所,维护西域的稳定。
五月初,察合台王室正式向朝廷递交投降国书,自此西域大小部落汗国全部臣服,至于那些细微的小摩擦还有游勇散兵,暂时忽略不计,反正明面上已经将西域诸部落纳入版图。
五月初五,西域改名“新疆”,事实上应该是西域被纳入了新疆的版图,因为朝廷划归的新疆版图比西域要大一倍。
对于这种结果,朝野自然欢欣鼓舞,不耗费太多兵力,就能扩充疆域版图,他们景朝果然是天命所归。
对于景朝突然多出一个新疆,西域周边的国家可是万分惊悚和愤怒,尤其罗刹国,因为他们觉得景朝侵占了他们不少领土,要求朝廷归还,并且向罗刹国道歉,给与赔偿。
对于这一点,就是鸿胪寺的事情了,听说罗刹国已经派使臣过来交涉。
霍瑾瑜倒不怕,罗刹国的尿性她还是了解的,如果他们此次不认命,她不介意在两国之间多划出一些缓冲地,而且罗刹国收留察合台左部王室的事情,她还没有与他们算账呢。
新疆的消息让朝野振奋的同时,安南那边的一些事情也让人头疼。
仲博达再次闻名天下,上次是因为他是第一个被流放的顾问处学士,这次是因为被安南劫掳。
天下许多百姓都知道顾问处学士都是聪明人,能待在里面的人物能力、学问、前程都不缺,十打十的天子近臣,晋升速度是旁人的十倍。
仲博达此人,你可以怀疑他的人品,但是不能怀疑人家的学问和能力。
这种人物到了安南那种小国,若是叛变了,当个宰相都绰绰有余。
想必胡氏掳走仲博达,也是看中了他的能力。
所以这段时间,关于仲博达判没叛变的争论一直有不少,而且安南那边似乎也故意添乱。
一会儿说将仲博达凌迟了……
一会儿说已经封他为宰相……
一会儿说胡勇为了拉拢仲博达,将两个女儿都赐给他了……
一个会儿说仲博达的妻被临安府的人杀了,仲博达为了报仇投奔了安南……
……
五月中旬,临安府来报,前往安南的使臣寇泽被胡勇杀了,仲博达也成了胡氏王宫的坐上宾。
百官听到消息义愤填膺,纷纷上奏,请求降罪仲博达家族,以慰寇泽的在天之灵。
太和殿中,霍瑾瑜望着众臣,面无表情,“寇泽为国牺牲,追授为肃安伯,安南胡氏既然敢动手,就要承担后果,远山侯何在?”
远山侯出列,“陛下!”
霍瑾瑜:“朕封你为‘征南将军’,领三十万大军讨伐安南。”
对于打仗,霍瑾瑜觉得能打顺风局就打顺风局,日子又不苦,正好给国内的将士练练手。
远山侯:“臣领命!”
至于仲博达的族人,众人没有等到陛下的处置,只说将他们好好看管起来。
大家揣测,陛下是不是还对仲博达有期待。
多数人则是觉得仲博达此次凶多吉少,若是臣服胡氏,那就是叛国,将来势必会被清算,若是不臣服,以胡氏的品性,人多半要死。
……
五月底,景朝动兵八十万大军讨伐安南的消息传到安南。
安南王宫,揽着美人喝酒的胡勇听到消息,一下子酒醒了,手中的铜酒杯瞬间砸到台下的大臣头上,“怎么可能?景朝不是在西征吗?小皇帝疯了,他能忙得过来?”
受伤的大臣额头满是鲜血,也不敢擦,抖着身子道:“咱们消息晚了,听说西域诸国已经臣服,除了外逃到罗刹国的察合台左部,现在西域成为景朝的疆域,改名新疆了。”
听到这消息,殿中刚刚嬉闹的大臣脸色越发惊慌。
坐在胡勇右手边的仲博达神色淡定,垂眸饮下杯中酒,酒杯遮住了他唇角几不可闻的弧度。
“草民早就劝过王上,不能杀寇泽,王上以为草民是偏袒景朝,现下王上可悔?”仲博达身子微歪,讥笑地看着殿内的这些官员,“还是你们觉得,凭借安南这些杂兵,能斗得过我朝八十万大军?”
“有什么不敢,虽然景朝兵强,我安南也不差,安南城寨无数,处处可充军营,你们景朝有一句古话,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八十万大军虽多,安南百万军民皆可为王上战斗。”其中一位身穿安南传统服饰,披散着头发,手持羽扇,看着有些不伦不类的短须男子高声驳斥道。
胡勇面色微缓,对他的说法很是认同。
“呵呵……”仲博达被逗笑了,抓起酒杯再次倒了一杯,“请问朱大人,一条毒蛇能毒死一只大象吗?”
刚才说话的男子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仲博达这话说的太过诛心了,他们安南与景朝相比,恰恰就是这样。
胡勇的脸色再次不好了,不过还是努力收敛怒火,恬笑着看向仲博达,“仲卿,对此可有什么解策之法?”
仲博达掀眉,淡淡道:“王上,你我之前定下约定,你替我向陛下求得恩典,我替王上获得朝廷的承认,可是王上与太子一言不合,将寇泽砍了,弄成这个局面,草民现在都不能自保,何来为王上解忧。”
胡勇脸色一下子涨红了,看着仲博达有些心虚。
刚才的朱大人当即怒拍桌子,“仲博达,你若是说不出解决之法,王上要你何用?你现在就是王上的阶下囚,而且景朝那边听闻你叛变,早就将你九族都斩了。”
胡勇眸中闪过一丝赞同,一些话他不说,但是要有自知之明。
仲博达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当即起身,“既然这样,草民也不想活了,去自己该去的地方。”
其他人傻呆呆的看着仲博达从座位上离开,眼神里满是佩服和担心。
不愧是景朝天子重用的臣子,这气度、这脾气,他们太子都追赶不上。
“咳!”胡勇给一旁的心腹使了眼色。
心腹当即一个起身,一把抱住仲博达的腿,“仲大人!您就帮帮王上,若是渡过这次危机,王上定有厚赏,而且您可以在安南开枝散叶,我安南的美人多的是。”
仲博达不理他,继续拖着人往殿外走。
旁边的宫侍见状,也上前拦了一下。
仲博达见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胡勇,“王上若想解决,说难也不难,只需要推出个能承担责任的人让朝廷满意,就算两国开战,多半随便打打,朝廷也就鸣金收兵了。”
胡勇一听,眉间紧锁,他也知晓这是个办法,只是随便推出个阿猫阿狗,景朝那边肯定不满意。
“仲卿可有人选?”胡勇询问道。
仲博达闻言,视线扫过殿内的众臣。
凡是被他看上的官员,或是侧头、或是掩面、或是身子颤抖,暗中后悔今日不应该进宫。
仲博达淡定道:“殿中的诸位大人都不行。”
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胡勇面色一黯,眼神满是失望,“仲卿可有人选?”
仲博达:“王上,能担的起这个责任的人,除非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倒吸一口气。
以仲博达这口吻,岂不是要他们的太子来承担,可能吗?
胡勇脸色越发难看,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可他就一个长大的儿子,其他的儿子不是残了就是傻了,没了这一个,还有谁继承他的王位?
仲博达见状,趁机拔出腿,离开了王宫。
等心腹缓过神,仲博达已经离开了,他望了望胡勇,见他面色沉沉,不好开口。
王宫中一片安静,众人跪伏在地,不敢看胡勇的脸色。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头顶的胡勇笑呵呵道:“你们觉得这个仲博达所言如何?”
朱大人颤颤巍巍抬了抬头,小心翼翼道:“臣以为,此法不妥,若是哄不了景朝,岂不是亏了。”
胡勇:“你觉得他是真心为我卖命吗?”
“臣觉得他可能故意给王上设套,王上,若是将罪责都推到仲博达身上,臣觉得也可行,就说寇泽在堂上咒骂仲博达,仲博达怒杀寇泽。”朱大人小声哄道。
众人闻言看向朱大人。
此人在仲博达来之前,一直自诩是安南第一聪明人,后来仲博达来到后,王上的注意力就被仲博达吸引了,毕竟人家仲博达是响当当的榜眼出身,还是景朝皇帝身旁的顾问处学士。
“哈哈哈!这主意哄不了人。”胡勇被他逗笑。
虽然见面时寇泽确实对仲博达不假辞色,仿佛看烂泥一般,但是仲博达一直对其是避让态度。
朱大人闻言,讪讪笑了笑,“王上开心就好。”
胡勇笑过以后,面色又沉了下去,呢喃道:“八十万大军……皇帝还真是看的起我。”
众人不敢应声。
……
夜深,骤雨初歇,让燥热的安南王宫凉爽了不少。
仲博达坐在窗前,望着窗前滴水的芭蕉叶,脑海中不断回放这些日子在安南王宫的经历,目光落到桌上的两只酒杯,端起其中一只抿干,然后拿起另外一只,扬手倒在地上,低喃道:“寇兄,你我虽不相识,当日救不下你,若是以后在黄泉路上见到,还请你原谅我!”
敬完酒后,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饮下去,这酒水真是又凉又苦。
……
六月中旬,对外号称八十万大军,实际三十万大军在云南整军待发,等候安南雨汛结束。
这么多兵,不止震慑到安南,连云南的众多土司也被吓的心脏咚咚直跳,平日的械斗也少了。
帝王一怒,果然太可怕了。
远山侯研究过安南地形,与云南接壤的部分多高山密林,且地势险要,但是过了谅山之后,南边就是一马平川,到时候就顺利了。
在来之前,陛下曾经秘密给他口谕,让他到云南时,先不急着开拔,让其先探清安南的消息,尤其仲博达的消息。
虽然远山侯不清楚陛下卖的什么关子,不过还是派人去调查了。
这一调查,发现确实有意思。
现下朝廷大军临境,安南除了谅山的守军在整军备战,往南的驻军似乎往王宫方向赶。
再一打听,原来逆贼胡氏族中发生叛乱,胡勇与胡太子针锋相对,现在打了起来,原因据说是因为胡勇要将胡太子交出去平息朝廷的怒火,胡勇大儿子不愿意,先下手为强,双方就在王城打了起来,安南的不少势力都被牵连进去了。
至于仲博达,听说已经成了胡勇的近臣,颇受尊崇,地位仅仅次于胡太子。
这般晋升速度,已经引起了安南不少人的敌视。
远山侯摸了摸下巴,决定再等等,看看胡氏父子能弄到什么地步。
同时给霍瑾瑜上了折子,说明缘由。
霍瑾瑜收到后,给安南下最后通牒。
表示虽然她确实十分愤怒,但是看在安南百姓的份上,只要安南交出杀害景朝使臣的罪魁祸首,就原谅此次安南的冲动,否则后果自负。
至于是胡太子还是胡勇,那就让他们自己琢磨吧。
这一道圣旨算是给安南的局势添了一把火,在加上有人在其中添油加醋,短短半月,安南国内的内乱足有十多次,士兵的死伤人数达到两万,算上牵连其中的百姓将近八万余人。
远山侯咋舌不已,都说百姓如蝼蚁,可是这也太夸张了,安南那边的民风那么凶悍吗?
他顿时警惕起来,打仗的时候,那种悍不畏死的士兵最可怕,即使赤手空拳,亦能震慑人,他早就听说安南危险时候全民皆兵,紧紧是内战,短短时间内死伤就这样惨烈。
原先他打算快速推进,先在短时间内拿下谅山,现在看来,要换个打法,若是战损过多,他也会受到朝廷的责难。
……
六月底,苏州、扬州、杭州、绍兴等地发生暴雨,往日的江南水乡成了一片泽国,十八个州府百姓被牵连,死伤百姓达到六千多人,更不用提给当地造成的损失。
此次洪灾来源,则是因为江南地区多个河流水位暴涨,大雨又不停,堤坝的加高速度赶不上雨水落下的速度。
霍瑾瑜接到消息大怒,暴雨又不是一日下的,怎么会造成如此大的伤亡。
不管是天灾人祸,朝廷还要兜底,免征税粮、派发赈灾钱粮都是基础操作。
霍瑾瑜将谢宰丹、谢少虞派下去,她要看看同为谢家子,两人之间如何办差。
此次江南暴雨,康王的宅院都被淹了,听说人也染了风寒,一直咳嗽不止,目前转移到安庆养病。
同在江南养老的洪公公夜里也差点被水冲跑,还好发现水位漫涨速度不对,赶紧带着人跑了出来,才躲过一劫。
当年景元帝驾崩后,霍瑾瑜原想留其在京中,可是洪公公想回老家生活,加上有长公主的人看顾着,霍瑾瑜也就同意了,逢年过节的时候让人送些赏赐,京中有什么新鲜玩意,也让人送过去。
省的洪公公家乡的人狗眼看人低,欺负老公公。
洪公公家乡的人表示,他们哪敢欺负洪公公,这可是他们的老祖宗,若不是洪公公不愿意,想要给他当孙子的人可多了。
霍瑾瑜听到消息后,让人将洪公公接到京城。
至于康王那边,大家也算是兄弟,而且人家一直对她的政策很捧场,霍瑾瑜派人送了养身治病的药材,给他递了话,如果病还养不好的话,就来京城,太医院和医学院都有更加有用的治疗手法。
不是霍瑾瑜不愿意给康王送抗生素,抗生素虽然对一些病症有奇效,但是也要操作也要适量,若是分量重了,就是毒药了,所以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必须放心,否则她担心担上一个“毒死亲兄”的恶名。
……
洪公公到达京城时,霍瑾瑜命韩植前去迎接。
韩植将喜乐也带上了。
去接人的路上,喜乐有些担忧,“师父,洪公公他老人家来了,不会抢您的位置吧。”
“再说这话,我撕烂你的嘴!”韩植当即横眉,“待会见了洪公公,你要比见到亲爷爷还亲,若是他不满意你,我也不要你了。”
这家伙看着是个聪明机灵的,怎么待久了想法这么极端。
也不动动脑子,洪公公都多大岁数了,陛下怎么可能还劳烦他。
“我错了!师父,您别生气。”喜乐当即给了自己两巴掌。
韩植摇头,看来这孩子还要磨磨性子,生活过的太顺。
到了京郊顺风亭,询问守着的小吏,得知人没到,韩植松了一口气,拿出折叠镜整理了一下妆容,带着人站在路口看着大路。
日头渐高,韩植撑着伞,不断在路口眺望。
临近午时,终于看到护送洪公公马车的队伍。
喜乐见他一头汗,连忙递过襟帕,“师父,您擦擦汗。”
韩植擦了擦汗,将伞扔给喜乐,连忙奔了上去。
喜乐见状,也笑着迎了上去。
多年不见,洪公公变得富态了许多,挺着个圆肚皮,头发虽然花白,但是脸上的褶子看着比以前少了。
“洪公公,您老人家可来了,陛下一直在念叨你。”韩植堆笑道。
洪公公下了马车,上下打量了韩植,同样笑道:“韩植,你现在是总管太监了,理应是老头我给你行礼。”
“使不得,使不得!你折煞奴才了,陛下若是知道,会将奴才的皮给拔了。”韩植接过伞,给洪公公打上,“您去我那马车吧,马车有冰鉴,待着也舒服。”
洪公公注意到一旁的喜乐。
喜乐见他望过来,连忙上前,“洪爷爷!”
韩植:“喜乐是我的徒弟,您别对他客气。”
“嘴巴挺甜的。”洪公公也不在外耽搁,当即上了韩植的马车。
韩植随后跟上,让喜乐招待剩余人,最起码也要给一些赏钱。
洪公公上了马车,发现内里另有乾坤,不仅凉爽,而且颠簸还小。
入城后,他掀起车帘看着街道两旁的店铺和店铺,眸中满是欣慰和自豪,“若是先皇看到这些,肯定很开心。”
韩植:“这些多亏陛下的励精图治。”
“嗯嗯。”洪公公也不断颔首,“老夫虽然在江南,亦能知道京城的不少事,先皇没看错人,陛下确实是个明君。”
韩植闻言笑的愈发开心了,比夸他还高兴。
忽而,洪公公扭头问道:“现下都昌宁九年。陛下登基已愈九载,应该要考虑子嗣的事了。”
“……洪公公。”韩植笑容一滞,他环顾左右,低声道:“您也知道陛下的情况,怎么……”
洪公公闻言,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不用担心,先皇既然将皇位传给陛下,就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
“啊?”韩植此时脑中已经成一团乱麻。
第113章
洪公公倒想早些时候提,奈何他家陛下太能耐了,几乎每年都是事,前两年想着天下稳定了,陛下来了一招“一体纳粮纳税”,江南那边的怨气不小,这个时候陛下的身份不好爆出来。
后来推行顺利,没等他松口气,陛下又对西域动了手,幸亏陛下恩威并施,加上战事顺利,西域变新疆,明面上看起来安稳了。
谁知安南那边又趁势捣乱,这……
不管如何,陛下已经登基九年有余,不能再拖下去了。
马车一片安静,街道两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韩植仍然呆呆地看着他。
似乎想要找出洪公公开玩笑的意味。
“洪公公,此事急不得。”韩植低声道。
现下朝中看似花团锦簇,一片繁荣,谁知道陛下的身份如果泄露了,天会不会塌了。
洪公公闻言斜了他一眼,“小韩子,你的胆子怎么变小了,有先帝为陛下撑腰,朝中的官员不管说什么都没用。”
“洪公公!”韩植额角满是黑线。
他真想拉着洪公公去太医院看一下脑子。
先帝已经驾崩将近十年了,洪公公说的这话,渗人又可笑。
洪公公:“你别以为老头老糊涂了,先帝雄才伟略,既然选择了陛下,就已经为陛下铺好了路,等进宫后,我与陛下说一下,让她选择就行。”
先帝临终前,担心的是陛下压不住朝中的大臣,不求陛下做的多好,只求能善待老臣,做一个守成之君,谁知道陛下比先帝想象的要更加好,相信九泉之下的先帝也能瞑目。
因为陛下的身份,先帝做了多种设想和预案,只求让陛下尽量少些忧思。
先帝说了,只要陛下能是个好皇帝,其他的事情都不是困难。
……
一直到紫禁城,韩植仍然仍然有些恍惚,下马车的时候差点被自己的靴子绊倒。
“师父!”喜乐连忙扶住他,不动声色地瞅了瞅洪公公。
暗想不愧是先帝身边的大总管,居然将师父都镇住了。
洪公公注意到喜乐的眼神,笑的跟弥勒佛一般。
到了乾清宫,洪公公一脸和煦,“老奴给陛下请安!”
霍瑾瑜三步化作两步,上前将洪公公扶起,“洪公公不必多礼,来人,快给洪公公看座。”
内侍搬来椅子,上了清茶。
洪公公轻松坐上椅子,含笑打量霍瑾瑜,“多年不见,陛下也发风度翩翩,都快追上先帝了。”
韩植嘴角微抽,洪公公难道真是糊涂了。
霍瑾瑜扶额道:“洪公公,若是父皇在啊,肯定要说你了。”
洪公公乐呵呵道:“就是先帝不在,老奴才有这个胆子。”
霍瑾瑜不由得摇头发笑。
洪公公抿了一口茶,然后放下杯盏,望向霍瑾瑜,“陛下,您已经登基九载有余,该是时候考虑子嗣了。”
“!”霍瑾瑜笑容顿收,眸光扫视左右。
一旁的檀菱见状,将殿内内侍、宫女全部清了出去。
“洪公公,朕有些听不懂你这话。”霍瑾瑜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的神情。
搞不懂,她就是心疼昔日老父亲的忠仆,谁曾想火居然烧到她身上了。
“陛下即使不来接老奴,老奴也打算在八月进京与陛下说这事。”洪公公收了收嘴角的笑,轻叹一口气,“陛下,您现在还差个储君,若是有了子嗣,朝野会更加振奋。”
“……不懂,难道没有子嗣,朕这个皇帝做的就不称职了?”霍瑾瑜有些不愉。
洪公公:“您有了储君,朝野会更有盼头,朝臣们也会更加欣喜。”
霍瑾瑜:“朕是女子,又不能娶妻生子,大不了等朕过了三十,就从宗室中选一个人就行。”
洪公公;“陛下先不要急着做决定,先帝可是最疼爱陛下,将帝位传给您,自然就给您想妥帖了。”
霍瑾瑜:……
韩植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眼睛放光,顾不得失礼,插嘴道:“洪公公,您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陛下可以成亲生子?”
洪公公:“陛下若是没有隐疾,自然可以。”
韩植当即道:“陛下的身子康健着呢。”
洪公公闻言,轻松一笑,“陛下,先帝临终前说了,您要记住您先是皇帝,再是女子。”
霍瑾瑜;“但是朕也要考虑一下朝野影响。”
韩植、檀菱顿时急了,“陛下!”
霍瑾瑜抬手示意他们莫要出声。
洪公公:“陛下有这心思,是万民的福气,但是陛下也要考虑自身,朝野既然对青鹤侯、洛三元接受良好,陛下雄才伟略,即使将身份公布出来,朝野不会有太大的波动。”
霍瑾瑜凤眸微眯,若有所思道:“洪公公,父皇到底给你留了什么?”
“先帝给长公主、毅王、宣王、康王他们都留了密旨,具体是何内容,老奴不知晓,但是也给文武百官留了遗旨,不会让陛下受到伤害。”洪公公缓声道,“陛下,您不用怕!”
霍瑾瑜眸光微敛,心中五味杂陈,老霍头真是狡猾的狠,明明临走前,多余的话没和她说,私底下留下这么多后手。
她抬头看着洪公公,“洪公公,若是朕没有当好这个皇帝,父皇是不是也有准备。”
洪公公笑的眼睛都完成月牙:“先帝相信您一定是个好皇帝!要不然让您以女子之身当了皇帝,事实也证明先帝确实没看错人。”
已成事实,何必要去追究过往。
先帝九泉之下,看到景朝发展的这般欣欣向荣,肯定嘚瑟地找不到北。
霍瑾瑜眉梢微挑,不再说什么。
等到洪公公离开,霍瑾瑜侧坐在凉榻上,把玩腰间的玉佩,双目半敛。
韩植轻手轻脚地过来,低声道:“陛下,奴才已经给洪公公安排好住处了,让人好好伺候。”
霍瑾瑜:“韩植,你觉得朕这个皇帝是男的好,还是女的好?”
“这……奴才觉得,百姓认得是您这个皇帝,不是因为您是男是女,洪公公说的没错,陛下您是帝王,不用纠结这些,而且奴才觉得,这整日遮遮掩掩,总是让人担忧。”韩植压低声音。
他敢这样说,还是因为有先帝罩着,洪公公刚刚说了,先帝早就为陛下想好了。
檀菱:“陛下,奴婢觉得韩植说的对,现下朝堂局势都在您的手中,您是先帝与皇后娘娘的亲子,朝野说不得什么。”
霍瑾瑜叹气:“可是朕担心,若是公布了,朝野恐怕会催婚更狠!”
他们会以为自己没找对方向,再说她现在也没有成亲的想法啊!
韩植和檀菱对视一眼。
原来陛下是担心这个。
韩植:“陛下,其实您也可以只要子嗣。”
陛下若是大婚,娶的肯定是男儿,到时候又怎么规范国母的职责,又是让人头疼的事情,陛下是女子,有了自己的子嗣后,朝臣估计也就不再纠结后宫的事情,
“……”霍瑾瑜嘴角微抽,眼皮经不住跳。
果然她这种半路古人还是不如原生态的。
韩植见霍瑾瑜不语,偏头询问,“陛下?”
霍瑾瑜摆摆手,“现在还不急!”
韩植欲言又止。
若是不急,洪公公也不会说了。
……
七月中旬,谢少虞赈灾归来,向霍瑾瑜汇报了江南此次水灾的情况。
此次苏州、扬州等多地遭水淹,一方面是因为水灾,另外一方面也是当地一些官员怠政失责,其中更加恶劣的,故意制造人祸,掩饰自己的罪责,绍兴府当地官员与人勾结,贪污倒卖府库粮食,造成大规模亏空,为了消灭证据,私挖大坝,造成绍兴府被淹,百姓死伤超过两千……
霍瑾瑜皱眉,江南一直是粮仓,还好西域那边的战事结束,若是拖延下去,怕是会影响战局。
“受灾百姓如何?”霍瑾瑜轻声道。
谢少虞:“受灾百姓皆已安置,对朝廷、陛下感恩戴德。”
霍瑾瑜扭头:“对朕感恩戴德?”
她没听错吧,明明去年那边骂的最狠。
谢少虞:“臣所言都是实话。”
江南富庶,一直赋税比较重,承担着全国过半军粮,这点也让江南士绅怨声载道,甚至以前,不仅税赋重,位于沿海的州府还经常遭到倭寇的袭击。
陛下登基后,鼓励海贸,对于倭寇那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现在连东夷岛都变成琉球岛,现在沿海很少见到倭寇。
许多年前,沿海的州府不仅要承担赋税,还要摊派抵抗倭寇的费用,现在这些也没了,日子过得轻松,去年的“一体纳粮纳税”虽说戳了不少士绅的心肺,但是陛下降低了农税比例,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降低了负担。
就是相对应的增加了商税和关税,让一些人出海做生意的人心疼不已,可是现下景朝国运正盛,南海水师的船舰一直在东海航行,让周遭鼠辈不敢妄动,少了许多风险。
霍瑾瑜摆摆手:“算了,不怨朕就行。”
谢少虞温声道:“可惜陛下忙于政事,不曾去其他地方看一下,就知道微臣说的没错。”
霍瑾瑜:“似乎之前朕似乎打算下江南一趟,奈何……”
说完她摇了摇头。
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忙着新疆、安南的事情,也没有心思去江南了。
……
谢少虞离开乾清宫时,恰巧撞上了洪公公。
“洪公公!”谢少虞拱手道。
虽然不认识洪公公,但是对方白发无须,身形略胖,而且身后还跟着喜乐公公,身份并不难猜。
喜乐小声道:“洪爷爷,这位是礼部尚书宋大人的徒弟谢侍郎。”
“哦。是谢公的外孙?”洪公公闻言,不禁正色起来。
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谢少虞:“是。”
洪公公冲他点了点头,然后进了殿。
谢少虞看着他的背景,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
洪公公进殿,看到伏案批改奏折的霍瑾瑜,笑盈盈道:“老奴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霍瑾瑜放下手中折子,“洪公公听到什么乐子了,看着这般开心。”
同时示意韩植将人扶起来。
洪公公起身,唇角笑容不变,感慨道:“刚刚老奴看到谢家子,不愧是谢公的外孙!”
若是平常,霍瑾瑜会觉得这是一句普通的赞赏,但是这个时间、这个场合从洪公公嘴里说出来,霍瑾瑜总觉得不对劲。
“洪公公,你太心急了。”霍瑾瑜扶额头疼道。
老人家的性子都这般急吗?
洪公公闻言,叹息道:“陛下,不是老奴催促,老奴这把年纪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许多事老奴替您做了,就能给您少许多麻烦,您现在的岁数正好可以孕育子嗣,就算不想立后纳妃,子嗣应该要解决。”
霍瑾瑜一头黑线。
立后纳妃!
她真是落伍了,还不如面前的老公公思想开放。
这话别不是老霍头说的吧。
霍瑾瑜嘴角抽抽,“那您慢慢挑,现下朝中的俊秀很多。”
等到八月徐於菟、廖修远回京,洪公公是不是又改变主意了?
听出霍瑾瑜话语里的揶揄,洪公公顿时头疼。
看出来陛下现在真是没心思。
等他改日去红螺山,和虢国公谈一下,让他劝着点。
……
七月底,安南地区雨势渐缓,远山侯率军进入安南境内,兵分两路,稳扎稳打,到达鸡鸣关。
另外一路大军也保持这个节奏,谨防冒进。
两路大军很快到达谅山。
作为安南的最重要关隘,谅山地势险要,在景朝大军降临谅山时,胡氏父子终于暂时放下私仇,开始全力防守,修建要塞,动员全民参战。
当然这些举措没什么用,仅仅是一个昼夜,远山侯就将谅山拿下,眼看着景朝军队接下来就是一马平川,直入都城,胡氏父子慌忙逃窜。
谁知道远山侯直接鸣金收兵,又撤回了云南,并且给安南下了命令,让他们尽快交出斩杀景朝使者的幕后之人。
胡氏父子蒙了,难不成景朝军队这般动作就是为了给他们一个回马枪吗。
眼看着军队真的在云南就先安营扎寨,似乎真的在等安南给个说法,胡氏父子有开始斗了起来,不过此次安南国内还窜出了第三股势力,被胡氏父子推翻的陈氏旧臣,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陈氏血脉,挥舞着大旗要推翻胡氏父子,这样既能给景朝一个交代,又能恢复安南正统,不少安南百姓都支持了。
然后胡氏父子开始联手对付陈氏,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听到消息后,远山侯嗤笑,“你看,这不是又冒出老鼠了!”
副将眼含钦佩,“将军英明!”
远山侯叹气,“不是我英明,是陛下提醒了我。”
在离开京城前,陛下曾经嘱咐他,莫要对安南松懈,安南地方虽小,民众刁悍,打下容易,但是治理难,所以对它最好如猫戏老鼠。
远山侯还真让人找了狸猫,看如何抓老鼠,发现猫在吃老鼠之前,喜欢戏耍,一会儿捉、一会儿放,最后将老鼠折腾的没有活力了,才将老鼠吃了。
现下云南这边的军队就是悬在安南头顶的剑,本身是安南冒犯景朝,先是国内叛乱,后来又斩杀景朝使臣,他们景朝已经给足了耐心,即使打过谅山,也不曾南下攻入王城,安南要想平息这场灾难,必须要给个结果。
等到安南国内的百姓被各种内斗折磨的精疲力尽,自是他们景朝出场的时候。
陛下曾经对谅山以南的那片沃土赞不绝口,他喜欢陛下这种爽快又稳重的脾气。
他也看过了,确实肥沃,他也喜欢,可惜不能心急。
民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
远山侯打下谅山,不乘胜南下,反而回撤云南的事情传回京城,自然受到了朝臣的弹劾,有人怀疑远山侯收了胡氏父子的钱,在朝堂上对远山侯破口大骂,请求将远山侯召回治罪!
霍瑾瑜:……
虽然不知道远山侯下次攻打谅山会不会再撤回,但是她对此也接受。
安南现下三方势力混乱,先让他们自己打个够,否则他们现在下场,虽然拿下安南轻而易举,但是想要归化安南百姓的心难,说不定反而会有反效果,团结安南国内。
还有远山侯的三十万大军在云南还是有用的,最起码从六月到现在发生的两起本地土司叛乱,都是远山侯平叛的。
想到此,霍瑾瑜决定岔开话题,“上月,云南四远、思北两个土司叛乱,远山侯虽然平叛了,但是此类事情如何杜绝发生,众卿可有想法?”
土司制度是专为西南地区不少少数民族创设的制度,乃是前朝遗留,大部分是少数民族自治,土司境内自成一国,司法、财政、行政、军事都可以自治,可以说是当地名副其实的土皇帝。
景元帝时期为了降低土司制度的影响,设立了“土知府”、“土知州”、“土知县”,虽然听着有些怪异,算是降低了一些土司制度的影响。
西南土司之间经常为争权夺利进行械斗、战争,而且许多土司横行霸道,对本地土民压榨迫害,一旦养大了野心,动不动就反叛。
众人抬头,无奈地看着霍瑾瑜。
聪明的人明白远山侯的做法应该得到了陛下的准许。
也有人心里嘀咕,怀疑陛下此次的目标不是安南,而是西南的土司。
大理寺卿:“陛下,微臣以为此事急不得,可派人对当地土司多加监控,防止他们生乱。”
宋致:“陛下,臣以为可加大对当地的教化,增加当地土民对朝廷的认同感。”
其他人点头,宋尚书这主意不错。
兵部尚书:“陛下,臣以为可在当地多加驻军,屯兵、修边、筑卡,以防不测。”
……
霍瑾瑜沉眉听完,决定先采纳这些主意,至于“改土归流”,有些政策虽然好,但是也要循序渐进,先稳定西南各土司,再说其他的。
至于叛乱的土司,根据底盘大小,设立州府,派遣官员进行管理,现下远山侯还在云南,若是敢露头,直接处理了。
……
七月最后一天,洪公公打听到虢国公回了府,就上门了。
虢国公也早就知道洪公公进京,但是他与洪公公并无私交,此次上门,不知道是有事相求,还是牵扯到先帝。
洪公公与虢国公在花厅坐下,笑眯眯道:“多年不见,虢国公老当益壮,老奴真是羡慕!”
“洪公公也不差!”虢国公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淡淡打量对方。
洪公公:“老奴此次上门不是为了私事,而是为了国事,为了陛下!”
虢国公顿时正色起来,眸光如鹰隼一般,“洪公公到底有何事?开门见山说即可!”
洪公公见状,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纸筒,正色道:“虢国公邓三省接旨。”
“臣……接旨!”虢国公瞳孔剧颤,当即跪了下来。
看来他想的没错,就是先皇的旨意。
洪公公将纸筒交给他。
虢国公连起身都忘了,迫不及待地打开,确实是先皇那一手烧火棍字。
洪公公后退一步,将空间留给虢国公,见他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一会儿惊,一会儿喜,不由得摇了摇头。
陛下这事,就是神仙来了,也要惊掉下巴。
虢国公就算经历的事情再多,估计也控制不住震惊吧。
大概过了一刻钟,虢国公仔细检查了信件,上面有玺印,还有先帝的私印,确实是先帝亲手写的。
只是……
先帝啊!老臣真是佩服您,明日老臣就给瑛娘上香烧纸,让她好好教训您一顿。
心里头这样想着,不过虢国公面上却是泰然自若,让洪公公看到佩服不已。
只不过等洪公公离开,虢国公差点晕了下去。
老管家一下扶住他,“国公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要给瑛娘烧纸钱上香……”告状!
虢国公站直身子,恶狠狠道。
至于陛下那边,那孩子原来压力这般大,他们居然没看出来,瑛娘知道了,会不会责备他这个老家伙。
不管,都怪先帝没提前告诉他。
老管家:?
……
次日,虢国公揣着折子进宫。
霍瑾瑜让人给其上了茶,落了座,然后拿起折子仔细看了。
虢国公借着饮茶的动作,不着痕迹地看着霍瑾瑜。
他就说嘛,陛下长得这么好,一定是瑛娘的功劳,之前怎么眼花了,没看出来不是混小子。
一想起,陛下这些年孤零零的独自承担着政务,还要防止被人发现身份,还要面对臣子和亲人的催婚。
虢国公万分心疼,可是现在又担心说出口吓到陛下。
霍瑾瑜察觉一丝异样,抬头看了看他。
虢国公和蔼一笑,“陛下,您慢慢看,我不急!”
霍瑾瑜眉心微蹙,总觉得奇怪。
……
八月初,徐於菟、廖修远、庚子平这些外派到地方的人被召回京城,不过其中最让人瞩目的就是从宣州回来的洛平川。
众所周知,此人是女子,现下又归了朝。
洛平川自从回到京城,她们家府门前的石板路都快被人磨包浆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探头探脑。
听闻洛平川回来,褚青霞带着核桃带着礼物就上门了。
洛平川看到她,有些诧异,“褚大人?”
洛母面色一喜,“青霞来了!”
褚青霞扬了扬手中的油纸包,“十方斋的桃花酥,我可是提起预定的。”
核桃:“我的是核桃酥!”
“都好,都好!”洛母笑容不止。
洛平川看着洛母与褚青霞、核桃的沟通,唇角不经勾起。
她听娘说了,她身份暴露时,多亏褚青霞护着,才有安稳的生活。
一行人在客厅坐下,褚青霞见洛平川仍然是一副男装打扮,皱眉道:“洛大人,你现在身份大白天下,可以穿女装了。”
洛平川摇头:“我并没有女装,而且我自从走上了科举之路,就不打算变回女子了。”
洛母也是眼眶泛红,“我听到消息时,原以为会害怕,心里反而彻底松了一口气,承蒙陛下不怪罪,已经满足了。”
褚青霞见状,眼珠子转了转,侧身用袖子擦眼,“我愿意能得一个如意郎君,听到消息时,彻底死心了,我的郎君没了!我好可怜!”
洛平川:……
一旁的核桃扯了扯她的衣服,拆台道:“可是师父,您不是说你早就知道洛大人的身份。”
褚青霞:……
她当即抬头,面不改色道:“你们就当没听到。洛大人,现在朝中就咱们两个女官,咱们一定要守望相助,抱紧陛下的大腿。”
洛母、洛平川顿时忍俊不禁。
洛平川笑完以后,叹息道:“褚大人,在下觉得你还是不要与我走的近。”
现在她在朝中,可比褚青霞刺眼的多,她担心会连累她。
褚青霞笑了笑,“凭什么,就算我与你不亲近,其他人也会将你我归在一处,你明日去上朝,要不要我陪着你?”
除了研究,霍瑾瑜对于麒麟院的人要求不高,对于上朝这种事,他们这些理工科家伙,顶多也就是看热闹,所以不做要求,但是该有的权利还是给的。
洛平川摇头:“我能应付!”
洛母面露担忧,“你可以吗?”
洛平川拉住洛母的手,安慰道:“娘,你要相信我,有陛下在,朝会的那些同僚难道还能将我吃了?”
洛母眉心皱的更狠了。
核桃望向褚青霞:“师父!”
褚青霞饮尽杯中茶,下了决定,“既然这样,明日我也去!洛大人,明日咱们大杀四方!”
“……”洛平川眉心惊跳,“褚大人,明日没那么凶险,有陛下在,我会没事。再说并不是所有官员都会敌对我。”
褚青霞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莫要怕,这第一战,咱们要打出气势来,否则他们会得寸进尺。”
洛平川欲言又止,最终无奈望天。
第114章
日头东升,霞光满天,金灿灿耀眼逼人。
初阳中,紫禁城仿若镀了一层金衣似的。
太和殿偏殿,此时聚集了等着上朝的文武百官,虽然最近并无忧事,但是此时许多人面色严肃,平时不常见的虢国公、曾太傅、谢公今日也来了。
不止他们,极少上朝的青鹤侯褚青霞居然也来了,而且和洛平川有说有笑,明显告诉众人,她们是站在一方的。
众人不着痕迹地观察洛平川,身着麒麟袍,与他们打扮的无二至,眉眼淡漠,身量微瘦,看着与普通男子还是有差距的,偏偏大家一起同朝为官时,他们满朝文武仿若瞎了眼,一点都没认出这人是女郎。
不少人想到此,目光落到与洛平川相隔不远的徐於菟,看着对方挺拔的身板,昳丽的容颜,沉默了一瞬。
试问有这样一个同僚在朝堂,其他人还能怀疑洛平川吗?再说那可是我朝首位三元及第。
许多人想到这里,都痛心疾首,心中埋怨洛平川干嘛不隐藏一辈子,偏偏这般欺负他们。
徐於菟观察到一些人哀怨又心痛的表情,唇角不由得勾起。
廖修远:“徐兄这是高兴什么?”
徐於菟:“看到这么同僚一同上朝,自然开心。”
“……”廖修远微微偏头,观察到殿内众臣微妙的氛围,又看了看洛平川,顿时明白了,“洛大人的事迹确实让人心悦诚服。”
“噗!”谢少虞低声笑了一下。“廖兄声音小心点,一些人可不这样想。”
徐於菟转过身,背对着众人,低声讥笑道:“他们这些不是自找的吗?若是他们不追究,洛平川的身份不会暴露,自然没有这些纠结。”
徐衔蝉将事情经过都说与他了,虽说徐衔蝉也有错,但是追究其根源,这些人也不无辜,自作自受。
廖修远了然,温声叹息道:“那些人也只是在赌陛下的态度,陛下都给褚大人青鹤侯,自然能容得下洛平川。”
谢少虞:“他们不是赌陛下的态度,而是赌天下的态度,陛下再强硬,也在乎朝野的舆论。”
但是他们忘了,对于洛平川,她身上三元及第的光芒要超过女子身份。
女子科举本来是奇闻,女状元也只是在话本中看到过,三元及第、寒门出身的女子,即使话本都难寻。
在普通百姓心里,这就是文曲星降临,管她是男是女,说不定是文曲星投胎时,投错了胎,没看到即使是女子身份也没有阻拦洛平川,还是让她成了状元。
再说陛下都能容下人,他们也没有可说的,除非有人能证明洛平川科举舞弊,破了她这身防御。
“事实证明久赌必输!”徐於菟最后下结论。
……
褚青霞感觉后背快被朝臣们的视线给烧穿了,低声郁闷道:“他们要用视线杀死咱们吗?”
洛平川轻声一笑:“他们看到你跟着我,恐怕将对我的怨气也摊派到你身上。”
褚青霞缓缓摇头,“啧啧,这些人就不能看开点,反正木已成舟。”
“女子在世间本来就多掣肘,我等唯一能做的就是莫要妄自菲薄。”洛平川微微躬身向虢国公行了一礼。
刚刚她就注意到了,虢国公多次看她,但是眼神没有多少恶意。
虢国公微微颔首,收回眼神。
他家陛下的运气一时不知道是好是坏,取的第一个三元及第就是女子。
“虢国公如何看待洛平川?”曾太傅注意到两人的互动,好奇问道。
他以为虢国公是来看乐子,看样子对洛平川还是有善意的。
虢国公淡然:“栋梁之材。你们呢?”
谢公眸光闪过一丝诧异,没想到虢国公如此开明,“洛平川确实有才,以女子之身夺得科举魁首,已成传奇。”
虢国公挑了挑眉。
这才到哪里,他家陛下的事情若是公布出来,这些人恐怕连表情都不会做了。
曾太傅:“虽为女子,亦有凌云志,天下无论男女都应该向她学习一下。”
虢国公:“看来你们是站在洛平川那边了。”
曾太傅闻言,当即摇头,“不是站在她那边,是赞同陛下的手段。”
而且洛平川男扮女装入朝为官,所有不妥,但是并未做错事,兢兢业业,忠君为民。
再说,即使陛下看走了眼,满朝文武同朝相处这么久,居然也没有发现,着实不能将所有错误都推到陛下那边。
虢国公:“哼,你们说的都不错!”
曾太傅:……
哼什么哼,他也敢哼。
谢公面上笑容越发和煦,垂眸间藏住了眸中的一丝疑惑。
与吏部尚书交谈完的宋致转身,就看到偏殿中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熟人,尤其褚青霞,这位之前甚少上朝,而且也不算官场人,还是女子,此次顿时破天荒赶了大早,还与洛平川站在一起,心思不言而喻。
陛下一向对褚青霞宽容,她若是在朝会上闹腾起来,其他人恐怕讨不到巧。
想到此,宋致就越发轻松了,同时暗自嘱咐自己待会看戏一定要离远点,不要被殃及池鱼。
曾太傅看到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宋致笑道:“老师!”
“收起嬉皮笑脸。今日莫要掺和。”曾太傅拉着脸道。
他没忘宋致大概是朝野第一个发下洛平川身份的人。
宋致掩唇轻咳一声,指了指褚青霞,“今日恐怕没有我的事。”
曾太傅:……
……
大家原以为大戏要等上朝才开始。
谁知上台阶时,人群中的褚青霞一个歪身,直接扑了下去,后方的宋致一下子就看不到人。
褚青霞倒下时,顺带还带了周围两个官员下去。
一时间,台阶上乱成一团,大家连忙让开位置。
被褚青霞带下去的两个官员摔得鼻青脸肿,而她手心就一丁点划伤。
“唉哟!褚青霞你是故意的!”痛苦起身的官吏一边哀嚎,一边控诉。
“没错,我也感受到她摔的地方不对。”另外一名官员也是嚷嚷道。
褚青霞靠在洛平川身上,同样怒目:“明明是你绊我。”
这两人在她们后面一直叽叽歪歪,酸言酸语,压根不像个男人,还想绊她。
这种玩法她三岁就不稀罕了,居然还有理乱嚷嚷。
两人当即否认。
前方的曾太傅沉声吼道:“安静!马上要上朝了,你们成何体统!”
两名官员面色讪讪,连忙向曾太傅告罪。
褚青霞见状,也高声嚎了起来,“哎哟,洛大人,下官这一摔,好像受了重伤。”
众人斜瞥,半信半疑。
洛平川扶着她,有些担忧:“褚大人?”
褚青霞冲她眨了一下右眼。
洛平川:……
等入殿时,众人发现原先活蹦乱跳的褚青霞变得一瘸一拐,刚刚那两位官员顿觉不妙,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也一瘸一拐地走了起来。
众人:……
朝会还没有开始,气氛已经开始热闹起来,等下陛下来了,怕不是会更加热闹。
……
太和殿上。
霍瑾瑜看着殿下这一大片不常见的老的、少的,顿时眯起了眼,不由得打起了精神。
第一眼就看到了褚青霞,毕竟其他人穿的都是官袍,即使洛平川也是一样。
“褚青霞,你这是怎么了?”霍瑾瑜诧异。
看着怎么有些狼狈。
褚青霞闻言,嘴角一抿,一瘸一拐地出列,“陛下,臣无事!”
霍瑾瑜嘴角抽抽,这副模样,又瘸着腿,明显是在说反话。
她目光一扫,视线落到其他人身上,想找出一个给她解释一下,环视一圈,最终落到宋致身上。
谁让他是礼部尚书,站的靠前。
察觉头顶的视线,宋致心中暗呼不妙。
“宋师兄,你可否为朕解释一下,褚青霞这是怎么回事?”霍瑾瑜缓缓道。
“……”宋致心生无奈,听从命令出列,“陛下……咳,褚大人刚刚上殿时,似乎摔了一跤。”
霍瑾瑜扬眉:“褚青霞,是吗?”
褚青霞听完,抬起头,耷拉着嘴角,委屈喊了一声,“陛下!”
霍瑾瑜按着扶手大手禁不住一动,意味深长地俯视褚青霞,眸中带着警告。
褚青霞卡格,扭头看了看队列中的那两名官员。
两名官员面色刷白,不等褚青霞开口,连忙一瘸一拐地出来了。
霍瑾瑜诧异地看着又出来的两个人。
高个的官员面色尴尬,小心道:“陛下,刚刚入殿时,不知道为何褚大人突然摔倒了,微臣与梅大人也被牵连。”
矮个官员:“陛下,微臣与唐大人的腿也伤到了。”
霍瑾瑜眉峰下压,看了看两人脸上的擦伤,又看了看褚青霞,嘴角微抽,既然刚刚宋致也没有站队,说明褚青霞没吃亏,“既然事情清楚,那就说其他的事宜。”
褚青霞有些急道:“陛下,我还没说呢!是那个姓唐的绊了我,才让我受伤的。”
“褚大人,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唐姓官员立马否认,“陛下,你看看我与梅大人这般样子,可不敢欺负褚大人。”
霍瑾瑜挑眉:“你们都说是对方的错,有什么证据?”
三人顿时失言。
总不能让周围同僚作证吧,但是他们刚佯装瘸了腿。
霍瑾瑜见三人都不吭声,拍了两下手,“既然这样,你们是在紫禁城伤的,下朝后去太医院看一下,医药费朕出了。”
“陛下,这样不好吧,本来就是他们的错。”褚青霞眼神飘忽。
若是被太医院查出她的脚没事,陛下肯定会生气的。
两名官员也连忙推辞。
百官纷纷低头忍笑。
霍瑾瑜眉梢高挑,虽然她知道朝臣之间有些不对付,但是大家还是有素质的,不可能见到三人这样子还笑。
真相只有一个!
霍瑾瑜眸光蓦然变得犀利,幽幽道:“既然这样,你们三人下朝后自己折腾,记得莫要在宫中,省的脏了朕的地。”
“啊?”褚青霞傻眼,对上霍瑾瑜的眼神,瞬间低眉道:“微臣知道了!”
两名官员再次请罪,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此事算是活跃了朝堂气氛,紧接着米开城开始汇报上半年全国各地的税收,众人听着一串串数字,不由得咋舌,今年上半年江南地区遭灾,少了这一个缴税大区,居然还有这么多的银子。
户部一众官员听得心里酸酸的,过往这些都是他们的活啊!
兵部则是汇报了安南的事情。
安南这段时间各种势力轮番登场,现下不止陈氏与胡氏父子相争,又钻出来两个姓陈的人,民间各路旧臣、地方豪强都有自己支持的势力,基本上每天都有争斗,再加上安南穷困,武器、铠甲不多,人命就成了最廉价的消耗品,可以说血流成河。
目前根据云南那边的情报,现在安南各方势力之间打破头了,所以远山侯一直按兵不动,时不时帮助当地镇压一下暴动的土司,也不算无所事事。
霍瑾瑜微微颔首,远山侯与她上过密折,八月中旬要对谅山发动第二次进攻,看到安南现在乱的这般厉害,不知道现下符不符合时机。
不过她还是信任远山侯,安南那片地她不急,甚至等到先将西南周边的土司问题解决了,再解决安南她也不急。
紧接着兵部尚书汇报了新疆以及西征军的撤离事宜。
鸿胪寺卿则是说了罗刹国使团已经出发,预计九月初就能到京城。
……
洛平川向霍瑾瑜汇报了宣州的事宜,在她说话时,许多人都将目光锁到她身上。
褚青霞撇嘴,这群人难道没见过女人吗?
“陛下,此上就是微臣今日要说的事情。”洛平川躬身一拜。
霍瑾瑜颔首,“辛苦洛爱卿了!既然洛爱卿归来多日,工部右侍郎一职空缺,你就顶上吧。”
听到这话,许多人大惊,居然跑到工部了。
吏部尚书上前,“陛下,此事可否再议一下?”
其他人见吏部尚书开了话茬,也纷纷开口。
“陛下,洛平川乃女子,骤然给高位,恐怕会因为朝野不满!”
“陛下,洛平川还是戴罪之身,还在受罚期间,工部侍郎此位重要,要三思!”
“洛平川,你还有脸回来,忝居高位,若我是你,当即辞官回乡,防止给旁人带来灾祸。”
“陛下,洛平川身份特殊,还请您为了臣等,再考虑一下!”
……
洛平川面不改色地站在场中,她既然敢回来,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些。
霍瑾瑜目光微敛,唇角露出一丝嘲讽,能让这些朝臣团结一心也不难。
“陛下!听各位大人的话,微臣觉得有些委屈洛大人了。”褚青霞直接跳出来,挡在洛平川面前,“洛大人家境贫穷,只有一个寡母,您还罚了她三年的俸禄,而且上朝的时候,还要被这些大人针对!”
众人瞪眼。
有官员道:“褚大人,只要洛平川愿意放弃,以平众怨,我可以给他千金!”
褚青霞:“千金很多吗?千金就想毁一个三元及第,大人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官员一:“褚大人,您莫要强词夺理,我等是为了朝野的稳定。”
褚青霞:“阴阳调和才是稳定,男女之间区别不大,天下若都是男子,你们难道不头疼吗?你们不也是没认出洛大人的身份。”
官员二:“自古以来,当官的都是男子,洛平川穿着这身麒麟袍,就不觉得心虚吗?”
褚青霞:“原来我也是男子啊!她那身麒麟袍有什么可虚的,三元及第的光辉不仅能让她祖坟冒青烟,还能祛除一切邪魔歪道。”
官员三:“哼!不伦不类,长此以往,朝野还有什么威严!”
褚青霞:“朝野的威严在乎民心,你们说的这些没用,你们若是觉得看不下去,不应该让人设计一款女官服吗?”
……
众人看着褚青霞在场中舌战,以一挡十,有时候还使用肢体语言对对手表达嘲讽。
大家这边叫嚷时,谢少虞、徐於菟、廖修远这些人居然在一旁看戏,就算是顾念往日交情,但是他们也要有轻有重吧,
他们不说话,就连米开城这个曾经的顾问处首席学士也不说话,就干看着他们往前冲。
……
官员九:“褚大人,你脚好了吗?”
褚青霞下颚微昂:“我当然好了,怎么?看不起我一个小女子比你跳得高!”
官员四见状,狡猾一笑,没理她,而是向龙椅上的霍瑾瑜一拱手,“褚大人,陛下看着您呢!”
“……陛下。”褚青霞顿时头皮发麻,默默将自己站直的腿又瘸了起来。
众人:……
这人当大家都是瞎的吗?
霍瑾瑜抬手按了按眉心,“褚青霞,你今日挺活泼的。”
褚青霞老实认错:“陛下,我错了。”
霍瑾瑜不再理她,目光落到其他人身上,“刚刚听大家讨论的这般热闹,朕也说说,在你们心里,洛平川是女子、是异类,在朕这里,她与你们病无差别,哦,三元及第的女子出身,更让朕对她刮目相看,若是单单以女子身份就否定她,说服不了朕。”
众人望着霍瑾瑜欲言又止。
虢国公出列,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殿中回荡,“陛下说得对!既然都在朝堂,那就各凭本事,真刀实枪决斗,这样贬低人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众人见状,看向谢公、曾太傅。
二位,你们今日来,总不能是打算在殿中充柱子吧,你们可是文坛的泰山北斗啊!
曾太傅掀了掀眼皮,出列道:“陛下,微臣不反对洛平川,只是女子为官,男女间终有不同,总要制定章法,尤其是在官场。”
褚青霞一听,眉飞色舞道:“太傅,您这话,是要为了我和洛大人专门制作官服和条规吗?”
众人皱眉:……
曾太傅瞥了她一眼,平静道:“正是!”
谢公:“陛下,曾兄所言极是,洛平川可入朝,但是也要维护朝廷的法度。”
霍瑾瑜思索片刻,“谢公、曾太傅所言有理,确实要制定相关章法,此事就交给翰林院吧。”
她没想过一蹴而就,一下子让朝堂上出现大片的女官不现实,循序渐进即可。
……
早朝结束后,霍瑾瑜很快去了后殿,招来韩植,“你派人看着,莫要让褚青霞他们打起来。”
韩植瞪大眼睛,“褚大人是女子,旁人应该不会动手吧。”
即使有爵位在身,也不是武将,再说褚青霞的武力值并不高。
霍瑾瑜:“她的腿如何瘸了?”
虽说是假的,肯定是发生了摩擦。
韩植:……
……
此时太和殿中,众臣还没有散去,刚刚早朝时褚青霞作为主力军吵了上半场,下朝后,洛平川就接了下半场。
褚青霞都成了陪衬,在一旁摇旗呐喊。
果然听读书人吵架长见识,博古论今、引经据典,可比她会吵多了。
谢公、虢国公、曾太傅早就离开了,宋致躲在角落里,也看的津津有味。
“现在的朝会才有意思。”宋致笑道,“反正双方也动不起手来,一方不能打,一方打不过。”
若是动手了,欺辱女子的名号传出去,一辈子丢脸。
所以他觉得之前磕的鼻青脸肿的那两人,真是活该!
谢少虞无奈道:“老师,您小声点。”
宋致:“怕什么。我这个礼部尚书因为洛平川的事情,可是被闹得头疼不已,难道还不能让我看戏?你们一个个与她相处那么久,眼睛是摆设吗?还是榜眼、探花,我看是无眼、无脑。”
谢少虞:……
徐於菟装作没听到。
一旁的廖修远轻咳一声,“宋大人,此事应该与在下无关吧!”
“你听到了,就与你有关。”宋致毫不客气道。
廖修远语塞,低头忍笑。
……
韩植出来时,殿中的热闹还没结束,他见褚青霞、洛平川没被欺负,也就不管了。
正欲回去,忽然被人扯住了胳膊。
扭头就看到洪公公满脸笑容地望着他。
洪公公指了指宋致那边,“韩植,你给老头说说,宋大人身边的人都是谁?”
韩植望了望,正是谢少虞、徐於菟、廖修远他们,抽了抽嘴角,低声道:“洪公公,您就别闹了,虽然我也急,但是陛下的性子不能催。”
“你才胡闹!”洪公公使劲拍了他一下胳膊,“陛下现下没心思,不代表以后没有心思。”
韩植遮住嘴角,“您急这些没用,陛下那边还没有松口,再说现下安南的战事要紧,总要拖一些日子。”
洪公公闻言,一把将他甩开,真是没胆子,陛下也是瞻前顾后的,有先帝给他撑腰,有什么可怕的。
……
褚青霞前脚雄赳赳气昂昂出了宫门,后脚就被内侍追上了,“褚大人,陛下说了,既然您腿好了,那是得先皇保佑,为先皇写两首诗词吧。”
褚青霞当即傻眼,“不是没事了吗?陛下怎么还罚?”
路过她的官员纷纷露出幸灾乐祸的笑。
此时距离褚青霞不远,缓步走来的唐大人和梅大人听到这话,对视一眼,再次一瘸一拐走起路来。
褚青霞透过人群缝隙看到他们,连忙道:“唐大人、梅大人也是装的!”
一开始她觉得大家都是装的,那就是先下手为强,她之前与群臣吵架太上头了,一下忘了。
内侍见状,下意识看去。
人群散开,唐大人、梅大人一瘸一拐地走进来,向内侍拱了拱手。
褚青霞瞪大眼睛。
内侍:“褚大人,奴才看到了。陛下说,诗词三日内交给他。”
褚青霞眼睁睁看着等内侍走远了,唐大人、梅大人的腿一下子就好了,还故意绕着她走了半圈。
周围的人也是一副看热闹的态度。
褚青霞仰天叹气,“早知道就不瘸了!”
众人纷纷发出笑声。
……
内侍回去后,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霍瑾瑜。
霍瑾瑜叹息道:“自己大意,那就怨不到别人。”
她也嘱咐了,若是唐、梅两人也“好”了,一起罚。
檀菱忍笑:“青鹤侯本来就不是官场之人,她也是担忧洛大人。”
今日这场朝会,有褚青霞在其中搅浑水,许多人无法以势压人。
许多时候拳头并不吓人,孤高临下的压迫更让人受伤。
……
洛平川回京,并且任职工部侍郎的事情在民间掀起了不少波澜,实际上,自从她归来,她的事情都是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就连前段时间洛母外出采办,在茶摊休息,与西直门的媒婆不小心坐了一桌,就传出洛平川要招婿的消息。
事后虽然洛母辟谣了,也不妨碍大家将话题转移到洛平川的亲事上。
甚至一些赌坊都开出了赔率,赌洛平川此生会不会成亲。
虽说大多女子都要成亲,洛平川马上要三十,这个年纪再成亲,对女子太吃力了,但是洛平川又不是普通女子,身上有功名。
没看上次传出招婿的消息后,全城半数的媒婆都堵上了她的家门,其中不乏青年才俊。
现在又成了工部侍郎,让百姓咋舌,他们景朝这下有了一个女侍郎,未来洛平川成了尚书,那就是女尚书,若是再位列三公,即使是女子,也会世代有香火供奉。
第115章
对于洛平川,霍瑾瑜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剩下的就靠她自己闯了。
她给了她高位,若是在工部支撑不住,那她也没办法。
洛平川入工部后,一开始确实不怎么顺利,她与旁人虽然都穿一样的官服,但是现在身份暴露,男女有别,工部的官员也刻意疏离她,甚至前三天,一天下来也就一两人与她说话。
霍瑾瑜听说后,趁她进宫上奏时,询问道:“洛卿,你是否后悔公布身份?若是没有公布,你现在仍然是被人尊敬的三元及第,不必受此排挤。”
洛平川抬眸,望着坐在御案前的陛下,唇角轻轻一勾,坚定道:“陛下,微臣不后悔,以前微臣一直是带着枷锁生活,这个枷锁是微臣自己束缚自己的,现在枷锁已经没了,世人对女子的偏见和苛责,亦不能阻止微臣的脚步,只要陛下给与微臣机会,微臣万死不辞!不负陛下期待!”
霍瑾瑜挑了挑眉,从座位上起身,负手在洛平川前方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朕的期待?洛平川,你可知朕当初取你当状元,对你是何期待?”
她缓步走到御案旁的书架,随手拿起一枚龙形玉珏,“寒门出身、三元及第。朕是希望你未来能成为景朝的国柱,成为朕为之倚重的重臣,万千百姓仰慕追随的对象,不是让你因为女子身份而自我束缚的。”
“陛下!”洛平川猝然抬头,瞳孔震颤,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只看到对方挺拔的背景,看不见帝王的神情。
但是对于洛平川,帝王的这些话足以让她为之拼搏。
她即使是女子,也有报国忠君之志,只要陛下不负她,她会为陛下付出生命,以报知遇之恩。
霍瑾瑜扭头:“有疑问?”
洛平川对上对方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澄澈明净,不带其他情绪,在帝王眼里,她与其他人并无区别。
这不就是她一直追求的,她不想女扮男装,将自己同化成男子,也不想自我贬低,将她当成一个普通的臣子就行,不分男女。
她释然一笑:“……多谢陛下开解!臣不会妄自菲薄!”
霍瑾瑜见状,又问了一遍,“洛平川,你现下真的不后悔?”
洛平川肯定道:“陛下不必担忧,微臣不后悔。”
霍瑾瑜:……
她只是想请教一下经验。
对上洛平川的眼神,她面上保持淡定,“马上永安他们快要回来,你若是被欺负了,可以先记在心里,等到他回朝,你们再报仇,不过不能学褚青霞,否则以你的才华,她给先帝写两首诗词,你就写二十吧!”
洛平川诧然,低头忍笑。
脑海中又想起那日褚青霞陪她在朝会上“大杀四方”的事情。
……
等洛平川离开,霍瑾瑜望着殿门方向,语气幽幽,“真不后悔吗?”
竖起耳朵的韩植轻声道:“奴才觉得洛大人应该说的是真心话,虽然朝中有一部分大臣看不惯洛大人,但是也有许多人对此不在意,只要洛大人不犯错,有陛下护着,她这一辈子就是坦途。”
“过了。”霍瑾瑜叹了一口气,“人生一世,有多少人能是坦途,何况是女子,尤其是在这世间。”
即使在上辈子,男女之间的对立有时也是严重,尤其在现下这个时代。
洛平川的经历不止让她被许多男子戒备,在许多女子心里也是异类。
她自然也一样。
“陛下……”韩植知道自从洪公公入京与陛下说了那事,陛下心里就有了事,“您若是不想,咱们就不公布,按照您说的那般,等到而立之年,从宗室中挑一个优秀的储君。”
霍瑾瑜眼睫微垂,遮住眸中的自嘲,“若是没有念想,自然不会这般苦恼,只是……怕!”
即使她现下是皇帝,也曾幻想过未来某一天,将自己身份公布,将天下人吓一跳,昭告世人,女子亦是不输男儿,皇帝并不是只有男子可做,女子亦可以。
“陛下!”檀菱心疼地看着她。
“好了,让朕再想想吧,朕不会畏缩,也不会冲动。”霍瑾瑜转身在御案前坐下,目光落到面前的御案,堆叠成山的折子、山水摆件、国玺印盒、朱笔……这就是天下。
霍瑾瑜身子往后一靠,大手抚摸略硬的宝座扶手,偏头看了看身下的椅子,想起民间话本中说皇帝的龙椅都是用金子做的,不由得摇了摇头,这把椅子可比用金子做的价值还要高。
未来若是她的身份公布,民间会如何想她这个女皇帝,到时候不会给她编排个三千后宫吧。
唉!做了将近十年皇帝了,要不要做些改变?
韩植、檀菱在一旁不吭声,静静守着霍瑾瑜。
……
中秋的第二日,京城就下起了淅沥沥的雨,细雨如丝,轻轻缠到人的身上,勾引出无限的愁思和思念。
宣王坐在后花园凉亭中,欣赏眼前的细雨。
真是年纪大了,他怎么如小女子一样伤春怀秋呢。
对面的长公主拿着长柄银勺,抖着桌上鸟笼中的鹦鹉。
鹦鹉满心欢喜地去吃食,发现是空的,顿时炸毛:“丑八怪!丑八怪!”
长公主反而乐了,给鹦鹉舀了一勺瓜子。
饮茶的宋致心中叹气。
殿下这么高兴,是不是对他不满。
宣王顿时没眼看,不解道;“二姐,你没事招惹这小东西干什么?”
长公主用指尖摸了摸鸟儿的羽毛,“因为它喊我丑八怪!”
宣王仍然一头问号,看向宋致,眼神里满是:【你惹她了。】
【不敢!】宋致缓缓摇头。
长公主撸鸟完毕,长舒一口气,看向面前两人,“今日喊你们过来,还是为了陛下的事!”
宣王敲了敲桌子,提醒道:“二姐,这是我的王府!”
长公主丽眉一横,皮笑肉不笑道:“你若是不满意,也可以去公主府。”
宣王顿时不说话了。
为了一口气这样折腾,显得他很傻。
宋致偏头忍笑。
长公主轻手端起面前白瓷茶盏,抿了一口,“昨日中秋宴,你们见到陛下,不觉得他越发寂寥了吗?偌大的皇宫就他一个人,再说有了国母,也可以主持宫中事宜,陛下也能轻松些。”
宋致与宣王对视一眼,又是这事。
宣王:“二姐,要不您去催,我一定为你摇旗呐喊。”
长公主冷笑:“本来也没有指望你们,一个个长得五大三粗,中看不中用。”
宣王、宋致顿时闭上了嘴。
这种连事实都不符的话,明显带着怒气,还是不要辩解。
长公主:“我已经给陛下选了四五个大家闺秀,陛下心软,强逼不行,到时候你们随我演苦肉计,正好毅王差不多回来,再加上他。”
宣王嘴角抽抽,真是难为大哥了,刚刚征战结束,还要配合二姐演戏。
宋致无奈望天。
他只求长公主莫要太过分。
就在三人商谈时,王府长史躬身禀告:“殿下,先帝身边的洪公公登门拜访!”
三人对视,眸中都是如出一辙的惊诧。
“快请!”宣王说道。
长史:“殿下,是请到这里还是正院前厅?”
宣王思索片刻,“让洪公公请到这里吧。”
……
洪公公打着伞,听闻宋致、长公主都在后花园,和煦笑道:“真是巧了,先帝保佑,省的老奴累得慌。”
长史在前面殷勤带路,“听公公这话,您还要找长公主殿下?公公小心路滑!”
洪公公:“是啊!”
长史一听,虽然有心问,但是想到对方是先帝的内廷大总管,也就闭上了嘴。
到了后花园凉亭,宣王、长公主、宋致已经站起来等他了。
“洪公公不必多礼!”宣王没等洪公公跪下,连忙扶起了他。
看着面前满头白发的乐呵呵胖老头,感慨道:“多年不见,洪公公看着老了许多,本王也是。”
洪公公:“殿下春秋正盛,老奴是真的老了!”
长史亲自给四人上了茶,然后将人全部带了出去。
亭外细雨淅淅,如薄纱一般遮蔽了亭中人身影,沙沙雨声听在耳中,更让人心生安全感。
洪公公:“宣王殿下,长公主,老奴今日前来是为了陛下的事情。”
话音落下,宣王、长公主顿时正色起来。
宋致眸光闪了闪,轻咳一声,“既然是皇族家事,在下不宜在这里……咳……先告退了!”
长公主闻言,斜瞥了他一眼。
宣王挑眉:“宋致,你若是先走,没人拦你!”
宋致闻言,作势起身,走了两步,扭头道:“我真走了!”
宣王见状,翘了翘靴子,“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一大把年纪,还在自己和二姐面前玩欲擒故纵这一招。
“雨大了,我还是留下吧。”宋致摸了摸鼻子,转身又坐了下来。
洪公公见状,宽慰道:“宋大人,你放心,在老奴这里,你生是长公主的人,死是长公主的鬼!”
先帝临终前,就曾经惋惜长公主和宋致。
宋致笑容一滞:……
“哈哈哈!”宣王大笑出声。
长公主扭头,肩膀微颤。
宋致无奈道:“洪公公,莫要再揶揄在下了,你不是要说正事吗?”
“哦哦……老奴差点忘了,先帝给两位殿下留了密旨,里面关乎陛下。”洪公公从紫檀箱中取出两份密旨交给二人,而后看向宋致:“宋大人,你没有。”
“没有才好。”有了那就出事了。
宋致也干脆,乐呵呵地看着长公主打开密旨,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就见长公主、宣王都是一副目瞪口呆、魂游天外的表情,心中暗呼不妙。
“长公主?”他小心翼翼凑上前。
“……”长公主见他过来,下意识将密旨藏到胸前,顺便使劲推了他一下,厉声道:“坐好了,别乱看!”
“……”宋致心生无奈,他这是什么运气,早知道就应该跑了。
造成这个后果的洪公公反而在逗鹦鹉。
鹦鹉得意地张开翅膀,“丑八怪,鸟美吗?”
洪公公愣了一下,经不住哈哈大笑:“美!美!宋大人,这就是谢少虞养的那只鹦鹉吗?老奴算是见识到了。”
宋致讪笑了两声,拿起一旁的扇子,默默给自己扇了起来,似乎也想将亭中有些压抑的氛围给扇掉。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宣王声音带着干涩和不可置信,“洪公公,父皇他是开玩笑,故意吓唬我们的吧。”
长公主不语,沉眉思索,脑海中回忆起这些年与陛下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脑海中想起当年她与母后聊起小七继承帝位,母后斩钉截铁的语气让人十分疑惑,现在算是明白了。
恐怕父皇遗旨中说的是真的。
洪公公:“殿下,陛下登基已愈九年,需要子嗣,孩子自然是自己生的好。”
“……”宣王嘴唇阖动,洪公公是要将他们吓死吗?
宋致虽然极力不想听,奈何话都钻到他耳朵里。
嗯……洪公公这话,是在告诉他们,陛下有隐疾还是出了其他事。
呵呵……总不能他年初担忧的事成真了。
怎么可能!
长公主注意到他的神情,眸光蓦然犀利,冷声道:“宋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洪公公闻言,好奇地看着他。
宋致:!
宣王怔了一下,大掌拍在石桌上,顾不得疼,立刻告状道:“二姐,我忘了告诉你,当初就是他第一个看出洛平川的身份。”
言下之意,就是他有经验。
“宣王殿下,您这样是要害死我!”宋致看向若有所思的长公主,当即否认道,“殿下,您别听他乱说,当时我是瞎猫碰死耗子,不小心猜对的,其他的一概不知。”
“哦?本宫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猜出来的?”长公主眉眼弯起,唇角的弧度也与眉眼的弧度相得益彰,偏偏让人觉得冷飕飕的。
“这……这……”宋致额头冷汗止不住,余光瞥了瞥亭外的细雨。
心中哀嚎,早知道就跑了。
“哼!”他这幅样子已经不言而喻,长公主也就不用费劲张嘴了。
稍微缓过劲的宣王再次目光复杂地看了一下手中的密旨,呢喃道:“父皇是故意的吗?小七这些年过得该有多苦!”
宋致:……
说实话,他觉得陛下这个皇帝做的得心应手,看起来也没有多大压力。
长公主柳眉倒竖,顿时没好气道:“还不是你们一个个没用!”
要不然,父皇也不会让小七顶上。
果然这世间最胆大的非父皇莫属,老天爷都没有他会玩。
“二姐!”宣王顿时苦着脸,神色恹恹。
小七是皇帝,就是再亲近,也要注意分寸,现在变成了女郎,宣王心中叹气。
他就更惹不起了。
“洪公公,这些是小七让你给我们的吗?”遗旨交给他们,难不成是打算公开身份,宣王想了想,觉得事发那天,还是让太医院多准备些安神汤,防止朝中有人被吓死。
洪公公摇了摇头,“陛下还在考虑,陛下她……顾虑良多。”
众人沉默,说实话,如果没有这些,他们也不信。
长公主:“要不等毅王回来,与他商议一下。”
宋致闻言,怯怯插嘴:“殿下,毅王凯旋归来,这样做不好吧。”
他就怕毅王大喜大悲的情况下,会弄坏身子。
话音落下,长公主、宣王齐刷刷地看着他,眸中警告不言而喻。
商量完毕后,长公主看向洪公公,“烦扰洪公公莫要将此事告诉小七。”
省的她增添忧虑。
洪公公笑呵呵道:“果然先帝慧眼,托付的人都靠谱!”
宋致:……
他想知道先帝临终前到底做了多少准备。
……
八月中旬,远山侯第二次攻打谅山,安南诸多势力见状,纷纷响应抵抗,还是拦不住远山侯的脚步,仅仅十日,谅山再次被远山侯拿下。
胡氏父子、几个陈氏见状,连忙在南面修筑防御要塞,弓弩火器,可是看着对方所用的超强火炮和火器,他们手中的那些东西仿佛成了玩具一般,就在大家瑟瑟发抖,枕戈以待时,远山侯他居然又撤回去了。
安南诸势力:……
这是麻了!景朝是折腾他们玩的吗?
远山侯回到云南后,再次向安南发出了通牒,让他们赶快交出杀死景朝使者的幕后之人,否则没有好下场。
远山侯还派了三个热气球飞往安南,将檄文送到了安南的都城。
安南的士兵拿着弩箭看着头顶的热气球手足无措,他们不敢将弩箭对准热气球,尤其景朝人刚刚才二攻谅山,而且他们明显也射不到,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百姓目送热气球离开,纷纷松了一口气。
……
“景朝也太可怕了!”
“他们是故意的,故意吓唬咱们,胡氏和陈氏快将脑子都打出来,他们压根不会打过来。”
“不敢?人家已经二过谅山了,不过是看不上咱们这一片地,都怪胡氏将景朝的使臣杀了,两国开战都不斩来使,何况景朝还是咱们的宗主国,果然是逆臣贼子,什么都不懂,这下给安南惹下了滔天大祸。”
“你说的没错,我先下就想着什么时候陈氏能将胡氏给拉下来,这样好给景朝一个交代,咱们安南也太平了。”
“呵!痴人说梦,景朝八十万大军在云南,你们觉得真是为了报仇,他们是看上咱们这块地。”
“景朝想要拿下安南不是轻而易举,打谅山就跟玩似的,我觉得大国更重面子,胡氏斩杀使者太过分了,人家愤怒也是应该的。”
“放屁,你们都站在旧陈那边,现下冒出头的陈氏足足有三个,你们赞同谁?三个陈氏打一个胡氏都打不过,若是能打过,咱们也不会斗到现在。”
“你们是不是装傻,胡氏身边可有一个景朝的仲博达,那是顾问处学士,都是状元、榜眼、探花出身。”
“哼!我看景朝就是故意的,他若是有心帮安南,干嘛不将胡氏父子捉了,将安南还给陈氏,也省的咱们安南子民自相残杀。”
“对对对!景朝就是没安好心。不给胡氏册封,又不支持陈氏,故意看他们斗起来。”
……
大家一阵议论后,最后沉默了。
他们说的这些,胡氏、陈氏估摸也知道,大家也就只是过嘴瘾。
现下看景朝现在的举动,多半会坐山观虎斗。
其中一人低声道:“胡氏父子就不能想个法子,让景朝军队别在云南待着了。”
“景朝发的传单也说了,他们要给枉死的使臣一个交代,明摆着让胡氏父子相残,交出个阿猫阿狗,反而会激怒景朝。”
现场变得再次安静。
忽而,一人悄声问道:“中原人有一句话,叫事不过三,你们觉得景朝下一次进攻,会不会就不再回去,直取王都。”
听到这句话,明明是燥热的天,偏偏让人冷的牙齿打颤。
这情况不是开玩笑,有极大可能。
“咱们急也没办法,又不是咱们闯的祸,只能看胡氏父子的选择。”
……
随着远山侯再次撤退,胡氏、陈氏辛苦做的防御要塞、战壕弓弩也没有浪费,继续打了起来,而且比之前打的更狠。
尤其胡氏父子对待陈氏的打压可谓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但凡发现有人勾结陈氏或者帮助过,直接毁村夷族。
胡勇已经彻底陷入疯狂,仲博达明白告诉他,只有安南暂时乱下去,才能保证他的安全,否则一旦内乱结束,景朝大军就会攻进来,捉拿他们去京城复命。
现在他可以趁势解决国内反抗他的势力,就算日后景朝找他算账,还有太子在,当初也确实在他的鼓动下斩杀使臣的。
至于侥幸心里,还是降低期待吧,除非景朝西北或者新疆地区有人闹事,否则云南的兵不会撤回去。
当然他也可以想办法鼓动西南的土司叛乱,好转移安南的视线,只不过八十万大军在云南,连他都不敢妄动,更不用说那些地方土司了,就是给再多的好处,也不敢妄动。
就好像他现在,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饮鸩止渴,最后可能一场空,可还是不甘心。
……
远山侯二撤谅山的消息传回京城后,朝中众臣也麻了,这怎么又回来了,知不知道三十万大军吃喝需要多少钱,开拔一天都是数千银子,这都第二次了,是不是还要第三次、第四次……远山侯是不是在安南被鬼惊到过,两次拿下谅山都回去了。
霍瑾瑜听完御史们的弹劾,敷衍地点了点头。
她已经做好了长期准备,远山侯就是接着三打谅山、四打谅山,她都能承担下来,就当练兵了,若是能在三年内将安南拿下,霍瑾瑜自然开心。
“……”群臣见霍瑾瑜这样子,顿时无语。
陛下心太大,远山侯手握三十万大军,如果与安南有勾结,直接反了,陛下想哭都没地方去。
霍瑾瑜神色淡然,低咳一声,“众卿,过两日毅王将要带领将士班师回朝,朕想带众卿迎接大军凯旋!”
众臣对视一眼,无奈叹气,齐声行礼:“谨遵陛下吩咐!”
……
听闻毅王快要班师回朝,洪公公想了想,又去找了霍瑾瑜:“陛下,可曾想清楚了?”
霍瑾瑜请洪公公坐下,放下手中朱笔,“洪公公,你为何这般着急?此事不急,朕还年轻!”
洪公公苦笑:“陛下,可是老奴老了,老奴担心再过几年就要去见先帝。”
霍瑾瑜:“洪公公,不是朕不想,只是此事兹事体大,朝野才经历过洛平川的冲击,再加上朕,朕担心朝野会被吓傻!”
“老奴觉得,此事恰恰是好时候,陛下对朝野开诚布公,到时候顺利大婚,孕育子嗣,有了储君,皆大欢喜。”洪公公此时笑的仿佛骗人的老狐狸。
先帝说了,陛下有时候心软,必要时刻要逼一下。
“?”霍瑾瑜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洪公公,你不如将父皇的遗物交给朕,这样大家都安心。”
洪公公:“陛下,一些东西在您手中与在老奴手中,效果会打折扣!”
“你这是打算赶鸭子上架?”霍瑾瑜凤眸微眯,若不是洪公公自己一直让人照顾着,而且民间并没有传出她的相关谣言,她都要担心洪公公是不是有了其他心思。
洪公公嘴角笑容不变:“陛下误会了,老奴和先帝只是心疼您,您要相信先帝。”
霍瑾瑜默默磨了磨牙。
洪公公见她不说话,含笑问道:“陛下,奴才最近看了看朝堂的一些青年才俊,觉得曾经在顾问处的那几位大人都不错,若是洛平川是男子,其实老奴也觉得她不错,您觉得呢!”
“……”霍瑾瑜额角降下黑线,“朕选他们是为了给朕干活,又不是让他们献身的。”
职场上下级的恋爱要不得。
先前那些话,她只是开玩笑。
洪公公微笑不语。
陛下,陛下!您要相信自己,先皇都比您对您自己有信心!
第116章
比起霍瑾瑜那边的纠结,宣王、长公主、宋致那边更不好过。
宣王终于不摆烂了,开始折腾自己手下,忙着收拢旗下的各方势力,不管如何,最起码他要保证自己封地是可控的,这样的话,如果未来小七公开,也能让小七知道她不是孤军奋战。
唉!养的儿子一下子变成了女儿,这对他的心灵造成了多么深刻的冲击。
长公主回去后,将她搜集的那些闺秀画卷都烧了,开始派人调查京中适龄的俊秀,不仅如此,利用自己长公主身份便利,派人加强了对各路藩王的监控。
她从洪公公得知,他回京后, 第一个通知的就是虢国公。
这段时日并没有听说虢国公府有什么异动,让宣王、长公主不由得感慨,果然还是外公稳得住。
紧接着,两人去了虢国公府。
虢国公看到两人同时上门,沉默了一瞬,“你们有什么重要事要说吗?”
宣王反问道:“外公,您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和二姐吗?”
虢国公胡子颤了颤,最终瞪眼道:“没有!”
长公主:……
宣王:……
等闲杂人等都退下,宣王开门见山,“外公,洪公公将父皇的遗旨交给我和二姐了,陛下的事我们都知道了。”
话音落下,厅内针落可闻。
“都……都知道了。”虢国公神色陡然一紧,青黄的脸皮微微颤抖,最终垂眸看着衣服上麒麟纹,声音幽幽:“既然都知道了,你们也与我一起给瑛娘上香,让她和先帝说道说道。”
长公主、宣王额角顿时降下黑线。
若是上香有用,他们也想向母后告状。
虢国公见两人神情没有不忿和嫉妒,叹了一口气,“此事我一直没告诉你们,是担心影响你们与陛下的关系,陛下他……她虽为女子,可对待你们全是真心,你们知道消息后,可曾怨过她?”
话音落下时,眼神也锁定长公主、宣王。
长公主与陛下都是女子,会不会埋怨先帝偏心?
毕竟长公主为了给先帝争天下,将自己半辈子都搭进去了,与宋致错过,没了自己的孩儿。
而陛下却与她不同,从小被当做皇子养在先帝和瑛娘身边,过的是锦衣玉食生活,不用担心哪天被人惦记和亲了。
先帝甚至还将皇位传给了陛下,这对长公主来说,又是何等的冲击。
宣王虽然有残疾,也是嫡子,而且也有能力,当时就是传位给他,朝野的反对声估计也不怎么大,偏偏陛下宁可交给一个女子,也不给他。
长公主苦笑摇头,“外公,您多虑了,我只是心疼她,小七年岁小,我将她当成了半个孩子,事实也证明,父皇将帝位传给小七没错,我们都不如她!要怪,就怪霍钥他们无能。”
被点名的宣王嘴角直抽,“二姐,您讲些理,事不过三,你已经说了第二遍了,我不是当皇帝的料,但是你不能说我无能。”
“不可以吗?”长公主凌冽的眼神让宣王后背一凉。
宣王赞同也不是,反对也不是,只能尴尬地望天望地,就不看长公主。
长公主重哼一声。
虢国公目露欣慰,“先帝与瑛娘有你们这群子女,真是福气,老夫也是与有荣焉。”
宣王、长公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说完这些,虢国公叹气道:“陛下公布身份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主要是陛下现下是孤家寡人,昭王还在京城中。”
昭王被陛下留在了京城,对方没有出事前,也是热门的立储人选,若是陛下身份公布,会不会有人将主意打到昭王身上。
想到这里,虢国公矍铄的精眸一下子幽深如渊。
长公主、宣王也正色起来。
宣王眸光犀利,“昭王若是安分,我可以给他一个圆满,若是起了其他心思,他的陵寝还荒着呢。”
长公主冷瞥他一眼,“若是?你是要等到事情发生后才要弥补吗?”
宣王愣了一下,“二姐,您是打算……”
他当即用手在脖子间划了一下,做了一个凶狠的表情。
长公主抬起手,看着芊芊细指上嫣红的蔻丹,不紧不慢道:“用不到那个程度,既然他以前脑子受过伤,自然有后遗症。”
宣王:……
他扭头看了看虢国公,见他不吭声,就知道他也是同样想法。
宣王:“那康王呢?”
长公主闻言,抬眸斜扫了他一眼,“他招你惹你了吗?”
世人都知康王沉迷吃喝玩乐,不问政事,而且以他的身份,除了宣王、昭□□王都没了,估计才会考虑到他。
宣王:“随口问一下,问一下。”
长公主不理他,望向虢国公,“这些时日还请外公稳住,小七已经做得足够多,剩下的就由我等守护。”
虢国公在勋贵中威望极高,等事情发生,有他稳住勋贵大臣,也能让人安心。
民间有人说小七运气好,外无敌国外患,内无外戚干政,国内藩王也拥护,宣□□王等人亦是知进退,并不贪权,与小七感情深厚。
也只有蠢人才会这样想,他们与小七相辅相成,小七不负他们,他们也真心待小七。
若是上天真怜爱小七,更应该让天下风调雨顺,让小七这个皇帝做得轻松些。
真正的帝王想要做到这地步,怎么会轻松,一个个站在别人的成果上幻想,脸可真大。
长公主垂眸掩住眼中的嘲讽。
……
五日后,昭王府传来消息,说昭王中风了,左半边身子完全动不了。
霍瑾瑜十分诧异,“中风?”
游御医躬身道:“启禀陛下,微臣调查过,昭王前日染了风寒,还在服药中,昨日设宴款待宾客,清晨醒来,半边身子都不能动。此乃正虚不固,外邪入中,正虚斜袭,脉络受损……”
霍瑾瑜眨了眨眼,基本上算是明白了,就是因为昭王病中贪杯,加上受凉,就中风了。
人的身体有时候十分脆弱,说不定吹个风就瘫了,有时候也坚强,上辈子听说不少心脏中刀,都没事的。
昭王看来就是倒霉的那一种!
“昭王可能痊愈?”她沉眉问道。
毕竟昭王现在还是太学的校长,短时间内可以暂时离职,但是不能长时间。
游御医:“微臣没有把握,请陛下降罪!”
中风这种病,即使是小瘫,也要精心治疗一年半载,昭王这种瘫了半边身子的程度,算是大瘫,连说话都支支吾吾的,可能要等到三五载才能好。
霍瑾瑜:“与你无关,尽力就行!”
说完,让御医退了下去。
一个时辰后,去昭王府探望的檀菱也回来了,向霍瑾瑜汇报:“陛下,昭王殿下瘫的有些严重,奴婢去时,长公主、四公主、宣王都去看过了,昭王妃代替昭王谢了恩。”
说起这,檀菱面色有些唏嘘,昭王当年也算是京中众多闺秀的梦中贵婿,尤其在他出事前,立储呼声不绝于耳,就连陛下都觉得昭王会登基,谁知道最后造化弄人,昭王狩猎出事,成为世人眼中的死人,后面得救入赘,科举登榜,又回到了昭王府,这些事情现在仍然被人津津乐道。
霍瑾瑜素手捏着下颚,若有所思道:“昭王曾经伤到脑袋,没了记忆,是不是因为这个后遗症,才弄得中风了?”
檀菱愣了一下,“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
宣王看完昭王后,与长公主一起离开了,两人上了马车,一左一右地坐在两边。
等车轮动起来,宣王掀起窗帘看了看昭王府的府门,眸光渐深,轻声道:“二姐,您说昭王的偏瘫何时才能好?”
长公主轻轻抚平大袖上的牡丹花,赤红的花瓣好似染了血一般,“本宫又不是大夫,你没听御医说吗?若是幸运,精心疗养,三年五载就好了,若是怠慢了,那就说不了。”
说完话,冷飕飕地看着他,脸色似笑非笑,显然知道他的意思。
宣王:……
算了,这样也好,也许就是昭王运气到头,所以才偏瘫。
见他不再说话,长公主满意一笑。
昭王中风的消息在朝堂中没有弄出多大动静,毕竟昭王现下是一个无权的闲散亲王,但是在民间可有不少人讨论。
毕竟昭王的经历可给京城的人贡献了不少谈资。
众人唏嘘,昭王年纪轻轻,居然就中风了,实在是可惜了,让昭王妃还有江娘子怎么办?
……
至于宋致,他默默闭上了嘴,本身这事,他身为一个臣子,除了拥戴,似乎也干不了其他的。
只是……
宋致一言难尽地看着坐在棋盘对面的谢少虞。
他这个弟子胆大包天,没想到还让他猜对了。
谢少虞放下手中黑子,温雅的脸庞上带着疑惑,“老师?”
为何这般看他,难道最近惹了老师。
宋致看到棋盘局势,眉心一跳。
这孽徒,居然趁他不注意,从侧面截杀他。
“我输了。”宋致放下手中棋子,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气,目光幽幽地看着谢少虞;“少虞,本来为师今日有件大事要告诉你,既然你赢了我,那就不用说了。”
“……”谢少虞如玉般的面庞一愣,“要不老师毁一子?”
“呵……谢少虞,你什么时候学的这般狡邪?”宋致口中茶水差点喷出来。
他又没说什么事,怎么这般急躁?
“弟子想听大事,让老师一子无碍。”谢少虞淡然一笑,看起来那么成竹在胸。
“举棋不悔真君子!为师要端正咱们师门的作风。”宋致当即板着脸。
“……”谢少虞觉得此话应该由曾太傅说,老师说这些有些违和。
“老师,你要说的大事可与我有关?”他有些好奇。
“不止与你有关,与我、与天下人都有关。”宋致声音微沉,目光有些恍惚地看着虚空。
他觉得若是陛下的身份真的公布了,天下人应该有许多人要做很多天的噩梦吧!
“这样的话,确实是大事。”谢少虞有些惊愕。
他原先以为只是老师的戏言。
宋致看着他又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心愁的都快吃不下饭了。
自己这是什么运气,一个个怎么都让他撞上。
前段时间昭王中风,闹得全城沸沸扬扬,他去问了宣王,给与的答复和御医并无区别,但是这个时间总让人有些疑虑。
唉!
……
八月下旬,毅王所率大军凯旋归巢,霍瑾瑜带着众臣出城迎接。
从城门到宫门这段路上,百姓夹道欢迎,热闹极了。
毅王骑着马领在前方,听着街道两旁的欢呼声,刚毅的脸上笑容都止不住,随行入城的将领一个个也都昂头挺胸。
霍永安与徐衔蝉走在队伍的中间,看着久违的繁华都城,神情有些怅惘,唇角挂着适宜的笑,他们终于回来了。
晌午时分,霍瑾瑜与众臣在宫中为众将设凯旋宴,午后进行了论功欣赏。
将领们得到了嘉奖,又有了称心如意的赏赐,脸上的笑挡都挡不住,纷纷热情地向霍瑾瑜举起酒杯。
一个两个可以,但是现场三四十个将领,即使一人只浅啄一口,霍瑾瑜也有些撑不下,还好有宣王替她挡着,再不济还有在朝的大臣。
大家都知道,今日凯旋宴的主角是毅王,是这些西征的将领,而且又打了胜仗,自然不会给冷脸色。
不仅不能给冷脸,还要赔笑脸一起应酬喝酒。
宴上的将领当然也知道,有说有笑,一副哥俩好的姿态灌身边大臣的酒。
本着大家一起丢脸的小心思,谁也不能落下。
不过徐於菟倒那边倒是比较“安全”,因为有徐衔蝉给他做屏障。
席上的宣王时而紧张地看着龙椅上的霍瑾瑜,担心她喝多了出事。
唉!自从小七是女子后,他是越发不敢惹她了。
长公主骂的没错,若是他与大哥靠得住,父皇也不会指望小七。
想到此,宣王目光深深地看向对面的毅王,看着对方沧桑的脸庞,鬓边都有了华发,今年脸色的皱纹比去年更加深刻了,气势看着威猛凌厉,其实已经是暮年猛虎,他顿时心中有些发虚。
比其他,大哥要更靠得住。
呃……都怪父皇,干嘛不提前告诉他们,弄得他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着,就怕小七或者朝局出事。
“六弟?”毅王注意到宣王奇怪的目光,下意识询问。
“大哥不必理他。”长公主端起酒杯,“他就是喝糊涂了。”
宣王:“……二姐说得对,大哥不必理会我。”
宣王旁边的宋致没眼看,低头喝酒。
……
夜深,乾清宫中灯火通明,霍瑾瑜醉酒睡了两个时辰,现在酒醒了,睡意也彻底没了。
既然睡不着,她就起身批改奏折。
……
山东最近秋雨连绵了一月,虽然不大,现下涉及到秋收,估计今年秋粮产量要降低……
景行船只在大西洋航行时,与英国皇家轮船发生摩擦,造成英国船只沉没,目前英国皇室狮子大开口,想要景行赔偿一笔巨款,否则禁止他们进入英国境内,景行海外负责人做不了主,给她上了折子。
霍瑾瑜挑了挑眉,这群人知不知道现在是卖方市场。
看来在鼠疫和法国的战争影响下,真是缺钱。
霍瑾瑜给负责人下了谕令,以后流入英国市场的东西提价四成,什么时候英国皇室道歉了,再恢复原价。
据她所知,英国皇室现在可和大贵族们闹得凶,皇室缺钱,大贵族们赚的盆满钵满,许多外贸都是都有他们的插手,皇室反而没有分多少羹。
这一旦提价,大贵族们的钱可就少赚了。
安南那边,现下雨季过去,安南的局势愈发乱了,三个陈氏联合起来与胡氏父子斗,最后反而陈氏这边少了一个,然后又崛起了两个陈氏,一下子又凑成了四个陈氏,可以打一桌麻将了。
霍瑾瑜:……
陈氏是在搞有丝分裂吗?
三个打不过,就凑四个,四个若是再没了,会不会变成八个。
只能说有可能,现在胡氏父子弄得安南国内民怨四起,北边又有远山侯挡着,百姓也逃不过去,大家想起了前陈还在的日子,虽然前陈也不做人,大家过得苦,但是总归安定,比不稳定的胡氏父子好多了。
许多势力察觉到民间的想法,各种打着陈氏的名号开始揭竿而起。
对于胡氏来说,分裂越多,对他们越有力,顺便还在其中挑拨,引起他们的内斗。
远山侯目前没有再攻谅山的想法,打算再过一月,看看形式。
远山侯的折子中除了战报,还提前恭祝了万寿节,还让人送了不少安南的特产,现在还在路上。
霍瑾瑜转眸想了想,说实话,两辈子对安南的印象,除了穷还是穷。
……鸿胪寺来报,罗刹国的使团快到京城。
对于这个,霍瑾瑜没什么想法,罗刹国若是敢过分,等他们走后,再将边境线往外北移百里,让他们哭都没地方,别以为她不知道,奴儿干下游那块平原冻得鬼都不去,罗刹国最近一直在跃跃欲试,不停往那里流放人。
既然这些人不厚道,她也不客气,也想办法往东北大规模移民,最近几年,东北种植玉米、土豆的地区越发多,百姓开发的荒田数目已经翻了两番,朝廷也鼓励无地的百姓往边陲或者东北这些地方移居,因为东北天冷,许多人都往边陲跑。
往东北跑的少,肯定是她的政策不够,等到九月以后,再加大点力度,让罗刹谷看看他们的气势。
除了罗刹国,还有许多前来朝贡的番邦邻国,新疆的各个部落也派了使臣前来朝贺,听说送来了不少礼物。
霍瑾瑜看着前来朝贺名单,只觉得自己荷包又要出血了。
有些惋惜新疆的使臣没和毅王一起入京,那样的话让百姓会更加振奋。
算了,对方既然已经臣服,还是不要想着踩他们的面子,他们虽然没跟毅王一起回来,也想着参加万寿节了。
霍瑾瑜心情愉快地合上手中折子,拿起最后一本,才看了两行,就笑不出来了。
原来新疆各部落此次来朝贺,不仅是来表示臣服,而且还打算联姻,还不是一两个,连察合台都送了两个郡主,最小的才十一岁。
霍瑾瑜摸了摸自己胸口。
十一岁啊!她的年纪都是小姑娘的两倍还多,真是作孽啊!
旁边伺候的韩植见她表情不对,轻声道:“陛下?”
霍瑾瑜朝天翻了一个白眼,“韩植,新疆那群家伙想要与朕联姻,送来了好多郡主。”
“啊?”韩植懵了一瞬,嘴角不停抽搐。
他觉得陛下还是恢复身份吧,省的人人惦记。
韩植:“陛下打算怎么办?”
霍瑾瑜叹气:“还能怎么办?难道朕还能娶了他们。”
檀菱端上茶水,轻声道;“陛下可以不娶,京中的达官显贵是不是可以替陛下分忧?”
“……朕倒是想,但是……唉!还是不作孽了。”霍瑾瑜抿了一口清茶。
这些小郡主也是草原、沙漠上自由的鸟儿,嫁到京城容易水土不服,高门大户规矩多,大家都难受。
“不过可以让她们在京城中玩一些日子,反正经常消磨时间的东西还多。”霍瑾瑜淡淡道,“檀菱,你之后与请长公主、四公主他们举办几场狩猎或者赏菊宴。”
檀菱:“奴婢遵旨!”
……
次日上午。
硕大的太阳躲在乌云后面,透着让人眩晕的光亮,凉风呼啦啦的刮着,万物随风摇摆,仿佛在配合老天爷进行前奏表演。
毅王府前车水马龙,京城有名字的达官显贵几乎都来了。
宋致乘坐马车来了一趟,觉得人太多,长公主、宣王应该不会挑这个时候。
正在这样想时,忽而瞥见宣王府的车架,顿时眉心一跳,下意识转身,右面又来了一辆马车,不巧,正是长公主府的。
奢华精致的马车靠近,一只纤纤玉手撩起车帘,长公主那双淡然的丽眸就出现在他面前。
“你在这里干什么?”长公主挑眉。
“参见殿下!”宋致彬彬有礼道。
宣王的马车也凑近,不过他直接出来了,“大哥才回来,昨日喝了那么多酒,这群人居然还去打扰他。”
“……”宋致斜眼看了看他。
宣王殿下,那您今日是来干什么的?
若是你与长公主说的事情如他所料,吓到了毅王,你们忍心吗?
毅王府的长史听到管事汇报,赶紧去通知了毅王。
毅王带着霍雏凤出门迎接,看到宋致也在,笑容越发爽朗,“若烟,你与宋致的关系越发好了。”
宋致有些不好意思,“下官参见毅王殿下!”
长公主瞥了一眼宋致,“不怎么好,大哥若是看他不顺眼,只管打!”
宋致:……
自从上次长公主怀疑他提前察觉陛下的身份,就对他横挑眉毛竖挑刺。
他心里连喊冤的地方都没有,不是他不想告诉,而是他担心吓到她。
毅王见状,只是笑了笑,两口子有摩擦也正常。
……
寒暄后,毅王请长公主他们入内,因为长公主说有要事,毅王就带着几人去了王府的书阁,上了三楼。
窗外凉风摇着树枝,不停敲打着窗户,发出“啪啪”动静。
宣王听着外面的动静,唇角勾了勾,“二姐,那日我与你一起接待洪公公时,天气也是这样的。”
“那时有雨,不用担心被人偷听,现在有风,还是不一样的。”长公主声音微沉,缓缓撇了撇杯盏中的茶水,茶面浮动,涟漪不断,亦如她此时纠结的心情。
毅王纳闷:“洪公公?洪福?他有什么事告诉你们?不对!难道有父皇的旨意?”
除非牵扯到父皇或者谋反,这两人应该不会找上他,谋反这事,洪公公可以去找陛下,所以多半是父王的事。
长公主放下杯盏,轻声道:“大哥,父皇给我们都留了密旨,你估计也有,不过现下洪公公没来,你要不要看看我与六弟的密旨?”
毅王:……
虽然疑惑,还是点了点头。
长公主见状,从怀里掏出密旨递给他,宣王也将东西递给了他。
毅王的脸色一开始平静,后来瞪得如牛眼一般,反复看了两遍,眼珠子都快眨出花来。
“若烟、霍钥,大哥若是对不起你们,你们直说,不用这样联起手吓我!”这件事太吓人了,他估计是昨日喝蒙了。
长公主:“大哥,这是父皇亲笔!”
“父皇的字没人敢模仿,而且还有玺印和私印。”宣王无奈犯了一个白眼。
“……”毅王与他们大眼瞪小眼。
屋内一阵安静,无论是主座、客座的人仿佛一下子被黏住了嘴。
第117章
“轰隆!”
一道惊雷暴起!
天地越发昏暗,哗啦啦的大雨顿时落了下来!
这场雨来的凶,来得猛,正如毅王的心情。
外面响雷、雨声不断,越发显得屋内静的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毅王回过神,干巴巴开口道:“这是真的?确定不是父皇故意戏耍小七?”
此话一出,众人一头黑线。
宋致半张着嘴,对毅王此时是叹为观止,心中惋惜若是天下人都有毅王这眼神和心思,他们陛下也不会纠结了吧。
毅王怎么就如此坚定陛下是男子,这认知差距也太大了。
“大哥,您为何坚信小七是男子?”宣王觉得毅王还是靠谱的。
毅王大爪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是小七是皇帝!父皇临终前都给我等留了旨意,让我们护好、辅佐小七啊!”
“……”宣王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
皇帝与女子之间有什么关系,难道当了皇帝就自动变成男子吗?
咳……虽然以前没有,现在他们景朝不也有了。
宋致头疼扶额,毅王居然是这想法。
长公主嘴角微抽,“大哥,咱们景朝已经有了一名三元及第的女状元,一个女侯爷。”
宣王幽幽补充,“现在多一个女帝也没什么。”
“没什么吗?”毅王抬眸,见长公主、宣王都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面带怀疑,难道真是他老了。
长公主:“淡定,我们也就比你提前知道一些时间,你身为毅王,应该比我们更冷静。”
毅王:……
“陛下那边呢?”他这次班师回朝见陛下如常,并无异样。
“洪公公说,小七还没有下决定。”宣王愁眉微锁。
陛下的顾虑,他们也知道,说实话,现下他们也不确定,陛下的身份公布后,朝野会有多大的反应。
毅王沉默不语。
屋内的其他人见状,也不开口,静静地听着窗外的雨声。
须臾,毅王有些艰难道:“大哥的年纪大了,也帮不了小七多久,若小七想公布身份,我毅王府全力支持。”
还能怎么样,只能面对现实。
长公主和宣王吐了一口气。
宋致在一旁不吭声,端起茶抿了一口,不知怎么的,这茶越喝越有滋味的。
陛下这事若是公开,估计能吓坏不少人,他要不要提前给老师做心理准备。
雨停后,毅王送长公主、宣王离开,离开时,他叹气道:“你们就不能晚些时候告诉我,让我多睡几天安稳觉。”
长公主掩唇失笑,“我们也不想瞒着大哥,谁曾想赶在洪公公前面。”
宣王:“大哥常年征战南北,应该比我等更看得开。”
“你们啊!”毅王一边叹息,一边无奈摇头,都是自己兄弟姊妹,还能怎么办,只能护着。
毅王忽而想起同在京中的昭王,昨日回府,王妃还与他说过,要去昭王府去探望。
他眉峰微沉,低声道:“我听闻五弟的身子瘫了,要紧吗?”
长公主轻声道:“太医说,昭王若是精心养着,三五年就可以。”
“三五年?”毅王眉眼稍微缓和,唇角的胡须微微翘起,“那就好,五弟有王妃和还有和离的娘子照顾,应该很快痊愈。”
“……”宣王扭头忍笑。
长公主:“我也这么认为!”
毅王目送长公主、宣王他们的车架离开。
“祖父,发生什么事了?”霍雏凤有些不解,看毅王的神色,似乎发生重要的事。
毅王回过神,看了看面前与他齐肩的大孙,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只是觉得本王老了,凤儿,陛下待我们不薄,你要护着陛下。”
霍雏凤呼吸微紧,睁大眼睛,“是陛下的事吗?”
毅王摆手笑了笑,“陛下没事。只是……”
他仰头看了看刚刚被雨水冲洗过的天,嘴角微微翘起,“这日子越过越有趣了!”
真应了那句话,除了没见过鬼,什么都见识过了。
他倒要看看,等陛下身份公布,朝堂会冒出多少鬼。
他戎马大半生,最不怕的就是鬼,再凶煞的厉鬼也挡不住他的刀快。
察觉毅王面上一闪而过的杀意,霍雏凤脑海中的疑惑越发多。
……
三日后,洪公公才登上了毅王府的大门。
看到洪公公,毅王苦笑:“洪总管,若烟、霍钥他们在本王回京的第二天就来了,一日也不让本王得闲。”
洪公公愣了一下,“那殿下已经知道了。”
“那两个冤家堵上王府,本王能不知道吗?”毅王想到那日自己被吓着的神情,越发觉得丢脸,他的一世威严这下保不住了。
洪公公取出先帝留给毅王的遗旨,面色严肃,“毅王殿下,这是先帝留给您的遗旨!接旨吧!”
毅王顿时正色起来,撩起衣摆,当即跪了下去,两手恭敬的接过遗旨。
打开遗旨,看到上面熟悉的笔迹,毅王目露怀念,眼眶泛了红,转眼父皇已经离开十年了。
试问人生有多少个十年!
洪公公站在一旁,含笑注视着毅王。
毅王看完后,看向洪公公,“洪公公,你觉得陛下此时公布身份合适吗?”
“老奴一个将要入土的人,做这些只是受先帝托付,适不适合,先帝说了,由陛下做主,老奴不得干涉。”洪公公躬身道。
“陛下可知道你将这些遗旨交给我等?”毅王目锐如鹰,眼神慑人,普通人站到他面前,怕是站都站不稳。
“先帝曾经有口谕,这些遗旨由老奴交给你们。”洪公公面色淡定,仍然笑的像弥勒佛。
毅王顿时皱起了眉。
洪公公此话也就是告诉他,陛下不知这些。
洪公公:“殿下不必担忧,先帝对陛下的疼爱咱们都知道,难道还能害陛下,早在临走之前,就给陛下做好了准备。”
“那你为何不提早告诉我们?”毅王仍然有疑问,现在都昌宁九年,科举都有三届。
说起这个,洪公公终于露出苦笑了,“殿下,老奴也没办法,着实是咱们陛下太能干了,老奴好不容易趁此时间来京城,您觉得之前老奴有机会吗?”
陛下是女子这事,登基的前几年,肯定不能说,再说陛下才登基就和草原打仗,后面几年,女侯爷、日食、天花、地震、银币推广、女状元、一体纳粮纳税、察合台、西域……就是今年,还有安南的事情,让他如何找时间。
毅王沉默,显然他也想到了这些年发生的大大小小事情。
只能说小七确实能干。
“洪公公说的也有道理,想必洪公公这般笃定,也是因为小七这些年路走到扎实。”毅王叹息道。
若是其他人登基,莫说一半,就是一半的一半都做不了。
也真是如此,洪公公也对小七公布身份后的局面有把握。
洪公公:“此乃天下之福,老奴相信先帝的眼光和旨意。”
……
九月初,远山侯送来安南特产终于送到京城。
用霍瑾瑜的话来说,就是活的、死的各占一半,也加深了她对安南的刻板映像。
首先远山侯送来了一个“小型动物园”,光大象就有两只,猴子十只,野牛一只、银背鼷鹿三只、大蟒蛇三条……
除了这些能动的,剩下的就是不能动的,虎皮、鲸骨、象牙、狮子骨架、鹿角、鹿骨、鱼饰……这些东西许多用金银珠宝装点,看着既诡异又华美,猎奇感十足。
活的动物目前安置在京郊皇庄,毕竟大部分都是猛兽。
霍瑾瑜则是头疼,京城冬日寒冷,这些动物都是生活在热带,如果不管不顾,肯定撑不过冬日,可是若是管他们,又花费太大。
她想了想,决定将这些动物在万寿节送出去,看有没有番邦喜欢的,可以帮忙消耗一些。
不知道远山侯怎么捉到这些东西,又是抄了哪个安南土豪的家。
……
随着万寿节临近,进京朝贡的使团越发多,加上现在秋收已经结束,许多有了闲空的百姓也过来看稀奇。
近些年,随着海贸繁盛,涌进中原的外邦商人越发多,南海、东海靠近景朝海岸线的地方,那可真是船海无边,许多沿海重镇,尤其是有海港的地方,光是靠税收,就赚的盆满钵满。
大家看着穿着各种服饰的异族人讲着混杂着各种地方特色的生硬官话,笑的合不拢嘴,许多小贩就喜欢拿着小玩意哄那些外国人,然后敲一笔。
根据户部统计,每当这种时候,周边涌入京城的人要比平时多三四倍,京城许多地方人多的快连站着的位置都没有。
万寿节前一天,罗刹国使团入朝。
太和殿中,众臣看着场中高眉深目的罗刹人,目光深沉。
这罗刹国真是不讲道理,居然斥责他们景朝的蛮横。
附近邻国哪个不知道他们景朝天朝上国,最是讲道理了。
罗刹国使臣口中所说的他国领土,也是将其所在小邦灭了国,才占有的,此小邦三百年前,也是臣服中原,这些前朝史记中均有记载,陛下所做的不过是拨乱反正。
这种场合,有鸿胪寺还有其他官员在,不需要霍瑾瑜开口。
霍瑾瑜坐在龙椅上,看着罗刹国使臣与大臣互相吊着嗓子吵,面色淡定,顺便还抿了一口茶。
毅王抬眸瞥到,不由得发笑。
罗刹国使臣最后瞪眼竖眉,脸都涨红了,若不是身后副手拉住他,估计就要上前动手了。
身为主力选手的鸿胪寺卿才不害怕,罗刹国使臣气的牙痒痒,他们同样摩拳擦掌,如果他敢揍第一下,保证今日让罗刹国这些人爬都爬不出去。
“中原陛下!你们这是胡搅蛮缠,唐努本来就是我罗刹国的固有领土,你们侵犯西域本来已经过分,现下强行将它强占,不怕罗刹国的报复吗?”罗刹使臣愤怒地望着霍瑾瑜。
霍瑾瑜抬眸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刚才众卿也都与你论理,唐努本身就是中原的领土,现下它是物归原主,比起这个,朕更想知道,罗刹国为何庇佑景朝的乱臣贼子?”
罗刹使臣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罗刹愿意与景朝交好,只要陛下愿意将国土归还,我们罗刹国也会帮陛下找到藏匿在罗刹境内的察合台贵族。”
周围官员翻了一个白眼,这有什么可交易的。
“既然这样,反过来,人你继续藏匿,我国疆土一分一厘都不得割让,其他事情就不说了,皆大欢喜,你们若是能藏一辈子,朕也安心。”
罗刹使者:……
众臣忍笑,陛下真是精通谈判技巧。
“陛下,您这样做是要和罗刹为敌吗?”罗刹使臣大怒。
霍瑾瑜缓缓摇头,“朕亦想与罗刹为善,奈何……”
她叹息了一声,从龙椅上起身,俯视殿内众臣与罗刹使臣,一字一顿道:“国之尊!寸土不让!”
声音振聋发聩,在殿中上方盘旋。
百官抬头,尤其武将,更是目光灼灼,齐刷刷躬身道:“陛下英明!”
罗刹使臣脸色微白,后退一小步,这就是景朝的底气和国势吗?
……
早朝结束,霍瑾瑜回到乾清宫。
罗刹国使臣在朝会上撞南墙后,仍然不死心,想要私下里见霍瑾瑜。
霍瑾瑜让鸿胪寺卿招待他。
兵部那边传来消息,罗刹国现下国内可不怎么稳定,西域变成新疆后,不仅察合台左部残余势力逃亡罗刹国,之前从草原溃逃的瓦刺、鞑靼两族也跑到了罗刹国捣乱,想要拿下一部分罗刹国领土,然后反攻回来。
霍瑾瑜听完后,若有所思道:“朕要不要给他们送一份丝绸之路的地图,不能将人逼得太狠。”
兵部尚书与毅王:……
这叫祸水西引吗?
毅王轻咳一声,“陛下这主意也行。”
陛下若是允许,他就派人给瓦刺、鞑靼他们塞一份地图,买路费也让人送一点,看看他们能不能横穿罗刹国,到达西亚。
霍瑾瑜闻言,面上笑容加大:“大哥这般会将朕给宠坏的,这种事,朕还是听大哥的。”
她还担心若是让鞑靼、瓦刺、察合台残余兵力逃往西亚,会不会放虎归山,最后反伤自己。
毅王愣了一下,唇角的笑也压不住了,“有陛下这话,臣这辈子就知足了。”
说话时,沉稳的目光里全是霍瑾瑜。
管他是男是女,都是他们家的小七。
……
万寿节当天,王公贵族、番邦使臣、文武官员悉数进宫给霍瑾瑜祝寿!
虽然每次听到“祝寿”一词,都让霍瑾瑜眼皮微跳。
她才二十多岁,居然就要用祝寿一词了。
霍瑾瑜这个寿星公三更天就起身了,穿着厚重的衮袍,祭拜天地祖宗,等到天亮后,还要坐在龙椅上,依次接受朝臣勋贵们的进献贺礼。
一天下来,人都要瘦十斤。
晌午时分,国宴正式开始,不止太和殿内摆满了桌子,殿外走廊还有广场上也是坐了不少人,能入殿的人物自然是身份贵重,国公、侯爷、尚书、侍郎一大堆,其中还有不少来自新疆各部落的使臣。
席上众人谈笑风生,觥筹交错,穿着不同服饰的使臣相互敬酒、交谈,喝高兴了,还会唱两句让人疑惑的家乡小曲,虽然听不懂,不过听着欢快的调子,旁边的人不禁击箸附和。
上首的霍瑾瑜含笑看着这一幕,这就是举行万寿节的意义。
宴过半旬,吐鲁番使者突然起身,冲霍瑾瑜行了一礼,“陛下,此次,我吐鲁番给您准备了一件国礼。”
众人纷纷停箸,好奇地看着吐鲁番使者。
霍瑾瑜也有了兴致,“是什么?”
吐鲁番见状,拍了两下手,丝竹钟罄声响起,殿内众人忽而嗅到一股香风,下意识看向殿门口。
一群雪肤深目的舞姬出现在大家视野中,身上的粉色薄纱极为吝啬地包裹住重要部位,腰间、四肢都戴着精致的铃铛,秀丽的小脸被薄纱遮着,眼神娇媚,姿态妖娆。
众人:……
霍瑾瑜:……
宣王脸上笑容一僵,下意识往霍瑾瑜望去,察觉她的笑容有些尴尬。
他又看了看长公主,长公主也是头疼的模样,见他看过来,给他使眼色,让他解决。
宣王:……
他担心这个时候开口,明日会不会被御史弹劾对上不尊。
他左右看了看,正好对上宋致看乐子的表情。
“……”宋致笑容一滞,暗呼坏事,被宣王抓住了。
宣王呲牙冷笑一声,嘴型道:【等着!】
宋致冷汗直冒:……
他就是稍微放肆了一些,用不着这样厉害吧。
宋致有些心虚地将头抹到另外一边,注意到谢少虞,见他面色平静,松了一口气,刚收回心,余光瞥到谢少虞矮桌上倒下的酒杯,连袖口都疑似沾了酒渍,顿时笑容消失。
谢少虞这种世家子弟,礼仪规矩都是刻入骨子里,平时别说动一下,即使拿着剑指着他,手中的酒杯也不会撒。
宋致扭头,无奈遮上了眼。
老天爷!这以后怎么办!
霍瑾瑜没想到吐鲁番居然是整的这一出,下方这群舞姬确实跳的赏心悦目,但是恕她无福消受。
还有,若她没有听错,刚刚吐鲁番说的是国礼,他就是掏出一只雪莲,她也承认是国礼,这群舞姬看不出和国礼有什么相关。
就在霍瑾瑜思索时,殿中原先欢快的音乐变了,调子变得低沉许多,众人挑眉,看来重头戏要来了。
殿中的舞姬听到曲调变了,再次往殿门口移动,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截白纱,轻柔飘逸的白纱似风似云在她们周身游动,等这群舞姬再次散开,中间出现了一位高挑的蒙面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穿的服饰与舞姬看起来有些相似,一样裸露着腰腹、四肢,舞姿却无半点媚色,仿若云雾化成的精灵,清冷淡雅。
一舞完毕,白衣女子带着众歌姬跪下,将腮边面纱取下,露出清丽的容颜,声音淡淡:“吐鲁番公主朵颜拜见陛下。”
众人见状,齐刷刷地看向霍瑾瑜。
吐鲁番使者的用意不言而喻。
吐鲁番使者行礼道:“陛下,朵颜公主是我王最疼爱的公主,也是吐鲁番人引以为傲的珍宝,今日见到天颜,微臣内心欢喜,恳请陛下收下朵颜公主。公主自小对中原文化向往已久,识汉文,懂音律,不会让陛下失望。”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这女子的官话说的如此之好。
霍瑾瑜眉心微沉,嘴角笑容不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心中想着如何拒绝。
“吐鲁番的美意,朕心领了,朵颜公主若是对中原有兴趣,朕会给公主相看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霍瑾瑜淡然道,“檀菱,扶公主起身。”
殿中的朵颜抬头,看到霍瑾瑜的相貌时,明显愣了一下。
西域诸国快将中原的皇帝传成妖魔了,没想到皇帝居然这样年轻英俊,想到这里,朵颜耳根浮上一片红色。
等朵颜站起身,看霍瑾瑜就更清楚了,不禁羞涩地垂下了头。
中原皇帝人好看,声音也好听。
吐鲁番使臣见状,连忙道:“陛下,您看,朵颜公主她喜欢您,您忍心伤害她吗?”
霍瑾瑜挑眉:“朵颜公主就当朕没有心吧!”
众人:……
吐鲁番使臣:……
朵颜呆住,霎那间眼泪就在眼眶晃悠了,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似将要凋谢的雪莲花。
殿中许多自诩大老爷们的官员、勋贵纷纷心生不忍。
陛下看起来还没有开窍啊,对待美人,要怜惜,怎么这般残忍!
再说人家还是从吐鲁番远道而来。
长公主见状,知道是她出场的时候,起身走到朵颜身边,笑道:“我们家这位陛下不解风趣,公主不如看看我朝的其他俊才,若是看上了,本宫给你们拉红线。”
朵颜愣了一瞬,“拉红线”她懂,就是中原人所说的做媒。
长公主指了指殿内,“这里面都是朝廷栋梁,你要不先看看。”
朵颜和吐鲁番使臣下意识随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
席上的不少人纷纷挺胸昂头,尤其一些之前喝大的将领连忙抽了两下脸,让自己清醒些,顺便擦了擦脸,咧着大白牙直笑。
其他人:……
宋致下意识往他好徒弟这边看了看,刚刚坐的端直的人,一下子好像不胜酒力歪了!
“……”宋致侧头忍笑,想找找有没有与他徒弟一样的,没想到还不少。
对面坐在宣王斜右方向的徐於菟、廖修远此时都有了事做。
朵颜看了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到一个挺拔的身影上,对方眸中的善意和欣赏让她着迷,虽然位置偏,估计地位不高,但是能在这殿中的,地位再低还能到哪里去。
“长公主,那位紫袍公子是谁?第三排靠柱子的那桌。”朵颜芊芊细指小心指了一个方向。
一些人失落,下意识顺着方向去看,顿时一愣。
第三排靠柱子的有两桌,不过那桌被大家排除了,因为坐着的是两个年老将领,至于另外一桌。
众人:……
这一桌也坐了两个人,一个四公主的儿子御北郡王霍永安,另外一个是徐於菟的妹妹,徐衔蝉。
偏偏穿紫衣的是徐衔蝉。
撇除真实性别,徐衔蝉这身装扮,称得上意气风发少年郎,尤其相貌俊秀,不怪朵颜公主看上。
徐衔蝉起身,第一时间向徐於菟求救。
对方给了他一个嘴型:自己解决。
明明让她穿女装了,偏偏男装。
徐衔蝉苦恼地挠了挠头,“朵颜公主,可我是女的。”
朵颜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撇头屈辱道:“你们中原人欺负人,不想娶我,直说就可以,为什么骗我是女人!”
徐衔蝉傻眼:……
刚刚陛下拒绝,这个公主就红了眼眶,她一句话怎么就刺激哭了。
“长公主。”徐衔蝉没辙了。
长公主无奈揽了揽她的肩膀,“朵颜,徐衔蝉确实是女子,我朝女子也可以做官、当将军。”还有一个是皇帝。
朵颜闻言,忘记了哭,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怔怔地看着她。
徐衔蝉抱拳道,“末将宣州城守备徐衔蝉!”
朵颜震惊,居然真是个女将军。
之后,徐衔蝉邀请朵颜一起入席,至于同桌的霍永安被赶到了谢少虞那桌。
殿中男人,尤其未婚,急于娶妻的那波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多哭笑不得,他们满殿爷们居然输给了一个娘们。
……
夜晚所有事情结束后,霍瑾瑜穿着单薄的绸衣倒在矮榻上,长吐一口气,“终于过完了!”
她觉得这个万寿节纯粹是折腾她的。
“陛下,要不奴婢给您按按脚?”檀菱蹲坐在她面前,见对方点了点头,将脚放在膝上,轻轻给她按了按。
霍瑾瑜斜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不知过了多久,“檀菱,过两日朕公布身份可好?”
檀菱手下动作一顿,然后继续轻轻按压,“陛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奴婢什么都听陛下的!”
“嗯。”霍瑾瑜含糊应了一声。
她烦了被人催婚、献美的操作了。
第118章
此次万寿节办的格外热闹,周边小国都派了使臣过来祝贺,即使万寿节之后,京城的热闹仍然不止。
其实此次万寿节安南也曾想派使者过来,胡氏父子和四陈都派了人,奈何远山侯不让他们过去,说安南现在正统未立,而且还未给景超交代,不能去京城参加万寿节。
胡氏父子曾经意图贿赂远山侯,可是此人油盐不进,一点也不愿意通融。
自从景朝大军莅临云南后,他们安南想往京城送消息就没办法。
因为此事,又引得安南民间百姓抗议,一个个势力叫嚣着要扛起安南的大旗,却连去景朝万寿节朝贡的机会都没有,实在无能,无论胡氏还是陈氏,都死了算了,省的祸害百姓。
然后这一波抗议,又被胡氏父子、四陈联手镇压。
其实这波抗议百姓中眼看要崛起一个草根势力,现在经过胡氏、陈氏一打压,彻底烟消云散。
胡氏父子、陈氏打了这么久,两伙人之间算是有了共识,坚决排斥第三方势力,当然是外姓的那种。
这让远山侯有些头疼,看来安南百姓真是没福气,不是他没有眼光,没想到胡氏、陈氏那么警惕,只是冒一点头,就采取挖地掘坟的手段,现在他看中的人都投胎了。
远山侯想了想,觉得四陈对二胡太欺负人了,看看能不能再给胡氏分裂一伙势力,“三足鼎立”才有利于稳定。
……
万寿节后,罗刹使臣还不死心,想要和霍瑾瑜见面,不过霍瑾瑜没允许。
御前献美的吐鲁番使臣则是遭了其他新疆使臣的不少白眼。
明明大家都是一起进京,显着你了,还想送人进宫,视他们如无物吗?
……还有你们公主看着聪明,可是眼神不好,居然看上一名女将军……
最后几个使臣越吵越上头,大家都是西域人,就是比较太平时,小国之间也有摩擦,不服就干,大家也没有犹豫,纷纷举起了大拳头,打的不可开交。
等霍瑾瑜知道时,人都抬到医学院了,据说个个都见血,鼻青脸肿。
霍瑾瑜听完事情经过后,沉默了一瞬,“让鸿胪寺和礼部去处理吧。对了,闹出人命吗?”
侍卫道:“没有,不过吐鲁番使臣被打的有些狠!”
堪比他们武将!
霍瑾瑜嘴角微抽,“命医学院精心医治。”
若是武力这么充沛,她干脆让人举办一场摔跤大赛,让那些新疆使臣耍耍,也好消耗一下精力。
侍卫点头记下。
上午巳时正,内侍来报,徐於菟在殿外等候。
霍瑾瑜放下手中的事,示意徐於菟进殿。
片刻后,徐於菟进来,行礼道:“参见陛下!”
“起身。徐爱卿此番过来有何事?”霍瑾瑜好奇道。
徐於菟回京后,在户部工作,听说在户部还算适应。
徐於菟双手呈上一份奏折,“陛下,这是去年赈灾钱粮厘清的记录,以及水利工程支出。”
霍瑾瑜打开看了下,去年河北、直隶发生了地震,用于灾后重建的花费在三百多万两,修河防灾工程上,则是有六百多万两,比起前年减少了一些,让霍瑾瑜稍微松了口气。
她看完后,笑道:“记录清晰明确,不错。”
见徐於菟欲言又止,疑惑道:“你还有什么事没说的?”
“陛下!”徐於菟眸光微闪,唇角的笑带着一丝无奈,“陛下可否让家妹推了招待朵颜公主的差事?”
因为万寿节国宴上,朵颜公主将徐衔蝉错认成男子,两人算是有了交集,所以霍瑾瑜让徐衔蝉帮忙招待朵颜公主,毕竟吐鲁番也是新疆大部落。
霍瑾瑜不解,“怎么了?”
“陛下。”徐於菟无奈地看着他,“臣虽然面相有异,但是臣终归是男子,现下京城中有人传言,您要将朵颜公主指给臣!”
这种谣言还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霍瑾瑜闻言,失笑道,“这也挺好的,说不定就是你与朵颜之间的缘分了。”
徐於菟一听,嘴角笑容变淡,深邃的目光中藏着一丝无奈,右手无意识攥紧,声音微沉,“陛下,臣与朵颜之间并不交集,还请陛下见谅,臣此生只想回报陛下恩德,不想其他琐事。”
霍瑾瑜:……
她的瞳孔微微震颤,再次郑重打量了徐於菟周身,面上笑容加大,起身走到徐於菟面前,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朕心甚慰!不过,朕不是这般苛刻的人,忠君为民,又不耽搁你有自己的日子,再说你相貌堂堂,风度翩翩,朕看好你!”
“陛下……过誉了!”徐於菟肩膀一紧,不敢挪动,担心惊到面前人。
“你放心,如果你不愿意,朕不会给你们指婚的。”霍瑾瑜背着手,笑眯眯地看着他。
这也算是她一手提拔的忠臣了!
有颜又有才,而且能力好,办事效率高,最重要身体好,没有私心,不用她担心什么时候就嘎了。
想到此,她不由得感慨,“若是朝中再有几个爱卿这样的人,朕就无忧了。”
徐於菟克制住唇角的弧度,谦虚道:“微臣比不得谢兄、廖兄他们。”
“过分谦虚就是自负了!”霍瑾瑜当即不以为然道。
徐於菟躬身道:“陛下教训的是!”
……
徐於菟离开时,霍瑾瑜让韩植去送他。
韩植将人送出乾清宫,回来感慨道:“陛下,徐大人待人彬彬有礼,不愧是探花郎。”
奉茶的檀菱白了他一眼,“谢大人也是这样的。”
韩植最近被洪公公影响,有时候也盯着朝中的俊秀不放,前两天她才瞅到两人说起谢少虞,转眼就换了徐於菟。
还好韩植进宫了,否则这种心态,肯定是个三心二意、妻妾成群的主。
霍瑾瑜正认真批改手中折子,敷衍应了一声,“不错。”
韩植见状,也就不再说什么,省的打扰霍瑾瑜处理政务。
……
徐於菟回到府中,发现徐衔蝉已经回来了,与朵颜公主在正厅喝茶。
两人看到徐於菟,纷纷打招呼。
朵颜拘谨地向徐於菟行了一个吐鲁番礼。
徐於菟面色冷淡地点了点头。
“朵颜,你别理会我哥哥,他最近被户部的事情烦死了,对谁都冷脸。”徐衔蝉冲她笑了一下,然后趁朵颜没注意时,给徐於菟一个白眼。
徐於菟当即冷飕飕地看着她,“小猫,你若是眼睛不舒服,我可以帮你卸了它。”
“……哼,凶什么凶,长成这样,都没给我带回来一个嫂子,你这张脸要着有何用!”徐衔蝉才不怕。
徐於菟脸色瞬间黑了,高深莫测地看着她,看他架势,似乎大有动手的冲动。
徐衔蝉龇牙咧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徐於菟扬手遮住眼,“你给我老实点,好好的女儿家学哪些兵痞架势干什么?”
国宴那天,这人打扮的宛如开屏孔雀,架势也足,但凡今日这样子,恐怕当日朵颜也不会看上她。
他算是看出来,他家妹妹越来也难嫁出去了,这是要她养一辈子。
“我就是当兵的,当然就是这样子。”徐衔蝉继续无赖道。
徐於菟:……
“噗呲!”一旁看戏的朵颜捂嘴轻笑,眼睛弯成月牙,“徐大人,您就不要教训徐将军了,我很羡慕她这样子。”
徐衔蝉龇牙道:“哥哥,你听听,朵颜公主说得多好听。”
香香甜甜的大美人喊她“将军”,她理解古代那些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将军心态了,在不涉及到国家大义的前提下,她也愿意。
徐於菟再次白了她一眼。
徐衔蝉见他不理她,眼珠子转了转,想了想,“哥哥,今日我们逛街,看到两伙姑娘吵了起来,最后差点打架,还是我上前拉架的,你知道他们吵什么吗?”
徐於菟没理她,淡定喝茶。
徐衔蝉接着道:“那两伙姑娘在吵褚大人和洛大人谁更强!我就纳闷了有什么可吵的,褚大人当不成状元,洛大人也干不了褚大人的成就,两人不都是我们女子的楷模吗?”
徐於菟斜了她一眼。
褚青霞、洛平川都是女子,一人是青鹤侯,一人是状元,确认让人瞩目,有人将她们列在一起分出高下也不奇怪。
朵颜:“徐将军说的没错,洛大人和褚大人之间哪个都是不可或缺的,我很羡慕他们。”
徐衔蝉见徐於菟不说话,敲了敲桌子,半身压在桌子上,眼含询问:“哥哥,你觉得洛大人和褚大人哪个更强?”
洛大人和他哥是同一届科举出身,还是状元,他哥应该比较赞同洛大人的实力吧。
徐於菟昳丽的眸子对上她,唇角轻轻一勾,“褚青霞、洛平川经历确实难得,但在我心里,她们二人都不如一个人。”
徐衔蝉愣住,眨了眨眼,脸颊突然如同上了胭脂一般,察觉自己的姿势有些嚣张,连忙坐姿乖巧,挠着脸颊,有些不可置信:“哥哥,你确定不是哄我的?”
徐於菟:……
他起身,向朵颜公主拱了拱手,“公主,鄙人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徐衔蝉望着他离去的背景,感慨道:“公主,你看,我哥哥有时候也是会哄人的。”
朵颜掩唇轻笑,“在我心里,徐将军日后的成就也不会输给洛平川和褚青霞。相信徐大人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徐衔蝉闻言更不好意思了,“你们这些长的好看的人说话都这么好听,让其他人怎么活啊!”
“徐将军也很好看。”朵颜轻声道:“如果徐将军是男子,我嫁给你也无憾了。”
徐衔蝉心里更加高兴了,“朵颜,你如果不想回天山,可以留在京城当学生,太学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她听徐於菟说过,陛下有意邀请来京的西域王子、公主去太学学习知识,朵颜这么聪明,肯定是个好学生。
朵颜眸中闪过一丝失落,还是点了点头。
她虽然是公主,也不能任性,若是此番在京城没有结果,父王不会让她在京城久待的。
……
九月底,一场秋雨一场寒,随着朝贡使团的离开,京城也逐渐归于平静。
紫禁城宫门口,长公主府、宣王府、毅王府的马车停在一旁。
片刻后,长公主、宣□□王出现在宫门口,目光深邃地望着面前的宫门。
三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自己的猜测。
长公主;“咱们进去吧,小七还等着呢!”
毅王:“待会儿陛下若是说了咱们担心的那事,如果哭了怎么办?”
长公主、宣王脚步一顿。
宣王立刻看向长公主,眸中含义不言而喻。
让她哄……
这也是没办法,陛下是女子,他与毅王两个大老爷们总不能上吧。
……
巳时,嫣红的太阳终于舍得从云层后面钻了出来。
长公主入殿之前,抬头望了望东边的太阳,不禁勾起唇角,“天晴了!”
宣□□王也下意识看了看,同样面色舒缓,“是啊,太阳出来了!”
进入殿中,长公主见到洪公公也在,心中的揣测凝实不少。
洪公公给三人行礼。
长公主:“陛下宣我们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霍瑾瑜给韩植使了眼色,韩植挥手让殿中闲杂人等退下。
霍瑾瑜请三人坐下,然后慢吞吞道:“今日请大哥、二姐、六哥过来,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
“陛下请说,只要不是天塌了,什么事本宫都承担得起。”长公主含笑道。
霍瑾瑜:……
另外一边,宣王在给洪公公使眼色,询问他有没有告诉小七将先帝遗旨交给他们了。
洪公公含笑不语,让宣王看不出对方眼神的意思。
“……二姐,其实……”霍瑾瑜顿了一下,眉心皱的越发紧。
长公主温柔地看着她,也不催促。
霍瑾瑜想了想,又侧头看了看洪公公,对方一脸和蔼,满是鼓励。
“其实朕是……女!子!”霍瑾瑜犹豫了一瞬,直接开门见山道,“父皇也知晓。”
然后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三人。
三人都一副淡定之色,也含笑看着她。
这一幕,弄得霍瑾瑜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没听清吗?想到此,她再次开了口,“我是公主,只是父皇、母后一直将我当皇子养大!”
三人继续微笑不语,殿内针落可闻,显得此时的氛围有些奇怪。
霍瑾瑜:……
她脑袋转了转,视线落到洪公公身上。
思来想去,别不是洪公公提前先“跑”一程,将长公主、毅王、宣王他们吓过一次?
“嚓——”衣摆摩擦声起。
霍瑾瑜注意力被拉回,见长公主走到她面前。
长公主的纤细手指轻轻描绘着她的眉眼,“大姐叫霍楚月,我叫霍若烟、四妹叫霍云秀,大哥、六弟他们都是霍镇、霍钥这样的单字,想来霍瑾瑜三个字,父皇、母后早就提示我等了,只是我们没注意。”
原以为是因为老来子,所以起了“瑾瑜”这个名字,如珠如宝疼爱着。
霍瑾瑜面上疑惑,看向一旁的洪公公,眼含询问。
是这样吗?
她家老霍头这种五大三粗的开国皇帝,还有这种巧思?
洪公公也拿不准,不好否认。
“不对?你们怎么这么淡定?”霍瑾瑜反应过来。
她以为说出这事后,面前三个人怎么着也要吓坏一个吧,一个个平静的不像人。
毅王被对方视线逼问,眼神有些躲闪,“我也是回京之后才知道的,比六弟、二妹晚。”
霍瑾瑜:……
立马对宣王怒目而视,眼神怒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宣王顿时无语地看着毅王。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宣王盯着毅王的后脑勺,不敢看霍瑾瑜,“陛下,我也是从洪公公那里接到了父皇的遗旨。”
“……”霍瑾瑜抬眸注视长公主,“二姐,是吗?”
早知道洪公公早就干完了,她还郑重其事将人聚到一块儿干什么。
长公主笑眯眯地替她扶了扶发冠,“是的,我们也不想让小七为难,小七无论做何事,我等都会支持,男子也好,女子也罢,我们包括天下百姓都只认小七这个皇帝。”
霍瑾瑜:……
可是你们接受的这般快,让她有些无措,让她产生一种幻觉,似乎她女扮男装当皇帝,似乎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宣王:“小七莫怕,这天下是父皇打下的,他将皇位传给你,其他人就无从指摘。”
毅王坚定道:“小七莫要担心,有大哥在,谁敢乱说话,大哥手中的剑不会放过她。”
“……其实不用这么夸张,朕……我还是有把握的。”霍瑾瑜嘴角微抽,心中哭笑不得,“既然你们都这样想,朕打算三日后,昭告天下。”
毅王、宣王目露深思,三天的准备时间虽然急了些,不过困难不大,应该能降低对各地的冲击。
长公主:“陛下就是想明日公布也可以。”
只要她、毅王、宣王稳住,任何风浪都不会难为到小七。
霍瑾瑜:“……不用那么急。”
本身三天她就觉得紧了。
当然此次会议结束前,霍瑾瑜还得知虢国公是第一个知道的。
宣王还幸灾乐祸道:“陛下,外公那么疼你,帮你瞒了这么久,你今日居然没喊他,他老人家知道后,怕是要伤心。”
“……”霍瑾瑜瞪大眼睛,须臾,额角青筋直跳,当即吩咐道:“大哥,将他给我绑了!”
宣王:……
长公主在一旁含笑看热闹。
“臣遵命!”毅王活动了一下左臂,大步上前。
“大哥,你干嘛!”宣王连连后退。
可还是挡不住毅王的速度,一把被扣住了双手。
霍瑾瑜接过绳子亲自将他绑在了蟠龙柱上,然后让人去请虢国公。
在虢国公来之前,顺便让人找了一把软鞭。
宣王看到她这架势,眼皮直跳,“小七……陛下,您这是干嘛?”
霍瑾瑜目光幽幽,似笑非笑道:“刚才六哥提醒了朕,为了防止外公伤心,就请六哥代替朕让外公出气。”
“……”宣王眼珠子快瞪出来。
要不要这么狠!
虢国公听到宫里的宣召,很快到达乾清宫,看到霍瑾瑜、长公主、毅王围着绑着的宣王,嘴角狠狠抽搐,搞不懂发生了什么疯。
他行礼完毕后,沉声问道:“陛下,宣王这是疯了?”
霍瑾瑜:……
毅王、长公主不约而同地绷紧嘴角。
不行,要忍住!
宣王则是一口老血快要喷出来。
外公也没有放过他。
不能因为他孤家寡人一个,就欺负他啊!
霍瑾瑜见状,将软鞭递给虢国公,乖巧道:“外公,我瞒了您一些事,你若是生气,喏!”
她用下巴戳了戳宣王,“随便打,我们不心疼。”
“陛下瞒了老臣什么事?”虢国公笑容慈祥和蔼。
让他过往的那些老部下看到,怕是要吓到,没想到威名赫赫、犹如杀神在世的虢国公还有这一面。
宣王翻了一个白眼,他们看到洪公公在这里,都能猜出是什么事,何况是老狐狸的虢国公。
霍瑾瑜也干脆,“我今日有些疏忽,忘了喊外公来,告知您我是女子。”
“陛下是女子这事,洪公公早就告诉老臣了,不过听陛下这么说,老臣很是欢喜。”虢国公拢了拢软鞭,指着被绑的宣王,“宣王殿下若是惹到您了,您尽管给我说,女孩家家的,手嫩,容易被伤着,老臣帮您揍!”
宣王:……
长公主斜嗔他一眼。
活该!谁让你不管好自己的嘴。
霍瑾瑜顿时心里暖暖的,“外公,您不必顾忌朕,想揍就揍吧!”
宣王眼睛再次瞪大:……
你的良心何在!
霍瑾瑜按住胸口,当皇帝的就要将良心扔掉,不必这般关切。
……
傍晚的时候,宣王骂骂咧咧去找了散衙的宋致。
宋致听完事情经过,面无表情道:“活该!”
“你怎么与皇姐说一样的话!”宣王瞪着眼道。
宋致直接呵呵了:“宣王殿下,请问你为什么要将此事告诉在下,又不是明天天要塌了,在下只是一个微末小官,不敢掺和天家事。”
宣王挑眉:“如果是皇姐,你还这样说吗?”
估计会忙前忙后安慰。
宋致冷漠道:“长公主殿下不会被陛下绑起来打!”
“谁说我挨揍了!只是被绑了小半个时辰。”宣王辩解道。
“哦。”宋致面露失望,有些惋惜道。
宣王:……
这人也就现在耍嘴皮子功夫,心里肯定七上八下,还有三天呢,煎熬着呢。
等待的时间最是漫长!
……
宣王离开后,宋致的表情当即就垮了,生无可恋地趴在桌上。
三天,三天后,就能结束他这些日子的煎熬,到时候就轮到他看其他人的热闹了,最起码他家徒弟和老师的热闹,他不会错过。
次日,霍瑾瑜想了想,吩咐人别忘了喊褚青霞上朝。
檀菱疑惑:“陛下让褚大人干什么?难道要让她干什么事?”
她想起上次洛平川归来首次上朝时,褚青霞就陪着一起来上朝,当时效果不错。
霍瑾瑜捏着下巴,轻轻一笑,“朕只是想看看她被吓成什么样子?”
“……”檀菱没想到理由这般朴实。
韩植:“陛下这主意好,正好让咱们大景朝第一个女侯爷见识一下,若是情况不妙,褚大人还能帮上忙。”
霍瑾瑜:“陈飞昊他们也莫要忘了。算了,不用朕提醒,宣王他们估计也会喊。”
……
麒麟研究院,东院。
褚青霞一头雾水地送走乾清宫女官檀菱。
核桃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师父,檀女官让您两日后去上朝,您觉得有什么事?”
褚青霞停住脚步,皱眉沉思,扭头反问道:“我最近闯祸了吗?难道是前些天锅炉爆炸的事情传到陛下耳朵里了?”
“您就是将东院拆了,陛下顶多是在乾清宫罚跪,用不着上朝吧?”核桃不解。
上朝牵扯到国事。
陛下既然派了女官过来,肯定是大事。
褚青霞晃了晃脑子,“算了,那一日去了就知道了。”
……
三日后。
天蒙蒙亮时,沉寂了一夜的京城开始焕发生机,早起的百姓开始做工,街巷中车轮滚动的声音不绝于耳。
紫禁城中,宋致借着微暗的宫灯,缓步走上金水桥,目光落到前方的宣王身上,眼神哀怨。
三日前,这家伙告诉他,三天后陛下将要将身份宣告天下,让他一连三日都没睡好,现在黑眼圈都在,让老师他们见到,还以为他得了什么相思疾病,让他想开点。
宋致:……
这一切都怪宣王。
宣王察觉的背后的视线,扭头瞥了他一眼,继续赶路了。
众人来到太和殿时,发现今日上朝的人不少,朝廷各部重臣、宗室大臣、宣王、虢国公、归来不久的南宁侯、楚王陈飞昊、毅王……还有长公主、褚青霞也赫然在列。
第119章
秋日清晨,霜寒风冷。
对于此时太和殿前的官员来说,那点冷意无法与心中的忐忑相提并论,实在是今日前来早朝的人让人无法忽视。
不知过了多久,太和殿宫门被推开,灿烂的灯光从里面射出来,如金色的丝带,温柔地照在他们身上,仿若里面藏了一轮太阳,轻轻照拂着众人。
众人面色一缓,鱼贯走进殿内,按照往常的位置站好,余光时不时瞟视四周。
褚青霞站在右侧二排靠前的位置,等候的时候,她小声询问了左前方的鸿胪寺卿,“林大人,您知道今日陛下有什么重要事?”
鸿胪寺卿扭头,纳闷道:“褚大人,你难道知道内情?”
他也纳闷呢,褚青霞她极少来上朝,平时最喜欢窝在麒麟研究院,陛下对她也不做要求。
褚青霞也一脸不解,“不知道,陛下让人提醒我今日要上朝。”
旁边的官员顿时竖起耳朵:?
难道与褚青霞有关。
旁边的洛平川好奇道:“近日你们东院难道研究出什么奇特东西?”
褚青霞蹙眉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新一代动力机即使速度再快,估计也要明年才能出结果,我看西院这段时间挺热闹的,经常听到动静,那样的话,应该是司利言来,不应该是我啊?”
周围人轻轻点头,也赞同这个结论。
鸿胪寺卿环顾一圈,小声道:“今日没见谢公与曾太傅,应该是我们多想了。”
褚青霞则是心中没底,她总觉得不对劲。
话音落下,后方的殿门传来声响,下意识回头看,只见谢公、曾太傅也来了,两个鹤发老者淡定地走到队伍最前面。
众人心中的疑惑越发多了,连谢公、曾太傅也来了,怕是真的发生大事了。
宋致:……
但愿他提前知道陛下身份的消息不要被老师知道。
众人等了大概两刻钟,内廷大总管韩植高声唱道:“陛下驾到!”
众人听到声音,连忙行礼,高呼道:“陛下万岁万万岁!”
一身明黄衮袍的霍瑾瑜出现在大殿中,缓步登上坐台,坐在龙椅上,俯视殿中众臣,沉声道:“都起身吧!”
众人依从命令起身,抬头瞧了瞧,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只见高座之上,陛下淡然地坐在龙椅上,龙椅右手下方站着内廷总管韩植,这与平时一样,可是左边却站着一名满脸和善笑容的白发白眉公公,殿上老人一眼就认出,对方是先帝时期的内廷大总管洪福洪公公。
许多人心中了然,怪不得今日如此郑重其事,估计涉及到先帝时期的事情。
一些人余光环顾左右。
不知道今日会有什么人要倒霉了。
霍瑾瑜不打算一开始就吓人,现将今日的正事说完,再说其他事情。
户部上半年的账目、工部全国水利工程的进度、税务部各地海关署的建立……安南那边的战事。
对于安南那边,都察院的御史又参奏了远山侯一波,霍瑾瑜就当做没听见。
除了这些,还处置了三名户部、一名税务部官员,此四人互相勾结,私吞国家赋税,存在严重贪腐行为,这三人能查出,是徐於菟在户部抽丝剥茧,废了好大功夫查出来的。
霍瑾瑜赞赏道:“徐爱卿真乃国之栋梁!”
“陛下过誉了!微臣惶恐!”徐於菟躬身道。
户部其他官员听到这话,看着徐於菟眼神有些复杂,真让他挑出了大硕鼠,甚至还牵扯到税务部,经由这事,徐於菟算是在户部算是站稳了,四五年后,说不定能踹掉户部尚书,而且听说这人自小与陛下就有主仆情谊,小时候兄妹逃亡就是陛下救得,比其他人要亲厚。
辰时,初阳高升,阳光穿过轻纱般的云层,洒下万道金芒。
霍瑾瑜看到射进金銮殿的那缕阳光,唇角经不住上扬,俯视殿中众臣,开口道:“今日早朝,除了以上这些国事,朕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众卿。”
众人立马竖起了耳朵!
随着霍瑾瑜话音落下,洪公公往中间走了两步,然后拿出准备好的先帝遗旨,右手托举,“此乃先帝留给朝中大臣的遗旨,事关陛下与江山社稷。”
众人一听,顾不得犹豫,纷纷跪下。
心中纳闷,陛下都登基快十年了,先帝还有什么没嘱咐的,难道是嫌弃陵寝不好,让他们给他造一个新陵寝。
洪公公见众人跪下,回头看了看霍瑾瑜。
霍瑾瑜微微颔首示意。
洪公公打开密旨,气沉丹田,“朕出身寒微,无古人之博知,亦无先人之圣贤,为求民生……今朕之爱女霍瑾瑜,出生天降祥瑞,得圣贤点拨,天地赐福……天生帝王,仁明孝友……今天下归心,朕将大位传之,文武臣僚同心辅佐,以安吾民……”
霍瑾瑜:……
她应该先看一下的。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出生时有那么祥瑞,什么金龙送子,百鸟朝凤……老霍头是不是写遗旨的时候,当成话本来写了。
听母后说,她出生时可乖了,不吵不闹,才发动半个时辰就出来了,可讨人喜欢了。
殿中此时一片死寂,似乎连呼吸声都停止了。
朝臣们表示:不对,他们明明听到阵阵雷鸣,快将他们炸蒙了!
三魂七魄几乎都要离体!
许多人额头冷汗直冒,耳朵抗拒接受遗旨的内容,可是脑子却将每个字都完完整整地刻在脑子里。
队伍中的宋致瞥了瞥他的好徒弟,果然是一脸愕然,又看了看前方的曾太傅。
大家都跪着,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到其绷直的肩背,一旁的谢公也是同样的姿态。
洪公公念完后,将圣旨合拢。
霍瑾瑜见大家都跪伏在地上不动,下意识想要压沉声音开口,“平……身吧!”顿了一下,恢复了原来的声音。
清脆的声音让朝臣们的那点侥幸彻底浇灭了。
韩植见状,重复了一遍,“平身!”
众人断断续续起身,有些人颤颤巍巍,两腿好似通了电似的,半天爬不起来,还要旁人去扶。
还有两人直接伏地哭嚎,“先帝!先帝——”
他们也只敢喊这个词,其他再多就不敢说了,难道说先帝糊涂,即使陛下真如先帝遗旨中内容所写那样是女子,可也不能将陛下这些年的功绩抹杀。
陛下登基将近十年干的功绩比许多做了四五十年皇帝的人还要多,让他们怎么挑刺?
褚青霞一开始听到内容时,还有些懵,以为自己听错了,脑子确认清楚后,身子一歪,脸差点砸到地上。
陛下……陛下……是女子!
这是开玩笑吧!
她撑着地站了起来,见洛平川也有些恍惚,扯了扯她的袖子,极其小声道:“洛大人,陛下……陛下……”
洛平川望了望龙椅上端坐的帝王,然后冲着褚青霞眼神复杂地点了点头。
褚青霞这下石化了,脑中回响她这些年的经历。
呵呵……怪不得陛下对她这般容忍纵容……呜呜……原来陛下是自己人。
陈飞昊瞳孔震颤,惊讶道看着霍瑾瑜。
他与陛下相处这么多年,居然一点也没有看出对方是女子。
上方的霍瑾瑜似是察觉他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
陈飞昊脸皮一抽,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邓盟,他也一副懵逼的表情,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陛下,再加上的黄金眼罩,看着有些傻。
“咳!”陈飞昊轻咳一声,将邓盟出窍的魂魄拽了回来。
邓盟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陈飞昊无语,眼神询问:【你小时候经常带陛下玩,就什么都没察觉,亏你还是邓皇后的亲弟弟。】
一点口信都不透露,藏得可紧。
邓盟看清楚意思,当即给了他一个白眼。
曾太傅唇角直抽,眼皮也控制不住地跳。
侧头看了看一旁的谢言,见他一脸淡定,顿时微微瞪大眼睛,想着自己不能输给他,也平复心态,换上一副冷静的表情。
注意到这一幕的谢公:……
他其实也被吓了一跳,如果不是腿脚不好,早就跳了。
现在他对先帝真是心悦诚服,不愧是一统天下的草根帝王,居然有这魄力和胆识。
谢公又看了看他左侧的虢国公,见他手捋胡须,慈祥地看着龙椅上的陛下,眸光微闪,看来虢国公也是知情者。
也对,他毕竟是陛下的外公,先帝托付的辅佐重臣。
洪公公走到谢公、曾太傅跟前,双手奉上遗旨,“二位,你们可代百官检查一下遗旨的内容。”
曾太傅回过神,向洪公公拱了拱手,接过圣旨,与谢公一起看了起来。
周围官员闻言,也努力伸长脖子、踮起脚,想要看到一丁半点内容,意图推翻之前的打击。
宣王见状,从怀里掏出属于他的那份遗旨,“诸位大人,你们不要挤着曾太傅、谢公了,本王这里也有先帝的遗旨,要不要看看。”
众人:!
毅王见状,重咳一声。
大家下意识看向他,眼含询问,难道您也有?
毅王掏出自己那份,“我乃老大,自然也有,要看吗?”
众人:!!
有人脖子僵硬地转向一旁的长公主。
看长公主面色淡定,而且她极少上朝,进入来到金銮殿,明显是为陛下撑腰的。
长公主红唇上翘了,“本宫也有!”
说完,拿出了自己那份,示意洛平川上前接。
众人震麻了:!!!
看来先帝真是准备充分,对陛下爱护良多。
可是……
先帝,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们。
虢国公见朝臣震得昏昏欲坠的模样,也打算凑热闹,沧桑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带着喜滋滋的意味,“老夫也早就知道了。”而且是第一个知道的。
“!!!”众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们不懂为什么虢国公这话听着有些炫耀意味。
其实不用这般贴心,如果可以,他们宁可被骗一辈子。
邓盟石化。
他爹都知道……
他到底是不是他爹的儿子,亏他还在京城,什么都不知道。
现下让他像个傻子一样,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陈飞昊看清楚状况,大手拍了拍肩膀,低声道:“难为你了!”
这儿子当的……连他都同情了。
“滚!”邓盟大力抖掉他的手。
他们两个是五十步小一百步,刚才他也不是快被震懵了。
宣王见虢国公也说完了,用余光瞥了瞥宋致,眼神询问,他要不要凑一下热闹。
父皇虽然没给他留遗旨,明显他提前许久都知道了。
宋致倒吸一口气凉气,不禁后退一步,他自问与宣王之间没有深仇大恨,要不要这么害他。
先帝有遗旨,他如果站出来还有情可原,现下没有,他就不凑热闹了。
片刻后,众人看完了先帝留给虢国公、宣王、长公主他们的遗旨,彻底死心了。
众人懵然地站在殿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龙椅上的霍瑾瑜,不过不敢多看,飞速挪开了。
其一,这是帝王;其二,这是女子。
众臣恨不得扬天大哭。
苍天啊!要不要这样玩弄他们!
户部蔡尚书强撑精神,“陛下,您为何现在打算公布?”
其实可以再拖几年的……
霍瑾瑜闻言,指了指洪公公:“此事不在朕的控制中,洪公公听父皇的,朕也没办法。”
蔡尚书见状,眼神询问洪公公。
洪公公眉眼弯成月牙,笑的如同弥勒佛,“陛下青春正盛,现下是个恰当时候,有先帝的旨意,难道尔等还能反了陛下?”
众臣顿时冷汗直冒,连忙摇头。
洪公公叹息:“诸位大人,老奴已经是半截身入土的年纪,不将这事做了,老奴担心到了九泉之下,不好和先帝交代。”
众臣:……
大家又抬头看了看龙椅上皇帝,神情有些复杂。
陛下年少登基,虽然年轻,但是想法和魄力却有,他们看着他……她除鞑靼、灭瓦刺、治水患、整吏治、麒麟机、蒸汽机、石头舰、景行、太学、国子监改革、第一军事学院……
原先先帝离去后,他们原先担心陛下年纪轻,担不得重任,且景朝才立没多久,一招不慎,天下就会重新陷入四分五裂的境地。
在今日上朝之前,他们对陛下十分信服,说实话,哪天陛下说他……她是神仙,他们也会坚信不疑。
现在……
只能说,陛下的身份果然是出人意料。
他们景朝日后估计在后世会彻底扬名!
原以为即使出了褚青霞这样的女侯爷、洛平川这样的女状元,就算军中日后有了女将军,他们想的最大胆的事情,就是说不定未来陛下会立一个女储君。
可是现在!
呵呵……陛下她变成女子了!!!
众人头晕目眩,真想倒地昏厥。
为什么这种事让他们遇到!
霍瑾瑜见殿中许多人还没有缓过神,想了想,吩咐道:“韩植,将太医院准备的安神汤给众卿端上!”
众人缓过神,嘴角直抽,无语地看向霍瑾瑜。
陛下不必如此贴心,他们没那么脆弱。
韩植躬身道:“奴才遵旨!”
然后片刻后,众人闻到汤药的苦味,面色尴尬地看着抬着汤药的内侍。
霍瑾瑜见没人喝,素手捏着下巴,“都接受这么好?朕还以为今日会有人被吓晕了。”
众人侧目,下意识瞥向之前跪地伏哭的几个大臣,他们感觉这几个人那个时候都快哭昏了。
那几个大臣眼睛还红着呢,见大家看过来,老脸一红,默默侧身,继续擦眼睛。
虢国公躬身道:“陛下虽为女子,但爱民如子,文韬武略,运筹帷幄,丝毫不输先帝,臣等心悦臣服。”
众人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虢国公这段词是事先准备好的吧。
听听,背的多顺溜。
宣王轻松道:“虢国公说的没错,陛下励精图治,任贤革新,实乃百姓之福!”
徐於菟出列,“陛下仁厚礼贤,省刑减赋,臣心悦诚服。”
众人瞪眼,徐衔蝉居然是一个出场的。
徐於菟面色淡定,抬首勾唇道:“无论陛下是何身份,微臣永远忠于陛下。”
旁边大臣斜眼瞅着他,没想到徐於菟嘴巴这么油滑!
“陛下任贤用能,勤政爱民,臣亦心悦诚服!”谢少虞同样站了出来,眸光温和炽热,唇角的笑看着比平日还要浓烈。
褚青霞一看,扯了扯洛平川的袖子,顾不得说什么,也迅速出列,高声道:“陛下知人善任,不拘性别出身,臣心悦诚服,今后一定为陛下肝脑涂地!”
旁边人听得眼皮直跳,看着褚青霞越发无语。
他们现在怀疑,褚青霞能成为青鹤侯,一方面是因为她的才能,毕竟麒麟机风靡大江南北,尤其在船厂、矿场多有应用的蒸汽机,另外一方面是因为陛下的私心。
甚至有人怀疑,当年洛平川殿试时,陛下是不是看出了对方的身份,所以才点她为状元。
这种怀疑也就在心中转一转,他们是不敢说出口的。
不过仔细一想,也觉得不对劲,当时陛下并没有过多关注洛平川,再说对方的成绩确实不错,寒门出身,前面又中了两元,陛下凑个三元及第也无可厚非。
只是没想到这般凑巧,他们大景朝出了一个女状元,转眼出了一个女皇帝。
老天爷是觉得他们这群人的日子过得太好了,玩命给他们找刺激。
褚青霞说完后,给洛平川使了个眼色。
陛下是女子,咱们都是女子,现在正是表忠诚的好时候。
洛平川心中叹气,当即出列,也表达了支持。
随着洛平川的话音落下,米开城、廖修远、陈飞昊、邓盟……纷纷开口。
众臣看着一个个出列的官员,表情有些复杂,眼睛不知道第几次看向高台上的皇帝。
与先帝的威仪凛然不同,陛下则是明丽清濯,若说先帝是烈日,陛下正如此时的朝阳,同样光芒万丈,同样威仪赫赫,却不伤人,给人带来无限期待。
他们真正从内心明白,不管上面坐着的陛下是男是女,她都是天下的帝王!谁也不能指摘!
更不用说陛下是先帝的孩子,朝阳或许有一日就成为了烈日,也许对于芸芸众生来说,无论朝阳还是烈日,都只是太阳一天中的不同叫法。
正如许多偏远的百姓比起皇帝是谁、是圆是扁,更关心他们明日要吃的东西,上交的税赋,许多人都知道头顶那个天叫皇帝,是男是女,重要吗?
不算徐於菟、谢少虞这些陛下一手提拔出来的人,还有虢国公、长公主、宣王他们拱卫在陛下身边,有这群猛兽护着,即使陛下是幼兽,也能让她毫发无损,何况陛下从来都与“柔弱”这二字无关。
即使她现在成了女子!
晌午的太阳爬的越发高,越来越多的阳光涌入太和殿,今日的朝会终于结束。
殿中众臣转身,被照进来的刺目阳光盖了一脸,下意识抬手遮掩。
居然这么晚了!
看太阳的爬升高度,怕是快到辰时正,他们居然没有察觉。
众人回身看了看皇座位置,陛下已经离开,洪公公也不在。
大家迷茫的眼神在殿内看了一圈,最终落到谢公、曾太傅身上,仿佛溺水的人儿看到浮木一般,连忙将两人围住。
……
“曾太傅,您快来救救我等,这可怎么办?”
“谢公,陛下……陛下真是女子?不会是与我等开玩笑吧?”
“可能是开玩笑,你看,陛下今日穿的衮袍与装饰与旁日无异!”
“你这话说的太废话,若是陛下穿了一身女装,你现在怕不是早就吓晕了。”
“欧大人,刚才明明是你哭的不能自抑,我可比你表现好多了。”
“休要打岔,太傅,陛下这事就这样结束吗?如果传到民间,让天下百姓怎么看啊?”会不会嘲讽他们平日瞎了,连陛下的真实身份都看不出来。
曾太傅瞪眼:“这般姿态有辱斯文,陛下是女子都没像你这般过。”
“太傅,卑职也是别吓到了,微臣是不是还在做梦,要不您打卑职一下。”
曾太傅:……
谢公心中叹了一口气,“诸位,冷静些,陛下现在与大家开诚布公,我等应该镇定,不辜负陛下的期待,况且,陛下这事,也是先帝一手安排的,我等还是正视现实,想着如何将此事对天下的影响降低些。”
围着他俩的人顿时面如土色,失神地看着殿中装饰。
而邓盟早就扯着陈飞昊去找虢国公算账去了。
虢国公听完他的控诉,沧桑的眸子带着嫌弃,“事关重大,你这狗脑子不行。”
邓盟磨了磨牙:“爹,我是狗脑子,您能逃得了吗?”
“……”虢国公眼睛微眯,当即就抬腿踹了出去。
邓盟下意识躲闪。
他跟着他家老子这么些年,他家老子一根胡须须动,他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陈飞昊见状,给了邓盟一肘子。
上下同时遭到围攻,邓盟扭头怒瞪陈飞昊。
虢国公嘲笑道:“活该!”
……
那边宋致拉着谢少虞在一旁等谢公、曾太傅。
宋致余光瞥见谢少虞面上释然的笑,眼皮微跳,低声提醒道:“许多人都哭着呢,你面上别笑这么开心。”
“……”谢少虞眸光微闪,语气不解,“老师这是何意?弟子不解。”
宋致斜了他一眼。
装什么大尾巴狼。
正想开口,忽而瞥见褚青霞、洛平川走过来,顿时闭上了嘴。
褚青霞打招呼,“宋大人,谢大人,你们有没有空,晚上我请你们去雨轩楼吃席庆祝庆祝。”
宋致:……
谢少虞闻言低声忍笑,“老师,您看,不止我一个人开心,许多人都为陛下高兴呢?”
宋致呵呵一笑,“她是女子,你呢?”
谢少虞扶额头疼。
他家老师的这双眼神真是照妖镜,让人一点都藏不了。
“褚大人,陛下才公布身份,你莫要太过张扬,否则会给陛下带来麻烦。”宋致无奈道。
说话时,他看了看洛平川。
不解褚青霞心思单纯,洛平川应该劝着点。
洛平川苦笑解释:“青霞说,她带着咱们偷偷去。”
“……偷偷?”宋致顿时一头黑线。
他是不懂褚青霞这种女人。
都去酒楼了,还怎么偷偷的。
褚青霞眼珠子转了转,“不行就不行,过两日再说,今儿这种大喜日子,我要回去给陛下拿出成果,让陛下刮目相看。”
宋致:……
谢少虞:……
旁边听到这话的官员纷纷斜眼:……
什么大喜日子,今儿若不是大家意志坚定,怕是要出丧。
大家心生悲凉,一开始上朝时,大家看今日郑重的样子,猜测谁要倒霉了。
没想到是大家一起倒霉!
第120章
众人围着谢公、曾太傅时,宣□□王、长公主等人已经去了乾清宫。
到了乾清宫,霍瑾瑜请三人坐下。
长公主微微偏头,观察霍瑾瑜,不知道是不是心态变了,往日觉得霍瑾瑜这身龙袍穿的漂亮,风度翩翩,现在看着总觉得龙袍有些厚重了,心疼自家妹妹小小年纪就要承担如此大的责任。
“二姐?”霍瑾瑜察觉她的目光,有些疑惑。
长公主笑了,“陛下今日可累?”
“累倒是不累,朕看朝中众臣的模样,怕是要做几天噩梦。”霍瑾瑜摇头叹息道。
不过倒是看了不少热闹。
再说今日重头戏在洪公公,她只是坐在龙椅上看热闹。
“噗呲!”长公主忍俊不禁,“陛下这话说的,实在是此事亘古未有,大家被吓到实属正常。”
宣王也笑道:“陛下出生时那么多祥瑞,是天生帝王,朝臣们想清楚后,就会接受现实。”
即使刚才洪公公宣读遗旨后,那些大臣也不敢反抗小七的权威,再说还有他、大哥、二姐、虢国公护着,此事也不用那么担心。
“……”霍瑾瑜笑容微滞,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脸促狭的宣王,当即给了他一个白眼,“六哥,朕要解释一下,父皇那个遗旨纯属自我创造,
朕出生时听母后说,可比你乖多了。”
毅王闻言,顿时哈哈大笑,“陛下此话说的没错,我听女官说,六弟出生时,可是折腾母后好几个时辰,气的父皇在他出生后,使劲打了他好几下屁股。”
宣王:……
霍瑾瑜得意地冲宣王眨了一下眼。
长公主、宣□□王在乾清宫与霍瑾瑜聊了一会儿后,没有再耽搁时间,现在不是沟通感情的时候。
即使他们嘴上说的再轻松,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从现在开始,他们需要做的事情又许多。
三人并排走在紫禁城的石板路上,凉风拂面,灿烂的阳光将三人的影子拉的斜长。
长公主率先开了口,“小七虽然成了女子,大婚事宜不能拖,等到大臣们适应这一波后,估计就要为小七选皇后了。”
“……皇后。”毅王被这个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知道他就是利剑在颈都面不改色的人。
“……”宣王也是脸皮直抽。
过往“皇后”这个词都是形容女子的,因为小七,这个词也有了新的解释。
长公主见两个大男人一副惊恐的样子,斜眼道:“怎么?小七是皇帝,难道她的男人不是皇后?”
忽而她面上勾唇一笑,眸中起了浓厚的兴致。
其实小七公布身份这事有许多乐子,尤其小七大婚这件事上,她倒要看看朝堂如何掰扯。
前段时间,洛平川身份暴露,因为算是首位朝廷女重臣,过往官员都是男子,男女有别,说实话,有时候不止她担心洛平川出事,就是其中许多官员也担心洛平川出事,影响他们的名声,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在制定章程。
虽然褚青霞也算是朝廷勋贵,但是她所在衙门特殊,麒麟研究院重研究和实力,各院的交集、应酬比较少,而且麒麟院又不与朝廷其他衙门有过多交集,所以对于褚青霞相关待遇与其他勋贵并无区别。
现下小七将女子身份公告天下,先不说朝廷大事,单是内廷规矩就要改一下。
宣王:“你这话敢在小七面前说嘛?”
长公主脖颈修长洁白,此时昂首挑衅道:“我敢,你敢吗?”
“……不敢。”宣王嘴角抽了抽,但是他心头已经在考虑给霍瑾瑜选夫事宜。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这些说的还太早,小七有自己的顾虑和节奏,咱们现下要忙的不是这些。”毅王连忙劝架。
长公主:“大哥说得对,事情还不急,现下主要平稳渡过这一段时间。”
宣□□王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情,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
早朝的事情随着各部官员上衙,很快传出去,一开始传出去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文武百官在唱大戏。
开什么玩笑,他们的陛下是女的,还不说陛下是神仙让人来的信服。
说陛下是女的,他还是玉皇大帝呢!
很快消息证实是真的,各官署还是民间都人仰马翻。
褚青霞刚回到麒麟院,就被人包围住了。
大家都知道褚青霞今日去上朝了,作为现场见证者,肯定清楚。
……
“褚大人,听外面说,陛下是女的,真的吗?不是耍大家玩的吧?”
“不对,外面有人说陛下是女神仙。”
“女神仙也是女的,没什么大差。”
……
褚青霞看着面前一张张求知若渴的面庞,就连西院的司利言都出来了,顿时勾唇一笑,得意地背着手,“当然,我都是女的,陛下为什么不能是女的,你们少见多怪。”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安静。
……
“果然,我还是在做梦吧!”
“今日太阳没从西边出来,怎么听见褚主任说胡话。”
“褚大人,不要开玩笑了,陛下乃堂堂男儿,怎么可能是女的。”
……
褚青霞一听,顿时不满了,冷哼道:“是你们眼巴巴问我的,我说了答案,现下又想自欺欺人,你们操什么心,陛下无论是男还是女,又不影响咱们麒麟院。”
众人看着她欲言又止。
这不能一概而论,古往今来,皇帝都是男的,没听说过有女子。
褚青霞再次开口道:“还有,先帝和先皇后也知晓陛下是女的,只不过将她当成皇子养。”
众人瞪眼,这与他们设想的不一样。
原以为是陛下女扮男装才得到这个皇位,现在你告诉先帝也知晓,他们怎么有些不相信呢。
褚青霞见大家不相信,白了他们一眼,“先帝留有遗旨说的清清楚楚,陛下出生天降祥瑞,先帝得上天启示,陛下天生帝王,所以先帝将她当皇子养,本来就是要传位给她的。”
众人:……
“……可是……可是,陛下她为什么现在说,又没人怀疑她。”
说话的人快要哭了,他忠城的陛下居然是女子,这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褚青霞:“我刚刚说了,不是陛下要公布的,是先帝留了遗旨,嘱咐贴身大总管公布的。”
众人听完,脑中仍然轰轰的,只能跟着褚青霞的节奏不断点头,至于脑中听进去多少,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哄完众人,褚青霞愉快地进了东院办公室。
核桃贴心地给她上了茶,“师父,您辛苦了,说了那么多话,喝口水。”
“不错。”褚青霞吹了一下茶沫,小心抿了一口,“说吧,你有什么想问的。”
“师父,早知道今天有这么重大的事情,我也跟着去了。”核桃后悔地握紧拳头。
她若是在场,肯定能见到许多热闹。
相信遗旨宣布时,金銮殿中的文武大臣样子肯定很好看。
褚青霞睥了她一眼。
心想幸好没让她去,否则她当时脸差点砸地上的糗样就被小徒弟看到,日后怎么在核桃面前维持师父的尊严。
“你就是去了,也是在殿外等着,能看到什么热闹。”褚青霞淡然道。
“这不重要,这么重要的事情,陛下都想到您了,您居然没想到我,师父,咱们师徒的情分还不如陛下对你的。”核桃说到这里,嘴巴都能挂油壶了。
“……”听到这话,褚青霞就呵呵了。
之前她就纳闷陛下为什么叮嘱她,现在看来,一是真是惦记她,二是想第一时间看她的乐子。
呜……偏偏她没有察觉,措不及防下出了丑。
“师父?”核桃不解褚青霞情绪怎么一下子高,一会儿低。
“干啥?”褚青霞抬眸示意她站好。
“师父,您说陛下是女子这事,天下人能接受吗?”核桃有些担忧。
就算她再不甘,再为女子叫屈,但是也没法否认,现下是男子的天下,女子行走在外,就要受到许多束缚。
褚青霞闻言,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莫要担心,陛下既然敢公布,就有解决的能力,难道就因为陛下是女子,天下人就能看低陛下?”
核桃顿时摇了摇头。
忽而她又纳闷道:“为什么现下外面还有许多人传言陛下是女神仙?”
听到这个说法,褚青霞也是纳闷:“我也纳闷,女神仙与女子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女的,难道更让人好接受些?
……
其实所谓“女神仙”传闻的推动有宣王的手笔,宣王则是受到了宋致的点拨。
别说,效果很好,经过一天的发酵,现下京中有两个版本较为流行。
第一个版本比较接地气,也接近遗旨内容,说陛下出生时,先帝与邓皇后见天地祥瑞不断,得天旨意,将陛下当成皇子养在身边,然后先帝驾崩后就将皇位传给陛下了。
第二版本则是,霍瑾瑜上辈子乃天上的神仙,出生时投错了胎,成了女子,被先帝当做皇子养在身边,自小就会腾云驾雾,先帝欣喜,最后将皇位传给女神仙,为了让女神仙留下皇家血脉,才让贴身大太监公布身份,为陛下选夫。
宣王之前只是听宋致说起曾太傅的吐槽有了灵感,只让人传出了“女神仙”这个点,可是经过百姓优秀的脑洞润色过后,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宣王:……
苍天可鉴,后面的内容绝对与他无关。
听到这种说法的宋致:……
这种流言传播范围这么广,若是没人推动,他是万万不信的。
只是这说法,陛下那边觉得如何?
……
“……”听完外面情况的霍瑾瑜自然觉得不如何,“女神仙?朕?”
韩植眼睛笑成缝,“对啊,外面许多人都说您是女神仙呢。”
霍瑾瑜斜了他一眼,“谁干的?”
“……这……”韩植还想狡辩一下,但是他扛不住霍瑾瑜的眼神,缩了缩头,低声道:“好像是宣王干的。”
霍瑾瑜:……
她就知道!
“其实,这件事对陛下您来说是好事。”韩植小声道:“百姓也更能方便接受。”
霍瑾瑜嘴角微抽,“百姓乱说,你也稳不住吗?子不语怪力乱神,少些封建迷信,让朕安心些。”
“奴才知错!”韩植连忙认错。
霍瑾瑜摆摆手,“算了,也不是你的错,真难为六哥他们了,还有这主意。”
再加上老霍头遗旨的内容,她觉得未来她的野史肯定很精彩。
……
其实不知这两种说法,还有其他流言,有不少阴谋论。
……有谣传说霍瑾瑜女扮男装威逼先帝硬抢的皇位,不过这种没有市场,没有逻辑,若是硬抢的,先帝也不会留遗旨,听说不止给朝堂重臣留了,还有还长公主、毅王、宣王、虢国公他们……
……也有人怀疑昭王当年出事,就是陛下的手笔,毕竟当时朝野都觉得昭王登基的可能性很大,不过这说法传播性也不大。
倒是因为这种流言,许多人怀疑是不是因为当年昭王出事,先帝才着重陛下的,但是先帝已经驾崩十年,这种说法也问不了当事人。
……
徐於菟一回家,就被徐衔蝉拦住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哥,外面说陛下是女子?真的吗?是真的吗?不是在哄骗大家吧!”
徐於菟将她推开,坐下倒了一杯茶,“是的,陛下是女子,先帝也早知道。”
徐衔蝉嘴巴张的大大,在前厅空地激动地转了两三圈,感慨道:“陛下居然将你们都骗了。”
听到这话,徐於菟端茶的动作一顿,勾起一抹昳丽的笑,“也包括你。”
“陛下真强!”徐衔蝉轻叹一声,嘴角也经不住露出笑容。
徐於菟:“是啊,陛下确实让人心悦……臣服。”
徐衔蝉在他对面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目露遗憾,“可惜我没能见识到今日的场景,我就说嘛,陛下长得也好看,登基这么多年都还未成亲,肯定有缘由,原来是这啊……唉!亏我小时候,还想嫁给陛下呢,现在彻底没辙了。”
徐於菟听得眼皮微跳,无语道:“陛下就是男子,你现在这样子也没辙。”
“……坏蛋。”徐衔蝉瞪了他一眼,忽而凑近道:“对了,听说陛下是让洪公公当众公布先帝的遗旨,大殿中的文武百官都人仰马翻的,还有人晕了,真的吗?霍永安他们呢?”
徐於菟慢吞吞道:“霍永安没去。”
“啊?他没去……嘿嘿……那他挺倒霉的。”徐衔蝉顿时心情顺畅了。
这热闹她没见识到,霍永安这个有资格上朝的郡王也没赶上,心里痛快多了。
……
傍晚的长安街笼罩在一片金色的余晖中,赶着出城的人们行色匆匆,也有人闲庭信步,也有不少忙了一天活计的百姓终于有了闲工夫聊天喝茶。
尤其今日还有大事发生,可将不少百姓都炸蒙了。
玉春轩是长安街上知名酒楼,主打亲民路线,价格较为实惠,加上饭菜可口,所以一直生意不错,往来百姓很多,各个阶层都有。
霍永安喜欢来这里,是因为他喜欢这个酒楼做的麻辣锅子,而且可以听到不少热闹,可比一些富贵酒楼有意思多了。
此时二楼天子一号房内,霍永安、贾拓、周语堂坐在桌旁,饭菜已经上齐,不过三人没什么心思吃饭。
贾拓干笑两声:“你们都怎么了,咱们出来聚会,不就是要喝酒吃菜的吗?”
周语堂神情恍惚,“陛下都变成女的了,你怎么还心思吃饭。”
“呃……首先我要纠正你,陛下从始至终都是女的。”贾拓摸了摸鼻子,拿起筷子想要应付一下,抬眸就对上了霍永安的眼神,纳闷道:“怎么,你也没心思吃饭。”
霍永安端起茶抿了一口气,望着旁边半掩的窗户,轻声道:“贾拓,你知道今日我听到消息时,还以为没睡醒,被娘打了一顿。”
贾拓纳闷:“四公主殿下为什么打你?”
霍永安平静道:“我娘也以为在做梦!”
“噗——”周语堂一口茶喷出来,“哈哈哈,我看四公主想打你许久了,只是借这个由头教训你。”
霍永安闻言,无奈地看着他。
确实不排除他娘因为他迟迟为成亲,借势打他,但是也不能由着周胖子这样说。
贾拓摇头叹息,“真是人活久了,什么都能见证到,我爹听到消息,一下子滑了一跤,脚就骨折了。就这样还不服老,嚷嚷着要进宫见陛下,陛下听到消息,派了御医过来,他就消停了。”
“我觉得听到这消息的人,很难保持镇静,就是我,现在路上见到女子,心都要抽一下,想起陛下这事。”周语堂摇头叹息,一口喝完了杯中茶,又倒了一杯茶。
“啊?你这心态不对,陛下这事与普通女子何干,你自己惊吓过度,不要推己及人,我就挺淡定的。女子而已,又不是妖精,你看百姓听到陛下是神仙都能淡定。”贾拓故作轻松道。
听到这话,周语堂、霍永安额角满是黑线。
周语堂没好气道:“百姓乱传,难道你就当真了。”
贾拓饮了一口茶,龇牙道:“说不定,你看咱们陛下干的那些事,说实话,真是神仙,我是相信的。”
只是看陛下的脾气,如果真是神仙,直接将自己变成一个男子多好,省的弄出这些动静。
周语堂:“现在我算是明白,陛下为什么会允许徐衔蝉入军营,为什么能容下洛大人、褚大人他们。”
“乱说什么!”霍永安当即踹了他的椅子一下,“徐衔蝉、洛大人、褚大人他们所得都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若不是女子身份,她们的功绩若是放到一个男子身上,肯定比现在还要平步青云。”
“哎哟——急什么,我就是说了外面的一些小想法,肯定有许多人这样想。当然在我心中,和你一样,洛大人、褚大人他们的功绩绝对要强过大部分男子,我爹经常说,如果说我有洛大人、褚大人他们一半的能耐,以后香火就不用担心了,子孙后代会供奉我吃不完的香火。”周语堂摇头郁闷道。
霍永安、贾拓当即给了他一个白眼。
真是想得美。
贾拓拎着茶壶给周语堂、霍永安续了茶,给他两人倒完之后,轮到自己时,只剩下一些茶叶了,
正想开口,忽而听到一楼传来热闹的争吵声,话题正是关于陛下。
也是,现在京城中还有什么事能比的过陛下的事情重要。
……
此时大堂中,正是人多的时候。
……
“咱们景朝以后别不会都是女子当皇帝吧!”
“嘿……这有一就有二,再说还能有其他人比陛下当得更好吗?”
“陛下这个皇帝当得只能说无过,而且她是女的,你们就没其他想法吗?天下要乱了,大景朝要亡了——”
说话人这话一出,“啪”的一声,迎面一个巨掌呼在他脸上,右脸颊顿时一下子肿了老高,眼冒金花,他顿时暴怒,“干什么?”
动手的虬须大汉捋了捋袖子,露出铜黄扎实的手臂,“老子揍的就是你,咱们都是听乐子,你偏要自找死路,日子过得好好的,说什么‘亡了’,我看是你才是亡了,前朝当皇帝的都是男子,除了开始的那两个,后面都是软蛋,加起来连陛下一根手指都比不上,别说陛下是女的,她是什么老子都认。”
被打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大手指着虬须大汉说不出话来。
“好!”
周围人纷纷为虬须大汉鼓掌叫好。
他们也觉得好,肿脸男人看着衣冠楚楚,应该是个家境殷实的人,这般危言耸听,简直该死。
他们想听乐子,又不想找死。
再说陛下登基以来,可以说是兢兢业业,这些不只是朝廷宣传的,而是他们这些底层百姓确切感受到了的,若是让他们回到十年前,向他们自己讲现在身边的变化,恐怕他们都不信。
“干嘛?还想再让我揍一拳,要是不服咱们报官?”虬须大汉才不怕。
若是报官,说不定他还能得到嘉奖了。
肿脸男人捂着脸,恶毒地看了看虬须大汉一眼,愤怒地拍着桌子,“小二,结账!”
看热闹的伙计连忙将毛巾甩到肩上,躬身上前,“客官,一共六钱银子,余下的十文钱掌柜给您抹了。”
“哼!不用!”肿脸男子掏出一枚五钱币、一枚一钱币放到桌上,拿起包裹离开了。
伙计见状,不再客气,收起钱,热情道:“下次您再来!”
众人见他离开,不再关注。
“陛下是女的,以后娶的爷们,咱们要叫皇后娘娘吗?”
这个话题一出,大堂中的人一下子精神了,这个话题可比刚才那个有趣、让人安心多了。
“大老爷们叫皇后娘娘,他敢应,老子还张不开嘴呢。”
“不叫皇后娘娘,难道叫皇后爹爹……”说话人说完,自己都没忍住笑,拍着桌子不停笑。
霍永安、周语堂等人也经不住爆笑出声。
大堂众人也笑出了声。
“不行,这样感觉占大便宜了,就不能叫皇后吗?干嘛弄个皇后……娘娘,当然爹爹更不行。”
“那皇后爷爷更不行了……这可不好办啊!礼部那群大臣肯定在头疼。”
“哈哈……急什么,等到陛下成婚了,咱们不是就知道了。”
“我觉得最后还是叫皇后,皇帝、皇后才是一对,除非陛下嫌弃麻烦不打算立后。”
“嗯,也有可能,陛下现在可以自己生,皇后真没有必要。”
……
厢房里的霍永安他们仍然笑的合不拢嘴,不得不说还是百姓会想。
霍永安:“等哪日我见了陛下,要将这话告诉她,让她也乐呵乐呵。”
贾拓:“那行,反正陛下也打不死你。”
即使他与陛下没见过几面,和霍永安相处了那么久,也了解一些陛下的脾气。
周语堂:“哈哈哈!”
“……”霍永安默默给了他一个死鱼眼。
听完刚刚的乐子,三人终于有了食欲,周语堂让店伙计上了两份凉茶,然后三人好好吃了一顿。
吃饱以后,众人离开酒馆。
乘坐的马车走到路口,一个身影蹿了上来,车夫淡定,继续赶马。
上来的人相貌平平无奇,落到人群里转眼就会忘记,向霍永安拱手道:“郡王爷,刚刚那人七拐八拐去了昭王府的后门,属下见到昭王府的一名管事出来见他。”
此人所说的人是之前被虬须大汉揍的肿脸男人。
霍永安眸光深沉:“继续派人盯着,若是有意动,直接动手。”
下属点了点头,快速又下了马车。
周语堂托腮沉思:“昭王不是中风了吗?怎么昭王府的人还不安分。”
“御医说了,好好治疗,三五年内就有可能痊愈。”贾拓讥笑道。
昭王府的人不会觉得陛下现下是女的,他们昭王府的机会就来了?
堂堂世家名门闺秀昭王妃如此天真?
而且此次陛下又不是暴露身份,而是自己主动公布,许多事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时候异动,不明摆着找死吗?
周语堂意味深长道:“御医说的是精心治疗,这若是出了事,是不是代表昭王府的人不尽心,昭王爷也是可怜,好不容易死而复变回王爷,又中风了。啧啧……”
贾拓:……
都说胖子心眼多,真是没错啊!胖子真是干错行了,应该去官场,不应该来沙场。
“周胖子这话说的没错。”霍永安同样沉着脸道。
一旁的贾拓嘴角抽抽。
想要摇醒霍永安,让他不要冲动。
就是昭王再混蛋,他和四公主也是一母同胞,而且崔慧贵太妃还在昭王府养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