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见林黛玉生气了,便忙跟着坐在床上,凑过去道:“好妹妹,可别生气了,你回去的这一年,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现在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说说话儿。”
林黛玉冷笑:“我可不敢同你说话,你可是金尊玉贵的宝二爷,若是伤着了,我可赔不起。”
“我知道你恼我了,你也不必说这些话来伤我的心,什么金尊玉贵的,就是个破石头,别人说也就算了,连你也要来说这些戳心的话。”贾宝玉听到金尊玉贵两个字就生气了,一把扯下挂在脖子上的通灵玉,只管奋力往桌上砸。
袭人被吓得惊慌失措,连忙拦在身前,道:“二爷,你这是闹什么?便是再生气,也不能用这个闹着玩啊。”
她见宝玉仍然满脸愠色,忍不住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快把这宝玉收起来罢,若是砸坏了,可不得了了。”
黛玉也不知道他突然发生疯,被气得呜呜的哭了起来。
碧纱橱这边闹了起来早有人报到了凤姐王夫人和贾母处。
薛宝钗和三春姐妹在院子里玩,见贾母等人过来,也忙来看热闹。
贾母一来就搂着宝玉哄道:“我的心肝儿啊,你这又是闹什么?好端端的,把这玉拿出来作甚?来,祖母给你带上。”
贾宝玉却眼泪都流了下来,只顾着要砸玉,“我不要这破石头了,家里的姐姐妹妹们水做的骨肉,生得钟灵毓秀的都没有,我这个泥巴做的骨肉倒偏有了,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天天金啊玉啊的,现在连林妹妹也说起我来了,我只要林妹妹,我要这劳什子的破石头做什么?还不如摔了好。”
薛宝钗和王夫人听到这话,神色冷了下来。
贾母却只管搂着贾宝玉,好生又把他的通灵宝玉挂回了脖子上,道:“你林妹妹没回来的时候,你一天能问个八百遍,如今她刚一回来,倒是又闹起来了。”
“闹也就罢了,怎么还砸起玉来了?”
袭人见所有人都看着她,忙磕头道:“老太太恕罪,都是我不好。”
她哭的梨花带雨的,但却语言清晰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林姑娘在屋子里歇着,宝二爷来了,我怕宝二爷吵着林姑娘休息,就让宝二爷出去和宝姑娘她们一起玩,谁知林姑娘却和宝二爷拌起嘴来了。”
她这话说的倒像是黛玉不让贾宝玉出去,所以两个人才吵起来的。
黛玉不屑于解释,只顾着暗自垂泪,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
贾母却看都不看一眼袭人,只看向一旁抱着猫的紫鹃,道:“你原是我身边得力的丫头,是我让你照顾玉儿的,你来说,今天这是怎么了?”
紫鹃不卑不亢:“原是姑娘跟我们一起在整理从扬州和姑苏带过来的旧物,只是姑娘说坐船坐的头晕,想躺下来歇歇。”
“恰巧颜公子送给姑娘的狗元宝想进来,那狗腿太短了进不来,宝二爷就伸手捞了一把。”
“袭人赶紧拦着宝二爷,说怕宝二爷被狗咬了,宝二爷还逗了一下元宝,又来找姑娘说话。”
“姑娘累了,想休息一会,便让宝二爷出去,宝二爷不肯,姑娘就说宝二爷金尊玉贵的,宝二爷就生起气来要砸玉。”
贾母听到这话,笑道:“你这孩子,金尊玉贵的有什么说不得的,你是咱贾府的公子哥,可不是金尊玉贵的。”
凤姐见状,也笑着打起了圆场:“兄弟姐妹之间,拌嘴也是难免的,咱们这一个嘴巴里的舌头和牙齿还能打起来呢。”
贾母顿时失效:“凤丫头这是话糙理不糙。”
说着又对宝玉道:“以后可别说这些要砸玉的疯话了,你姑父刚过世,你林妹妹正是伤心的时候,你又这样来闹她,你再这样,岂不是要你林妹妹回姑苏去?”
贾宝玉听到这话又慌了神,连忙来到黛玉面前作揖道:“好妹妹,是我不好,惹你恼了,你恼我就骂我罢,可不要再说些金啊玉啊的话。”
“我只是个泥巴做成的人,才不要什么金玉呢,我只想一直和林妹妹一起玩。”
贾母连忙哄道:“你只要不闹,你林妹妹就会一直在这里的。”
王夫人却隐晦的剜了一眼黛玉,对贾宝玉道:“你还闹着,不去读书,小心你爹回来检查你的功课。”
几人说着往外走,薛宝钗却落后两步,笑着对贾宝玉说道:“你再这样闹林丫头,小心她去岭南她姑姑家里去,到时候你可就真见不着她了。”
贾宝玉冷笑道:“宝姐姐你就哄我罢,岭南那么远,林妹妹又不会去,怎么去?”
薛宝钗伸手点了点他的头,笑道:“说你是个蠢材你还真是个蠢材了,林丫头不会去,人家不会来吗?”
“上次人家还到京城来看林丫头了,这次又给林丫头送了猫和狗,可见是去了扬州啊。”
贾琏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跟贾母汇报情况,所以众人还不知道颜询是黛玉堂哥的事情。
贾宝玉想明白其中的关窍,顿时不乐意了,“林妹妹,你上次说好不理那人的,怎么还收他送你的礼物了?”
黛玉懒得理她:“我爱收就收,和你有什么关系?”
贾宝玉急了:“你要是喜欢狗,我在京城给你买个十条都成。”
雪雁这会子正给元宝擦干净了毛,抱着过来呢,听到这话,连忙道:“宝二爷,这狗在京城好像买不着。”
“就你会说话,我在京城还买不着一条狗了。”贾宝玉怒气冲冲。
倒是探春和惜春,看到雪雁怀里的狗,顿时眼睛都亮了,都伸手来摸。
元宝也不怕人,见着他们来摸,还挣扎着从雪雁的怀里钻出来,要舔惜春的脸,差点给惜春糊了一脸口水。
众人嬉笑的又闹了一阵,贾宝玉不忿,见大家都不理他,顿时生气的跑了出去。
薛宝钗见状,也悄悄的跟了出去。
过了院子,见假山边没人,薛宝钗忙拉住了贾宝玉,笑道:“你这怒气冲天的,不会真要去买狗吧?”
见贾宝玉满脸怒容,她松了手,摇头道:“蠢材,蠢材,真是个蠢材,人家送狗,你也非得送个狗吗?”
贾宝玉一想,有道理,忙问道:“那你说送什么好?”
薛宝钗只笑不答,贾宝玉忙又拉着她的手,央求道:“好姐姐,你就告诉我罢。”
薛宝钗眼眸一转,道:“让我告诉你也可以,但是你拿什么送我啊?总不能你送了颦儿,就不送我了吧?”
贾宝玉忙道:“好姐姐,你要什么直说罢,快告诉我送什么给林妹妹,我刚惹了她生气呢。”
“罢了罢了,我告诉你便是。”薛宝钗笑道:“颦儿平素最爱看书了,你若真想讨她开心···”
“送她书?”贾宝玉眼睛一亮,转瞬又摇头道:“可是孤本收藏怕是不好找,再说了,林妹妹家书那么多,什么孤本收藏她没有的,别人就更没有了。”
薛宝钗不住的摇头道:“别人的书终归是别人的,你用功读书便是你的了,到时候你和颦儿说起来,也有话聊不是?”
“宝姐姐,你又哄我读书呢。”贾宝玉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常言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你若多读些书,这时候不就知道怎么给颦儿送礼物了吗?”
贾宝玉冷笑道:“你们总是哄我读书,我才不耐烦读那些个书去考什么功名,没得跟那些蠹虫一样,都是些蠢物。”
“罢了罢了,我让你读书还是害了你,那我也不拉着你了,你去找狗罢。”薛宝钗佯装生气。
贾宝玉见状,忙又回来哄她:“好姐姐,我知道你好,你快别生气了。”
两人玩笑了一阵,贾宝玉也不说要去买狗了,只是心里却还记着要送给黛玉一些什么,不能让黛玉真的跟颜询往岭南去。
倒是贾母,听贾宝玉和林黛玉因为颜询送的狗闹了一阵,便忙叫了贾琏过去问话。
贾琏便把颜询的身世说了一通,又说颜询买那狗也是为了哄林妹妹开心的。
贾母恍然道:“竟还有这样的缘故,怪不得他上次来也不肯说。”
凤姐也一脸感慨,“确实是个苦命的孩子,难为他还念着骨肉情亲了。”
贾母又交代凤姐道:“他既是林姐儿的堂兄,下次若他再来,可得好好招待他,也免得他们担心,倒以为我们国公府亏待了林姐儿。”
凤姐人精儿似的,哪里不知道老太太的打算,不过是担心她看好的孙媳妇生了变故。
若真论起来,林妹妹若有叔伯在世,她的亲事便也轮不到老太太操心了。
当即,凤姐便笑道:“咱们府中谁不知道老祖宗最是疼爱林妹妹了,便是嫡亲的孙女也比不上呢。若不是这样,林姑爷也不会把林妹妹托付给老祖宗了。”
“她也是可怜,小小年纪无父无母的,我难免多疼她一些。”贾母说着,又忍不住想起早逝的贾敏和林如海来,又哭了一场,惹得凤姐和贾琏好生一阵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