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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章

    “我喜欢你。”

    ——sun shouer.

    十九岁的初吻对于夏弥来说印象太过深刻, 漫天的纸巾飞舞,吧台的重金属音乐分贝大到扰民。周围的烟气扑鼻,面前的人身上则是带着一股清甜的苦橙香。

    虽然他游走于声色地带, 可周身那股清香一直存在, 给人一种迷惑性,让人觉得他是那种三好学生。

    事实上,陆鹤野确实属于尖子生。

    夏弥不知道他到伯恩之前是什么样子,对外是什么样儿的形象。在伯恩的那一年, 夏弥见过他身上的多样。

    凌晨四点,他卧室的灯还开着,是他在学习。

    深夜十二点,他未归家, 他的母亲岳女士打电话询问, 那时陆鹤野在夜场, 包场夜店,抽烟喝酒打牌玩游戏抓手指样样精通。

    此刻, 夏弥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墙壁,墙上贴了一半的哑光瓷砖, 高度刚好和她的身高齐平。裸。露在外的肌肤蹭着发凉的瓷砖,惹得她阵阵瑟缩。

    她净身高一米六八, 此刻穿着带了些鞋跟的休闲鞋, 大概到了一米七。可她还是得踮起脚尖同他接吻。

    很快,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落在她肩膀上,摁着她双肩向下蔓延,让她不再费力地去迎合他。

    陆鹤野低身来迁就她, 意识到这点后,夏弥只觉得胸口一阵热烫暖流, 心头血都热了不少。

    与此同时,后背被披上一件薄外套,盖住了她的颤抖。

    “很冷?”耳边是他那低沉的嗓音。

    夏弥摇头,对他暂停这个吻的举动不满,双臂紧紧勾住他后颈,义无反顾地吻了上去,继续。

    五分钟后,夏弥忍不住错开脸,偏头急促地换气。

    这时候她的手还搭在他脖子上没动,大概是不舍得放下来。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美梦一样,她沉醉于此,不想回到现实世界了。

    但梦也有结束的那一刻,让梦结束的契机便是她肚子响了两声,刚好处在音乐切换的空档期,尴尬得很。

    此刻她什么也顾不上,脸颊烧红,直接埋头到面前男人的怀里,不想讲话。

    偏偏陆鹤野还笑出了声,“没吃晚饭?”

    夏弥不吭声。

    陆鹤野啧了声,“带你去吃宵夜,待会儿别低血糖晕过去了。”

    后面那句话纯属带了夸张成分在内,她又不是一天没有进食,大晚上的怎么可能会低血糖晕过去。

    夏弥哼唧两声,兴许是刚和他接了个长达五六分钟的吻,此刻心里莫名出现了一种依赖他的感受。

    她虽然往常看着都什么东西都不在意都不上心,但一涉及到面前这个人,她的自制力就像是脱缰的野马一样,拉都拉不回来。

    陆鹤野抬手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食指勾着 一串钥匙,“走了。”

    夏弥眨眨眼,“你不是喝酒了吗?”

    “叫了代驾。”

    等到了地下停车场,等代驾的那会儿功夫,夏弥才回过味儿来,脑子晕乎乎的,估计是抽了烟的原因。

    她用力睁了睁眼,“你提前叫了代驾吗?”

    陆鹤野当时靠着墙,低头盯着鞋尖,没玩手机,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估计脑子里面在头脑风暴一些事情,他虽然看着混,像个不务正业整天没什么正经事的二世祖,但搞出的正经事却震惊圈内人。

    当圈里朋友都在忙着结交好友开趴的时候,这位哥早就赶超别人了,考证投资项目等等,样样精通。

    换句话说,在同龄人还在把幼稚心思都放在玩上的时候,这位爷早就用大人的理性思维做事儿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家的话语权比他老子高的原因,有时候岳女士到了要决策公司大方向的时刻,也会问问他的意见,只不过采取与否便不得而知了。

    不过他也不是那样的早熟,在某些事情上,陆鹤野有着自己独有的天真。正如此刻,陆鹤野和夏弥一同站在地下停车场等代驾。

    夏弥没玩手机,安安静静地等,他也就如此,不会让夏弥尴尬。

    可他不知道的是,夏弥只是在等自己的大脑清醒一下而已。

    “陆鹤野,你早就叫了代驾了吗?”夏弥见陆鹤野盯着自己却不开口,还以为他没听到,又问了一遍。

    陆鹤野回神,神情淡淡:“嗯。”

    “哦。”夏弥回答。

    过了半分钟,他又补了句:“有吃夜宵的习惯。”

    “啊。”夏弥答,看着有些冷淡。

    代驾到了之后很快开到目的地,下了车,陆鹤野绕过车头走到夏弥面前,低眸看她,语气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成,夏弥,你挺可以的。”

    这话貌似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夏弥听他讲过很多次。

    夏弥站在他对面,头隐隐发晕,但目前已经是强撑着不让自己倒地了。

    她脸颊酌红一片,脖颈也带了些淡淡的肉粉色,“我怎么了?”

    陆鹤野还没发觉她已经醉了,扯了个笑容,“吻了我之后够冷淡。”

    说完之后,低眸瞥了她一眼,结果发现这姑娘看都不带看自己的,眼神都没递过来一个,冷淡得很,活脱脱像那种吃干抹净拍拍屁股走人的渣男。

    夏弥懵了,缓缓仰头,目光根本无法聚焦到一处去,说话也是慢半拍的,“我有吗?”

    陆鹤野当时看着别处,没看她,所以没看到她的醉态,“怎么没有?”

    他气不过,生平第一次在她这里受到了冷待,顺手给自己点了根烟。

    等两人进了那家冷门的苍蝇馆子,菜都上齐之后,陆鹤野才发现不对劲。

    “你醉了?”

    问话那会儿,夏弥酒已经醒了一点点,嘬了口面前的咸柠七,等清爽饮品顺着食道下肚之后,她才说:“没。”

    简简单单一个字。

    陆鹤野蹙眉,“我是谁?”

    问起了常规问题。

    夏弥喝多之后有个毛病,那就是把之前不敢说的话都能借着酒劲儿说出来。

    她在许倾倾面前喝醉过一次,结果把许倾倾吓得不得了,过后许倾倾讲夏弥这就是憋得,平常憋得太厉害了,醉后话才多。

    所以现在,她的话都没过脑子,直接出来了:“是小野!刚和我接了吻的小野!”

    她这音量根本没控制住,惹得周围不少顾客看了过来。

    陆鹤野起初也被这姑娘酒后的模样惊到,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和周围看过来的人说:“不好意思各位,女朋友今天心情好,音量没控制住。”

    他没说夏弥喝多了,而是说自己女朋友心情好到没控制住音量。半夜的苍蝇馆子就怕遇到一些喝醉酒耍酒疯的人,他没那样讲也是因为这个。

    这姑娘一看就是脸皮薄,明天想到这一幕,没准会内耗得不行。

    店内人声喧嚣,玩笑过去之后又恢复往日的和谐。店铺很冷门,在app上根本找不到,陆鹤野其实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但他热衷于搜罗一些冷门店铺,专门找冷门店打卡,也不是为了走小众赛道,就是单纯不喜欢人多的场子,当然要初了酒吧。

    他见夏弥能正常吃饭,女孩面前的咸柠七喝得还剩最后一个底,便起身走向自助冰箱,拿了瓶咸柠七出来。

    走过来的时候又想起什么,从一旁的保温箱里拿了瓶热乎的豆奶,随后放在她面前,把吸管插。上之后才推给她。

    从夏弥的角度看便是,她吃面吃到一半,突然面前多了一凉一热两杯饮品,视线往上移,吃面的动作都停住了。

    小馆的灯光是偏白的那种白炽灯,灯丝外面罩了一层壳子,透出来的光有些朦胧,让她更觉得像梦了。

    逆光下,面前的位子上坐着那个令她魂牵梦绕的少年,他和大学时期没什么两样,还是那样耀眼。

    “面不合口味?还是吃饱了?”陆鹤野见她没再吃,随口问了句。

    夏弥意识到这不是梦,而是现实世界。

    一股极大的落差感涌上心间,让她莫名其妙产生了戒断反应。

    她摇头,乖乖吃面,没再理他。

    陆鹤野明白她这是醉了,等吃完后干脆把她送回了宿舍,是尤瓷把她带上楼的,报了她自己的宿舍号和学院名字,反正她不在乎被记名扣分。

    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就此落下帷幕-

    夏弥清晨起床的时候,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头也带了后劲儿的疼。

    昨晚许倾倾也没回宿舍睡,两人在教学楼底下碰面的,夏弥帮她带了专业课要用到的资料。

    主教学楼底下洋洋洒洒地满是赶着去上早八的学生,从高高的台阶往下看,就像是一个个小人一样。

    夏弥站在门口偏左的位置,没有挡住入口出口,怀里抱了几本打印好装订成册的资料,时不时扫一眼手表看看时间。

    离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许倾倾还没到。

    第 一节课是带队导师的课,她害怕迟到,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给许倾倾拨了个电话过去。

    手机听筒里是嘟嘟声,身后却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很明显是和刚刚不一样的。

    她下意识回头,入眼的是低十个台阶之下的平台上站着一个身影,穿着all black,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夏弥愣在原地,轻眨眼,看着这个身影在自己面前站定。

    她有点懵,下意识问:“你来这儿干嘛?”

    因为她知道这不是陆鹤野上课的教学楼。

    结果这人笑了笑,浑得很:“明知故问啊夏弥。”

    夏弥不作声。

    刚好此刻电话被接通,许倾倾的声音从听筒里钻进耳朵里。

    “弥弥?”

    与之一同被听到的声音还有陆鹤野的那句:

    “我是——来泡你的。”

    第16章

    “我想要你抱紧我。”

    ——sun shouer.

    “有些同学可能会问, 在一定程度上,手卷是不是阻碍了我们的发展,但事实上恰恰相反, 手卷对中国绘画的独特性和塑造是举足轻重的。”

    中外美术鉴赏的课程是由夏弥的带队导师方琴小班教学的, 教室在艺术系的主教三室,这节没有去画室,主要是一些基础的理论范畴。

    京城的气温逐渐降低,班里没了中央空调的风扇声之后安静了不少, 只剩下时不时翻动课本的声音。

    夏弥的专业课成绩在系里都是名列前茅的,今天却很反常,被方琴点了三次。

    “弥弥,想什么呢你?”许倾倾凑过来, 压低声音, 趁着方琴面对黑板板书的时候问她。

    夏弥摇摇头, “没什么。”

    大概是上课前陆鹤野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才导致她今天专业课上的心不在焉。

    方琴一开始上课, 中途没有课间休息,属于那种两节小课连在一起的大课。所以等她在班级群里发作业的时候, 已经过了一个半小时。

    “这次不是小组作业,需要个人独立完成, 不需要电子稿, 我只要手绘。”

    一发布下课指令, 教室里顿时多了些低呼声,虽然算不上整齐划一,但也够吸引人的了。

    爱凑热闹的许倾倾双手一拍桌子, 起身朝着门口的方向看。

    正值课间,学生要换教室上课, 纷纷抱着资料走到楼道,所以此刻走廊的学生密密麻麻的,楼梯口堵得水泄不通。

    也不知道谁看到陆鹤野的身影了,朝着嘈杂的楼道里喊了句:“陆鹤野不是金融学院的吗?怎么来咱们艺术学院了?”

    陆鹤野在京大的名气向来广,话音刚落,数不清的学生都朝着声源地看过去,有男有女,都扭着个脖子朝着那边看,脚下却不动弹,把原本就堵死的路又堵了不少。

    而话题中心的人物则是早就到了主教三室,也就是夏弥上一节专业课所在的教室。

    众目睽睽之下,陆鹤野径直走向教室后方,夏弥的桌旁。

    许倾倾呆愣在原地,总觉得这一幕此曾相识。

    上一周的公共课,貌似陆鹤野就是这样走到夏弥身边的。

    此刻教室里满是班里的学生,男女生比例刚好一比一,南黎和叶初就在其中。

    南黎坐在自己座位上,刚开始听到走廊在喊陆鹤野的名字,她还不信。陆鹤野刚进教室的时候,说实话,她还有那种他是不是来找自己的错觉。

    直到那个身影越过自己,甚至是连看都没看自己,径直走向夏弥身边的时候,她自己才意识到,陆鹤野心里根本没她,之前都是懒得戳穿她的心思。

    现在人家有了能让他上心的女孩,自然不会舍得让对方受一点委屈。

    叶初盯着陆鹤野的背影,忍不住凑上前,在她耳边说:“黎黎,你上次就不该邀请夏弥参加你的生日宴,你看现在她居然都勾搭上陆鹤野了。”

    南黎心里听了不是滋味,也觉得自己成了冤大头,冷哼一声,“能勾搭上陆鹤野算什么,那也和我没法比。”

    叶初心里翻了个白眼,人家不就是家境没你好?长相身材学习成绩脾性样样比你强好吧。

    但她心里没这样讲,而是笑着附和:“当然,她怎么能和你比。”

    两姐妹在这边嫉妒编排别人的时候,陆鹤野抬手扣了扣夏弥的桌面,“没看到我?”

    夏弥当时正在整理课本,闻言抬头,看到陆鹤野之后眼底出现了一抹惊讶,但很快装做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刚看到。”

    陆鹤野对于她的冷淡没表态,抬了抬下巴,“待会儿有课吗?”

    夏弥上午也就一节专业课,但她没说实话,“有。”

    陆鹤野嗯了下,“什么课?”

    夏弥一顿,“艺术概论。”

    许倾倾有点懵,偏头看夏弥,刚想提醒她:“弥弥,下节有课吗——”

    话讲完后,夏弥急急打断:“有。”

    可惜,来不及了。

    陆鹤野越过桌子,走到夏弥身边的座位上,摁下座椅坐在她身边,一手支在桌上,另外一手撑在她身后。

    远远望去,夏弥就像是被陆鹤野抱在怀里一样,很撩人,格外抓人眼球。

    他指尖敲了敲夏弥的资料,“怎么,和我都不肯说句实话吗夏弥?”

    夏弥目光低垂,不去接触他的视线,“没有,我记错了。”

    “成,”陆鹤野点了下头,继续:“把课表发我,我帮你记着。”

    当时教室稀稀疏疏已经走了不少人了,但南黎和叶初都还在场。陆鹤野的音量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南黎听到。

    南黎压下心中疯狂翻涌的嫉妒,调高音量:“鹤野,岳阿姨是不是过两天就回国了?我有礼物要送她。”

    夏弥自然知道南黎口中的岳阿姨是陆鹤野的母亲岳雅烨,也能感觉到南黎此刻是在拉近她自己和陆鹤野的关系。

    可南黎想多了,陆鹤野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头也没回:“她助理电话你有吧,直接联系她助理就好了。”

    教室里其他学生听到这话,看向南黎的眼神瞬间变了,带了些讥讽,像是都在看她的笑话。

    南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也是没想到陆鹤野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不给自己面子。

    许倾倾注意到南黎那副吃瘪的模样,强忍着笑。

    有人把这一幕拍下来发到了校园论坛上,很快便引起关注。南黎的囧样,夏弥的云淡风轻,陆鹤野的目光都放在夏弥身上。

    有人嘲讽南黎:【面子都丢光了,要我是南黎,早就退学了。】

    论坛上吵得热闹,教室里还是另外一种氛围。

    夏弥看样子没有要把自己课表发给陆鹤野的打算,她收拾完课本,准备出教室。

    迎面被一只强劲有力的小臂拦住,陆鹤野还穿着半袖,一点也不怕冷似的。

    他啧了声,眉毛蹙了些,“夏弥,亲过就不认账了是吧?”

    周围都是来来往往的学生,她害怕这话被人听到,急忙上前捂住他的唇,一时之间忘了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

    她的右手掌心扣在他唇周,另外一只手下意识地扶在他胸膛上,隔着一层薄薄的半袖都能感受到他的肌肉。

    陆鹤野身高目测一米八五以上,夏弥就算是穿着高跟鞋也要踮脚去够他,所以此刻的姿势显得格外费力。

    他太高了。

    陆鹤野笑了下,声带的震动声带着她掌心的软肉也跟着一起震动,酥酥麻麻的。

    “非得这样讲话,你才有点反应?”陆鹤野就着这个姿态继续讲:“成,那我下次再多讲点。”

    夏弥彻底装不下去了,被他这话讲得面红耳赤,耳根都再发烫,一片暗红。

    她匆匆松开他,站定在他面前,仰头和他对视,一双好看的小鹿眼瞪着他:“陆鹤野!”

    陆鹤野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在呢,喊什么?”

    夏弥实在受不了他这轻佻的模样,抿抿唇,“你注意点!这里是学校。”

    陆鹤野点到为止,没再继续逗她,“不逗你了,课表记得发我。”

    夏弥怔愣一瞬,“你来艺术学院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那不然?”

    夏弥心怦怦跳,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发个消息不就可以了吗?”

    这人后退了两步,一双黑如磐石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夏弥,扯了个笑,“夏弥,非让我把话说的特别明白吗?”

    “啊?什么?”她不明白。

    陆鹤野挑眉,话语直白:“爷想见你。”-

    等陆鹤野走后,一阵秋风吹过,带起了不少地上的落叶。那时候整个艺术校园都带了一种说不出的萧条感。

    几周前还枝繁叶茂的苍苍榆树此刻早已落叶满地,秋风爷透着无尽的凉。

    可夏弥却觉得,这个秋天一点也不冷。

    风也不凉了-

    进入十一月,京城的气温急速下降,往日人声鼎沸的校园里此刻都冷清了不少。

    夏弥的兼职还在继续,毕竟冯书禾给她开的时薪很高,而且冯灵智那孩子她还挺喜欢的。

    又是一个周六晚上,夏弥赶上最后一班地铁回了学校。

    女生宿舍楼下大多是一些戚戚我我的小情侣,还停着几辆黄色外卖车,总之是吵吵闹闹的。

    夏弥刚准备进宿舍楼,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她。

    “小夏,刚结束家教吗?”

    夏弥回头,发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个身着正装的年轻男人,走近一看,才认出这人正是许倾倾的小舅,周寅。

    周寅只比许倾倾年长七岁,小时候经常带着许倾倾去京城各个胡同或者名胜古迹玩,没少闯祸。到了后来,周寅去了国外留学,和许倾倾的关系倒是没变淡,舅侄俩还是一如既往的要好。

    大学刚入学那阵,周寅经常带着许倾倾和夏弥出去吃饭,毕竟许倾倾在家属于小公主,周寅也是害怕她吃不惯学校食堂。

    直到去年夏天,周寅开始创业,自然也没时间带两人出去了。

    说起来,夏弥这份家教工作都是周寅介绍的,所以夏弥对许倾倾这个舅舅还是蛮尊敬的。

    她朝着周寅走过去,随着许倾倾喊他舅舅,“您来找倾倾吗?”

    周寅长相端正,是阳光暖男那一挂的,很招女孩喜欢。

    他随口开玩笑,“怎么,舅舅还不能来找你了?”

    夏弥愣了一下,恰好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声。

    没等她回答,周寅接上话:“明天周末,倾倾没回来吧?”

    夏弥摇头,“在楼上呢,您没和她打个招呼?”

    她一口一个您,听得周寅别扭得很,“那丫头都没你这么有礼貌。”

    夏弥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周寅看着她:“我不是来找倾倾的。”

    “那您——”

    “我是来找你的。”周寅说。

    夏弥啊了声,刚想开口问来找她,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喊声。

    “陆鹤野,叫你去打球你不去,来女生宿舍楼下做什么?”

    夏弥回头。

    另外一个相反方向,贴着楼根那边立着一个影子,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那不是陆鹤野是谁。

    第17章

    混乱的思绪都是因为太想靠近你。

    ——sun shouer.

    夏弥没想到在这儿看到了陆鹤野, 起初她还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用眼过度眼花了,陆鹤野怎么可能来女生宿舍楼下。

    但站在她对面的周寅倒是打破若有若无的尴尬,主动和陆鹤野打了声招呼:“小野, 这么巧?”

    夏弥听到这话, 脑子有点懵?

    他们两个居然认识吗?但转念一想,他们那个上流圈子,朋友都是互通的,既然许倾倾知道陆鹤野的名号, 那周寅和陆鹤野认识也没什么可以奇怪的。

    不远处路灯下那个身影动了下,紧接着从阴影处走出来。

    陆鹤野走到两人面前,目光落在夏弥身上,话却是对着周寅说的:“确实挺巧的, 我也没想到在这儿能碰上你。”

    二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气氛, 导致夏弥的目光一直低垂着落在地面上, 不肯抬头和陆鹤野对视。

    毕竟两人现在是那种似情侣但不是正常情侣的关系。

    周寅自然也察觉出什么,笑了笑, “弥弥,你和小野认识啊?”

    他方才对夏弥的称呼明明还是小夏, 现在转眼就变成了弥弥,分明是故意的。

    陆鹤野扯了个无声的笑容, 目光悠悠地落在夏弥身上, 想听听她是怎么回答的。

    夏弥轻咳一声, 声音细声细语的,“对,我们认识。”

    “是吗?”周寅做出一副惊讶模样, “平时怎么没听你聊起过,倾倾那姑娘也没讲过。”

    这话的潜台词就是你俩关系应该蛮一般的, 毕竟夏弥和许倾倾都没在他面前提起过你,估计是你不太重要吧。

    陆鹤野听出他的意味深长,三两步走到夏弥面前,还未等夏弥反应过来,手便搭上了夏弥的肩,五指微微攥起,勾着她撞在自己胸膛上。

    这个举动把在场两人都惊到了,特别是周寅,面色发青。

    只见这位爷笑得肆意,一副浑然天成的混蛋样儿,讲出的话也是张狂无比,“是吗?那估计你俩关系一般。”

    他毫不遮掩地戳破了几秒前周寅的话,并且把已经明示出来的话原封不动地挡了回去。

    周寅挤不出笑了,盯着夏弥,但后者貌似此刻有些心不在焉的状态。

    他勉强笑了下,维持了自己的声线,“弥弥,你们什么关系?”

    陆鹤野蹙眉,故意做出一副微微不耐烦的模样,啧了声,跟个流氓似的,“您看不出来吗?夏弥自然是我女朋友。”

    他讲这话的时候,口音里自带的京味儿全出来了,听着怪像阴阳面前的周寅是不是半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在周寅眼中,夏弥属于那种烟酒不沾的乖乖女,好学生,而且还是古板到那种大学都不会谈恋爱的地步,所以他没有态度强势地追求她。

    可如今,他是真的没想到,夏弥居然和陆鹤野在一起了。

    要知道,不说别的,光是两人之间的身份差距就足够长出无数个鸿沟了。

    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周寅想要出声提醒夏弥,不要太过于沉迷陆鹤野,面前这个后辈是个危险但又令人很佩服的存在。

    可他刚准备开口,陆鹤野就抢先发言:“周哥,您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们先走了,我得陪夏弥去操场转转。”

    话音刚落,他也没等周寅反应,转身就带着夏弥走了,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京城十一月气温虽然低,但还没到那种冻得人都没法出房间的地步。

    校道上稀稀疏疏地都是在散步的学生,三三两两的有朋友一起的,也有几对儿情侣。

    即便是有人,校道上也不会显得很吵,相反这种慢节奏的调调会让人觉得很舒服。

    当然要除了时不时刮过的冬风,刺骨有凛冽。

    陆鹤野的手劲儿用得很足,一直把夏弥勾进了怀里,所以两人此刻的状态完全是一对儿正陷入热恋期的小情侣。

    这种情况下,夏弥浑身的寒意倒是驱散了不少,但她有些不自在。

    因为她从没和异性这样近距离亲密接触过。

    隔着针织开衫的布料,她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只大掌的温热,正源源不断的输送给她。

    夏弥偏头瞧了他一眼,这个角度看到他流利分明的侧脸线条,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他是不是吃醋了。

    这个想法已经成立,她心尖就涌上一股酸甜感,只不过这次甜度大于酸。

    她呼出一口热气,在冷空气中形成一团白雾,两秒后散去,彻底消失殆尽。

    夏弥轻咳一声,故意发出一点动静。

    结果身边这人没反应,依旧冷着一张脸,也不看她,目光平视前方。

    她顿了两秒,“陆鹤野,你生气了吗?”

    既然暗示没有用,那还不如问出来。

    陆鹤野没给她一个眼神,目光依旧落在虚无又漆黑一片的前方。

    和刚刚不同的是,这次肯开口讲话了,“没,我哪儿敢生您的气,不敢。”

    这阴阳怪气的调调比刚才更甚更严重,甚至是还带了些酸,也不知道灌了几罐儿陈年老醋。

    惹得夏弥嘴角弯弯,“你怎么讲话这个样子。”

    陆鹤野嘴角勾了个毫无感情的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种,“我讲话没人家周寅好听,确实你不爱听。”

    夏弥愣了下,她眨眨眼,“陆鹤野。”

    陆鹤野没理她,抱着她的肩往回走。

    和刚刚是相反的方向,方才那个方向是去操场的路线,现在直接转身往回走,朝着女生宿舍走。

    等到了女生宿舍楼下,陆鹤野也没理她。

    这一路上,夏弥时不时找个话题主动打破僵局,但毫无例外地都没得到对方的一个眼神,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嗯字也没有。

    这导致夏弥觉得自己在自言自语和空气讲话,不知不觉间,她脾气也上来了。

    到了宿舍门口,夏弥主动从他怀里抽身而出,利落地朝着入口走,半点都不带犹豫的,背影飒得不行。

    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陆鹤野见此场景,忽然笑了,气一下子全消了。

    “夏弥。”

    男人站在一旁,喊了下她的名字。

    夏弥听到了,但没打算停下,也没打算应声。

    脾气还挺大。

    陆鹤野看了眼她的距离,干脆三两步走上前,一把扯住她小臂,拉着她朝着宿舍外面走。

    一开始夏弥一点也不配合,手臂一直用力向外甩,用的力气还不小。

    到了后来,她突然感觉到腰部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抱起,她低头瞧了眼,陆鹤野居然硬生生地用一只手把她托了起来。

    坐在他手臂上,夏弥瞬间老实了,也不敢乱动了,引得陆鹤野轻笑一声,似乎是在笑她的胆小。

    陆鹤野托着她,走了一百米远,最后把她放在校道路边的长椅上。

    男人半蹲在她面前,双手紧紧箍着她的膝盖,以免她起身逃跑,同时仰头盯着她,那双黑眸像个漩涡一样,吸得人钻进去之后无法抽身。

    夏弥睫毛疯狂打颤,心跳怦怦的,快速又强烈。

    她不吭声,坐在原地也不动弹,又摆出一副乖乖女好学生的模样。

    只有陆鹤野知道,她又在伪装自己,好让他放松警惕,之后便能摆脱掉他。

    路灯的白光忽明忽灭,周围陷入一片暗色,但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黑。

    而是周遭仿佛都带了一种朦胧又梦幻的氛围感。

    陆鹤野抬着下巴,盯着她。

    很奇怪,他分明是落于低处,但眼神却无端地烫得人心口一缩,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压迫感格外强势,仿佛一切都由他做主一般。

    夏弥撩了下眼皮,对上他的目光后,瞳孔无意识变大。

    她无声地吞咽口水,心脏跳动地愈发快了。

    “怎么?我不能生气了?”陆鹤野打破安静,空气中那点暧昧因子也在不知不觉中分崩离析。

    夏弥不吭声,对这个问题不作回答。

    陆鹤野也不在意,忽然笑了声,“夏弥,既然和我开始了游戏,你就没有喊停的机会了。懂么?”

    他这话似乎是在警告,也似乎是在宣示主权。

    夏弥心头一震。

    她都忘了,两人之间的关系本就是无法放上台面的,她借他的势,企图想让他帮自己搞垮整个冯家。

    而他图的是什么,自己目前尚未得知。

    但这一切都和感情无关,不过是另外一层的钱。色交易。

    想到这,她心尖不免印出了无数的酸意。

    毕竟刚刚陆鹤野生气的模样实在是太像普通情侣中,男朋友吃自己女朋友的醋了。

    但实际上呢,他大概有强烈的领土意识吧,自己的领土遭到了威胁,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她在他心里估计就像一块不容侵犯的领地一般,和情。欲无关,和感情亦无关。

    陆鹤野没有发现她的那些百转千回的少女心思,那些弯弯绕绕。

    他突然起身,凑近夏弥,呼吸几乎是一瞬间都打在夏弥身上,热气围绕在两人之间。

    一股说不出的苦橙清香弥漫在两人周围。

    夏弥抿抿唇,上半身下意识向后倾斜,但很快后背被一只大掌稳稳接住。

    “想躲去哪儿?”

    还未等夏弥开口,面前的人便继续:“你躲不掉的,夏弥。”

    第18章

    “还没跟你牵着手, 走过荒芜的沙丘。”

    ——sun shouer.

    这话像是一声魔咒一样在夏弥心底最深处狠狠地扎根,像是老树地根一样,枝枝节节都缠绕在她心脏周围。

    她确实逃不掉, 但她也不想逃。

    从高三那个惊鸿一瞥开始后, 她就知道自己的余生都会和陆鹤野三个字挂钩。

    只要听到和他有关的东西,即便是有着山路十八弯的关系,那她的心也会猛地被击中。

    夏弥垂着眼皮,只有颤动的卷翘睫毛才能出卖她此刻的紧张。

    她稳住声线, 强迫自己清醒片刻,“我没说过自己要躲。”

    陆鹤野勾唇,盯着她这个小猫一样乖顺的模样,喉咙一阵发痒, 反应过来的时候, 手已经摸出烟盒了。

    他注意到夏弥的眼神, 最后还是把那盒烟放了回去。

    结果却引来夏弥的轻笑,她弯身, 大大方方地从男人裤兜里摸出那盒烟,当着他的面, 给自己点了一根。

    这一系列举动都格外熟练,不像个新手。

    确实不是新手, 上次在俞彭烈新开的那个酒吧里, 他也见识到了这姑娘的另外一面。

    不为人知的一面。

    烟雾眯眼, 夏弥双眼下意识微微眯着,目光透过淡淡烟雾和面前的男人对上。

    那一刻,她的脑袋里全是空白, 毫无存在。

    但下一秒,陆鹤野右手扣在她脑后, 左手接过她吸了一半的烟,三两口重重吸完。

    烟丝儿没过肺,反而是在口腔中短暂停留,最后和夏弥的软唇相接。

    他们在无人又隐蔽的此处接了一个充满烟气的吻。

    也是第二吻,同时也是格外印象深刻的吻。

    烟被掐断,夏弥只觉得自己脑袋晕沉沉的,一个劲儿地向下坠,好像要坠到万丈深渊。

    但很快脑后被一只手掌托住,五指张开包裹住她的后脑。

    与此同时,她的腰间也被一只手禁锢住,动弹不得。

    因为烟雾存在,所以给了夏弥一种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很长很久的错觉,久到夏弥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般。

    寒风呼啸,冬风凛冽,漫天漫地的冷把两人包围。

    可夏弥却觉得浑身上下温度升高,那种感觉像是人体表面温度到达了四十度一样,随后好似发了一场居高不下的高烧一样。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在这深夜无限的弥漫。

    三十秒后,陆鹤野松开对夏弥的禁锢,挽着她的肩起身,注意到她走不稳的步子,笑得肆意:“我们弥弥这么不禁亲啊?”

    这话是他贴在她耳边讲的,热气几乎都要钻进她耳孔中,磨得她浑身发痒。

    开始忍不住瑟缩几下,她朝着他怀里钻了下。

    陆鹤野又开始了,“怎么?想跟我回家?”

    此刻的他就像个开了屏的孔雀,对着夏弥开屏。

    一阵冷风吹过,夏弥清醒了不少,听到他的话之后愣了下。

    随后也不知道哪里涌上来的勇气,想也没想地就开口:“好啊。”

    陆鹤野双眼眯起,似乎是在查看夏弥这话的真实度。

    夏弥偏巧此刻胆子大的不得了,大胆回视他,“去你家,走吗?”

    刚好她明天没课,也不用去补习。

    陆鹤野最后给了她一个反悔的机会:“你确定?”

    夏弥定了两秒,反问:“你是怕了吗?”

    男人最受不了激将法,但陆鹤野此刻还算很稳,今天没喝酒,比夏弥清醒不少。

    他笑得跟个流氓一样,但讲的话却是在装正人君子:“这不是怕你明天反悔吗?”

    夏弥听完这话,刚抽完烟的劲儿还在上头,脑子晕得像一团浆糊。

    她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他的双肩,费力地把自己送上去,在他耳边低语:“我不是说了吗?我拿自己和你交换。”

    这话听着也不知道是在提醒谁,不要越了界限。

    落在陆鹤野那儿有点扎耳,但还是可以忍受。

    他嗯了声,声音没什么情绪:“上楼,收拾东西,我在这儿等你。”-

    到了宿舍的时候,夏弥坐在书桌前,双手捧住脸,忍不住掐了下自己的脸颊,一阵抽疼。

    这不是梦,是真实的。

    宿舍内只有她一个人,墙上的挂钟秒针在走动,往日安静的一帧一帧在此刻倒显得有些吵。

    夏弥最后拎了个托特包,下楼。

    陆鹤野就在楼下等她,接过她的包,自然地揽上她的肩,朝着校内停车场走。

    两人一路无话,气氛有些不同寻常,没有暧昧,没有试探,只是单纯的安静。

    陆鹤野没有住在校内,他平常就住在京大附近的高档小区,周末则是回朝阳那边的独栋别墅。

    跑车驶上高架桥,京城cbd商务区的繁华是出了名的。

    夏弥对此倒没什么感觉,不会自卑,也没有那种归属感。

    京城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短暂的栖息地,大学毕业后,她的去所还不清楚在哪里。

    目前,她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前途。

    因为冯家还没有倒台,等到她心中的执念彻

    璍

    底被放下的那一刻,她或许才会真正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

    富人别墅区的安保是数一数二的,跑车进入内部后,陆鹤野打了一把方向盘,直接把车停进车库里。车库和玄关相连,中间有条长走廊。

    两人下车后,陆鹤野给她摁开了玄关的密码锁,一前一后走进去,隔着一两米的距离。

    陆鹤野家装修是那种偏暗色调的轻美式复古风,但没有大量地堆砌艺术品或者展览品,而是采用了大面积的留白。

    陆鹤野带她上了楼,主卧留给她。

    夏弥知道今晚大概不会发生什么,但心脏还是忍不住疯狂地跳动。

    陆鹤野临走前留下一句:“我在楼下睡,有事情给我发消息。”

    夏弥嗯了声,表情寡淡。

    冬日夜晚是漫长的,夏弥洗完澡吹干头发之后,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盯着天花板。

    起初她以为自己今晚一定会失眠,但令她意外的是,一整晚她都睡得格外踏实,一夜无梦又安稳。

    次日,夏弥迷迷糊糊起床的时候,才发现外面下雪了,是今天的第一场雪。

    是初雪。

    她收拾好自己,刚点开朋友圈,就看到很多人的刷屏,都是在感叹今年的雪很大。

    她一一划过,顺手给几个眼熟的人点了赞。

    其中一条动态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是一张没有文案的图片,点进去一看,能看出来是用无人机拍的。照片上也是漫天的大雪,整个世界都变成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纯洁得不行。

    而照片上有两个人,一前一后,一女一男。

    女生背着红色书包走在前方,而男生走在她身后,像是在保护她那样。

    这不禁让夏弥想起了高三那年的自己,她那时跟着母亲夏敏住在陆鹤野家的半地下,而陆鹤野住在楼上的卧室。

    她每天放学都是步行回家,运气好的时候会撞见陆鹤野,但这种撞见不是那种面对面的偶遇。而是陆鹤野站在前方,自己落于后方。

    就像这张照片上的走位一样,只不过换了男女。

    但对于雪天,夏弥印象最深的不是这一幕,而是另外一幕。

    记得那时是在高三第一个学期的十二月底,那天刚好是平安夜,刚好是自己生日,但刚好也是自己最倒霉的一天。

    直到陆鹤野的来临,让她觉得今天其实应该是她的幸运日。

    高三那年的平安夜,中午午自习结束后,沪城落了场雪,就像那句歌词:“已经十几年没下雪的上海突然飘雪。”

    午自习下课,往日安静的校园因为一场大雪忽然沸腾起来,数不清的学生都纷纷向外跑,每个人都加入打雪仗的队列中。

    那时夏弥还没教室里复习,因为第二次月考马上到来,她想保持之前年级第一的名次,不想让母亲看到她的成绩伤心。

    但这些由不得她,教室里原本是安安静静的,只有室外是吵闹的。可忽然教室前门被一群男生一窝蜂地踹开,一群人冲了进来,张望了一圈教室,最后目光锁定在最后一排靠着墙角蜷缩的她。

    那天被欺负的细节她记不清了,只能记得她被拖拽到操场,就因为他们打雪仗玩雪没有耙子,而自己就只能当那个耙子。

    她那天刚好有些轻微的感冒,扎实的雪球重重地砸在身上,和铅球打在身上的感觉没什么两样。

    数不清的男生将团了无数大的雪球都朝着她的头上砸,朝着她的身上砸,雪粒子顺着脖领的缝隙钻进去,和肌肤相贴,瞬间融化为冰水,冻得她抖个没完。

    人在感受到极度寒冷的时刻,心尖也会跟着一抽一抽地发疼发痒。

    与此同时,那些人的笑声,喧闹声也都出来了。

    “你看她那个样子,半地下好像一个雪人一样。”

    “哈哈哈哈哈,肯定要凉快死她了吧。”

    “要不用透明胶带把她身上的雪都缠住?然后把她绑在树旁边,这样别人还以为她是个真的雪人呢!”

    “我靠!你这注意不错,谁带了透明胶布了?”

    “我去买!你们先把雪朝她身上扔,越多越好!这样应该就更逼真了!”

    “你小子真聪明啊哈哈哈哈哈。”

    他们这群人此刻宛如恶魔一样,不对,他们就是恶魔。

    这群应该下地狱的恶魔当着夏弥的面大声筹备这些,更有甚者索性掏出手机录像。

    这已经不是一起单纯的校园霸凌了,而是故意伤害或者故意杀人。因为若是一个御寒能力弱的人被这样对待,一定会休克收不了的。

    正当这群人还在哈哈大笑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道脚步声,鞋底踩在厚厚雪地里的咯吱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夏弥浑身胡乱地颤抖,被迫侧身躺在雪地上,身上的羽绒服早已没了御寒作用,偏巧今天刚好是她的生理期。

    感冒加上生理期,两者在寻常日子就足够她喝一壶的了。此刻还遭到了这样的对待,这样非人的对待。

    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

    直到——

    “你们在干什么?”

    她浑身瘫软无力地躺在雪地上,睫毛上沾满了雪粒子,根本睁不开眼。

    一阵冬风刮过,地上还未冻扎实的雪粒子随着风飘走,也把夏弥睫毛上的雪粒子带走了。

    她费力的睁开眼,就看到冰天雪地之间走过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是陆鹤野。

    陆鹤野穿着过膝羽绒服,走到夏弥跟前,弯下腰,替她扫去那些雪,身上被覆盖的那些雪。

    他从兜里拿出两个暖宝宝,塞到夏弥手中,随后起身,冷冷地瞧了眼旁边的始作俑者,最后拨了通电话。

    夏弥最后被校医带走了-

    突然出现的敲门声把夏弥从回忆中拽出来。

    她走到主卧门口,从猫眼处看了眼外面的人,果然是陆鹤野。

    打开门之后,她沉默两秒,现在完全清醒后,她有些后悔自己昨晚的胆子大了。

    “怎么了?”夏弥问。

    陆鹤野睨了她一眼,“下楼吃早饭。”

    那一整天,两人都待在一起。

    夏弥带了速写作业,一整天都窝在陆鹤野的书房里写作业。

    直到临近傍晚,陆鹤野才上楼敲门,“要出门吃火锅吗?”

    自古以来,貌似下雪天和火锅是最配的。

    夏弥把堆在桌上的纸张都收了,全部叠整齐放进收纳盒里,之后才开门,“现在吗?”

    陆鹤野靠着门框,当时正在低头看手机,闻言撩起眼皮,“不然?”

    夏弥哦了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随他出了门。

    火锅店选在京大附近新开的一家,夏弥到了那儿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们都在。有俞彭烈尤瓷,周哲予汤葵,就连许倾倾也在。

    许倾倾属于他们那个圈子的人物,虽然家庭地位只能排在最边缘,但彼此也都认识。估计是陆鹤野怕夏弥尴尬,所以把许倾倾也喊了过来。

    两人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开聊了,桌上摆着几瓶啤酒,也有白的,地上放着几箱,今晚颇有种不醉不归的架势。

    夏弥左边坐着许倾倾,右边是陆鹤野。其他人都调了蘸料,只有他们两个到得玩,还没调。

    两人出去后,夏弥的手瞬间被陆鹤野牵住了。

    她有点懵地仰头看他,结果陆鹤野咳了下,“不是男女朋友?你看里面那两对儿多亲密。”

    夏弥哦了下,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调完蘸料回包厢后,夏弥坐回在自己位子上,许倾倾忍不住凑过来,低声问她:“弥弥,你和陆鹤野在一起了?你怎么都不告诉我!生气了我!”

    夏弥愣了下,忍不住偏头看了眼陆鹤野,刚好此时陆鹤野夹了块蟹柳放在她碗里。

    她抿抿唇,收回视线,小声同许倾倾讲:“是也不是吧。”

    这次轮到许倾倾懵了,“到底是不是啊?你们到底在一起了吗?”

    夏弥忍不住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俩在一起的?”

    许倾倾抓住她话语里的漏洞,“在一起了?!”

    夏弥迟疑地点了下头。

    “今天中

    璍

    午,陆鹤野发了条动态,当时在论坛和圈子里炸开了锅。大家都在讨论陆鹤野怎么突然肯公开恋情了。虽然他发的东西低调,但官宣这事儿只要他做出来,那就超级高调。”

    许倾倾边给自己夹菜,边讲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

    这次轮到夏弥懵了,她忍不住问:“什么动态?”

    边问边拿出手机,点开ig,往下翻看着,就看到陆鹤野今天中午十二点二十四分整发的一条动态。

    没有配图,是很简单又简短的几个字。

    陆鹤野:弥的@夏弥

    这条动态一发出来,就立马挂上了京大论坛,很多条帖子争先恐后地出来了。有人发帖开始扒夏弥之前的故事,也有人发帖开始扒夏弥前段时间和南黎之间发生的事情。但更多的人都是在好奇两个人是怎么在一起的。

    一时之间,学校论坛上热闹的不得了。

    夏弥看了眼时间,不知为何,她心尖忽然快速地划过什么东西。

    但她及时捕捉到。

    陆鹤野发动态的时间是十二点二十四分,刚好对上自己的生日,平安夜那天。

    他居然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平安夜。

    一时之间,她脑海里第一浮现出来的画面便是之前在伯恩遭受过的非人对待。

    陆鹤野发动态的那段时间,自己刚好窝在他的书房里完成老师交代的速写作业。

    房间里放着他的黑胶唱片,地暖打得火热,温度适宜,不会冷也不会很热。他给她准备的小冰箱里放着冷饮,桌上也摆着热饮,全看她的喜好。

    她舒舒服服地在写作业的时候,他居然在布置这些。

    而那些和她有关的论坛帖子都被清除,所以她没有刷到那些看了会多想的帖子。

    越往深处想,夏弥心里就涌起了一股无法言喻的形容。

    陆鹤野是万能的吗?

    一个人不动声色地做完了这么多的事情。

    刚好此刻,陆鹤野给她倒了杯热茶,瞥见她面前碟子里堆成小山的食物,蹙眉问:“这家店不合你口味?”

    夏弥喉间发梗,她摇头,拿起筷子随便夹了一个东西,看都不带看地就塞进嘴里了。

    “很合我口味。”

    忽然之间,夏弥有些难受。

    这么好的人,她却只能利用他,怎么办呢?

    她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现在,她忽然不想那样做了。

    她想好好地活着,争取和陆鹤野有更多的可能性-

    从火锅店出来后,大雪已经小了不少,但天空中还是飘着星星点点的雪粒子。

    几个人几乎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对雪的执念不是很深,但夏弥从小在南方长大,很少能看到雪,所以眼里带了不少的惊喜,眼珠都是亮晶晶的。

    陆鹤野注意到这点,落于众人身后,毫无顾忌地弯下身子团了一个雪球,瞄准俞彭烈后背扔了过去。

    俞彭烈感受到雪球砸过来的冲劲儿,回头看了一眼,笑骂道:“您能再幼稚点吗?陆大少,真不知道陆松康怎么当成哥控的。”

    陆松康是陆鹤野的亲弟弟,目前在国外读小学,接受西方教育。但他却很崇拜他哥,也就是陆鹤野,完全一哥控。

    陆鹤野扯了个笑:“怎么,你羡慕?”

    他边说着,边继续团雪球,朝着周哲予砸了一球,之后又朝着汤葵砸了一球,幼稚得很。

    一场混战就此开始,许倾倾和夏弥以及尤瓷也加入其中。漫天的雪花飞舞,雪粒子到处都是,纷纷扬扬的。

    夏弥跑得慢,团雪球很慢,很快就被打得受不了。

    她蹲在地上,刚想起身,脚下一打滑,直接跌坐在地上。

    陆鹤野一回头,就看到夏弥独坐在雪地里,瞧着可怜兮兮的。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幕很眼熟,仿佛在之前见到过。

    但还没等他深想,就朝着夏弥走了过去,朝着她伸出手。

    夏弥前一秒还沉浸在之前在伯恩被一群恶魔欺负的痛苦中,下一秒眼前就递过来一只手。

    她仰着头,落于低处仰视他。

    天空昏暗,周围人声喧嚣,洋洋洒洒的雪粒子跌进眼底。

    而她面前站着一个人。

    是陆鹤野。

    这一刻仿佛和两年前那个画面重合。

    他依旧是来救她的。

    他是她从天而降的英雄。

    第19章

    “谁来拥抱我。”

    ——sun shouer.

    夏弥身体素质一般, 往年一进入冬天她便把冬装裹得厚厚的,几乎要把自己裹成粽子一样。

    更别提她自从到了京城这边了,记得大一的时候, 她里三层外三层的模样逗得许倾倾都要举着手机对着她狂拍照片。

    所以昨晚的那场小规模的雪仗不出意外地让她感冒了, 倒是没上升到发烧那么严重,但就算是感冒也够她喝一壶的了。

    那一整个上午的专业课,夏弥都是在头晕中度过的。

    落了雪,路面滑得不行, 夏弥本来想直接回宿舍休息,许倾倾打算帮她带饭,但她没好意思让许倾倾一个人去食堂。

    毕竟那姑娘连上个厕所都要自己陪着去,要是一个人去食堂那还不得要了她的命。

    所以两人最后是一起到得食堂。

    下雪天, 食堂人并不多, 大排大排的空位子, 只有最前方的几个热门窗口前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

    夏弥当时戴着框架眼镜,一进食堂, 镜片上便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弄得她什么也看不清。

    许倾倾指了指另外一个方向, “那边居然开门了,弥弥, 我先过去了哈, 买好之后在老地方集合。”

    老地方就是食堂门口。

    还没等夏弥说好, 这位就急匆匆地跑了过去,生怕自己买不到喜欢吃的饭。

    她一手扶着眼镜,眯眼瞧了会儿, 最后从兜里摸出包纸巾,抽了一张擦了擦镜片。

    雾气很难擦得完全干净, 所以眼镜重新架在鼻梁上的时候,夏弥觉得眼前还是雾蒙蒙一片。

    食堂环境嘈杂,她费力地回想自己之前吃的那个咖喱饭的位置,扶着眼镜朝着那个方向走。

    来来往往的学生不是背着包就是端着餐盘,像她这样戴眼镜费力地找窗口的人不再少数,也有几个。

    终于,找到她以前常吃的那家咖喱饭。

    只是她刚排上队,肩膀后方就被人轻点了下。

    一回头,隔着淡淡雾气下的镜片,她看到了陆鹤野。

    陆鹤野就站在她身后,和她后背的距离极近,这个方位刚好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苦橙味,估计是一种品牌的洗浴用品的香气,极淡可又很容易让人捕捉的,勾得人心尖发痒。

    陆鹤野穿了件黑色冲锋衣,立领的,拉链直接拉到顶,流畅分明的下巴凸显。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面前的夏弥,脸色有些臭:“怎么不回微信?”

    这语气活脱脱像陷入热恋的恋爱脑男生质问自己女朋友,把夏弥都听愣住了。

    她今天一上午连专业课都是稀里糊涂地上完的,手机更是没心思看了。

    “我今天上午满课。”夏弥喉咙发痒,讲完这话之后咳了一声。

    声音听着有些不一样,陆鹤野没再兴师问罪,低身凑近,“生病了?感冒了还是发烧了?昨天在我家着凉了?”

    周围密密麻麻都是学生,陆鹤野最后那句问话就像个锤子一样炸开在旁边,有人吃瓜兴致上来了,干脆拿着手机边打字边在论坛上发帖子。

    毕竟听陆鹤野那话,昨晚估计两人住在一起,夏弥居然都住进陆鹤野家里了。

    听到这话的不止有不相干的吃瓜群众,还有一同站在食堂的南黎。

    她一听说陆鹤野今天在食堂吃饭,想也没想地就跑了过来,根本不顾她以前讲学校食堂的饭怎么难吃的,就想着可以和陆鹤野来个偶遇。

    结果却听到这样的对话。

    夏弥抿抿唇,敏感地注意到周围人肯定是听到陆鹤野刚刚那话了。她无声地吞咽口水,轻声讲:“没有。”

    “嗓子都快没法要了,哑成那样了还和我犟?”

    陆鹤野的声音听着有些不爽利,估计是生气了。

    夏弥垂着眼睫,过了半分钟才解释道:“只是有点小感冒而已。”

    头顶落下一道声音:“吃药没?”

    夏弥摇头,再一抬眼,面前没了那人的影子。

    她没往深处想,继续排队,排了大概五分钟才轮到她,等她端着饭盒去食堂门口的时候,就看到许倾倾早就站那儿了。

    许倾倾估计是等得有点无聊,正百无聊赖地刷着学校论坛。

    食堂的大门敞开着,厚重的门帘被来来往往的学生掀起,阵阵冷风也顺着飘了进来,刚好吹过夏弥,让她的头晕更严重了。

    许倾倾关了手机,偏头不经意扫了眼,才瞥见站在不远处的夏弥,看到她一手抬起敷在额头处,大概是难受得紧。

    夏弥闭了闭眼,缓了会儿,才走过去和她回合。

    她脸色一般,唇色都发浅,许倾倾也没在路上耽误,两人直接回了宿舍。

    回了宿舍,夏弥没什么胃口吃饭,总觉得忘了点事情,但也没往深处想,把咖喱饭放桌上就爬上。床睡了。

    再醒来是被许倾倾叫醒的。

    “弥弥,陆鹤野在宿舍楼下等你。”

    还未完全清醒,耳边便是这样一句话,砸得夏弥没回过神来。

    她撑着身子坐起身,皱眉问:“什么?”

    许倾倾低声重复了一遍:“陆鹤野在楼下等你,给你带了药。”

    那会儿距离刚刚也就过了十分钟,可夏弥却觉得自己睡了好久好久。

    她脑子乱成一团乱麻,浑身的体温上升了,应该是已经开始发烧了。

    宿舍的地暖打得火热,可她依旧觉得冷得不行,喉咙也是一阵干涩发痒,“陆鹤野在楼下?”

    许倾倾忙紧点头,“他等了有一会儿了。”

    夏弥心里一咯噔,这才想起刚刚为什么会有一种忘记了什么事情的感觉。

    原来陆鹤野在食堂忽然不见了,是去给她买药了。

    越往下想,夏弥越头晕,最后随便披了件羽绒服便下楼了。

    宿舍楼下的学生并不多,昨晚就停了的大雪又开始下个没完。正午时分,阳光照在人身上根本察觉不到任何暖意,冬风呼啸凛冽,刮在人脸上刺骨冰寒。

    纷纷扬扬的雪粒子斜斜地飘了下来,整个世界雪白一片。

    夏弥下楼的时候,不经意间朝着窗外扫过去,就看到楼下门口边上立着那个黑色身影,在雪地中扎眼得很。

    不得不说,有些人在哪儿都能被一眼瞧见,无论是人群中,还是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他都有那个本事。

    陆鹤野便是如此,论坛上有对他的总结,帅得当然。

    夏弥加快步子,到了楼下,慢吞吞走到陆鹤野面前。

    陆鹤野垂眼,注意到她就裹了件羽绒服,里面是单薄的睡衣,踩着棉拖就下来了。

    他把药塞给她,“吃完饭了?”

    夏弥有些心虚,低着头点头,“吃完了。”

    陆鹤野抬眉,“这么快?”

    夏弥嗯了一声,硬是不抬头和他回视。

    陆鹤野也能猜到怎么回事,直截了当地揽住她的肩,勾着她往外走。

    夏弥都懵了,步子出去了,才回神,“我们去哪儿?”

    陆鹤野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下午还有课吗?”

    夏弥乖乖回答:“没了。”

    “带你去吃饭,看医生。”

    他这是在回答夏弥刚刚的那个问题。

    夏弥目光顿住,脚步也停了,也不知道心里那个别扭劲儿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上来了,“我不去。”

    陆鹤野回头看她,瞥见她的表情,蹙眉,面上露出了些不耐,“怎么了?”

    夏弥听出他话里的不耐,心里那点别扭更盛了,干脆甩开他的手,转身向回走。

    她步子迈得很急,生病之后也委屈得不行,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很差。

    陆鹤野几乎是一瞬间就追了上去,右臂一揽,便勾住她的腰身,把她抱进怀里。

    他也能猜到怀里小姑娘不高兴的原因,边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边低眸瞧她,另外一手扶在她腿弯处,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

    “生我气了?”他低声问。

    夏弥垂着眼,盯着自己领口的拉链,硬是不抬头给他半个眼神,一副拒绝和他讲话的态度。

    陆鹤野扯了个笑,手下忽然使力颠了一下,结果吓得夏弥双手牢牢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脖颈,身子贴近他,心跳也加速了。

    两人此刻的距离很近,近到夏弥能清楚的感知到他的呼吸。偏偏此刻陆鹤野步子未停,一直朝前走。

    陆鹤野盯着她未施粉黛的小脸,她侧脸垂着几缕发丝,衬得她整个人此刻弱不禁风的模样。

    他喉结上下滚动两下,继续问:“还没消气?吓到你了刚刚?”

    男人低哑的声音哄人着实好听,特别是在两人挨得极近的情况下,讲话间胸膛的震动让夏弥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夏弥忽然觉得头好像更晕了。

    等到了停车场,陆鹤野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车还是那辆全黑布加迪。

    陆鹤野上了车,弯身凑过来给她绑了安全带,回身的时候,偏头盯着她看,目光从眉毛一点点向下,略过眼睛,鼻梁,最后到达嘴唇上。

    目光所及之地,夏弥都觉得格外不自在。

    她微微扭动身子,想向后躲,但无奈超跑空间狭窄,躲也没处躲,最后只得对上眼前这人的视线。

    “躲我呢?”陆鹤野低声开口,打破安静。

    夏弥眼睫颤了又颤,在他即将凑上来吻她的那一秒,抬手抵在他胸膛上,“我感冒了。”

    下一秒,她便察觉到自己的双手被人攥住。

    紧接着滚烫的呼吸都打了过来,还有一道低低沉沉的声音:

    “那就传染给我。”

    第20章

    “生命的同花顺, 底牌没有你我也认。”

    ——sun shouer.

    那场雪下得极大,雪粒子被冬风卷着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车外的暴雪肆虐, 车内也回荡着唇舌交缠的暧昧声响, 急促滚烫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像是两缕看不见摸不着的细线一样,呈螺旋状缓缓上升,直到夏弥偏头错开, 调整呼吸。

    她垂着眼,目光落在车门上,胸腔长时间缺氧,头皮发麻, 整个人晕晕沉沉的, 软绵无力地靠在面前男人的怀里。

    陆鹤野瞥见她的娇憨样儿, 无声地扯了个笑容,没再继续欺负她, 回身坐到驾驶座,发动跑车。

    夏弥被他带回了陆鹤野在朝阳的别墅, 到了那儿才发现私人医生和营养师都等了很久了。

    吃过午饭之后,夏弥才吃了药, 挂上点滴, 靠着床头, 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退烧药有安眠成分,她这一觉睡得极其安稳,没有噩梦缠绕, 没有往事纠缠。

    醒来的时候,点滴已经结束了, 被角也被掖好,安安稳稳地躺在主卧的床上。

    盯着天花板,她有些恍惚,昨天也是在这个卧室,今天居然又到了这里。

    虽然只过了一天,但她颇有种故地重游的错觉。

    此时已经傍晚,她烧也完全退了,鼻子有些不通风,但也不能一直在主卧待着,不太礼貌。

    毕竟她现在和陆鹤野的关系有些复杂,虽然外界都以为两人是男女朋友,但夏弥心里清楚得很,那杆秤也一直存在,并没有让它倾斜半分。

    下了楼,夏弥下意识裹了裹身上的外套。

    一楼客厅的长沙发坐着一群人,走近看是俞彭烈尤瓷和周哲予汤葵,当然还有许倾倾。陆鹤野那人想得向来周全,知道她和尤瓷汤葵刚认识不久,气氛可能会尴尬,所以每次基本上都会让两个女生把许倾倾喊上。

    他们几个人在客厅玩游戏,玻璃茶几上摆着几瓶开了的酒,还放了几个骰子,估计刚刚在玩骰子游戏,输了的喝酒。

    许倾倾输得有点狠,刚想赖酒,一扭头就发现静悄悄站在一旁的夏弥,当即啊了声,起身,“弥弥,你醒了?头还晕吗?”

    这群人是陆鹤野喊来的,主角貌似好像是夏弥,众人一听许倾倾的话,也没了继续游戏的心思,纷纷跟着起身,阵仗有些大。

    尤瓷面露关心:“饿了吗?”

    汤葵走到夏弥面前,手背贴在她前额上,感受她体温:“不是那么烫了,应该退烧了吧。”

    陆鹤野刚从客卧出来便看到客厅的众人对着夏弥嘘寒问暖的,把那姑娘整得有些手足无措的。

    他斜斜地倚着墙,打趣道:“人夏弥就算是好了也得被你们这夸张的架势搞不好了。”

    话虽然是在调侃,但顿时令夏弥松了口气。

    她心里暖暖的,“好多了,就是还有点鼻塞,你们吃晚饭了吗?”

    俞彭烈瞅了眼杵在那边的某人,哼笑一声,意味不明,“没,人小野当主人的,都没问问我们吃没吃饭。”

    陆鹤野啧了声,“成,我的锅,想吃什么?”

    “弥弥生病了还没痊愈,别去外面了吧。”汤葵贴心开口。

    最后还是没出去,毕竟有病号在,叫了前段时间刚开的一家米其林餐厅上门。服务。厨师做好料理之后便回了餐厅,长桌上餐具摆得齐整。

    夏弥坐在陆鹤野右手边,吃饭的整个过程,几乎自己很少夹菜,都是在这位的悉心照料下。

    俞彭烈受不了陆鹤野献殷勤那样儿,后背靠着椅背,微微眯着眼,“得了啊,还没秀够?”

    在场众人都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只有陆鹤野在装。

    他冷不丁地撩起眼皮,同坐在对面的俞彭烈对视,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今天这顿不合你口味?”

    众所周知,俞彭烈的口味出了名的刁钻。

    陆鹤野没等他回话,瞥了眼他身边的尤瓷,开始挑拨:“尤瓷,现在行情不行了啊,你边上这位都没半点眼力劲儿?合着还没学会伺候人呗?”

    最后那话自然是讲给俞彭烈听的。

    他们这几个人,基本上都是旗鼓相当地恋爱关系,相互平等,没人打破这个潜在的规则。

    直到周哲予和汤葵的恋情摆到明面上之后,周哲予算是栽了,被汤葵拿捏得死死的。而陆鹤野和俞彭烈则万分看不上周哲予这姿态,每次见面都得先嘲笑一阵再开始正题。

    结果现在,陆鹤野给人家夏弥做奴才做得爽的不行,俞彭烈自然看不下去了。

    尤瓷没理他,无声地偏头给了俞彭烈一个眼神。

    偏巧俞彭烈没接收到,还搁这儿和陆鹤野互掐,“谁他妈能有你会伺候人。”

    陆鹤野笑得坦然,一点没觉得照顾夏弥很丢人,反而引以为豪。

    “我照顾我老婆,有问题?”

    成,刚在一起没多久就直接改口老婆,不要脸。

    这话俞彭烈都懒得讲出来,哼笑一声,不再做声。

    不知为何,夏弥特喜欢看他们拌嘴。那段时间,陆鹤野经常带夏弥出去吃饭,有时候是聚餐,都是在场这些人,没别的人。有时候只有他们两个,刚开始他一般都带她去那种人均四五位数的餐厅,后来发现夏弥不喜欢那种场合,之后便带她去了自己喜欢的冷门店铺。

    那些冷门饭店好巧不巧地很对夏弥的口味。

    回了宿舍后,躺在宿舍的床上,许倾倾叨叨个不停:“弥弥,你和陆鹤野这是已经在一起了对吗?”

    夏弥脑子里全是今晚在饭桌上的场景,最后嗯了一声。

    “感觉和做梦一样,虽然我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也听说过他们那个顶级富二代的圈子,可基本上和他们的生活没有交集,就像两条平行线一样。但最近好像我一直在和她们接触,特别是汤葵和尤瓷,感觉她们人好好。”

    “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除了尤瓷,都是一片富人区的,小区没有隔墙,算是打通了一整片市中心的富人区,房子都是那种有钱也很难买到的。说实话,之前汤葵发的动态被我之前那些圈里的塑料朋友刷到之后,一个个现在巴着我,想通过我认识她们,那副嘴脸啧啧啧。”

    许倾倾的话说得没什么逻辑,几乎是想起什么便讲了出来,也全是她的心里话。

    夏弥完全充当听众,时不时地发出一声嗯,问句然后呢表示自己在听,实则她心思早神游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下雪没化雪冷,校道上的积雪有的被打扫了,只剩一些余雪堆积到一起,被人踩成了不易融化的冰。

    周末过后,京大恢复往日的安宁,校园里基本上都是背着笔记本电脑或者捧着资料的学生。

    上周导员布置了纸质版的速写作业,并不是小组作业,而是需要个人独立完成的。这次的作业连同系里的一个比赛挂钩,出色作品可以放进美术馆进行展示。专业里为了鼓励学生创作,专门为这次作业设置了奖金。

    而夏弥则是看上了那个奖金设置。

    虽然只是简单的速写作业,但美院里能人辈出。夏弥也只是理论课成绩出众,她的美术功底在系里排不上头奖,只能算做中上游,所以这次的作业费了她五天的时间。

    导员的那节课是节早八,上课铃打响之后,老师姗姗来迟,后面跟着个学生。

    学生怀里捧着一摞厚厚的文件夹,不出意外应该是这次的速写作业被选中的那些。

    果不其然,老师一上讲台,废话不多说:“这次速写作业的前三名是可以被选中投到展厅里的,大家应该都知道吧。这次的奖项还是比较有含金量的,可是某些同学的作业根本没法看,在这儿我也不点名了,成绩会发到群公告了里,各位记得查收。”

    下课后,夏弥才从包里拿出手机,准备翻看自己成绩,还没等她给手机解锁,坐在身边的许倾倾便传来了一道惊呼:“弥弥,你是没交作业吗?”

    夏弥蹙眉,“交了啊。”

    “那你为什么是零分,而且名字后面还有个红色标注。”

    夏弥心里一咯噔,忙紧点开群公告,表格里她排在第一位,但名字后面的空格却是一个0。

    她名字下面的学生相对应的成绩大多都是很漂亮的分数,所以她这个零分显得格外扎眼,一眼就能注意到。

    若是往常的作业,学生没有分数的话,一般是可以找老师核对的,毕竟系里的学生多,偶尔可能会出现输入有误的意外。

    但这次不同,涉及到奖金以及参赛项目,学生不能和老师有关于这次作业的交流。就像往常的比赛一样,学生是参赛选手,老师是评委。选手和评委不能有交集。

    所以夏弥根本没法去问老师是不是搞错了,只能闷声吃了这个哑巴亏。

    “哎,奇怪,弥弥,这次第一居然是叶初,叶初速写不是最差的吗?”

    许倾倾盯着成绩单,忽然纳闷道。

    夏弥目光一顿,一秒后聚焦在手机屏幕上。

    果然,叶初名字后面的分数是整个专业所有学生里最高的,有些反常,因为她之前的速写是出了名的差。

    现在却得了第一,而好巧不巧的是,夏弥这次的成绩没有了。

    许倾倾也想到这点,心里一个猜想浮出水面。

    夏弥看了她一眼,没吭声,像是没听到她刚刚的话一样。

    但握住手机的手出卖了她强装稳定的心情,指节用力到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