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前台小姐姐闲聊一会,又倍速看了两集视频,猫咪终于被推了出来。

    “麻醉还没过,得再等会才能醒。”医生戴着口罩,声音微微发闷,露出的眉眼隐隐透着疲倦。

    由希同医生寒暄两句,一双眼却已经转到了她捡到的大猫身上。

    方才来得匆忙,再加上天色幽暗,她虽检查过一遍伤势,却到底看得不是太清。此刻猫咪腹部的毛被小心剃了,再由大厅日光灯一照,她便看得愈发清楚。

    大猫安静地侧卧着,露出粉嫩肚皮,撕裂的伤口已经被清创缝合。

    麻醉的药效还没过去,它闭着眼,鲜红的小舌头微微吐出一截,也不像她在网络上看的那些……那些绝育后鬼迷日眼、舌头乱放的麻醉小猫咪,这只猫看着脏,仪态却十分可爱优雅。

    铲屎官眼里出猫施,由希忍不住越看越喜欢。

    医生摘下口罩,叮嘱:“可吸收缝合线不用拆,但要注意避免过度运动,容易撕裂伤口,还有就是别让它舔到缝合的地方。其他没什么,它伤口看着吓人,但不是太深,接下来三天记得定时来打消炎针就好。”

    由希一边听一边记。

    她租的恰好是宠物友好公寓,养宠物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得知会房东阿姨一声。

    而公寓附近也有宠物店,猫砂猫粮之类的应急用品可以直接去店里买,至于其他的猫抓板与猫玩具,这些暂时不急,她上网买也行,虽然得慢个两三天,但价格至少能便宜三分之一。

    她这边正啪啪计算着花销,那边大猫娇声娇气地“咪”了一声,缓缓从麻醉药效中清醒。

    银发女人眼睛霎时一亮,满怀期待地凑过去。

    隔着隔间的玻璃,她小脸无限放大,颊肉挤上玻璃,被硬生生挤成一团扁平的大饼。

    由希盯着猫咪,眼冒精光,露出诡异的笑容,嘿嘿一笑:

    “桀桀桀,小猫咪,可爱的小猫咪,你醒啦?”

    “……咪!”

    猫咪好像被她吓到了。

    脏兮兮的毛发浅浅飘开,蒲公英一样炸了一小下,很快又变得顺滑。

    它似乎听懂了由希的话。

    大猫矜持地“喵呜喵呜”着,尾音娇气,黏腻甜美得好似能拉出长长的丝。

    它用软趴趴的前肢努力撑起身体,两只山竹小爪踩在软垫上,挺起有着蓬松围脖毛的胸口,得意洋洋地晃着小脑袋,仿佛在说“我就是有这么可爱”。

    三角尖尖的耳朵再唰地一竖,身姿矫健,隐隐透出股威武与神气的气质。

    可没过两秒,它就发现自己那被剃了毛、变得光秃秃的肚皮。

    小猫咪低头,把脸埋进丰盈的围脖毛里,圆圆的猫眼眯起,仔细观察了一阵,抬起饱满的山竹猫爪,摸摸粉嫩的肚子,还想要碰碰缝合起来的伤口。

    由希见状,立即打开玻璃门,手忙脚乱将大猫抱出来制止了它。

    许是认得救命恩人的脸跟气味,大猫也不反抗,乖顺地任由她抱着,脆弱致命的腹部朝上翻,大咧咧地暴露在她的眼皮底下,一双蓝莹莹的眼睛漂亮又无辜,显得尤其勾人。

    她一个没忍住,眼珠不禁往下瞟了两眼。

    这是一只公猫。

    两颗铃铛尤其显眼、沉甸甸点缀着的公猫。

    作为曾经忠实的云养猫铲屎官,由希刷了无数视频,混迹无数可爱猫咪的评论区,自然也听那些拥有真猫的网友说过,猫铃铛的手感尤其、特别、非常的棒。

    她又一个没忍住,趁猫咪正出神,悄咪咪伸出罪恶小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揉了一把猫铃铛。

    很好。

    实践出真知,手感确实很棒。

    由希心满意足收手。

    猫咪堪堪反应过来。

    它不敢置信地瞪大圆眼睛,胡须呆滞地抖了两下,脏脏的猫脸有种搞笑的滑稽。

    接着,它竭力翻过身体,长长的猫尾巴啪嗒啪嗒,不满地迅速拍打着由希的小臂,爪子使劲扒着她的毛衣,摆出一副被非礼的jk模样,声音闷闷地抗议着:

    “喵喵喵——!咪!”

    一旁围观全程的医生见了,笑了一下:“哟,这小猫的铃铛还挺大。”

    想了想,医生又补充:“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不能绝育,养伤为主。到时候你要有想法,可以考虑来我们医院,我给你打点折。”

    医生瞥眼大猫,兴致勃勃感叹:“我还没摘过这么大的猫铃铛呢。”

    猫咪闻言耳朵一抖,没等由希回应,它就唰地抬起脑袋,整只猫窝在她怀里,霎时炸成了一株超大的蒲公英。

    它弓背哈气,尖利的指甲探了出来,使劲勾住由希的毛衣不放,虎视眈眈瞪着不怀好意的医生,只觉得此刻这个弱鸡杂鱼男人看起来比羂索还要讨厌。

    大猫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喵喵呜呜!喵喵喵!”

    居然想对这么帅气可爱的小猫咪动手,真是个没品的杂鱼!

    ……

    与房东阿姨通完电话,回到公寓,由希没上楼,而是先去了趟附近的宠物店。

    她置办了一些猫粮猫砂之类的必需品,因为离得很近,宠物店有送货上门服务。她留下楼号地址跟电话,付完款,这才抱着猫转身,乘电梯上楼。

    大猫好像还在生气,背着身,拿肥肥的猫屁股对着她,一副不愿多搭理的模样。

    与此同时,它还不忘转动着小脑袋,一双猫眼睛仔细看着四周景物,认真记下路线。

    由希解了电子锁,抱着猫进门。

    她踩掉板鞋,小心把猫放在地上。

    原以为它初来乍到新环境,会因为应激躲进床底下,却没想到猫咪抽动了下鼻子,这里嗅嗅那里闻闻后,尾巴很快就翘了起来,跟只鸡毛掸子似的悠闲竖着。

    它迈着优雅的猫步,在地上印下一个个灰扑扑的梅花印,高昂着脑袋,抖着胡须,摇头摆尾、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间小小的公寓。

    那模样,神气威风得犹如雪豹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大白。”由希脱下大衣,试探性叫了一声。

    这是她新给小猫咪取的名。

    经过她仔细辨认,这是只白毛小猫咪,所以她理所应当地给它取名叫了大白。

    大白耳朵朝她这边侧了侧,显然是听见了,但是头也不回,只留给她一个写满嫌弃的背影。

    它好像不喜欢这个名字。

    不过没关系,她喜欢就够了。

    强制爱也别有一番风味。

    由希美滋滋地想着,先是抽出湿纸巾给猫擦了脚,又走到厨房拿出两个空碗。

    一个碗放了吹凉的白开水,一个碗放了点猫粮——她买的东西多,这是方才宠物店店员附赠的一小袋试用装。

    黄褐色的猫粮在碗底浅浅铺了一层,由希把两只碗放下,招呼着大白过来吃饭。

    流浪这么久,肯定饿了。

    她满心怜爱,谁料大白却丝毫不领情。

    被她强行抱过来的大猫低头看眼猫粮,似乎并不感兴趣,满目嫌弃地啪一下,猫爪用力把粮碗推走。

    倒是旁边盛着水的水碗,它看起来是真的渴了,屈尊纡贵地垂下头颅,伸出粉嫩的小舌头,一卷一卷,笨拙地喝起了水。

    由希在一旁,很新奇地看着。

    它看起来并不熟练,甚至像是第一次喝水。

    刚开始,大白坐在地上,甚至拿两只猫爪一左一右放在碗的两边,软软的肉球捧着边缘,胡须颤着,很努力地想要靠自己拿起碗。

    可失败了。

    猫爪不像人类那么灵活,它努力半天,发现自己只是在平白无故的浪费时间,碗愣是纹丝不动,于是耳朵微微耷拉下来,尾巴烦躁地拍打了两下地面,悻悻然调整成了蹲姿。

    啪嗒啪嗒。

    笨笨的猫舌头卷得外面都是水,连围脖毛也浸满了水,变得沉沉的、湿漉漉的。

    由希宽容地原谅了小猫咪。

    大白喝够了,就缩回小脑袋,扁扁的猫肚皮装了水。它低头看看肚皮,感觉仍然空空荡荡的,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响亮的咕噜声。

    由希见状,又把装了猫粮的碗推过去:“饿了吗?吃这个吧。”

    大白看也不看,再次嫌弃地一爪推开。

    这下有点麻烦了。

    由希发现了,大白是一只挑食的猫,这种口味的猫粮可能不合大白的胃口。

    她蹙着细细的眉,正苦恼着该怎么办,大白探出头张望一圈,忽然发现了什么,拿肉球拍拍由希的腿,嘴里冒出几声叽里咕噜的喵叫。

    顺着大白的视线,由希看向了餐桌上的吐司。

    那是她没吃完的早饭。

    今天起得有点晚,早上赶时间,她只吃了一片,剩下的忘记放冰箱了。

    因为是冬天,倒是不担心会坏。偶尔吃一次也没问题,不过要是养成长期挑食的毛病就不好了。

    由希犹豫着走过去,大白可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双腿往后一蹬,一个蓄力,就轻盈地跃上了木椅,再从木椅跳到桌面。

    然后,它坐在装着吐司的盘子旁,长尾巴弯弯绕绕地探出来,圈住吐司,小爪子搭上盘子边缘,叽里咕噜地更起劲了。

    “喵——喵呜呜!”

    大白刻意地、缓慢地,眨着澄澈若晴空的蓝眼睛,撒娇地拖长了尾音,可怜巴巴看着她。

    好、好会勾引人的小猫咪!

    它好像非常清楚自己的可爱优势,知道怎么做才能让人心软、达成自己的目标。由希被萌得心肝一颤一颤,晕晕乎乎地就拿了盘子放进微波炉。

    她温度没有调的太高,拿出来时恰好是温热的。大白盯着吐司,一双眼睛随着盘子移动,蓝眼睛快瞪成了斗鸡眼。

    可等由希放下盘子了,大白又矜持地摆出勉为其难的样子,把硬硬的面包边抠开,只挑里面最软的芯子吃。

    由希哭笑不得。

    一方面她觉得它聪明可爱,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这只命中注定的小猫咪太挑食了,想必要花费不少精力改正。

    她甜蜜又烦恼,眼见猫咪还是脏兮兮的,她想了想,取来一包湿纸巾,打算一会再给它好好擦擦。

    等待大白吃饭的间隙,由希打开电视。

    她习惯性地调到了新闻台。

    “从现场获得的最新报道,东京新宿目前正处于封锁状态,原因不明。”

    “接相关人士线报,东京各区仍有一定数量的咒灵未被清理,请各位仍滞留在东京的市民尽快有序撤离。”

    身后,埋头干饭的大白耳朵一下竖起,猫脸唰地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