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停车场的谈静看着搀扶而来的顾辰停和贺清淮险些不敢相认,向来云淡风轻,极其体面的顾总,穿着大一码卫衣,都半包住臀部了,身材成了五五分。
他正面色黑沉地扶着一个穿着黑色背心,感觉像是不怎么清醒的贺清淮,正闭着眼,耷拉着脑袋,脚步虚浮。
谈静连忙开门下来,小跑着一起扶着贺清淮,碰到他的手臂时,惊了一下:“顾总,贺清淮同学情况好像有些不妙啊。”
“我又不瞎,当然看得出来。”慢一步的老黄从顾辰停手中接过人,推进后座里面,顾辰停拍了拍肩膀,语气带着浓浓的恼火,说话有些失去冷静:“老黄,先去医院。”
贺清淮任由他们摆布,身体像是熟透了的虾子,靠在后座上,干涩的喉咙,不由自主的喉结滚动,想要缓解难受。脑袋太疼了,已经无法准确的分析出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了。
他的报复心极强,在最后支撑着报复完顾辰停,占了便宜,让他难堪了以后,就像是病来如山倒一般,逐渐放松下来,他相信顾辰停不会将他扔下不管的。
顾辰停扯了扯衬衫,穿上了自己西装外套,将卫衣扔还给贺清淮,一粒粒扣子都扣好,始终一副像是疾风骤雨一般的表情。
谈静眼观鼻,鼻观心。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谈秘,你这个月奖金没了。”顾辰停眼睛下的眸子带着冷淡,让她不敢反驳。
“是,顾总。”谈静有苦说不出。
黑色的宾利在路上飞速前行,旁边的景色倒退的速度如同虚影一般,一闪而过,车内十分安静,只有贺清淮略有些粗的喘息声。
顾辰停面无表情的看着车窗,像是想要盯出一个窟窿,实则内心一片焦灼,千头万绪不知该拿贺清淮怎么办了。
他是真的对贺清淮下不了狠手,前世的时候,每次事情执行一半他就会忍不住叫停。
但在看见他和其他女星传出绯闻的时候,又手痒想要揪着他的衣领带回来,跪在自己面前认错。
他知道贺清淮爱钱,哦,以前是不知道的,因为他不喜欢太世俗的男人,所以他一向掩饰极好,这些是他破产之后,他才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上辈子的情况,他已然东山再起,如果他想,贺清淮是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的。
可是他没有这么做,也许是最后一点骄傲没让他这么卑微求着他回来,后来他去了国外,用工作占据自己的全部时间,没时间想他。
后来晕倒在公司,检查出了胃癌,当时他坐在国外医院的长椅上,却看见了贺清淮的电影预告,他已经很火到了国外,被一些外国网友说最帅的mr.贺。
预告播完,过了一会,居然又是他的广告,是一个汽车广告,还有两个人外国对手演员。
一起出现在镜头面前的时候,两人站在贺清淮身后,两个国际巨星像是两个保镖,贺清淮像锋芒毕露的利剑,又像是滴水不漏的盾牌。
一个广告完,顾辰停无知无觉的泪流满面,顾辰停置身于异国他乡,很想贺清淮,想让他抱着他......
最后似乎晕倒了,然后回到一切的起点,两人开始的那一夜。
贺清淮是醉的,可是顾辰停却是清醒的,眼看着自己清醒的沉沦,迷失在名叫贺清淮的漩涡里面。
遇到红灯车停了下来,顾辰停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他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
便见着贺清淮正半眯着眼睛看着他,狭长的眸子弯起来的时候太温柔了,他胸腔被撞了一下,他们两人之中隔了泾渭分明的界限。
贺清淮望着他,嘴唇上下动了动,手指向他那边伸了一下,指尖微动。
有一种想要伸过去的感觉。
然后被顾辰停伸手主动握住了,贺清淮微微地挑了一下眉,在顾辰停想要抽回去的时候,反握回去,攥紧了。
顾辰停后悔自己刚刚的本能冲动,抬头看向前面,只见谈静直接转头看向了窗外,恨不得藏起来,老黄目不转睛地看车。
他这才将目光放在贺清淮身上,想要用力抽回手,贺清淮略带着一些虚弱的声音:“顾辰停......我头晕。”
对于贺清淮的示弱,顾辰停抿了抿唇,手抬起来一半,又放了下去,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不看他,只留下一个后脑勺对着他。
贺清淮低头看着两只相握的手,许是因为全身都在发热的缘故,手相握的温度也烫得他心中发慌,他勾了勾唇,看着欲盖弥彰的顾辰停,忍不住想笑,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双手都握着他的一只手。
他低着头,像是在认真地把玩,但其实只是在无意识的抚摸,并没有什么刻意的意思。
很快市医院到了,顾辰停飞快地抽了抽手,贺清淮反应顿顿的,没让他得逞,皱着眉头,转头看着他,似乎很不满,像顾辰停在夺走属于他的东西。
顾辰停默了默,随后说道:“贺清淮,医院到了,这是我的手......你不要趁着喝醉酒,就肆无忌惮地耍流氓,你不记得,我会记得的。”
后面一句,顾辰停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贺清淮眨了眨眼睛,说出的话,像是被榨干了最后一丝水分的嗓音,极其沙哑,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形成了阴影。
“哦,到了啊?哦,你的手。”说完他松开手,作势开门下车。
顾辰停收回手,下意识握拳,贺清淮手容易出汗,现下他的手掌带着水汽,他轻咳一声,说:“你们送他进去,办好手续,付好钱。”
闻言,贺清淮勾了勾唇,已经自己踉跄地走下去了,顺势关了车门,阻隔了顾辰停的视线。
他躺在病床上,感觉冰冷的药水注入自己体内,闭着眼,耳边传来医生略带好意的提醒,“发烧本身就对肝肾有伤害,喝酒之后会加重对肝肾的影响,而且可能出现一系列肝肾问题......不过还算幸运,这位先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下次这么逞强喝酒,可不能保证没事。”
“是是是,麻烦医生了。”
贺清淮只觉得头重如千斤,枕着软枕,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他一觉起来腰酸背痛,嗓子干涩,缓慢睁开眼,雪白的墙壁,风格鲜明的病房,是单独的病房,干净整洁,手上打着点滴,外面天还没大亮,灰蒙蒙一片。
他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放空了一下自己,全身都像是被掏空了,一股难言的疲惫。
虽没了睡意,但还是决定闭目养神,他不是很想动。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是手机自带的铃声,贺清淮摸出自己卫衣里的手机。
“喂?”贺清淮声音带着病态的沙哑。
“二弟,是我。”是贺清河,他的大哥。
“嗯?”他喉咙很难受,并不想多说一个字。
“怎么了吗?是感冒了吗?”贺清河一下就听出来不对劲,连忙问道。
“没事,你说,什么事?”贺清河皱着眉头,表情似乎并不耐烦。
“是......我卡里是你转的钱吗?不用转,我们有钱,你自己存着。”贺清河这般说着,那边似乎还有吵杂的叫卖声。
“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你给他们用,让贺清梅和贺清强继续读书,算是借的我的,以后还要还我的。”贺清淮这般说着,语气有些有气无力,却又带着一丝强势。
贺家存很穷,贺清淮更穷,上有老,下有小。五个孩子,仅仅靠着贺家父母种田赶集,家中入不敷出。
家里人除了贺清河因为结婚要体面一点,众筹买了一部二手机,家里就只有贺家父母有个老人机,贺清河能够做自己的主不要贺清淮的钱,但是不能替弟弟妹妹做主。
“那也太多了......”贺清河又说。
“算借的。”贺清淮只是重复了一句。
贺清淮在家其实并不喜欢说话,可以说是沉默寡言,看着父母每天因为一角一元和别人扯皮,天天都在为了生计、学费等等发愁。
“好吧,那小淮什么时候回来,爸妈都挺想你的。外面打工不容易,你千万要自己注意身体啊,受了委屈都可以和哥说……”贺清河只以为贺清淮出去打工了,并不知道他在上学。
贺清淮也没有过多的解释,“过年回来,不用担心我。”
“好......那个三块钱一斤,啊对对对......小淮我先忙了,就先挂了啊。”贺清河应该是在赶集,挺忙的。
贺清淮只是说好。
结束了通话,贺清淮却睡不着了,疲惫感更胜了,这是感冒以后,因为身体脆弱带来内心没由来的孤单和难过。
然后有小护士来将他的吊针拔了,告诉他今天就可以出院,但是还需要再打两天针。
又过了一会,他便看见了打扮的容光焕发的顾辰停,拿着手上的“关于契约情人的就职合同”。
这是顾辰停一夜未睡,纠结了一个晚上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