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出，连差点睡着的段春水都睁开了眼。
珠珠停止喝奶，神童的眼里第一次出现茫然。
许雪也有点茫然，她怎么忽然觉得她以前爱看的真假少爷小说，经王德一说，low了那么多？
最茫然的是顾永生，王德这句话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就不明白了。
王德看出了他的茫然，把这当成了他的表演，“别装了，我早就看透你了。”
“看透什么了？”顾永生更加茫然，但很快他就恢复了镇定，对屡次冒犯自己的王德嗤笑一声，“你能看出什么？”
能看出他不是季家的亲儿子？
他的主角光强大到能让亲子鉴定为真，他能看出他是假的？就算他能看出来又怎样，没人会相信他。
季家人不会，段春水也不会。
他是小说主角，拥有真少爷光环，这个一看就是路人炮灰的家伙怎么会懂，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跳？
顾永生的不开心已经不再掩饰，当了这么多年主角，习惯了人人都围着他转，怎会再受这种人的气。
他都不掩饰了，王德再傻也看出来他的不屑和高傲，他也生气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也是主角，他还是这个世界的人，有主场优势，还能跟他一个外来户低头？
按照他的性格和小说光环，他本该直接打脸这人，可他看着前面段春水昏昏欲睡的背影，想到今天他们的手段，忍了下来。
他慢慢坐回去，嘴上说着：“是是是，我能看透什么啊，您可是段队长的表弟，所有季家人都护着您。”
顾永生心里的气终于顺了，同坐在后排，只有他坐出了世界中心的感觉。
面对这些普通人，他的主角光环碾压得不要太轻松，他们没有一点还击的能力。
正在顾永生都要同情王德等人时，他听到王德问许雪：“唉？作为言情小说女主，你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光环，季春山都抗拒不了啊？”
许雪茫然抬头。
这人怎么突然……她很快明白过来，沉默几秒，然后说：“是啊，我这个主角光环实在是太令人头疼了，你不知道季春山送我私人飞机，豪华游艇，我跟他分手的时候，他红着眼说，整个季家都可以掏空给我，命都可以给我。”
“唉，真愁人。”许雪愁眉苦脸地说：“我根本不需要啊，季家财产给季家人留着吧。你说季夫人还因我的光环给我五千万，让我离开她儿子，我也想离开啊，可他没我不行啊。”
顾永生：“……？”
“别说我了，我感觉你的主角光环更可怕。”许雪说：“你的光环适用范围更大吧？”
王德：“确实，我这个大男主光环不仅拥有从校园到娱乐圈的美女，还能助我创建商业帝国，就算外星生物降临都能被我打脸，你知道的，我们这种小说都会走向宇宙。”
顾永生：“？？？”
王德又说：“唉，你知道吗？珠珠和你还有些渊源。你们总裁类言情小说，是不是有一个带球跑的分支？她就是里面的球，就是那个回国后，精通八国语言，可以对抗总裁的神童。”
许雪立即看向珠珠，“真的？！”
“还不只，她今年三岁半。”
“天呐，三岁半！”许雪激动地看向珠珠，“活的三岁半！”
王德骄傲地说：“她的心声还能被人听到。”
许雪震惊得长大嘴巴，“可是我怎么没听到？”
珠珠吸了口牛奶，小腿晃荡了一下，【那得低调，我这个主角在局里也不算什么。】
顾永生：“？？？？？？”
许雪激动地捂住嘴巴，“真的真的，她没张嘴，但我听到她的声音了！”
“嘘。”王德压低声音，“珠珠说的对，我们得低调点，尤其是在段队身边的时候，你已经感觉到他的可怕了吧？”
许雪也压低声音，仿佛害怕被段春水听到，“我感觉到了，任何主角光环对他都无效，他太可怕了。”
顾永生：“……”
“不止，我再跟你说一个秘密。”王德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段队他刚被降职，降职原因是他殴打主角，听说他手段残忍血腥，惹到他，连灵异小说里出来的主角都得掉层皮。”
顾永生：“…………”
前后两辆车停在小说危机管理局电梯前。
小徐和江念从车里下来时，看到坐在前面林肯里的几人正陆续下来。
神奇地，许雪和王德之间不再剑拔弩张，气氛和谐了不少。
顾永生下车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他恍惚中伸手似乎想扶什么，只扶到了一把空气，但他好像不知道，还维持着扶的动作。
“……”
这是经历了什么？
江念和小徐走到段春水身边问了一嘴，段春水看起来是在车上睡了一觉，这会儿有了点精神，“没什么，就是主角们和谐交流了一会儿。”
小徐看看确实和谐了一点的主角们，露出一个微笑。
他们家队长对付三类小说主角，和对付一类小说主角一样顺手呢。
顾永生浑浑噩噩地被带进了电梯，来到小说危机管理局登记大厅。
王德积极地问：“队长，他应该去哪个科？他都不是总裁，也去不了霸总科吧？”
当然去不了霸总科，如果把他带去霸总科，就算是段春水带过去也被老头骂，除非是江念。
“真少爷光环，家里每一个人都会喜欢他。”段春水想了想，“塞去万人迷科吧。”
王德：“？”
小徐再次微笑，他们家队长一向是很会分科的。
王德自己去了个恋爱脑科，当然不想让顾永生去听起来那么好的科，他最后挣扎道：“万人迷科会要他吗，他看起来也不怎么万人迷。”
“会的。”小徐说。
王德：“为啥？”
万人迷科的那个科员也怕段春水，会含泪点头？
小徐：“因为我们队长是万人迷科科长求而不得的人。”
王德：“？？？”
很好，他走了。
几人说话时，顾永生没有一点声音，当段春水递给他一份《各书互不嘲笑条约》，他看完条约后，终于崩了。
“他、他们也都有剧本？都是小说主角？”他指指王德，又指珠珠，头晕目转地看着一个个窗口，以及一些奇装异服的人，崩得声音都嘶哑了，“他们不会都是主角吧？”
顾永生清楚地记得，刚在这个世界醒来时，他看这个世界就像看待宰肥羊，作为主角，他们都将为他所用，自己也正准备大展拳脚。
可现在？
这是一个什么魔鬼世界？
段春水淡淡地“嗯哼”了一声，“快签。”
顾永生还现在震惊之中，好像没听到段春水的话。段春水抬眸看向他，笑了一声，“那我帮表弟来签吧。”
顾永生本来站在签字桌前两三步的位置，段春水按住他的左肩，他只感觉一阵凶猛的眩晕，人已贴到了签字桌上，段春水从后握握住了他的手。
他转头看到段春水瘦削的侧脸，冷白的质感，凌厉的线条，和他五官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顾永生难以喘息，他忽然感觉大厅里安静得可怕，他们好像都在朝这边看，他僵硬低头，才看到自己的手在流血，不知道从哪里流的，血色的手染红了条约，一个血红的名字在他的手下刺激着他的眼球。
血肉模糊的手疼得直打颤，血滴到了他的皮鞋上，“滴答滴答”的声音唤醒了他的神智，在这一刻，他终于深深地害怕了起来，全身每一个细胞浸在冰冷的血腥气里发抖。
而段春水又恢复到了无害的模样，他拉着他的胳膊，像哥哥带弟弟大学报道一样去万人迷科目登记。
同一时刻，楼上，江念带着许雪办理入职手续。
许雪看了小说危机管理局准确的薪资待遇后，有点不敢相信，“我真的能得到这样一份工作？”
“当然。”江念说：“管理局是队长制，队长说可以就可以，至少你当我们三队的后勤没问题。”
“我是说，我这么普通。”许雪在裤子上搓了下手，在这个神秘而严肃的管理局里，头都要低下去了，“我没什么能力。”
“谁说你普通？”江念诧异地看着她，对她有这种想法感到奇怪，“你是很少有的，能抵抗得了小说意志的人，准确说，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
见许雪抬头看她，这个一辈子过得普通的女孩，似乎很需要一种坚定的肯定，江念问她：“你知道小说来源于什么吗？”
许雪摇头。
江念：“人的欲望，人内心深处的渴望。”
“人平时看小说，是在获得一些情绪价值，或哭或笑，也是在填补一些渴望。”江念说：“就像你爱看霸总文，王德喜欢看种马文。”
“当一个人非常羡慕主角，渴望主角那种人生时，是小说最容易入侵的时候，一旦入侵，被小说选中的人很难摆脱，因为人几乎不会反抗最深处的欲望，这绝对是跟人性对着干了，只会越来越沉溺，难以自拔。”
“但你做出反抗了。”
“能够反抗欲望，勘破虚妄的女孩，内心一定自有一片更广阔的天地。”江念说：“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哪个点让你生出反抗，但那一定会是发光的世界。”
许雪的眼睛已经发光了。
江念说：“在派出所看你视频的时候，我们队长就看中你了，他说你有趣，那时就想把你拉进管理局。”
许雪又搓了下裤子，这次是激动的，她感觉她的血很烫，她第一次知道她的血可以这么热，在她这普通的身躯里。
江念把合同递给她，“欢迎加入小说危机管理局。”
许雪用力点了下头，郑重接过合同，眼圈有些发红，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好奇地问：“你说我是第二个，那第一个是谁？”
“就是他，我们队长。”江念冲着楼下大厅的人抬了抬下巴。
小说管理局二楼办公室和会议室把一楼登记大厅围住成一个圆形，她们站在二楼走廊围栏边，正好看到段春水向外走。
对于段春水能反抗小说意志，许雪一点都不奇怪。江念说能反抗小说意志的人，心里有一片广阔的天地，她只是好奇段春水那片广阔的天地是什么。
之前在段春水身边，她一直感觉段春水困恹恹的，像一只困倦烦躁的猫，此时站在楼上，她才发现段春水脊背很直，走路时步子很大，像是带风，有一往无前，无人能挡的气势。
她想起任溪说他披星戴月，为国效力，见他这样向外走，问：“段队去做什么？又有紧急任务了吗？”
“睡觉。”
“？”
江念：“他终于可以睡觉了，一定会昏睡个两天，这个时候可别打扰他，他会打人。”
许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