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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酷刑

    “师尊, 我没有干这种事!”叶怀浊膝盖往前挪了两步,在地上摩擦,“不是我干的!”

    几乎所有仙君都围在恩怨台边上看着, 众目睽睽之下, 染玉不能偏袒。

    染玉紧紧攥着拳头,手背青筋凸起,强忍着情绪的外露, 平日里和善温柔的面具不复存在。

    谁都以为天君总是没脾气的,因为他心怀苍生,但只有叶怀浊知道,师尊在教他的时候有多严肃,板着脸的师尊是最可怕的, 叶怀浊往往不敢吱声, 连一个小错误都不准他犯。

    要不怎么能圈住他的性子。

    任何一个笑面老虎都不是纸做的。

    染玉一向是个公正的人,就像对待叶怀浊和叶怀清一样,只不过第一次有徒弟会有所偏爱, 但不代表他能不分是非、颠倒黑白, 毫无理由地相信自己徒弟。

    正是因为叶怀浊是他的徒弟,他更应该严加管教。

    倘若他连自己徒弟也管不好,作为天君怎么让众人信服。

    但……凡事皆讲求个证据。

    看着染玉冰冷的面容,叶怀浊心底虽然感到害怕,但脸上还是倔强倨傲,他没做的事情就是没做。

    染玉:“再问你一遍, 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叶怀浊的语气很坚定,他望着师尊的眼神中带着一丝丝期盼。

    染玉妄想从他脸上找到一点撒谎的痕迹, 但他失败了。

    这下子他也不能确定了,万一是有人故意陷害叶怀浊怎么办。

    那便是另外一种说法了……

    正在这时, 叶怀清突然从后面跑过来打破僵局,朝天君行了个礼,声音带喘道:“师尊,有个人说他是从洛水镇来的,想要见您。”

    叶怀清往旁边一让,他身后露出一个低头盯着脚尖,搅着手指,眼睛瞟来瞟去的男孩。

    叶怀浊一眼便认出来了,是那天自己救下的男孩,小川。

    叶怀浊不顾膝盖的疼痛,像看见自己最后的希望,看向师尊说道:“师尊,除了那天我就没再去过洛水镇,而且那天的情况这个人可以帮我作证,他知道的。”

    这会儿基本上所有仙君都把目光都放在这个异常紧张的男孩身上,小川始终垂着头,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尤其是叶怀浊的。

    染玉朝他招招手:“你是从洛水镇来的?”

    小川感觉脚下有千斤重,明明不热的天气后背却被汗水打湿,叶怀清悄悄推了他一把,他才慢吞吞地往前挪步子。

    染玉耐心地等他走到身边,小川声音很轻:“对。”

    叶怀浊脸上终于能看见一点点笑容,他认为自己能够洗清嫌疑。

    染玉:“那日你在洛水镇看见叶怀浊了吗?”

    小川缩着脑袋点点头,想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那条绿色的蛇。”

    说到绿鳞蛇的时候小川不自觉地抖了抖。

    染玉:“然后呢?你看见他有对那条蛇做出什么吗?”

    叶怀浊期待般看着小川,本以为他能说出事实,但是这个他曾经救下的男孩说出的话浇灭了他最后的希望。

    小川:“我……我亲眼看见……这个人掏出来一根木头……然后……对着绿蛇施展法术……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此话一出,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叶怀浊的心彻底跌到谷底。

    “你撒谎!我没有!”叶怀浊眼眶通红,说着就要站起来扑倒小川身上,被两个早就准备好的天兵制服摁在地上。

    叶怀浊朝小川吼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污蔑我?!我救了你!”

    小川害怕地往后退,直到退到叶怀清身后。

    染玉眉头紧皱,眼神中充满失望地看着他:“够了!叶怀浊,你可知道你摧毁了洛水镇多少个家庭吗?”

    叶怀浊:“师尊,我没有!您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染玉:“你还不认错?”

    叶怀浊激动地不停咳嗽,他环视了一圈周围,他清晰地看到了冷漠、嘲笑、幸灾乐祸、愤恨,还有厌恶。

    他垂眸讽刺地笑了,他算是明白了,如果平常最信任他的师尊都不再相信他,那么其他人就更不会帮他,反而很喜欢看他的笑话。

    叶怀浊抬头对上染玉的眼睛,还是倔强道:“我不认错,我没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认?”

    染玉:“那你跟我说说,刚刚那人他有什么理由要骗我们?”

    叶怀浊瞄了眼躲在叶怀清身后的小川,“哼”了一声,笑得凄惨又悲凉:“谁知道呢。”

    染玉见他不知悔改,只好示意了下天兵。

    叶怀浊被拉着站起来,押到恩怨台的柱子旁边,双手被铐上锁链。

    此等酷刑不是没有人用过,但用过的人全部死了,无一存活。

    这是仙京最严重的刑罚,受刑之人会被众仙君围在中间,万箭穿心,因此至今无人能够活下来。

    如果不是走到绝路,染玉绝对不会想对亲自收的徒弟被万箭穿心,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染玉喉结滚动,走上前死死地盯着叶怀浊,眼神暗示他赶紧道歉,说不定可能有跟其他仙君商量的余地。

    结果叶怀浊还是那副模样,仰着头一脸“我没错”的表情。

    染玉从咬着牙挤出来一句话:“我最后再问你一遍,叶怀浊,你是否认错?”

    叶怀浊一字一顿道:“我,不,认。”

    染玉闭了闭眼,狠下心转身退到恩怨台外,看了眼其他已经站在位置上的仙君,点点头。

    刹那间,恩怨台上升起仙雾,所有仙君将恩怨台团团围住,念起法诀做好手势,光芒逐渐聚起成一柄虚化的剑。

    数把剑直直地朝叶怀浊刺去,后者承受不住,吐出一口鲜血,那一瞬间他竟然没感到痛,像是呼吸停了一瞬,再然后就是撕心裂肺的痛,不是那种一片片地把肉剔下来,而是如同砍断了他的骨头,挖出心肺,捏碎腐烂的肉。

    他的脑袋昏沉,眼皮子打架,差点……要闭上眼睛……

    这只是第一轮。

    染玉看见叶怀浊这样还是心疼了,他又大声问了一遍:“叶怀浊,认错吗?”

    他心中在疯狂喊,快认错快认错,你要是认错了师尊就收手。

    很少见染玉这个样子,在外人面前他永远是如沐春风一般,可是现在,他眼角微红,眼睛泛酸,薄唇紧紧抿着,脸色很黑,完全不像平日里总是带笑的模样完全不同。

    叶怀浊双臂被吊着,缓缓抬垂下的脑袋,眯着眼望向他曾经最喜爱的师尊,那个把他从比武台上救下的师尊,那个就算公务繁忙也会陪他练习的师尊,慢慢说出两个字:“不认。”

    染玉拳头握紧,气得浑身发抖。

    旁边有仙君不确定了,转头问道:“天君,接下来……”

    染玉打断他,声音撕裂:“继续!”

    其他仙君看天君如此生气,都大气不敢出,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沉默着继续念决做法。

    第二轮,第三轮……一直到万箭穿心。

    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万把剑,但也足够杀死他不知道多少遍。

    锁链消失,叶怀浊直接瘫倒在地上,像一片枯叶飘落,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他本该在第二轮的时候就死的,但他体内好像有股力量在拉扯着他的生命。

    是慧根。

    叶怀浊双眼朦胧,嘴里不断流出鲜血,他趴在地上吃力地轻微抬头,看见染玉一步步走向他。

    染玉声音颤抖,似乎在隐忍强烈的情绪崩溃,他想起身后有百来双眼睛盯着,便只能按照流程说道:“叶怀浊,你犯下滔天大罪,死不承认,现在我与你断绝师徒关系,你将被扔出仙京,死生由天。”

    “从此……我们恩断义绝。”

    恩怨台安静到极致,水球眼含泪光,而叶怀清则是吓傻了。

    他真的……真的没想过会这样……他只不过想让弟弟吃一点小教训,磨一磨他的锐气和傲骨,结果玩笑开大了。

    恩怨台中央渐渐变得透明,一层薄膜分割仙京和飘逸白云。

    天兵将破碎不堪的叶怀浊提起来,毫不留情地把他扔向恩怨台中央。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叶怀浊才重重地摔在地上昏过去。

    他能活下来,全靠慧根拖着他一条命。

    待他辗转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叶怀浊躺在地上,眼前漆黑一片,他说不出话,脑中不断闪过各种他和师尊的片段,他们一起去顾仙君那儿研究解药,他们在鬼都水榭里悠闲度日,他们一同遨游三界。

    但这些往后都不可能了。

    师尊不信他。

    师尊也不要他了。

    叶怀浊心中钝痛,眼角偷偷落下一滴泪。

    他捡回一条命,但话又说回来,这是哪儿?

    叶怀浊克制住想吐血的冲动,哆哆嗦嗦地撑起上半身,观察一下四周,再抬头看看天上一轮明月。

    他好像……掉到了一个山谷里面……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叶怀浊没来过潮汐谷谷底,自然不知道这里长什么样。

    万一真的是潮汐谷……那么……

    叶怀浊把目光转向后面的三个山洞。

    绿鳞蛇……会在里面吗?

    不过他现在无法去管其他的事情,只能够依靠慧根的力量尽力自我恢复,由于他受的伤太严重,看样子要很久。

    叶怀浊重新躺在地上,闭上眼。

    他发现最后他用真心换来的只有谎言和背叛。

    他恨死了。

    他真的恨死了。

    为什么一定要是他?

    他的自信傲然被彻底粉碎,徒留下一地的玻璃渣渣,踩上去后鲜血流满脚底。

    从此,世上将不会再有“叶怀浊”这个名字,而仙京上的“叶怀浊”即将成为过往云烟。

    叶怀浊已经死了,死在恩怨台上,死在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的那一刻。

    不久之后,他要让“离怀浊”这三个字响彻三界。

    他发誓。

    第82章 鬼王

    离怀浊是灵木幻化而成, 再加上慧根在他体内持续为他提供能量,他恢复得很快,万箭穿心带给他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慧根与毒根在灵木中互相牵制, 分开则各自都具有强大的力量。

    毒根会带给叶怀清痛苦, 而慧根会让离怀浊成为一个实力强劲、百年难遇的天才。

    不能说他拥有了不死之身,因为慧根只会帮他这么一次。

    此次过后,离怀浊体内的慧根也会如毒根一样逐渐消失。

    这是慧根送给他最后的一条命。

    离怀浊挨个查看了那三个山洞。

    一个是空的, 一个里面有封印,还有一个里面装着棵巨大的血藤树。

    离怀浊解开了绿鳞蛇的封印,后者乖顺地附身把头放在离怀浊的手下。

    离怀浊面无表情地摸了摸他的头,能感受到绿鳞蛇的服从和归属。

    看来他们没说错,的确有人偷了他的木头, 与绿鳞蛇融合, 这样绿鳞蛇就会认他为主人。

    可能有些时候,动物不会骗人,不会背叛。

    绿麟蛇极通灵性, 离怀浊跟它说让他在洞穴里待着不要出去, 它就听话地找了个地方盘旋而卧。

    离怀浊回到血藤树前面,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这课参天古树,树干粗糙,藤条垂落,每根藤条都有刺。

    离怀浊在几天之前已经决定好了,他要去鬼都, 当鬼王。

    鬼都在三界之内的风评一向不好,有很多传闻, 例如饿鬼吸人魂什么的,因此除了原本就居住在那儿的居民, 很少有人去过那里。

    他觉得这样正好方便了他,鬼都一直缺个实力强劲的管理者,就算有别人跟他争也未必争得过他。

    离怀浊看着血藤树,思考了一会儿,倘若他把这儿的藤条带走,种在鬼都施加灵力,是否能够长出一片壮观的血藤林。

    离怀浊蹲下身,拾起一根藤条,拇指不小心地被藤条上的刺划伤,指尖冒出血珠,恰巧碰到了藤条。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看见整个血藤树忽然亮了一下。

    离怀浊嘴角微微一勾,放下藤条站起身,离开洞穴。

    离怀浊化出一柄长剑,记得这还是师尊送给他的。

    他握在手里掂量了下,满眼是说不出的讽刺。

    他嗤笑一声,把剑摔在地上,毫不留情地踩上去,御剑飞出潮汐谷,向着鬼都的方向。

    离怀浊说到做到,没用多久时间他就成为了鬼都有史以来第一任鬼王。

    原因很简单,没人打得过他。

    在他的统领之下,很难想象到有一天“安宁”“祥和”等字眼可以用在鬼都身上。

    这件事情响彻三界,世人皆称呼他为“离鬼王”,没有任何一人敢直呼他的名字。

    仙京当然也对这个横空出世的“离鬼王”有所耳闻,但没人知道他就是当初那个张扬自信、充满阳光的叶怀浊,他们都以为叶怀浊已经死了。

    叶怀浊确实死了,他死后这个名字像是一个禁令,无人再提。

    叶怀浊死了,但离怀浊还活着。

    他同时也是唯一一个从恩怨台上活下来的人。

    离怀浊当上鬼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去潮汐谷内的洞穴内剪了不少血藤条带走,顺便背了一箩筐的生肉喂给绿鳞蛇。

    他派人在鬼都的空地上种下血藤,他再施加灵力,很快如他所想的那样,一大片血藤林拔地而起,他找人修建的府邸就在血藤林最中央。

    大抵是由于血藤林重新种植的缘故,它们不像原来那棵的藤条上布满尖刺,相反,鬼都的血藤林拥有柔顺的藤条和更加鲜红明亮的颜色。

    离怀浊虽然不是那种以杀生为乐的人,但他的威严却没人敢撼动。

    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样,整日把自己困在府里,如果要出门也会戴着兜帽和面具,以至于很多人都没见过他的真实模样。

    偌大的鬼王府内没有一丝生气。

    那日离怀浊回鬼都的途中,竟然又遇到了一样神武,是一柄油伞,伞面上纯白与墨色交映,像是墨水打翻在雪地之中,只有两种颜色却充满故事感。

    他眯了眯眼仔细观察,发现这极有可能是书中写到的五大神武之一,京墨伞。

    可是他已经有一样神武了,他不需要再多一样,他嫌麻烦。

    离怀浊瞬间想到了自己曾经在心中做过的决定。

    五大神武神出鬼没,让他碰上两样已是天大的运气,结果他还准备舍弃一样。

    哦不对,不能说是舍弃,只不过他想要给别人罢了。

    但神武可不会遂他的愿,想给谁给谁。

    眼下只剩下一个办法,离怀浊挥袖化出鹿良琴,准备打服对面。

    京墨伞也不是吃素的,它能从“五大神武”中取得一个位置,就证明它独自能够抵抗有所贪恋之人。

    可惜,今日它遇上的不是别人,而是离怀浊。

    不过也正是因为离怀浊的强大,京墨伞才会找上他。

    离怀浊腾空而坐,腿上放好鹿良琴,随意扫弦便是杀招。

    京墨伞灵活躲开几次,但对方没有给它空档发招,因此它始终被压制住。

    风云变幻,招式尽显。

    不久之后,远在仙京的叶怀清就收到了一个长条木盒子,除了这个其他什么都没有,没有书信没有名字,打开木盒子后,他不由地瞪大双眼。

    一柄黑白相间的油伞乖乖地折好躺在里面,等待新的主人。

    离怀浊对于他的哥哥,什么都没问,没问他的身体情况,也没问其他人过得好不好。

    他只是想给当初的自己一个交代。

    他不愿再打扰他哥的生活。

    他当然问过自己,他到底恨的是谁?

    是小川吗……还是师尊……

    最后归根结底,他想毁掉的是那日他在仙京上看到的各色各样的脸,冷漠、嘲笑、幸灾乐祸、愤恨,厌恶。

    他想要毁掉的是这些。

    日子一天天过着,一年?两年?十年?还是一百年?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能否洗清一些残存的罪恶与怨恨。

    以往每个月圆之夜,因为他哥的缘故,离怀浊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或者说他很少合眼。

    现在每个月圆之夜,他发现他也很难睡着。

    这时候,离怀浊就会趁着夜深人静,身披月光来到潮汐谷谷底,他重生的地方。

    离怀浊曲腿背靠墙壁,摆了一盏烛台和几壶好酒,望着那一轮圆月,沉默地一口接着一口。

    仙京……也在天上……他伸长了脖子想要找到,却只有点点繁星陪伴着他。

    算了,他早就习惯了,没回来这儿都是这样。

    离怀浊抿了口酒,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些动静。

    他扭头,瞧见一个男孩摇摇晃晃地贴着墙壁走,看起来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离怀浊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对方似乎是撑不住了,跪倒在地咳出一口鲜血,望向他的眼神中充满求生的欲望。

    那一瞬间,离怀浊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

    也像他一样,吊着一口气垂死挣扎,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痛的,无人帮他只能靠自己,若不是他有慧根,他绝对死透了。

    离怀浊冰冷地看向那个男孩,缓缓勾出一抹笑容。

    真有意思。

    他放下还剩一口酒的酒壶,拍了拍衣裳站起身,背着手踱步到男孩面前。

    “哎呀,真惨啊。”

    离怀浊说完后就听见一个断断续续且沙哑的声音。

    “救……救救我……”

    离怀浊收起脸上的笑容,又恢复到那个淡淡的表情,思索着要不要救他。

    离怀浊当年吃了亏,他救下了小川,却被对方背叛,给自己安上洗不掉的罪名。

    他救人换来的不是感恩,而是万箭穿心的痛。

    这让离怀浊犹豫了。

    他如果这次救下这个男孩,换来的会是什么呢?还是恶报吗?他宁愿什么也不要。

    离怀浊低头再次看向男孩被血浸透的衣裳,闭了闭眼,还是没忍住,出手救下了他。

    虽然他过不去心里的坎,但也无法忽视自己的底线。

    反正,不久之后他便要正式向仙京发起战争,这个男孩影响不到他。

    由于他敌对的态度太明显,鬼都有几个势力强大的家族在闹,他们忌惮仙京的力量,因此不想和他们作对。

    离鬼王镇压得了一时,镇压不了一世,那几个家族经常在暗处给他使绊子,让鬼都也变得混乱不堪。

    不过很快一切都会结束的……

    离怀浊见男孩在慢慢好转,于是问了他几个问题,结果对方一句话也没说。

    “小小年纪,结这么大仇。”

    说完这句话后,他发现男孩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估计是跟他一样,有个血海深仇未报。

    离怀浊头一回见到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人,便打算多帮一把。

    他眼疾手快地从对方腰间拿到一枚梅花镖,说道:“在这儿等着。”

    他走到洞穴深处,发现绿鳞蛇不翼而飞。

    他想起来了,他听说过绿鳞蛇被一位很厉害很出名的仙君封印在此。

    是谁来着?好像叫什么……段冥……是叫这个吧……

    离怀浊从不关心仙京的事,但他对这位新来的仙君却有所耳闻,因为他听别人说这位仙君也是染玉从人间亲手带回去的。

    离怀浊试探了一下封印的强度,没想到竟然比那年染玉和其他仙君共同施展的还要强,甚至需要借助鹿良琴。

    他费了更多的力气放出绿鳞蛇,拿回属于自己的那根木头,融入刚拿到手的梅花镖。

    离怀浊离开洞穴后将绿鳞蛇交给那个男孩,往后那个男孩就是绿鳞蛇的主人。

    他有点累,不想继续留下了,走去他原先坐着的位置旁边拾起酒壶,饮下最后一口酒,当他准备离开之时又被叫住了。

    “公子于我有救命之恩,现在我无法报答,但公子可否留个姓名或住处,待我调理好后一定去找您。”

    离怀浊睹了眼男孩瘦弱的身板,和真诚的眼神,缓慢开口吐出四个字:“鬼都,鬼王。”

    他忽地记起自己还带着两只白面馒头,本来是以备不时之需的,现在看来……

    离怀浊心中叹口气,转手便将被油纸包好的馒头抛过去,然后御剑离开。

    第83章 陨殁

    在仙鬼之战正式爆发之前, 鬼都与仙京其实已经有不小的摩擦。

    离鬼王看起来严肃认真不好惹,但实际上他是讲道理的,第一, 他从不做没有胜算的事情;第二, 他会把没有胜算的事情变成有胜算的事情。

    可是只要面对仙京,离鬼王任何道理都可以不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和仙京不对付。

    他宁愿将鬼都封闭起来, 也不愿和仙京有一丝一毫的交集。

    鬼都里面有头有脸的家族都不乐意,他们个个都是趋炎附势的好手。

    他们听闻仙京最近出了一位闻名三界的仙君,听闻他还很年轻,势头很猛,是最快拥有尊号的仙君, 而且有人猜测他前途无量, 往后会接替天君也说不准。

    况且仙京又有天君坐镇,再加上这位卓尔不群的年轻仙君,他们更加不愿和仙京产生纠葛。

    可问题就在于, 他们不是鬼王, 最大的话语权还是在离鬼王手上。

    离怀浊似乎是铁了心要进行仙鬼大战,谁劝都没用。

    那些家族嘴上反对离鬼王的做法,但在行动上却只敢对一些百姓出气,他们不敢狂妄到离鬼王眼前。

    鬼都经历了一段时间的腥风血雨,最后还是率先发动仙鬼之战。

    染玉挟着天兵天将,以及各位仙君与鬼都众将在空中相遇。

    问题在于关键时候离鬼王却不知所踪。

    有人站出来对天君说:“我们家鬼王在府中等您。”

    染玉皱了皱眉, 这是想要和他一对一较量。

    他不记得和这位鬼王结过什么仇,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 此次仙鬼之战也是对方的一意孤行,他原本不想为三界增添祸患, 直到一纸战书甩到他的脸上。

    对方的语气,貌似对仙京有很大的怨恨和不满,而且不难看出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一点点傲然,有的人骨子里就带着,永远改不掉。

    这种书写方式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染玉回头,示意段冥让他负责这里的一切,后者点点头。

    在大战一触即发之后,染玉飞身朝着血藤林的方向。

    这儿有着浓重的血气,使人后背发凉,而鬼王府被血藤密不透风地包围着。

    染玉心底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手握昭玥剑,“吱呀”一声推开鬼王府的门,入目便是一个头戴兜帽,被面具遮住容貌的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院中。

    染玉先警惕地观察一遍四周,没有埋伏后才小心地跨过门槛。

    他一步步走向院子中间的那个人,看着对方脱下兜帽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他以为早就死掉的脸。

    “叶……叶怀浊?”染玉停下脚步,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离怀浊歪了歪头,对着染玉缓缓勾唇,说道:“好久不见,师尊。”

    “你……你没死……”染玉愣愣地盯着离怀浊,眼神中浮现一丝无助和茫然。

    “你觉得呢?没能够亲手杀死我,很失望吧?”离怀浊往前走了一步,染玉却一步也动不了。

    从恩怨台坠下而亡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百,从未有一人活下来,但实际上坠落并不是杀招,而那些死去的人也是因为万箭穿心。

    所以活下来不是不可能的。

    他是第一个,同时是唯一一个。

    染玉看着这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脑中不自觉映出那张少年的脸,张扬得意,笑容灿烂,和眼前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眼前的人蜕去了少年的青涩,披上一身锋利的刺,黑沉沉的眸子中带着玩味。

    染玉这才意识到,为什么鬼都处处与仙京作对,为什么鬼都会无缘无故发动仙鬼之战。

    他们二人在这里平安无事,而外面正打得不可开交,又是不知道多少条无辜的生命逝去。

    染玉声音还算平静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离怀浊笑出了声,“你竟然问我为什么!”

    他的记忆又被带回到改变他人生的那一天,他被众人围在中间,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嘲讽和戏虐,就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他,甚至对于小川的一番话没有一个质疑声。

    “当初在恩怨台的时候,你们仙京上的哪位仙君有帮我说过话?我做错什么了?我都说了我没有做!你们谁信?”

    “你们谁信?!”离怀浊用力吼出这句话,他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死死地盯着对方,脖子上青筋凸起,似乎是忍耐到了极致。

    染玉喉结微动,尽量保持着理智,坚持自己的想法:“证据确凿,你还是不承认吗?”

    “叶怀浊,别犯倔了。”

    离怀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心中万念俱灰。

    他知道,师尊还是不信他。

    事实上,别人都不相信他那又怎样,只要师尊信他,他就不会踏上今天这条路。

    他没有选择了。

    离怀浊唤出染玉送给他的那把剑,说道:“师尊,想想这么多年,我还没跟你打过一场。”

    “今日,我们只能活一个。”

    他的语气没有起伏,好像说了一句“天气真好”。

    离怀浊感觉自己的心早已疼到麻木,他曾经视为珍宝的东西一样样离他而去。

    染玉没想过会闹到如此地步,他劝对方收手的话还停留在嘴边,咽不下吐不出。

    最终,他深深地叹口气:“好。”

    话音刚落,离怀浊就持着剑冲上来。

    他没用鹿良琴,没用他的神武,而是握着染玉送他的那把剑。

    双剑交锋,胜负只在一瞬之间。

    染玉喘着气后退两步,眸中百感交集。

    他在用自己教过他的东西对付自己。

    他难免从对方的招式中看见自己的影子。

    染玉不知道是应该什么情绪,只知道这并不是他期望的样子。

    离怀浊的剑终究不敌神武昭玥剑,但凭借他自身的实力,只是微微占下风。

    衣带翩跹,剑身凌厉。

    离怀浊转身躲过一招,再次凝神时,两把剑同时向前推进。

    刹那之间,离怀浊竟然愣神了。

    他疯了太久,这一刻他看见师尊的脸,和先前教他练剑时一模一样的脸。

    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时光,师尊在教他摆动作和发力,他照着学,他哥在旁边笑着看他们。

    离怀浊这才惊觉,自己其实很想他,他的脸一点都没变。

    离怀浊一恍神,指尖微抬,剑指对方的肩膀,而不是心。

    离怀浊闷哼一声,缓缓低头看向插进自己心脏的昭玥剑,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

    染玉的血也染红了肩膀,但他压根没在意,而是颤抖着手,问道:“你为什么不躲?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离怀浊竟然觉得释然,在染玉的注视下,扔下手中的剑,双手握住昭玥剑的剑身,伤口鲜血淋漓,用力把剑拔出来。

    血肉被撕扯,灵魂被碾碎。

    昭玥剑“哐当”一声摔落在地,染玉接住要倒下去的离怀浊,第一次觉得对方是那么脆弱。

    “叶怀浊!你为什么……”

    离怀浊脑袋搁在染玉肩上,眼中没有了之前的愤恨与凶恶,而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带着少年的轻松,眼眶湿润,轻笑道:“师尊,倘若我现在还是不肯承认呢?”

    染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像从前那般摸了摸离怀浊的头,没回话。

    现在跟那日恩怨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虽然性质相似,但现在才是他真正意义上亲手杀死自己曾经的徒弟。

    离怀浊迟迟没有等到回答,刚才心脏被捅穿的那一瞬间都没有现在痛。

    罢了,罢了。

    他准备放过师尊,也放过自己。

    离怀浊闭眼前,在染玉耳边轻声地说了句话。

    “师尊……如果你还是不信任我,为什么不再去问问那天的那个孩子呢……”

    此话在染玉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水花,他一直说叶怀浊倔强,他又何尝不倔。

    他总是偏执地相信自己认定的答案,别人怎么辩解都没用,可万一……他错了呢?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呢?

    察觉到身上骤然增加的重量,染玉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化出一口冰棺,横抱起离怀浊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他心底的信仰开始动摇,在找到对错之前,他不允许他死。

    染玉带着他回到鬼都的水榭,却看见这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明显就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

    自从恩怨台一事过后,他就再也没来过水榭。

    是谁打扫的可想而知。

    染玉一时间有些后悔,他不断地询问自己是不是做太过了,是不是太心狠了。

    有人守护着他们的时光,却被他无情地踩碎。

    仙鬼之战最终也以两败俱伤告终。

    染玉回到仙京后亲手写了一封信,没有经过其他任何人的触碰,寄给当初那个男孩。

    不久之后,他就收到了回信。

    染玉深深地盯着那段字看了很久很久,把信纸捏得又皱又烂。

    “天君您好,我是小川。我一直欠那位公子一个道歉。当初我母亲病重,快要死了,有人突然找上门,让我帮他一个忙,他就会治好我母亲。我迫不得已而答应了,很抱歉我撒了谎,其实那位公子是个好人,那日他救下了我,我却忘恩负义陷害于他。这么多年来我从未有一天原谅过自己。我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他的容貌也被遮住。如若公子在世,请替我说一句抱歉。”

    屋内传来不小的动静,桌子被掀翻在地,书籍卷宗散落,墨水被打翻,琉璃盏裂成几瓣。

    屋子里所有东西都被砸在地上,坏的坏,碎的碎。

    就像一些事情,永远拼凑不起来。

    第84章 魂魄

    恩怨台的仙雾缓缓散去, 小木头静静地躺在上面。

    思来想去不过是一个时辰,就过完了人的一生。

    柏云兮先前对离怀浊这个人了解不多,只知道在他的统治下, 鬼都变好过一段时间后急速下滑, 没想到其中有如此多的故事。

    柏云兮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叶怀清,一点都不觉得同情。

    这根木头是离怀浊托他给叶怀清的,或许离怀浊至今不知道他哥都对他做了什么。

    叶怀清把自己隐藏得很好。

    近些年来, 失去了毒根的牵制,叶怀清的实力逐渐显露,已经没有人质疑他了。

    而他却一次未碰过京墨伞,他先前是因为这把神武来历不明,所以不敢随便乱用, 现在是因为他知道了来历, 但是更加不敢用。

    叶怀清呆愣地望着恩怨台上的小木头,好像看见了他弟弟的影子,又看见了他弟弟坠落的样子。

    柏云兮唤出微霜剑, 剑身毫不犹豫地架在叶怀清的脖子上,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安静地盯着那根木头。

    柏云兮握着微霜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垂下手臂。

    柏云兮离开前撂下最后一句话。

    “叶怀清,你成功了, 开心吗?”

    叶怀清往前爬了爬,伸手将小木头握在掌心, 越来越用力,硌得他很疼也不愿意放手。

    是啊, 他成功了,为什么不开心呢?

    他应该开心的。

    他很开心。

    叶怀清久久未能起身,眼角不自觉落下一滴泪。

    ————

    听见屋里传来各种摔东西的声音,严平安和时小喜大气不敢出一下,悄咪咪地站在门外扒着门缝。

    时小喜压低声音对严平安说道:“先生他怎么了?一回到鬼都就这样了。”

    “你小声点。”严平安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我估计是因为段冥仙君。”

    话音刚落,有个东西就砸在了门上,把两只小鬼吓得差点跳起来。

    他们迅速往后跑,隔着一段距离盯着屋门。

    严平安胳膊肘撞了撞时小喜,说道:“你去敲门。”

    “我才不要,”时小喜也撞撞他,“你去。”

    严平安诱惑道:“你想想,如果先生肯给你开门,那你的地位就会一下子飞升。”

    时小喜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一说就信的傻子了,他翻了个白眼说道:“如果先生给我开门,绝对是为了打死我。”

    严平安见时小喜不好骗,便继续用胳膊撞他,对方也不甘示弱。

    就在两只小鬼差点儿要打起来时,一位稀客踏进了鬼王府的大门。

    顾九辞走到两只正在打闹的小鬼身后,突然出声道:“你们先生呢?”

    两只小鬼停下动作,严平安见来者是顾仙君,先是心中一惊,然后行礼道:“顾仙君,我们先生在屋子里……不肯出来。”

    顾九辞:“我有事找他,去把他请出来。”

    两只小鬼面面相觑,一个也没动。

    要是他们知道怎么把先生请出来,还会等到现在?

    顾九辞看出两只小鬼的为难,于是对他们说道:“我有办法。”

    两只小鬼异口同声道:“什么办法?”

    顾九辞:“去跟他说,我知道怎么救段冥,他自然会出——”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屋门被“砰”的一声打开。

    柏云兮快步走到顾九辞跟前,直接揪住他的领子,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顾九辞皱了皱眉,头一回看到柏先生如此激动:“您先冷静。”

    顾九辞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一步,柏云兮这才注意到顾九辞手里一直抱着一样东西。

    是护魂灯。

    柏云兮顿住了,他抬眼望向顾九辞,等待一个解释。

    顾九辞看了眼手中的护魂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叹口气道:“那日他找上我,求我帮他最后一个忙。”

    “他硬生生分出半片魂魄引入护魂灯中,交给我保管。”

    “他说如若一切结束后魂魄没有散,守魂灯还亮着,就让我告诉你。”

    柏云兮喉结滚动,看向顾九辞手中闪着微弱光芒的灯,嗓音沙哑地问道:“万一……魂魄散了呢?”

    顾九辞轻抚着守魂灯,说道:“如若守魂灯灭,魂魄散尽,就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了。”

    柏云兮瞳孔微微放大:“他说的吗?”

    顾九辞点点头。

    柏云兮心道,也就是说,君无殇自己也不能保证是吗?

    顾九辞:“分离魂魄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段冥那么痛苦,他当时灵力几乎耗尽,我无法想象他是靠着什么坚持下来的。”

    柏云兮静静地听着,身侧拳头慢慢握紧。

    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内心千刀万剐。

    别说顾九辞了,连他都不敢想。

    君无殇当时把所有灵力都给了他,不仅保住了他的性命,还为他扫除障碍。

    顾九辞:“幸亏他的身份允许他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要是换个……”

    “等等,”柏云兮突然打断他,“他的……身份?什么身份?”

    顾九辞愣了两秒,问道:“你不知道?他没跟你说吗?”

    柏云兮摇摇头。

    顾九辞抿了抿唇,一下子不知道是该张口还是该闭嘴。

    但是柏鬼王目前情绪很不稳定,他听说自从段冥走后,柏鬼王就没有一日是正常的,易怒且暴躁。

    顾九辞本能地认为还是不要惹他比较好。

    于是他便开口道:“他是疯渗妖仙一脉。”

    “此类仙族很特殊,它们的血尤其珍贵,能使人灵力大增,甚至获得永生。”

    “或许正是他妖仙的缘故,魂魄才能在护魂灯中经久不散。”

    顾九辞害怕柏鬼王多想,又补了一句:“我原先也不知情,段冥过来找我帮忙时才说的。”

    疯渗妖仙……

    柏云兮嘴里不断念着这个名字。

    他记起来了,他在禁书上看到过,浴血永生就需要疯渗妖仙的血。

    顾九辞的任务完成,他伸手递出护魂灯,柏云兮小心翼翼地接过。

    在触碰到的那一刹那,护魂灯明显闪烁了一下,柏云兮感到一阵温暖从他手心流入血脉。

    他不由地眼眶湿润,红着眼看向顾九辞:“然后呢?需要我怎么做?”

    顾九辞双手背在身后,说道:“好生养着他的魂魄,其余的全凭造化。”

    语毕,他转身要走,被柏云兮喊住。

    柏云兮:“顾九辞,我欠你个人情。”

    顾九辞垂眸看了眼腰间从未摘下过的铃兰荷包,顿了顿说道:“不用,是我欠你们的,现在还清了。”

    等他离开了鬼王府后,柏云兮珍重地捧着护魂灯,感觉到君无殇又回到了他身边,一如既往地给予他温暖,在他冰冷的心上烙下一个又一个印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