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洹忽觉背后一阵凉意。
“还有你的。”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身后发出,曾佳从两儿子说余子奕时就已经醒了。
她记得那个孩子,好多年前了。
那小半年的事情太多了,元大哥车祸去世,安葬好后苏莓又自杀未遂。那时她是真的慌了,那几天元洹也是一直在医院,守着苏莓,寸步不离。
她打心眼里心疼苏莓,更心疼元洹。
好在都挺过去了。熬过了那半年,他们母子俩好像都进入了正轨。当时她总是拉着苏莓陪她接孩子放学,有好几次看见元洹和那孩子一起,还经常带回家吃饭。
某年他们夫妻两口带着两儿子去影院,大厅的荧屏上有那孩子的电影宣传图。当时他儿子又大声又惊讶的一边口吐芬芳一边指着海报对元洹喊,惹得其他观影者看了他们好几眼,属实丢脸。
“哈哈……曾姨你醒啦?”元洹有些尴尬,他和余子奕本来没什么的,从曾钰灵嘴里讲出来就是好大一个八卦。
万一曾姨要觉得他俩有点什么……
不对,什么都没有,担心什么呢。
“醒了。”曾佳目光落在导航上,“还得一个小时啊?”
“嗯。”元洹定了定心神,“赶得上吃午饭的。”
已经过了堵车的路段了,按照现在的速度,等会儿即使慢慢爬山,饭点前也能到达一光寺。
曾佳没再说什么,慵懒地靠着椅背给自己老公发消息。
车内安静下来。
“其实我想拜财神。”曾钰灵突然说。
元洹搓了搓手指,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英雄所见略同。”
“拜吧,你求姻缘都不一定有用。”曾佳掀起眼皮看了眼后视镜,“不知道我们东方的神能不能保佑你这东西结合的姻缘。”
“哈哈。”元洹噗嗤一笑,朝身后竖了个大拇指,“曾姨锐评。”
曾佳冷不丁突然开口,沉默了自己儿子,逗乐了自己的干儿子。
三人又错开话题各自聊了会儿,赶在十一点前到了山下,花了至少半小时才找到车位。
本来准备走路上去的,现在决定坐缆车,前面排的人并不多。
“还好没多少人了。”曾钰灵有些庆幸,“我们还算来得合适?赶上了稍微人少的时候。”
十分钟后,曾钰灵的猜想落空,在他们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两三波游客。
元洹看了眼时间,有些担忧,“我有点担心吃不上饭。”
踏入寺院大门,不同于几年前来的那一次,清幽又庄重。
院内放着几张长方形的香案,香火不断,带着游客的愿望飘然升起。沿着殿外走过,现下的人山人海让空旷的殿堂多了几分烟火气。
香客虔诚地合起双掌,跪拜须弥座上的佛,诉说他们心中所求。
三人从斋堂出来,曾佳拉着两人穿过拥挤的人群到达正殿后方,付了现金后师傅说了句“心诚则灵”后,让两人一人抓一个小元宝。
抓起后,元洹用手指捏着元宝转了一圈,发现元宝底下有个数字,数字16,随后递给师傅。
师傅看了眼后依照元宝底端的数字给了两人一人一张签文。
接过签文,上上签。
[意中人人中意则那些无情花鸟也情凝一般的解结枝头学并栖]
三人道谢后,曾钰灵和元洹一人拿着一张签文一张解签券往偏殿去解签。
“我靠,我这是下签。”曾钰灵看着纸上的“下”啊“贱”啊的有些烦躁的皱着眉,随手递给了旁边的曾佳,又用手肘碰了碰元洹胳膊,“元啊,你的是啥。”
元洹将自己的签文递过去。
曾钰灵看了眼,评价道:“好签。”
“你看得懂?”元洹小声问。
“看不懂啊,但这不写了上上吗?”
“……”好吧。
今日抽签解签的人都多,偏殿有好几个师傅,曾佳带着两人往里面走,找到了人群最少的一块地方。
“我去外边儿看看平安符什么的,你俩待会儿出来找我啊。”曾佳把他们赶去排队,自己往外边儿走。
元洹往前看了一眼,守这张桌子的师傅少年模样,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左右。可能因为他长相年轻,排队的人并不多,但他桌边放的解签券属实不少。
不一会儿就排到他们了。
元洹挪了一步,让身后的曾钰灵往前坐板凳上,自己站在他右后侧听着。这种像背书提问的事情,他一般不喜欢做第一个。
曾钰灵有些惴惴不安地将手上的签文递过去,师傅接过签,看了一眼签文就放到了桌上,把底下小一点的解签券放到桌边矮一点的那一垒上,“你这签吧,虽然是下下签,但是也不算太坏,大概意思就是你父母只要同意,你的姻缘就顺利。”
小师傅伸手将面前的签文推回去,“你走吧,下一个了。”
“啊?就完了?”曾钰灵还没消化完他的话,问,“不多讲两句?”
“讲完了啊。”小师傅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仿佛自己说的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这些人真的奇奇怪怪,能一句话说完的事情还要扯十几句吗?
“……”妈的,解签还要花二十块钱呢,就一句话?
元洹看曾钰灵脸都黑了,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起来,让我。”
和刚才一样的动作,他的签文小师傅却多看了两秒,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你这个签,如果是求缘分,那会得贵人相助。”
说罢,他又看了元洹一眼,“若是婚姻的话,可能先否后泰,你需要多向对方表达自己的感情。”他指了指签文上的一段字,“这个意思是,当局者迷。即使情浓外人可见,但你自己也可能不清楚。”接着将签文一推,“好了,下一个吧。”
元洹看着被推过来的签文,又问了句:“意思是我需要多问问朋友?”
小师傅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天机不可泄露。”
“……”这算个鬼的天机。
元洹起身跟曾钰灵一块出去了。
到了卖平安符的地方,两人找了一圈都没看见曾佳,打电话过去才知道人已经在寺院大门口了,两人出去汇合。
曾佳正打着一把太阳伞站在外边儿,朝门口的两人招了招手,待两人走到她面前时,她从包里摸出几样东西塞到两人手上——平安符和一串十八籽手串。
“平安符塞手机壳里,手串平时不戴的话放家里收好。”
平安符是一块叠成三角形后塑封的小玩意,元洹顺从地掏出包里的手机,掀开手机壳将符咒放进去,然后重新装上壳子,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点拖拉。
身旁的曾钰灵同样。
但看见手腕上的手串,他又有些无奈,他并不喜欢在手上戴东西。
“要不要去写个祈福带啊?”曾佳看着院墙左右两边的摊位,有些蠢蠢欲动。
不等元洹和曾钰灵开口,便一手抓一个,往一边走,“走走走,就那边了,那边的树大。”
烈日炎炎,烛火气弥漫在空气中,耀眼的光照在树上,风拂过,一阵阵热意贴上皮肤。
三人各自拿了两条祈福带,手执着黑色马克笔,伏身在桌案上写字。
元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拿两条,心里却想着余子奕。
[祝万事胜意]
[祝万事胜意]
两条带子的内容几乎一模一样,除了字上方的图案。一条上面画着小鱼,另一条上面画了个圆圈。
写好后元洹将两条祈福带打了个结,围着附近的树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问师傅借了个板凳,“师傅,可以借我个板凳绑祈福条么?”
祈福树上扔满了各种红色的祈福带,按理说,只要抛到树上就没有问题,但他刚才看到树附近有好些掉落的祈福带。刚绕了一圈,看到一处树枝还有些空,只不过有些高了他不太够得着。
师傅很有善心地递给他板凳,自己站着,又叮嘱他小心点。
元洹拎着板凳,对着刚一笔一划写完祈福带的曾钰灵打了个眼神,曾钰灵又拉着曾佳,三个人走到最远最偏的一颗老树面前站定,元洹放下板凳,还摁了摁。
“稳的。”他一只脚踏上去,“扶我一把,我把他绑上去。”
曾钰灵赶忙过去扶住他的一条腿,“哎哟,你吓死个人,那板凳还晃了下。”
两条腿都站稳后,元洹的双腿被曾钰灵抱住,他有些无语,仰头看着那一节树枝,攥住手上祈福带的一端向上抛。
一次命中。
祈福带穿过树枝,但他并够不着另一头。
“……”元洹低头看了曾钰灵一眼,平静开口,“我有个想法。”
“等下你先松手,然后我跳起来把那头的带子扯下一点。”他膝盖抵了抵腿上的手。
“那多危险啊,万一崴脚了怎么办?”曾佳听了后有些不放心,“曾钰灵高,让他来。”
……身高硬伤。
“没事曾姨,我觉得我可以。”腿上的手已经松开,元洹朝祈福带的另一端一跃,抓住尾端后轻轻一扯,再松手落地。
脚震了一下,但没什么大问题。
仰头看,完美,刚好对称。
“我再上去系个结。”元洹甩了甩腿,重新踏上板凳,又给祈福带打了个结,还系了个蝴蝶结。
满意。
他慢慢蹲下,从板凳上下来,就看见那对母子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元元,人…也不必那么执着。”
“对啊,你让我上去,直接绑了不好吗?”
元洹微微一笑:“没事,我可以。”
他下来后,曾钰灵就接了上去,绑好了自己的两根和曾佳的两根。
元洹看着,心里耐不住地想,长得高挺好的,哎。
将用曾佳带的湿纸巾擦干净归还后,元洹又去买了个平安符,看着正在变阴的天,三人准备走路下山。想着今天的签,曾钰灵还有些愤然。
曾钰灵:“你怎么不跟我们一块儿解签?”
曾佳:“我百度了。”
元洹:“……”好有道理。
可是曾姨,解签的四十块钱不是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