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丝在三点入场,今天包了辉月大厦的一整层演出厅用作生日会场地。很快走完一遍流程,已经到了两点半,再有一会儿就开始了。
早起到场地内过了一遍排练后就开始在明信片上签名。
签了一千多次名字,中间的空隙和元洹打了会儿电话,自己吃了顿饭。总共三小时,节目和游戏交替进行。
生日会的门票余子奕本想免费的,但他姐说这样不好,过滤不了杂粉,于是余子奕便在入场礼物上费了些心思。
给每人准备了一块小蛋糕,一本以他的卡通形象为封面带有签名的笔记本和明信片和一枚上面镶嵌一条小鱼的可调节开口银戒。
银戒是公司准备的,他本来想送些别的,在得知消息时,甚至动了退回的念头。
去年年底时,余子奕第二次被提名为“金桂奖”里的最佳男演员。
在老戏骨的演绎生涯中,第二次并不代表什么,五次、六次的都有。但对他来说很难得,这是对自己母亲的交代。
也是证明自己有能力做好自己想做的事情,不需要他们插手自己的人生。
生日会开始,场馆内灯光熄灭,骤然一片黑暗。
led大屏亮起,余子奕从十五岁开始到现在参演过的电影角色剪辑、参与过的综艺剪辑,以及粉丝们自制的生贺视频依次播放。
最后是余子奕给粉丝的一段话,直到最后一句时,灯光逐渐被点亮,他的声音充斥着全场:“一路走来,谢谢大家。”
俩小时的时间,生日会结束,余子奕也在结束时告诉粉丝们自己要将重心转移到家里的产业上。
他的身份早就不是谜团,影后和娱乐业大佬的儿子,入圈这么多年甚至没有人敢公然跟余子奕杠。
光环仿佛就该落在他身上。
长得好、演技好、家世好、脾气好,使得余子奕在进入大学前就小有名气,随后在表演道路上发光发热。
他从不认为这是简单的事情,有些时候一个情绪、表情和动作,他私下上百次的练习。只为达到目标,得到选择的权利。
结束之后,余子奕看向前排落座的一对夫妻,场内的人索然无几,这位举手投足都彰显着优雅的女人,对他露出适当的微笑。
“爸,妈。”余子奕走向两人,开了口,“我得回去拍戏了。”
杨婉玥手里捻着张小手帕,起身抬手为他拭去额角的汗珠,关怀道:“累了吧。”
“先去换身衣服吧。”她身后的余涛也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有些渗汗的肩膀,问:“不在家住一晚?”
余子奕摆摆手,“不了,我七点半的航班。”
现在五点过了,余子奕让小林订的七点半的机票,从这儿到机场坐车得俩小时,地铁只需要七十分钟,他赶时间。
当天回安城的就只有这趟航班。
他的东西都让小林保管着,这次除了带给元洹的礼物,还有那把圆环钥匙扣。
昨晚他回家后,小林在辉月大厦里的酒店住下,方便今天的活动,然后再一起回安城。
室内开着中央空调,但活动结束后的他仍旧很热,顾不得那么多,拉上小林就准备走。
但还好小林贴心,给他带了套夏季衣裤,让他去后台换,再戴上鸭舌帽和口罩,摇身一变,氛围感帅哥。
虽然还是有可能被粉丝认出来,但比他原来那身好太多。
余家夫妇和他一同进到员工电梯,电梯内只有四个人。
他,他助理,他爸妈。
余子奕从手机上抬眸,深深地看了余涛一眼,突然说:“我想谈恋爱了。”
“谈恋爱好啊。”余涛睁圆了双眼,“你妈刚还说你重心转移到公司就可以着手相亲了。”说罢伸手揽住杨婉玥的腰。
相亲?
不可能的。
余子奕又神情复杂地盯着杨婉玥。
杨婉玥被他盯得头皮发麻,这两年她总觉得自己好像亏欠这个儿子,让他没有自由选择未来的权利。
儿子总是一声不吭接受他的安排,只有最初发现被骗后反抗过,当时也是用这种深邃又冰冷的眼神看她,只是眨眼不见,仿佛错觉。
今天她又感受了一次。
余子奕扭头看了眼下降层数,这幢楼是余家参股的产业,足有六十层高,生日会在五十八层举行。
数字已经落到五十,他说:“我不相亲,我喜欢的是个男生。”
余涛怔了一瞬。
在娱乐圈中,男男女女的爱好各不相同,同性情侣不少,但他们都想不到这种事情会落在自家身上。
女儿和大儿子都有了除了他们外的归属,在他的力争下获得选择的权利。他家不古板,甚至算得上开明,余子奕的哥哥姐姐在学生时代都会跟他们讲,带回家看。
而小儿子从不会在他们面前诉说什么,喜也好,悲也好,都没有过。余子奕和杨婉玥长得很像,以至于杨婉玥时常能在这张脸上看到曾经的自己。
他的妻子认为,儿子就应该继承她的衣钵。
她喜欢演戏,意外发现怀了余子奕后,她却舍不得打掉。
生小儿子时遭了不少罪,身体变得差多了,导致她没办法高强度投入自己热爱的事业中。
杨婉玥诧异地看着自己儿子,想从对方脸上找出表演痕迹。
生产过后,落下病根,她的戏路被削减了一半。
怨吗,其实不然,小时候的的余子奕会软乎乎地叫她妈妈,跟在哥哥姐姐屁股后面跑。
因为身体原因,她不免对余子奕有些苛刻,导致余子奕不爱和他们交心了。仿佛知道自己的妈妈不太喜欢自己。
在余子奕大学毕业后,他曾问过自己:“你怎样才能开心点呢?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选择。”
演戏这几年,培训班和补习班一个接一个,剧本一个接一个。
杨婉玥知道,她太苛刻了,她总觉得余子奕还可以更好,比她还好。她不是初为人母,但还是忽略了余子奕的感受。
丈夫为了让他轻松点,策划了旅行综艺,替换掉她安排的培训,好像是要儿子得到喘息的机会。
狭小的空间内,弥漫尴尬。
“他是个很好的人,你们不愿意就算了。”余子奕再次开口,眼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柔软。
杨婉玥细细打量着这道高挑的身影,声音有些颤抖:“是谁?”
公司为余子奕挑的剧本,每一本她都会提前先看,立意好感情戏又少的,一场接一场,根本不会有闲余时间去喜欢人。
但她想错了,在几年前余子奕问出那个问题时她就想错了。
当时,杨婉玥久违地升起了对“禁锢儿子自由”这件事的愧疚,她说:你拿两个奖吧,到时候继续演戏还是帮你爸你自己选吧。
她认为只要演多了,余子奕就会喜欢上这行。
是谁?
到底是谁!
让余子奕露出那样的神情。
霎时,一双温暖的手臂将她揽入怀中:“妈妈,我真的很喜欢他。”
“他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真的很喜欢他。”余子奕在母亲的背上轻抚,以温和的语气诉说:“我还没有追到,等我追到了我会带回来给你们看的,我现在就想做这件事,支持我,好吗?”
他说话轻轻的,却很认真。
杨婉玥抬手回抱余子奕,十多年了,她从没有在戏外听到过,余子奕用这么轻柔的、乞求的语气询问她。
恳求她接受他不一样的取向,恳求她的支持。
“我知道了。”杨婉玥听见自己说。
话落,余子奕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朝自己父亲扬了扬眉。
接下来的安抚工作就交给你了啊,老余。
昨晚他出了房间后,去厨房找水喝,顺带嫌弃了一下自家的别墅。
没有元洹家温馨,也不方便,重要的是没有元洹。
明明才分别不到半天。
那时刚好看见厨房亮着灯,他走过去一看,余父正在烧水,他揶揄了一番,被余父叫住一顿嘘寒问暖。
他想起元洹软软地说等他回去给他坐宵夜,嘴角一弯,和老余促膝长谈。最终敲定:如果某天他宣布了某件大事,老余必须无条件帮他在劝说自己的妻子。
顺带吹了一把元洹的彩虹屁。
“高一那年认识的,谢谢你当时把我送去安城。”
“我不告而别他生气了,拉黑了我所有联系方式,前两年加回来了,但他对我淡淡的。”
“不过最近我们关系又好起来了,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喔对了,他还是个老师。”
“爸,你记得到时候要帮我啊。”
余涛见他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语气和表情,无奈地点了点头。
如果知道偷吃宵夜会被莫名拉入一个奇怪同盟的话,他一定在床上忍着嘴馋。
余子奕嘻嘻一笑接过他手中的面下锅,利索地下了碗面孝敬友军。
“叮”一声,电梯到达负一楼,余子奕笑眼送走心头五味杂陈的父母,和小林一起到达负三楼。
辉月大厦负三楼连着地铁站,他们从员工通道绕出来去坐地铁。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小林按耐不住的惊恐才流露出来:“我去,奕哥,你是说元老师吗?”
余子奕轻笑一声:“嗯哼。”
两人走向购票机,小林还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你刚说那会儿杨总那个眼神吓死我了。但居然那么快情绪就好了。”
买好地铁票,俩人很快过了安检,他们需要换两次线到机场专线。
这个点赶上晚五下班的人,地铁十分拥挤,余子奕将书包背在身前,贴着角落站。
好消息:没人会看他。
坏消息:他也看不了别的东西。
小林的手紧攥着他的衣角怕被挤开,余子奕莫名想笑。小林和他一起拍戏录综艺时,不是坐车就是飞机,像地铁火车这种基本没再乘过。
一站换乘,他艰难地挤出地铁,身后紧跟着小林。
手机一直被他握在手上,可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隙让他举起来。
趁着人少,他任由小林拉着他一只胳膊往前走,另一只手举到胸前的书包上,看元洹给他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