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符韶被抓走已经过去了十日左右,但由于平日里千星阁主就神出鬼没的,能随意见着他的人并不多,而为数不多的那些人,要么忙着对抗“另一个世界”,要么就是知道他的计划,因此各界并没有传出任何关于符韶失踪的谣言来。
但美人阁主的那些情人们可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从他的徒弟一直到扫大街的底层阁员,全卯足了劲想知道符韶近些天都去了哪里,这只小狐狸前阵子还口是心非地在他们身下摇尾巴、宠幸他们来着,怎么突然间,又把他们全扔了?
好在副阁主威严足够,气场和威压也足够,一副恐怖的眼神和一句“有事”就将他们全都打发回了原位,让他们继续等到千星阁现世之日。
不过在千星阁之外的那些,就没那么好忽悠了。
某只魔尊大人就不用说了,从符韶被抓进那处小世界起他就知道了,也几乎是在天道离开的后一秒,俞川便气势汹汹地瞬移到了那片结晶湖边,想要将他救回来。可尽管这样,他还是来晚了,他的小狐狸被人掳走了。
就算俞川知道这是符韶自己计划的被抓,他也害怕、愤怒到了极点。一向杀人不眨眼的魔尊大人慌了也后悔了,他就不该太放纵小狐狸,不该让他的宝贝去冒险。而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想方设法地找到符韶,会在无尽的后悔与煎熬中渡过。
天道……还有他曾经的手下乐枝……他要将他们挫骨扬灰,生不如死。
转头再看向第三层的另一边,异世界的突破点不在冥海,甚至连一点要入侵的气息也没有,先前符韶也来此探查过,冥海地势特殊又诡异,其他世界的人来了此地,九成九也活不下去,因而他只是叫尤夜殊稍加注意,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这块儿。尤夜殊这些天也算清闲,清闲到他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来。
他也曾去千星阁找过符韶,也被宴满秋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回去。可心思缜密的鬼王可没阁里那些蠢货好骗,尤夜殊表面上虽未说什么,可心中已经怀疑了起来,大敌当前,按照小狐狸的性格,他不可能这会儿突然再去做另一件抽不开身的事情来。
不过后来,尤夜殊也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他相信符韶,他相信他的实力,估计是小狐狸有什么不方便告诉世人的计划,才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毕竟敌方可是天道,那般不可言说的东西。
而相比起这些一知半解的人来说,知道全部真相的,往往更加痛苦。
白坞回到了伽晖小世界中,继续管理着小狐狸送她的庞大家业,而此时的她,已经从不能说、不能写天道相关的东西,变成了彻底不能说话,不能提笔,不能做手势,整个人就像被操控了一般,表面上看着还好好的,可只要她一有要表露出天道相关的念头,就会瞬间变得像个傀儡一般,什么也做不了,直到念头消失才能恢复身体的自由使用权。
坐在对面的霖沐笙一脸疑惑地看着白坞:“你飞升的不是很成功么?之前我去仙界找你时都是正常的,怎么现在突然变哑巴了?况且小韶都给你好多法宝防着了,怎么还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白坞无言以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她。
“被人下禁言咒了?也不对啊,尸解仙都不会中这样的小法术,更别说是正儿八经的仙人了,除非是被哪个上仙弄的……不可能,没哪个仙人这么无聊。”
霖沐笙继续喋喋不休,而白坞也只能继续听她的胡诌,她这会儿可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哦,也不对,这叫有真相说不出。
希望符韶能轻松点解决那个别处来的天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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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绪回到当下,一瞬间,这些近几天来发生的事情便都在符韶脑中飞速转过,一一梳理后,他见没什么意外,便继续琢磨起了身旁的“熟人”,他好奇地盯着半跪在地上的男人,一会儿戳戳他的手臂,一会儿踢踢他的胸膛,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打量一件稀奇的物品一般,尽管知道他是自己的扇子里生出来的,也忍不住啧啧称奇。
符韶掐住了他的脸颊:“这副样貌还能变么?长得还可以,就是这张脸凶了些,我身边凶神恶煞的家伙已经够多了,你作为我的扇子怎么气势都不随我?”
话音刚落,又扯了扯他的衣裳:“你的衣服又是哪来的?摸起来不像凡物,器灵化形的时候原来也会自带吗?之前听天道的描述,还以为你是光着出来……”
“不过品味不太行,作为我的神器,自然要配的上我,以后就算只有我一个人能看见,也不许穿的这么破破烂烂的,现在看起来,你反而是像个法器变出来的。”
最后,两眼放光的狐耳美人终于停止了对男人的指指点点,转而用脚背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看向自己:“对了,你有名字吗?”
被说教和嫌弃了好一阵的男人终于有了回话的余地,他半跪在地上,半截身体如灵体一般穿过大床,看向床上美人的眼神热忱而痴迷:“我叫小扇子,十二万年前,主人把我创造出来的时候就给我取好名字了。”虽然这个名字有些怪,但这是眼前的狐耳美人赐予他的。
自从男人拥有灵智后,至今也忘不了那天,他的主人,那位回眸间便能让世间一切失去颜色的美人,满心欢喜地将他从鼎炉中取出,又一刻不停地为他装点扇面,不带一点掩饰与夸张的激动,炼器废炉的灰烬根本掩盖不了一丝那人的貌美与喜悦,而自那以后,他再没见过他的主人露出那般欣喜的神情来,只有嘴角常挂着一抹不可捉摸的微笑。
他是扇中器灵,那他就是那把扇子,主人很喜欢那把扇子,主人当然也喜欢他。化形后的男人自私地将他主人对扇子的那份感情施加在了自己身上,这点阴暗龌龊的心思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他永远都可以享受作为扇子的待遇。
“嘶……”
符韶踩在男人的脸上,一脚将他踹了回去:“那个是扇子的名字,不算,我可以叫你小扇子,但你的正经的名字可不许叫这个,唔……我给你重新取个。”
一向以“小”和叠词来取名的某只小狐狸终于觉得他的名字难听了,他一边摸着自己的下巴一边思索,堂堂他的第一把神器,肯定要取个气势磅礴的名字。
这十多万年来,每当别人听见他扇子的名字时,都是一副不信他、觉得他是在说笑的样子,不过千星阁主架子大,不告诉别人他的神器叫什么也正常,除了几个熟人,根本没人知道这把能操控时间的神器扇子真的就叫“小扇子”。
现在轮到扇子中的器灵了,可不能再这般随便。
“你既是我的神器,那自然是要和我一个姓的,就叫你符……符影吧。”
“唔……像个影子一样跟着我,又只有我能看见你,符影,以后你的大名就叫这个了,你喜欢么?应该还不算难听吧?不过呢,一般来说,我还是会叫你小扇子,所以这两个名字你都要记得,都是在叫你,以后若是我叫你你没反应过来,可是要挨骂的。”
符影用力点了点头,依旧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从地上快速“飘”起,忐忑地瞬移到符韶身边:“好听,很好听,我也很喜欢。”
“主人,主人……反正没别人看得见我,我就叫小扇子也没事的,就算没名字……也没事,不过,只要是主人赐给我的,我都喜欢,不管是名字还是这把扇子。”作为跟了小狐狸十多万年的扇子,对于他的喜好,符影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因此,刚刚能被主人看见的他就想着要哄他开心、讨好他,把那些看不见的情敌统统扼杀。
“那可不行,看不见也得有牌面,我做出来的神器,不许糊弄,还有……你怎么也喜欢叫我主人?跟某只魔学的?”
符影听罢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心中猛地泛起一阵苦涩与妒火,缓了片刻后才说道:“我是您炼出来的神器,那您不正是我的主人么?况且,我比他早来了四五万年,要说学也是他学的我,若不是您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的声音,我早就——”
符影越说心中的那团妒火越是烧得猛烈,明明是他先来的,是他一直陪在符韶身边,可偏偏因为他是个“看不见”的人,符韶不知道他的存在,到头来,他所有的一切都被别人抢了,连个称呼都没给他剩下。
“您不喜欢的话,我、我叫您小韶?”符影妥协了,可声音里分明还参杂着委屈。
“那倒不必,这个称呼也不是他专属的,你喜欢叫我主人那便这么叫着,哪天想叫小韶了也可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称呼,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符韶一边说着,一边竟然主动握住了符影的手。他眼中的好奇没有削减半分,与符影十指相扣着将胳膊抬了起来,又盯着二人互相接触的地方,入迷地端详了起来,“明明你的身体都穿过了床,还飘在半空呢,我竟然也能抓住你,好神奇……天道说只有我能看见你,你也只能看见我,不过刚刚从你的反应来看,你应该也知道我身边的人?”
符韶捏着符影的手指问到,刚刚他说的可是“某只魔”,连具体到底是谁都没有说明。
“我大概能猜到。”
“我能听见主人的声音,那些人和事……我可以从主人的话里略知一二。”
符影一字一顿的回答到,他僵硬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他的主人就此放手。孤独了好几万年的器灵一上来就能被他心爱的主人握手,获此殊荣,符影根本不敢相信,他苦苦挣扎了几万年,现在一切如愿了,却又担惊受怕起来,害怕又回到那个符韶不知道他的日子。
“你还怪心酸的,不过以后就好了。”符韶捏着他的手继续钻研,“以后我无聊时,又多了个能哄我玩的。”
“现在我变得和天道差不多了,你也能随时出来了吧?不过一直有个人跟着我,我不舒畅,你大部分时间还是得在扇子呆着,之后我需要你时,记得要随叫随到,我不想看见你的时候你就回扇子里去,不许违抗我的命令。”
符影点点头,没有半点迟疑。
主人对他已经足够好了,他不能再奢求什么。
虽然主人看他的眼神仍是在看一件物品,在看作为神器“小扇子”的他,而非作为“符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