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肉与碎骨搅作了一团，浓郁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挥之不去，昔日热闹的街道如今已化为一片废墟，一支魔族的大军席卷完这整座城池，将那些没能逃跑赶尽杀绝，此刻，随处可见的，只有那新鲜的尸体，和仍在搜刮着资源的几个零散魔族。
一只肥硕的魔族嘴里叼着一只断手，站在尸堆上不断翻找着，他将那些修仙者尸体上挂着的符箓、玉器、储物戒等一股脑儿全塞进自己的口袋中，就算用不上也要掠夺得一干二净。
正当他搜刮完了脚下的尸体，准备换一处继续时，一道灵活的身影突然从一旁的断墙后窜出，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哪来的——呃！”
肥硕魔族刚刚看清眼前的人影，话还没说出口，下一秒，咯咯的锯肉声便吵醒了这座死城，那温热的鲜血飞溅的到处都是，只听一声沉重的倒地声传来，那只魔竟已经变成了一具新的尸体，从尸堆的顶端滚落而下，一道极长极深的血痕从他的脖颈一直蔓延至腹部，两柄锈迹斑斑的短刀插在其中，近乎将他撕扯成了两瓣。
另外三名魔族闻声赶来，可还不等他们检查同伴的尸体，又有四把短刀迅速飞出，一瞬间便精准地刺穿了他们的心脏，又将他们的喉咙捅了个对穿。
直至这时，一位乞丐模样的女子才从尸堆上一跃而下，她的脸上、身上都沾满了污泥与鲜血，甚至还时不时有血珠从她的脸颊和发梢上滴下，可她却好像习以为常了一般，毫不在乎地就走向了那几只魔族的尸体，模仿着他们虐杀修仙者时的动作，将他们的四肢、头颅硬生生地砍了下来，扒皮拆骨，还顺便从他们尸体上搜刮着能用的资源。
自她出生起，这个小世界便已经被魔族入侵，她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更不会有人来教她法术修行。原本还算太平的时候，她穿的是捡来的破布，住的是那些废弃的破屋，而吃的便是从别人手上、摊子上抢来的食物。
后来魔族入侵愈发严重，对于她倒是影响不大，甚至她将那些魔族们当成了“师傅”，学习他们那些疯狂又残暴的招式。血肉在她眼前飞溅的那番景象总让她有一股莫名的兴奋，她学得很快，用起来也得心应手。
比起之前偷学那些修仙者们的时候，顺利多了。什么灵根法术法器的，她连个字都不认得，更加听不懂这些。
而这会儿，她将一堆储物戒塞进自己那破破烂烂的口袋中，再将尸体上的短刀一一拔下，在尸堆废墟中陆陆续续又捡了几把趁手的武器后，她才皱着眉头将那些尸体一脚踢开。
随后，她便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望向了远处的魔族营地。
这些修士和魔族的东西或许能让她保命，但……尚未辟谷的她最需要的还是食物。
她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或许在魔族的驻地上可以找到些能吃的。
————
周泽澜一刻不歇地向着下层小世界飞去，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就在刚刚，他突然收到了一条“天条”，命令他去收一位徒弟，这位徒弟的位置详细告诉了他，却并未说明原因也没有更多关于这位徒弟的消息。
仙人可以收徒但不可改变他们的命数，颇有名望的仙人的确会收几个聪颖的修炼奇才，可他明明只是个飞升没多久的小仙人啊……周泽澜愈发不解，只是这天条是自古以来便存在的，因触犯天条而遭受天罚魂飞魄散的人也有，就算其内容再怎么奇怪，他也只管照做便是。
很快，周泽澜便来到了未来徒弟所在的小世界中，这里位于最下层，临近魔界，饱受魔族的摧残，其中所有的城池都已经沦陷，没能撤离的修士们也几乎全都惨死在了魔族的手下。
好在这会儿驻足在小世界中的魔族极少，也没有厉害的大魔，就算发生了不巧发生了冲突，周泽澜也能带着徒弟离开。
目前的仙界势力微弱，别说是像灭祭魔尊那样的至尊强者，就连仙君都没几个，他这样初出茅庐的小仙来此地可谓是送命之举，怪不得天条不光给了他收徒的方位，还给了他收徒的时间。
周泽澜飞到了天条所说之处，刚一落地他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嘶……我的徒弟怎么在这种地方，莫不是被他们抓来了？”
他祭出一把长刀，又施了几个销声匿迹的法术后便继续朝前走去，这里乃是一处魔族营地，且刚刚才发生了一场血战。浓郁而新鲜的血腥味从不远处飘来，周泽澜放出神识小心探查，随后便舒展开了那紧皱的眉头。
此处的魔族已经被杀光了，还剩下一个活人，那……定是他未来的徒弟。
周泽澜快步向着徒弟的方向走去，心想天条指定的徒弟果真不一般，还未筑基就能解决掉这一片的魔族，这次收徒说不定便宜的还是他。
然而，当他走进营帐深处时，见到的却是一副诡异又恐怖的景象。
只见一位浑身都被鲜血浸染的小姑娘正坐在一堆魔族的尸体上，颤抖的手中举着一条烤熟了的魔族胳膊，肉香味四溢，她凑近胳膊张大了嘴，那被血染红的脸上带着极其扭曲和不愿的表情，犹豫了半天怎么也咬不下去。
周泽澜微微皱眉，走到她面前递给了她两个肉包子：“吃这个吧，嗯……法术变出来，干净，没毒。”
手中的胳膊掉到了地上，看着这个毫无动静走到她面前的人，她僵住了身子，冷汗直流，脸上厌恶的表情也瞬间变成了惊恐，也许是太久没见到魔族以外的活物了，过了好长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在确认了眼前的人对她没有恶意后，便从他手中接过包子，狼吞虎咽着就吃了下去。
“你……”周泽澜还给她一个清洁术，帮她清理掉身上的血迹和污垢，却没想到她就着那一手还在流动的血液便直接吃了起来……唉，看来他的未来徒弟过了好一段苦日子。
片刻后，她擦了擦嘴角，抬头朝着周泽澜问道：“你是仙人？”
“嗯。”周泽澜意外地点了点头，看来他的未来徒弟比他想象的还要开朗大胆，于是便继续说道：“你跟我走吧，我要收你为徒。”
她听后愣了片刻，最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反问道：“为什么？”
“天意，这于你我，都是一场机缘。”周泽澜神神叨叨地说着，本来这便是天条的意思，说是天意也没错。
而她虽然不太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但也依旧点了点头。
修仙长生，人人都想，白捡个师傅也不赖。
见一切顺利，周泽澜便在她身上施了几个清洁术，又将她从那魔族的尸堆上扶起。“走吧，小徒弟，为师先带你飞一飞。”话音刚落，云雾瞬起，眨眼间，他就已经带着她飞出了这处死寂的小世界。
看着身下飘渺的云雾，她好奇又兴奋，没有露出一丝害怕的神情，早在魔族还没进攻进来的时候，她就梦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修炼，成为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强者。
无论……是像仙人那般，还是像魔族那般。
看着小徒弟欣喜的模样，周泽澜也松了口气，看来天条让他找的徒弟是一位处境窘迫的修炼奇才。
方才他便探查了一番，她的天赋是他从未见过的，明明只有十五六岁，却还能在饿着肚子的情况下杀死那么多魔族，明明是金水双灵根，可每一条却又是没有丝毫杂质，完全纯净的极品灵根，灵根越多杂质便越多，就连单灵根的都没几个人能达到上品，更别说是极品。
唯一令周泽澜顾虑的只有她身上的杀气，可这么小的小姑娘又怎么会有杀气呢？应该是长期与魔族相处导致的，过段正常的生活后便会消失吧。
……
很快，二人便来到了一座繁华的城池前，正值黑夜，这儿灯火辉煌，人流如织，修士们拿着各类精妙的宝物往来于街道上，其热闹的场面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周泽澜牵起了那只小手，带着她慢慢走进城中，“徒儿，你还没告诉为师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便张望着街道上的人群继续说道：“你教我识字，之后我要自己给自己取一个。”
“……好。”周泽澜略微有些吃惊地回道，他不会问太多的私事，但徒弟的过去好像比他想象中还要悲惨些，刚见面时就像个小野人一般，现在看来，在魔族入侵之前，她便已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为师……我姓周，名泽澜，以后就是你的师傅，也是你的亲人。”周泽澜握紧了她的手，带她走进一间灵丝纺铺，“先给你换一身好看的衣裳，一会儿再添些修炼时会用到的器物，要是你还觉得饿，我再带你去最大的那间酒楼饱餐一顿。”
“师傅。”她飞快地点了点头，终于叫了他一声师傅，而严肃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下一秒，她便两眼放光地挑选起那些华美的衣裙来。
周泽澜看着那瘦小的背影，仍在感叹他的苦命徒弟。
他怎么都不会想到，这看起来命苦而天真的小姑娘，会是颠覆他认知的最“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