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去打他的手：“你在说什么？”
醉鬼的眼睛近乎血红，气急了全身发抖：“不和我说话，去和他搞到一起……”
“是不是那时候，你妈妈在他家做保姆……”
顾淮仰躺着，看他被雾气堆积的双眼，也许是喝了酒，心里多了周旋的劲：“你怎么说话的？”
“我怎么说话？”裴呈璟撇过脸问他，“你还要我，怎么说话？”
“你知道沈方泽是谁吗？”少爷被打了手，不知道疼似的，又抻过来拽他的衣领，“我以前，像狗一样舔着你，不看我，那时候和他……”
顾淮的脑子有些晕，晃来晃去胃里难受，反手按住裴呈璟的手，又稳住少爷的腰身。
“你笑什么？！”裴呈璟一脸震惊，恼怒更重了一层，加大力道拖人，“还笑，你有脸笑！我像个小丑一样在你俩面前……”
两人在地上滚着推攘，身上难免摩擦到，夏天衣服料子薄，手肘骨头硬，少爷也没轻没重，使了蛮力怼了他肚子好几下。
顾淮疼得“嘶”了一声，心底的毛躁毫不遮掩的升起来，抓着人的胯骨按在地上。
他和裴呈璟调了个个，但少爷完全趴着。
运动服外套扯得乱七八糟，顾淮蹬着地，用外套把他手腕缠住。
裴呈璟突然就十分气愤，挣扎：“顾淮！你敢这么对我！”
顾淮扯了一下嘴角，手肘撑着少爷微塌的腰背，多了许多痞气：“我怎么不敢？”
裴呈璟从齿缝里骂出一声气音“操”，被攥住下巴，顾淮拧起眉：“你现在嘴巴里都说些什么？”
像是小狗龇牙，少爷扭身仰躺，用膝盖顶顾淮倾下来的上身。
“要你管？”裴呈璟还恶狠狠的，粗重的呼吸产生沉沉的气息，胸口剧烈起伏，“你现在是我的助理，你得听我的，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他脖子上的痕迹很重，往外撤：“你出去，现在见到老相好了，迫不及待要把我扔这吧！滚滚滚！”
顾淮不撤反拽住他的腿：“我说了你好好说话！”
手心滚烫，裴呈璟的眼睛变得湿漉漉的，突然情绪又愤慨起来：“你不和我说话，不找我，和他搞在一起过，现在又……”
他越来越气：“顾淮，你可真行！你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嘴巴里嘟嘟囔囔的，顾淮听不清，微微侧耳：“你说什么呢？”
闹得身上起了汗，他脖颈多了一层明亮的汗珠，两人身上绞缠的酒味也很浓，裴呈璟看着他贴上来的耳朵，被馥郁的酒味裹缠。
他本来就喝多了，被熏得脑子更转不过来。
只知道心里讨厌死顾淮了，刚才打也打不过，推也推不开，发了个头脑不清醒的狠。
顾淮被咬了耳朵，但比裴呈璟有力气，直接抓住下颌让人打开嘴，把他扯离了。
耳朵又疼又烫，火气直接冲了额头。
“你有完没完？”顾淮耸起肩膀蹭了一下耳朵，这么大还没被人这样咬过。
裴呈璟的眼底却浮现出一层冰冷，推他：“你滚出去，我不要你管我！”
顾淮：“……”
房间门被关上，少爷还在门后叫：“知道你喜欢丢下我！你不想当我的助理，你就去沈方泽那吧！”
顾淮冲着门：“裴呈璟，你发什么酒疯？”
“我没发酒疯！”门里的人在乒乒乓乓的，“沈方泽不是说了吗？不会让你加班应酬，不会在休息的时候叫你出门跑腿，你心里美得很吧！”
无法和醉鬼沟通，顾淮去安全通道点了支烟。
空荡荡的楼道里都是不平静的呼吸，他靠着门看少爷的房间，脖子刺痛，咬着烟想这少爷下手真不留面，又想起裴呈璟的样子。
在高中时代，裴呈璟从不会瞪着一双眼睛和自己这么说话。
就算是在满是烟味的台球室，他明显知道自己和拿着球杆的人天差地别，也不会对他们口中的打趣话争辩一句。
少爷在顾淮的朋友堆里，像一个异类，只能坐在台球桌边的小沙发上，看到周围有人留着乱七八糟的发型，还染得五颜六色。
顾淮也不问他话，专心致志和自己圈子里的人说话，瞄准一颗红球。
球体碰撞的声音清脆，落袋。一边站着的女生满眼崇拜。
裴呈璟觉得他们都不知道冷一样，男生穿薄内衬，外面顶多套个棉衣，女生还穿超短裙。
顾淮看他坐得难受，还咬着烟扯嘴角。
裴少爷把心里的尴尬和气劲憋起来，看了看杯子里茶水，嫌玻璃杯脏，决定起来活动腿。
台球室边上的奶茶店是盗版铺子，标志logo仿得很敷衍，不过有很多人。
但他还是下了单，给每个人买饮料，等单间隙，他又去一边的超市买了两瓶矿泉水。
顾淮在他回去的时候结束一轮，让对手一直坐到回合结束，惹了好几声抱怨。
他把瘾撒完了，分了对手一支烟：“我歇了，叫王玔陪你练手。”
对手笑：“打他跟玩似的。”
王玔嗦着奶茶不乐意了，把杯子放桌沿撸袖子：“你在说什么屁话？我现在简直强得可怕！”
大家热热闹闹分奶茶，他没着急，去台球室外边点了支烟，裴呈璟却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待遇不一样，”顾淮接过水，“他们是奶茶，我是冷水。”
裴呈璟一下慌了：“我自己也买的矿泉水，那我再去给你买一杯？”
顾淮摇头，他也不爱喝奶茶那些，一口水下去正好解了喉咙里的烟气，靠着栏杆静静看人，看到裴呈璟手肘里夹着的水。
裴呈璟解释：“我看昨天，你就买的这个……我找不到其他的水……”
顾淮轻轻点头，转过身看着下面停成一排的摩托车，也看着成群结队去网吧的学生。
“抽烟不好。”裴呈璟挨他近了些，看他被白色烟雾笼罩的面颊。
冬天呵气也成雾，顾淮的眉尾抖了抖，声音带沉：“怎么不好？”
裴呈璟很认真：“致癌，以前有个大老板叔叔就是……”
看到顾淮的眼神，他抿住了嘴巴，觉得在这个时节说这些，不合适。
周围有欢闹的音乐，年味比大城市足很多，就算是不知道贴了撕了多少次的台球室门栏，新对联拉上，也充满斑驳的年味。
裴呈璟既讨厌这里，又喜欢这里。
顾淮喝水很快，这么冷的天，几口就见底，裴呈璟问：“我再去给你买两瓶。”
“不了，”顾淮摇头，“水罐吗？”
裴呈璟又陷入找不到事做的状态，只能不尴不尬的站在顾淮身边，顾淮看他一眼：“有事就说。”
身边的人默了默，他听见少爷的声音战战兢兢的，问：“烟，好抽吗？”
顾淮夹着烟的指头并了并，抖落几点烟灰。
裴呈璟展现好奇的时候，眸子里的光像是附着了巨大的力量，再凑近了看人，人纯起来不是所有人都能招架的。
顾淮却按住他的脑门，语气很冷：“你想干什么？”
裴呈璟的眼神晃晃悠悠，说：“我想学一下。”
顾淮：“……”
*
裴呈璟是这样想的，自己要是会抽烟，站在顾淮身边，就算不说话，这人掏烟的时候，也许会分自己一支。
或者他去买一包烟，分给顾淮的时候，不会得到拒绝的话语。
但裴呈璟一把话说出来，顾淮就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并且把烟掐掉了。
少爷看着他指尖上的烟灰，追在身侧：“行不行？”
顾淮把他脑袋掰远点，再到台球桌边拿茶水，少爷实在是看不下去，把自己的水塞给他：“你喝这个吧，那个杯子看起来很多人用过。”
“……”顾淮看着被扭开过的矿泉水，也放了玻璃杯，要往外走。
裴呈璟还要跟着，被阻止：“你坐着。”
王玔十分会看眼色，把一根球杆放少爷手里：“裴呈璟，会打吗？一起。”
“我不会。”裴少爷满眼没兴趣，看着顾淮的背影。
但王玔就按住他的胸口，硬把杆给他：“哎呀，不会就学学吧，哥哥教你，我真挺厉害的。”
少爷看得明白，他和别人来来回回半天，完全没有顾淮厉害。
裴呈璟正要拧眉，王玔却压低了声音：“顾淮看着不高兴，你还是少去眼前晃，别等会骂你，他骂人可厉害。”
裴呈璟：“……”
顾淮去台球室对面的汤锅店定了一个大桌，临近过节，很多地方都是最后两天营业，但小地方，还是有稍微大点的馆子挣钱。
看很多人从四面八方回来，这笔钱或许比往常盈利得多。
他顺便在店里把菜单发了，勾选好，再去十字路口的店里盘了一箱啤酒。
裴呈璟那不知轻重的话一直在脑子里转，顾淮想，也许就是这个时候，他想让裴少爷吃点苦头，才能让这个人的眼里不像个傻子似的。
他从楼下往上走，给王玔发信息：别给他发烟。
王玔发了几个疑惑的表情：这少爷，喂他啥都不吃，还指望发烟？我可不贴冷面。
顾淮就收起了手机，再看到裴呈璟，笨拙的贴桌沿打球，不是重了就是打不稳，他拍人：“你在边上看着，打完去吃饭了。”
王玔抓着杆，在边上揉肚子：“确实饿了，你上手我就只能在边上喝茶。”
他甚至放了杆，去结账。
裴呈璟就看着顾淮倾身，每一下都轻重得当，动作也干脆利落，颗颗入袋，伸手的时候正好拉扯衣服，露出紧致的腹部。
少爷眨眨眼睛，在黝黑的肌肉牵扯里，像是感受到让自己毛孔震颤的力量。
清完球，顾淮收杆，就看见这人眼睛都直了，用杆碰他脑门：“看什么，吃饭。”
裴呈璟坐在椅子上都恍恍惚惚，看到桌上红彤彤的肉，眼里全都浮现顾淮的肌肉。
这些人喝酒抽烟一体的，不到十分钟，顾淮桌前就收了一小把烟，但这次他没有抽，而是都收在一起放进了兜里。
他看向裴呈璟渴求似的眼睛，声音有些正式：“别想，不是说抽烟不好吗？学屁。”
说完他就去和别人碰杯，蜷起指头敲了一下桌面：“吃菜，也别想着喝酒。”
然后再没看这少爷一眼。
那时候少爷的表情有点受伤，但抿着嘴唇吃饭，一副挨骂了都不敢反口的样子。
哪像现在。
哪像现在……顾淮的回忆突然被打断，从一小扇玻璃窗户里，他看见沈方泽拿着房卡，刷开了裴呈璟的房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