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上药时哥儿都不喊疼。”饶碧玉一边叹息一边看着他,神色中满是心疼,她就是这个样子,看不得小哥儿受苦。
“唉——”她本想喊裴应川来,可是话都要说出口了却不知道这年轻汉子叫什么名字。“你和你弟弟都叫什么名字,你们俩今后有什么打算。”
裴应川思索片刻,正准备出声回复将他与少年相遇之事仔仔细细说一遍,却见那床上的哥儿一把握住了饶婶子的手,眼神与他对视片刻后又把那位婶子的手放在了木头架子上。
短短一瞬,他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恳求,裴应川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少年是不想暴露他的来历。
“木架子?是不是叫木哥儿,你这几日尽可放心在婶子这里养病,婶子会照顾好你的。”饶碧玉说着便高兴起来,倒是忘记了问裴应川的名字。
何锦溪见此情形也放下了心,绕至众人身后悄悄离开了。
“你就留在婶子这里,婶子保证给你养的白白胖胖的!”绕碧玉还在拉着少年手不放。
孟冬摇了摇头,眼前这个妇人实在是太过热情,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好人了,不知道这热情是不是只是一时的,又或者是不是伪装出来的。
相比于与人打交道,他更喜欢自己孤身一人。
“那木哥儿你身上这伤……”饶碧玉避讳着裴应川还在这里,压低了声音问道:“可与你大哥有关?”
孟冬摇了摇头,随后指向了裴应川的方向,又比划了离开的动作。
“你这是要和你哥回去,可是你们要住哪去?”
裴应川解释道:“婶子,我们还是住在山坡上的旧草屋里。”
“那里如何住下你两人?”
饶碧玉还想再问,却见木哥儿掀了被子就要离开,“好好好,你弟弟既然如此想,婶子也不拦你们了。溪哥儿开的药可拿着了,木哥儿虽然烧退了但还是要尽心照顾着,婶子给你们拿些吃的。”
饶碧玉风风火火地开了门出去,叶正荣正提着一篮子吃食等在了门外,随后递给了她:“唉,别想太多了。”
她接过篮子的动作一顿,没说话去菜地里去了。
此刻房间里就剩下了他们两人,少年正坐在床沿上尝试站起身来。
“小心,你的右脚还有扭伤,短时间内不能下地走路。”裴应川话说出口后才觉得有些不自在,听溪哥儿说了哥儿汉子的区别后,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如何与这位叫木哥儿的少年相处。
之前他还对木哥儿多有冒犯,而木哥儿脚上的伤与他有关,所以裴应川觉得他照顾木哥儿是应该的。
孟冬闻言有些懊恼。他竟然不知道他的脚伤了,看来离开的事要再做打算。
安静的房间中,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有心事。
孟冬现在可以初步判断这个人应当没有什么坏心思,毕竟他发热晕倒时这个汉子也没有对他怎么样,既然这样不如先去草屋那边住两天休养,之后他一定会离开。
裴应川则是想着哥儿汉子有别,木哥儿要是和他回草屋的话还需要将那边好好收拾一番。
良久的沉默之后,还是裴应川先开了口:“坡路不易行,我去找根树枝来。”
孟冬点了点头。
备好一切后,饶碧玉也将给他们的东西递到了裴应川手里,篮子里除了吃的还有煎药的罐子。
她这会儿已经没了热情,言语之间似有淡淡的悲伤。
“木哥儿可要注意身体。”
“谢谢婶子。婶子,您先回去吧。木哥儿,我走了。”裴应川开口道,然而背上的人直挺挺的,一点也不肯放松,他像是背了一捆竖着的竹子一样,这捆竹子还因为背的不稳左右晃动着。
他原本的打算是扶着木哥儿回去,没想到婶子却说让他这个当大哥的心疼心疼弟弟,把人背回去。
知晓木哥儿这样定不会舒服,他只能加快了脚步。
“草屋简陋,待回去后我会把火升起来,你身体虚弱需要尽快休息,还有婶子给的东西先不能吃,野兔回去后我帮你处理好等日后再吃。”
紧接着他又跟了一句,“你若是同意的话便拉拉我的衣袖。”
很快,他左边的袖子便被人轻轻提了起来,同时背上的人也放松了许多,终于不再是那么紧绷着的姿势。
有了回应之后,裴应川走得便更快了些,上坡比下坡吃力,好在木哥儿并不算重,他使了劲终于是一口气走了上来。
只是两人一走进草屋却发现了不对劲,木哥儿的野兔不知被什么东西带走了,草屋里的草也是七零八落的,最重要的是裴应川用来烧水的铁皮水壶不见了。
“看来我们走后这里有人来过了。”他一边将木哥儿放下一边环视周围,“你放心,我今晚就想办法把门堵上。”
他本来就穷得叮当响,谁能想到还有偷他东西的,不过想到这草屋早已废弃,而且他在这安家的事小溪村可能还有人不知道,因此裴应川觉得他的水壶或许是被不知情的人给拿走了。
只是日常取水是个麻烦事了。
木哥儿闻言没有吭声,单腿跳着去往他之前藏身的稻草堆里,左扒拉右扒拉一阵时间后才从草地里找出来一个开裂的陶罐以及一些碎裂的瓷片。
他点点陶罐又指了指裴应川。
裴应川将婶子给的篮子放到墙角,“这样也行,我把这陶罐拿去取水,回来后再生火。”
两人临走时在村长家里喝了稀粥,这稀粥对木哥儿来说正好,对他来说仅是垫垫肚子的分量,眼下已经是正午时分,这两日他都没怎么吃饭,稍有些饿。
木哥儿似乎是累了,看着他点了点头,接着便依靠在稻草堆上开始休息。
裴应川没有打扰他,提起陶罐便去原先的水洼取水,只是让他生气的是,这水洼也和他离开之前变得大不一样。昔日清澈的小水洼里被扔进了许多稻草和泥土,浑浊的不成样子,旁边还散落着许多脚印,看长度像是一个成年男子的。
这就有些奇怪,他初来此地,并未与人结仇,是谁要这样对待他们。
看着右侧的树林,裴应川不免有了个猜想。
不过现下他的所思所想都只是猜测,没有亲眼看到是谁做的之前,他还不能平白下结论。
要是以后再发生这种事,他就来个守株待兔,只是万一起了冲突……不了,还是等木哥儿伤好之后再做打算。
幸好这水洼是活水,他过后在上游极细的水流中灌了些水。
提着陶罐再次回到草屋,木哥儿已经歪着头沉沉睡去了。他放轻了手脚打开了婶子给的篮子开始清点东西。
村长给了他一些吃的,婶子则是准备了一些调料,还有给木哥儿准备的衣服,以及一个铺地的黄色布单。
裴应川拿出衣服和单子,抱了些干净的稻草拢成床,接着将单子盖在了木哥儿身上。
木哥儿睡得很沉,睡着时也很安静,这样看着和裴应川曾经见过的那些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孩没什么不同。
不过他觉得木哥儿似乎有很强的戒备心。从之前将自己的脸颊和手涂黑就能看出他很注意保护自己。
这时裴应川忽然想起了木哥儿干净的面容,他无法否认的是少年的眼睛很好看,虽然这双清水一般的眼睛看向他时大部分都盛满了防备。
裴应川捡起一些腐朽的木头,试试能不能将快熄灭的火坑重新燃烧起来。
…………
“咕噜咕噜……”
好苦,是药味。
孟冬皱了皱眉头,在难闻的气味中醒来。
天黑了?不对,屋顶还有光。
孟冬疑惑地坐起身来。
“你醒了?”声音从另一个角落传来,紧接着,孟冬听到了走路的声音,只是那人所在的地方没有光亮,他看不见对方的行踪。
难道是要害他?孟冬握紧拳头,准备在他走来的时候奋力反击,然而下一瞬,“哗啦”一声之后,光亮瞬间涌照进来。
那个汉子正举着门帘一样的东西站在草屋门口。
“这是我编的草帘,不怎么结实,勉强当门用。”汉子边说边把草帘卷了起来,并没有在意孟冬的神色。
“你睡得沉我便把帘子放了下来,稻草垛被我堆高了些,晚上你便睡靠近火坑的这一边。”
孟冬闻言看了看那两个被高高的草垛分割开来的区域,那个汉子给每个区域都编了个草帘当作床,靠近火坑的那一侧甚至还有个顶,可以完全封闭起来。
这是……为他准备的。
他不相信地看向对方的方向,却见他拿出了两根粗壮笔直的树枝,“还有这个,你走路时可以用。”
汉子说着将树枝递了过来,孟冬接过站起了身,两人这才发现这树枝长了些。
“略长了些。”
孟冬摇了摇头,示意不用再改。这个汉子大可不必为他做这些。
他拄着树枝试探性地走了走,好在树枝虽然长却并不重,用起来很方便。
然而没走几步他的脚踝就疼痛难忍,孟冬只能坐回了原先的地方,揉了揉肿胀的脚踝,心道看来不是所有人都似他之前遇到的那般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