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掩天机的渺茫云雾散开。
绵延陡峭的青山围绕着碧蓝广阔的海水,山与海的交接处宛如精心雕琢的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绝美人鱼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祂坐在海岸裸/露的岩石上。
因为刚刚享受了一餐美味双眸餍足地微微眯起,身下巨大的银蓝鱼尾闲适在海水里轻轻拍打着一阵阵浪花。
似乎感受到了祂愉快的心情。
山间的麋鹿,海底的鲸鱼,天空的飞鸟乃至于岸上看似普通的野草这片空间里所有被祂允许存在的生灵都发出不同的清鸣声。
明明没有太阳却透过云雾洒在祂身上的阳光让那折射出七彩光芒的银白色长卷发每一根发丝都更加闪闪发光。
祂一抬手就把漂浮在空中小心翼翼保持着不远不近距离的系统抓到了手里,222以为大魔王是要翻脸不认人正害怕地瑟瑟发抖。
但祂只是轻轻抬起霜白的羽睫,露出那双诡异又绮丽的七彩瞳孔专注地翻看起了它程序里收录的其他小世界。
海面上的巨大水镜缓缓流动着,书中世界还在运转。
因为祂早已把那一缕神识分割了出去,已经不需要祂的操控那缕细微的神识已经产生了自我意识成为了独立的个体。
但祂没有兴趣再关注了,因为该收割的情绪已经收割完了。
水镜里显现出的画面终南山的古墓里方艳青已经走到了寿命尽头,在那之后殷梨亭也自绝了经脉淡淡笑着与她相拥长眠。
故事走到了尾声。
就像全息游戏玩到了最后通关,这个还未成型的书中世界本身只是一段刻板的程序,按理说在走到书中世界的结局时就会重启。
一直运转到了现在,显然是因为祂神识的存在。
222看着那缕神识从死亡的身体里飞出穿过书中世界回到了大魔王的本体,那么这个世界总算应该要重启了。
被大魔王捏在手里把玩的222敢怒不敢言,战战兢兢又任劳任怨地准备把这段程序回收,但下一瞬事情的变化出乎了它的意料。
“怎,怎么回事?!”
因为太过惊慌失措222一时都想不起来大魔王是何等可怕下意识向祂救助。
“嗯?”
祂倒是很好脾气地抬眸看过来,脸上却是纯然地疑惑。
“这不是很正常吗?”
如果有实体的话222都要目瞪口呆了,原本是进化不完全的小世界本该重启的程序不但重启不了还自己接下往下运转。
对于系统来说无异于诈尸啊!
这哪里正常了?!
而看着系统吓了一跳的反应祂疑惑的神情却变为了笑意。
“原来真的是个小智障啊……”
神明的一举一动,一思一念都足以影响到整个世界。
尤其作为七情六欲化身的祂。
一旦真身降临整个世界的生灵都会陷入受到祂无意识的精神感染陷入各种爱恨嗔痴的极端情绪里,轻则神智疯癫重则灵魂崩溃。
而他们的种种七情六欲对祂来说就是各种美味的食物。
这样的进食方式很方便又快捷。
尽管每次当祂离开时那方世界已经完全沦为了人间炼狱,甚至很多年后磁场都会受到祂精神力的影响。
但人类的生命力和繁衍能力很顽强,死了一批又会孕育出新的一批,只要耐心地再等上一段时间就会恢复了。
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祂只在乎自己能否顺利进食不饿肚子,其他都不在乎。
但显然主神在乎。
因此安排了系统前来,并且规定了“游戏”的方式。
不言而喻,这是祂新的进食方式。
而祂以神识进入书中世界吸取气运之子们的七情六欲为食,在此期间无意识逸散的能量就足够使其开始进化为真正的现实世界。
这当然也在主神的安排之内。
原本以为前来宣布新的“游戏”规则并监督祂的系统至少是知道这点的,但现在看来竟然是货真价实的小智障啊……
“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哦……”
祂看着手里捏着的小光团精致完美到毫无瑕疵的面孔笑意越深,但就在222以为祂会解答它时却恶趣味地一笑道,
“不过我不想告诉你,为什么不问下你的主系统02呢?你不是一直很害怕我这个大魔王都在和它联系寻求安慰吗?”
祂脸上的笑意甚至有些孩子气的狡黠,神情看起来灵动又活泼,但那双魔魅又冰冷无机质的七彩瞳孔却不存在任何情绪波动。
这样的反差产生了极为割裂的诡异非人感。
尽管222自己也不是人,但还是不免在对上那双深邃如漩涡的七彩瞳孔时吓了一跳,不过它胆战心惊的是……
大魔王怎么知道它一直在和主系统02联系?还知道它偷偷叫祂大魔王?明明它从来没有提过啊?!
而222再蠢萌也意识到了大魔王的不简单,毕竟只是一点无意识逸散出来的能量就能够支持一个小世界完成进化。
它正胡思乱想着该怎么回答大魔王的“刑讯逼问”……
而早在系统到来就能够清清楚楚读取它所有记忆以及情绪波动的祂真的只是随口一问,知道222被惊吓到祂也不在乎。
而眼看着大魔王转移了注意力又开始翻看收录的书中世界,222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赶紧又悄摸摸给直属上级主系统02发送消息。
这位大魔王到底是什么存在?!
祂当然察觉到了系统的小动作,但祂刚吃了一餐美味心情很好,无所谓地切断了已经进化成为现实世界的联系。
并挑选出新的小世界。
第一个世界因为刚刚从沉睡中醒来,所以祂特意挑选了很多人作为储备粮,现在已经垫了垫肚子就可以悠闲一点了。
“就这个身份吧。”
听见祂吩咐,222立刻按照第一个世界时那样把祂挑选出的人物模板调出来让祂捏脸,就像祂给自己本体捏的每一具身体一样。
水幕上出现的依旧是道少女的身影。
雪白的瓜子脸蛋,秀眉星目,相貌纤弱姣好,眉眼间盈盈着活泼天真的笑意,但眸光流转间又可见几分精乖邪气。
这具身体和上具身体的原本模样在凡人中都算地甚美,但不出222的意料果然依旧被祂嫌弃不够美。
在祂的神识进入前,这方书中世界就是一段死板的程序,对祂来说就是一个大型的全息游戏。
捏脸就相当于后台改变游戏数据一样轻而易举。
从四肢、五官、肌肤甚至到每一根头发丝,祂耐心又细致地一点点捏好,作为化身的祂自然很懂得何为至美之物。
即使小世界里的身体局限于凡胎肉/体,但也被祂把容貌拉到了规则内的极点,并且是和上个世界完全不同风格的美人。
222尽管意识到了一点不对,还是把这当成了游戏。
而从上个世界的游戏过程来看,大魔王玩游戏的方式就是让很多人都喜欢上祂,不过凡人穷极想象的至美容貌自然容易让人喜欢吧……
222在心里悄悄嘀咕了两句。
“是吗?”
但眼看着新的马甲已经捏好,正满意地欣赏的祂眸光却骤然看向漂浮在一边的系统,等它吓得一跳后又转回了头。
然后歪头想了想突然一笑,随手一挥。
于是222就见水幕上那本来已经捏好的绝色少女被蒙上了一层面纱,尽管它直觉大魔王不会这么简单但依然看不出什么。
而祂只是单手撑着下巴专注地看着她喃喃自语。
“既然都这样了,眼睛就要出彩一些了。”
说完祂笑容不变的脸上倒映不出任何情感的七彩瞳孔突然缓缓流下两颗晶莹的泪珠,祂伸手接住就成为了两颗流光溢彩的鲛珠。
祂放到唇边轻轻一吹。
那两颗胜过天上人间一切珍宝奇石的剔透鲛珠就飞向了水幕上蒙了面纱的少女融入了她唯独露出的一双眼眸里。
祂神秘一笑,“这次我们换个方式玩。”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这里是大理的边境,静谧的林间身穿黄色僧袍面如冠玉,隐隐有宝光流动的大和尚已经闭眼打坐。
而一旁的大树上被皮带绑在树干上的段誉却是叫苦连天。
他身上被鸠摩智这恶僧点了穴道不能动弹,只给他解了左手小臂的穴道让他取食,他倒是想过运气用少泽剑法伤他逃命。
但真气受阻,一点内劲也提不起来。
眼看着就快要离开大理境内了,段誉悄悄又戳戳点点地试了几次依旧不得法后也只能放弃了,自暴自弃地拿着干巴巴的饼子啃着。
他也试着和鸠摩智搭话,但对方定力颇好无论他说什么都不理会,如此下来段誉看着这大和尚就一肚子怨气。
那日被木婉清掳去,她虽然动辄就又打又骂给他吃的苦头更多,但终究是个貌美的姑娘,香泽微闻,即便打骂也觉娇叱时聆。
总好过跟着这个臭和尚如此气闷无聊。
饼子实在干燥,又没有水,段誉磨着这饼子细嚼慢咽至极权当打发这难熬的时间,一边脑子里百无聊赖地胡思乱想着。
但不知是否观音菩萨真的听到了他的抱怨,就算金身高坐莲台不能来救他也总算给他送来了一点乐趣解闷。
原本在一旁静坐打禅的鸠摩智突然睁开了眼。
极为平静地开口道,“出来。”
这话显然不是对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的段誉说的,但段誉向四周环顾却只有丛丛幽暗的树影以及林间稀疏落下的月光。
安静地只听得见虫鸣……?!
段誉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原本林间此起彼伏的各种昆虫鸣声不知何时突然悄无声息了,四周安静到有些诡异了。
段誉信佛自然也信鬼怪存在,心下不禁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期待有鸠摩智的敌人出现整治这恶僧那他就好借机逃之夭夭。
就是哪怕没有这从天而降,拔刀相助的英雄,能出现个人打破这一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郁闷也是极好的……
鸠摩智话音落下,却好一会儿没有回应。
就在段誉都疑心是不是这大和尚疑神疑鬼感觉错了的时候,就见鸠摩智转了转手上的佛珠稍微沉了沉声。
“女檀越,莫要玩笑了。”
听见这话,段誉下意识就想,你怎知是位女檀越?万一就是个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汉呢?
下一瞬安静到鸦雀无声的林间突然响起一声轻笑,在夜风中还有清脆地铃声响起,和这清吟吟的笑声混在一起动听极了。
“大师,你还是这样无趣。”
段誉生于大理皇室,曾听过一颗颗最上等的润泽玉石相击声,也曾听过林间清晨的竹叶露珠一滴滴落石上清泉的叮咚声。
这两者一为工匠二为自然都是世间难得的乐声,但与这少女的嗓音相比,只觉前者多了一分厚重,后者又多了一分尖锐。
远远没有她天成的恰到好处。
段誉被掳来这些时日行走在荒郊野岭里只有这闷不吭声的臭和尚相伴,又累又饿,此时听着少女声音当真如闻仙乐般晕乎乎了。
原来世上竟真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循着这声娇俏活泼的笑语仰头看过去,听音辨人他已料到这定是位世间难得的殊色,但当眼前一幕映入眼帘时仍然霎时就愣住了。
天边皎洁的明月清辉下,在那高高的大树上。
穿着一袭西域风情的紫色裙装的少女,披着头纱蒙着面只露出一双极美的含笑凝眸,手腕和脚腕戴着一串串金灿灿的小铃铛。
长裙翩翩,青丝伴着紫色的衣裙飞扬。
居高临下,遗世独立。
整个人飘飘乎轻盈地好似没有半点属于凡尘俗世的气息,纵使只是一个夜色里模糊不清的剪影都散发着令人见之意远地神秘与美。
大理尚佛,段誉往日在天龙寺和皇宫等处的壁画中,都见过不少在天上飞翔歌舞的天竺天女像,这些天女丰姿冶丽,衣带飘扬。
他少年心情,常常流连忘返。
却从没想过有这样一个夜晚看到这坐在月光下大树上的少女,仿佛像是真正看到了那从西域壁画里活生生走出来的天竺天女。
清灵至极,又诡魅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