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许多天没有见到沈闻辞了。
江言有一种直觉,沈闻辞不是有别的事忙或是单纯懒得理他,而是单纯地……不敢见他。
每日早些时候都能听到脚步声在洞门口站定,过了许久才离开。
直到今日。
沈闻辞的脚步依旧如往常一样在洞门外停留了许久,只是这次没有走开,而是直接进来了。
江言挑眉看向来人。
果然是在避他,连视线都只是在空中微微交织,便立刻看向了别处。
究竟是怎么了?
另一边,沈闻辞的指尖已经在江言看不见的地方把衣角皱成了一团。
那日,他在洞口无意窥见……那一幕。江言并没有注意到他,是那个戴面具的黑衣男子,他看见了自己。
黑衣人故意微微偏头,朝他挑衅地笑了笑。
沈闻辞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江言此刻并不像被强迫,若是上前打断,岂不是多管闲事。
可是……可是他竟然忍不住想,如果是他。
如果是他面对着江言充满情欲的双眼,江言的指尖插入他发间。
沈闻辞无法控制地想的越来越偏。他知道自己此时的状态很怪,但他就是想要……沉溺。
在沈闻辞的意识清醒过来之前,他已经狼狈地离开了那个地方。他觉得自己应该冷静。他故意躲着江言,好多次下意识走到了洞口,站了许久又悄悄回去。
可是,沈闻辞清楚地知道,江言呆在此处的时间不会太长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抵挡得住韩昀,即使是他。无人知道韩昀究竟有如何实力,但沈闻辞曾经有一次与他交手:毫无胜算的可能。
沈闻辞也清楚地知道,这位臭名昭著的所谓魔尊,其实比许多自诩正道之辈要有良心许多,但也极度固执。
那时候,无论江言是会跟着韩昀走或者一个人走,这里都不会是江言最好的选择。
江言的神情,那种他从未见过的神情,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梦中。
每次醒来,这位向来薄情的仙尊,都会愣神许久。
他想自己该是被下了某种蛊,无药可解的蛊。
终于,又一次在洞口犹豫良久,沈闻辞直直踏入进去。
江言闻声抬头,看见是他似乎有几分惊讶。
“你在这不会待太久了,”沈闻辞避开江言的眼睛,“我后屋有一处温泉。”
江言被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整的微微一愣,不过还是点了点头。“那便多谢尊者美意。”
沈闻辞蹲下身子,替他解开锁链。期间一眼都没有看他,甚至一下都没有触碰到江言。
江言心中虽是疑惑,倒也不好多问。只是跟着沈闻辞来到了他所说的温泉。
温泉处雾蒙蒙地一片,仅仅接近便能感受到那种刚刚好的温度,呼唤着来人的享用。
这几日都没有好好沐浴,有此等宝地,江言自然无法拒绝。
沈闻辞领他到了地方就不见了踪影。江言没有多想,脱了上衣便直接进去。
泡了一会,江言突然听到旁边传来下水的动静。他立刻醒了神,警惕地看过去。
却是沈闻辞。
只是……又不太像沈闻辞。
归墟尊者惯是眉眼若含冰霜,一袭白衣清冽出尘的模样。只是此刻,或许是因为水汽的氤氲,那眉眼竟软了几分,少了些许冷冽,多了一分朦胧。
白衣紧紧地贴在他身上,裸露出来的肌肤是过分的白皙。一头白发如瀑,周身皆是雾气,精致的眉眼正正看向他,竟像是仙人下凡。
或许更准确些,是仙人还俗。
不过……似乎是他的错觉,为何沈闻辞的耳朵尖红的像是快要滴血。
或许是蒸的太热了些。
沈闻辞看江言半晌,却见他毫无动静。只是一开始看他一眼,眼中划过惊艳,然后便立刻礼貌性的移开视线,不再看了。
江言的长相是极有攻击性的。干净利落的线条,高挺的鼻梁与带一丝野性的眉眼,眼中永远是似乎隔着极遥远的距离的疏离。
让人忍不住想打破他那份永远如一的冷静,让他为自己,露出别的表情。
沈闻辞的喉结滚了又滚,竟觉得有些干渴。
另一方面,他又有些气闷。他的弟子向来都赞他是仙人下凡的,难道竟都是骗他的,其实他长的也不过如此。
还不如那个劳什子黑衣人。
沈闻辞的指尖紧了紧,索性直接往江言身边走去,
江言确实被惊了一下,“尊者?您有什么事要说吗?”
他觉得像沈闻辞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估计是不懂共浴是多么暧昧的事,可是离的太近了,未免也过于……暧昧了些。
沈闻辞似乎梗了一下。
“无事,”他的声音在水汽中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我只是,沐浴而已。”
话音刚落,一丝懊恼从沈闻辞眉眼间划过。
他觉得自己简直愚蠢的可怕。
还有,懦弱的可怕。
气氛一时僵硬住,江言犹豫了一瞬,还是道,“不如尊者先行沐浴吧,我待会再来。”
沈闻辞一听,却有些急了,反手就抓住了江言的手腕。
江言回过身看他。
沈闻辞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些。
江言比他稍稍高上些许,此刻垂着脸看他,两人的鼻尖都快要触碰到一起。
沈闻辞甚至能感受到江言身上的热度。
江言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因为沈闻辞的性子一直没有往某处想的脑子终于瞬间开了窍。
他仔细看着沈闻辞,毫不意外地从那故作镇定的眼睛中找到一丝慌张与……期待。
江言轻笑一声,尾音微微上挑,有些野性十足的撩人。
他冷不丁往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接近于零。
沈闻辞似乎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江言却慢慢收回了笑容。
他一向不喜欢过于矫情的人。若是不喜欢,何必做出这副姿态。
他冷下了眉眼,也往后迈了一步,表情冷硬地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沈闻辞愣愣地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慌乱成一团,某种强烈的意识催促着他立刻做出挽留的动作。
可是他进一步,江言就退一步,眼神始终疏离。
沈闻辞觉得心下酸涩,某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很是难受,而唯有眼前的人,是唯一的解药。
下一刻,他的腰带被自己慌乱地挑开,有些紧张地看着江言。
“别走,”他的声音抖的可怕,“你不想……尝一尝我吗?”
……
江言脚步也如他所愿的顿住了。
他看着沈闻辞,眉尾似乎还带着冷意。
只是,沈闻辞这样的模样,也过于,了些。
平日里冷若冰霜的眉眼此刻慌乱成一团,眼尾微微泛红,似乎是怕眼前人毫不犹豫地离开。
轻薄的衣衫落在水中,白皙的肌肤与一头白发相衬,像是落入凡尘的精灵。只是可能因为从未在别人面前如此袒露,有些轻微的发抖。
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透露着紧张,可是还是义无反顾地直视着江言,极坚定的。
江言轻轻叹了口气。
他上前两步,回到刚刚的位置,嘴唇轻轻地吻上沈闻辞的眼睛。
沈闻辞紧张地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个不带任何,色,情意味的吻。
他等了又等,却不见江言有任何下一步动作。
沈闻辞急忙睁开眼睛,正对上江言促狭地看着他的视线。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鬼差神使地,沈闻辞开口问道。
“江言,江水的江,言语的言。”
“阿言,”沈闻辞念了几遍,“那个人……他知道你叫什么吗?”
这吃的哪门子的醋。
江言顿了顿,“他不知道。”
只知道假名,应该也算是不知道吧。
沈闻辞眼尾似乎划过一丝笑意,声音似乎都没这么颤抖了,“那么阿言,你不想……要我吗?”
……
沈闻辞连低喘的声音都是极克制的,更像是闷哼,咬在牙间,只是被江言的动作撞的稀碎。
他的眼尾泛红,一头白发在水中上上下下地荡着。但看着江言的眼神却始终清醒而克制,大胆而羞涩。
禁欲者堕入情欲,无心者坠入爱河。
沈闻辞甚至抽空看了看江言情动时的眉眼,与那日在洞口所见做了比对。
依旧是湿发粘在额头,眉眼中消了几分平日的漠然,多了一丝情动时的欲望。江言认真专注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被注视的人会不禁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眼中只有自己。
沈闻辞的指尖忍不住划过江言的后背,但又怕划伤了他,动作极轻,更像是某种情趣。
嗯……
沈闻辞模模糊糊地想。
今日的神情分明更动人些。
只是在他看不清的地方,在江言的眼睛深处,依旧是永远如一的疏离,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过客。
清寂无人的归墟山巅,水波不休地荡了一夜。往日里总是万籁无声的地方,今日却一直有不停的水声,与暧昧的低吟。纠缠的鱼尾在水中嬉戏,抵死缠绵的身影在水中若隐若现,青丝与白发的发尾缠作了一团,似乎无可分离。
寝殿的灯破天荒地亮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