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在发什么呆？”
厉峥话音刚落，盛瑶脸颊肉眼可见地迅速蹿红。
她下意识否认：“我没发呆。”
如此，显得眼前的红苹果更古怪了几分，俨然一副偷摸想到了什么事的样子。
而且还不像是什么正经事。
厉峥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瞬，但没多问，只转而道：“待会我还有些事要办，你便在画舫上自己待一会，若是宴席结束我还未归来，画舫靠岸后承钊会在岸边接你回去。”
盛瑶讶异道：“你不同我一起回去吗？”
厉峥这头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思索着若盛瑶追问他要去办何事，要寻个什么借口搪塞她。
不过盛瑶并未多问，只点了点头，轻声嘱咐着：“那你也要早些回来哦。”
他们还说好要一起吃宵夜的。
厉峥一怔，心尖轻颤了一下。
他默了片刻，才道：“嗯，不会太久的。”
的确不会太久，厉峥本也没打算让这场宴席在原本预计的时间结束。
一切顺利的话，待到他回到竹林小宅，吃上盛瑶做的宵夜，应是还时辰尚早。
不过他踌躇之下，还是打算再叮嘱盛瑶一番，以保万无一失。
厉峥又开口道：“待会若是有人见你独自一人前来询问，你便道……”
若是没有盛瑶方才在甲板上自作主张的回答，厉峥本是准备了另一套话术教她应对的。
但眼下……
“……咳。”厉峥握拳在唇边清了清嗓，眸底闪过一抹不自然，“便道我是你未婚夫，待会就会来找你。”
话落，又一抹浅淡的红爬上面颊，不易叫人瞧见，只叫厉峥自己感到些许热烫。
都怪盛瑶。
说什么身份不好，说未婚夫。
上次搪塞那群小混混便罢了，那种事他可以既往不咎。
但这回，竟叫他还得被迫接纳这个身份，将今日这出戏完整地演完。
厉峥不由又多看了盛瑶一眼。
她莫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为了借此机会满足一己私欲？
盛瑶毫无察觉，反倒乖乖地点了点头，一副厉峥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样子。
而后夹起最后一个虾仁放进了嘴里。
不知是喜欢虾仁，还是因这虾仁是厉峥剥的，她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这模样，也不像是能别有用心的机灵样。
厉峥忽的想到今日临行前，承钊所担忧的其中一个缘由。
待他行动之后，今日的宴席自是会引发一阵混乱。
混乱之后，难免会叫宴席上发生的大小事都成为人们日后茶余饭后的谈资。
他一个从京城下放来柳阳城的官吏，竟是莫名在柳阳城多了个未婚妻。
他早晚是要离开柳阳回到京城的。
这傻姑娘说话不过脑，虽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但待他离开柳阳后，这等传言要叫她往后如何嫁人。
嫁人……
厉峥眸光微暗，忽的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但他还未来得及细究，一旁的盛瑶已咽下那口虾仁，自然而然道：“当然，我又不傻，知晓怎么说。”
还说自己不傻。
她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好似说得跟真的似的，一点也不担忧这等事之后会对她自己造成怎样的影响。
厉峥袖口下的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
好似那没来得及细究的思绪已自己开始悄然在心底滋生了起来。
随着歌舞表演结束，船舱内的宾客也陆续离开了坐席。
整个画舫宴还要接着进行一段时间，接下来便是宾客间相互闲谈观景之时。
厉峥已然离去，盛瑶又独自在坐席上坐了一会，觉着无趣后，这才起身又去了甲板。
画舫停在湖中央，周围的景色全方位看过一遍后，便没了最初的那般新奇劲。
盛瑶百无聊赖地趴在甲板一侧的围栏上。
期间果真又有人前来询问她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她自按照之前和厉峥说好的话术那般回答了来人。
待那人了解离开后，盛瑶又重新趴回了围栏上。
宴席新鲜，但厉峥不在身边让她感到无趣，她开始有些想回家了。
正这时。
一旁正一同观景的男女的谈话声传入耳中。
“烟花何时燃放啊，都等了这么久了。”
“急什么，这才几时？”
“有些无聊罢了。”
“不少人还在借此宴席谈大生意呢，待时辰差不多了自会燃放，再等等吧。”
盛瑶眼眸一亮，惊喜地眨了眨眼。
今夜竟是还有烟花的吗！
盛瑶还未曾亲眼见过烟花，只在父亲曾带回家的画卷上看过。
五彩斑斓，绚烂夺目。
她不由抬头看了眼画舫上方广阔的天空。
因夜色而沉暗的天际好似正是在等待一抹绚烂将其点亮。
盛瑶因为未曾见过，所以难以想象那般壮观的画面。
一旁的女子亲昵靠进了男子怀中：“好吧，那我就再等等，能和你一起看烟花，多等一会也没关系。”
盛瑶心尖偷摸加速跳了几下。
若是她也能和厉峥一起看今夜的烟花就好了。
盛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竟是完全没问厉峥是要去办何事。
难不成厉峥也同那名男子所说，是为赚钱去和人谈生意了？
厉峥一介读书人，竟还会做生意的吗？
盛瑶暗自想了想，觉得或许正是如此。
厉峥家中本也不算富裕，今日他还因穷困一事面子上过不去逮着她追问。
他们将要成婚，往后他们成了家自是要花更多的钱。
所以，厉峥这是为了他们日后的幸福生活而想法子赚钱去了吗？
盛瑶心头一暖，羞赧地敛下眉目看着画舫下波光粼粼的湖面。
张媒婆说得没错，他的确是个体贴又有担当的男子。
她也对这桩婚事越发满意了。
盛瑶面上烦闷之色不在，终是又重拾笑意。
说不定待烟花燃放时，厉峥的事情也忙完了，她在此多等一会，也许还能和他一起看烟花的。
*
事情预料之外地进展得不太顺利。
厉峥神色凝重地快步从三楼船舱内的通道往楼梯口走去。
无法避免的脚步声在静谧楼道内传开。
随后，通道尽头的另一侧霎时传来躁动声。
“有人闯进来了。”
“可有丢失什么东西？”
“快找。”
“不好了，老爷的锦盒不见了。”
“人肯定跑不掉，快，去追。”
厉峥转身下楼，将那些话语声全数抛之身后。
但紧接着，就有急促追赶的脚步声逼近而来。
下了两层楼梯，周围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起来。
此时已临近今夜燃放烟花之时，不少宾客都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等待着观赏今夜盛大的烟花表演。
混进人群中，无疑是此时解决问题的一大好办法。
可是，他蓦然蹿进人群，且独自一人，反倒与甲板上成双成对的画面格格不入，很容易就会引人起疑。
厉峥还需为在暗处接应的承钊争取一点时间。
但奈何对方发现得太快，他只能先行绕开人群，四处躲避一阵。
此时，画舫上除了二三楼的私人区域，能够供厉峥躲避的地方并不多。
好在那人也没打算当即将事情闹大，为不惊动画舫上的其他宾客，并未大动干戈。
厉峥在一处转角隐匿身形，略微探出半只眼睛，便看见甲板上几个穿梭人群中的侍卫正寻找着可疑人物的踪迹。
他很快转头看了眼天色。
不知这样的躲藏还能坚持多少时间。
他也同样担心，此时落单的盛瑶若被这几人问住会应付不来。
即使他已告诉过她如何应对，但以她的小脑袋瓜……
厉峥咬紧了后槽牙，眸光锐利地再次将视线扫向甲板的方向。
与计划发生偏差，眼下只能赌了。
最多一炷香时间。
然而事与愿违。
不过片刻，厉峥赫然发现甲板上的那几人忽的调转了巡查方向。
甲板上的宾客对画舫上暗地里突发的事件毫无察觉。
那些人也逐渐朝着宾客稀少的地方查探。
时间不够，厉峥无法继续在此久留。
他眸光一沉，迅速闪过身形，朝着甲板的另一个方向而去。
厉峥穿过一条昏暗静谧的过道。
前脚刚走出过道，后脚就听到一阵明显并非路过的急促脚步声在身后赶来。
此处通往画舫后方的甲板，那里同样人群聚集，且有侍卫正混迹其中巡查。
两头夹击，厉峥似乎已是无处可去。
转角处。
厉峥停下脚步侧耳倾听追赶来的脚步声。
他凝神分析，若是来人不多，他将其悄无声息放倒能够再争取多少时间。
但仅一瞬，这个想法就被推翻。
来人竟是不止一人，甚在三人以上，打斗起来定是会闹出较大的动静。
正这时，余光中一抹淡蓝色的身影晃过。
“厉峥！我正打算……”
厉峥脸色一变，当即抬手一手抓住来人的胳膊，一手捂住她的嘴，迅速将其往一旁的角落拉去。
急促的动作带着未能完全控制的力道。
一声闷响，身体和墙壁压迫的力道，转而落在厉峥顺势挡在她腰后的手臂上。
盛瑶惊愣地瞪大眼，后背没被撞疼，腰间却是瞬间酥麻一片。
嘴里的呼声被重重掩下，只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呼吸声。
隐蔽角落，暗影笼罩。
交缠的气息在瞬间包裹上两人贴近的体温，灼热亲密。
厉峥垂下眼眸，身形娇小的少女仅被他一臂就环了个结实，整个人被他拢在怀里，身前柔软几乎与他紧密相贴毫无间隙。
万分紧急的时刻，厉峥却突然脑海中一片空白，甚无法再思考任何对策。
仅有眸中那张快要熟透的小脸，和紧贴在他掌心的湿软触感，清晰描绘出了她双唇的形状。
厉峥像是被烫到了似的拿开手，极力抽回思绪。
他定定地看着她，某些此前就在悄然滋生的思绪，在这一刻配合着此时迫切的处境，越发肆意蔓延开来。
直至思绪冲上脑海，仅一瞬的画面，让人无法抗拒，下意识开了口。
厉峥俯身靠近，压低的嗓音变得低沉沙哑。
“盛瑶，再帮我一次。”
是形势所迫，还是私心所致。
厉峥心跳陡然加快，直勾勾看着她的目光让他的意图变得欲盖弥彰。
“帮……什么？”
微不可闻的低声落下，伴随着已是逼至近处的脚步声。
盛瑶呼吸一窒，眼前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厉峥靠近放大的脸庞在眼眸中映照清晰，混乱的心跳声再难克制。
耳边一热。
是厉峥贴近的双唇，好似将有亲吻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