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雪当然听清了，她只是没想到，腰链的主人居然是景沅。
“你跟景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郁欢把乌龙茶喝完，才回道：“没关系，只是刚好碰到，景总心善。”
赵雪：“……”
景沅心善，这话说出去谁信？
她怕沈郁欢真傍上景沅这条大腿，语气转了转，软了几分。
“沈郁欢，你自己什么条件你要清楚，景家是正儿八经的高门大户，不会跟小明星当真的。你还是要搞事业才有出路。”
沈郁欢也故作乖巧地应声：“赵姐说的是。”
豪门从来不是沈郁欢向往的生活，否则她跟宋家声说句软话，今天就能回到宋家去当她的千金小姐。
她只是不想再被罗诚那样的人盯上，不想再被当成一件货品一种消遣，无休止地被人践踏自尊。
“赵姐还是想要培养你的，趁你现在年轻，多拍些作品出来，总有能出头的那天。我又给你挑了几个好剧本，试镜的时间我让小桃通知你。”
赵雪挂了电话，没两分钟就发了三、四个剧本到沈郁欢手机上。
沈郁欢挨个打开看了一眼，全都是千篇一律的古偶。
只是从恶毒女配提升到了女主，但每一个角色都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傻白甜。
看似是帮她争取了更好的机会，但这几个本子都是低廉成本制作班底，故事更是七拼八凑出来的水平。
唯一的一个还算可以的是一部改编的穿越小说。
剧本没一个是她想拍的，沈郁欢给赵雪发了一个链接。
沈郁欢：【我想争取这个电影的女二号】
链接是之前她就关注的一个悬疑小说《风暴》的改编宣传。
里面不停的反转和出人意料的结局，让这本书去年一年都有着极高的讨论度，更是去年畅销榜第一。
接手改编的导演是田婧唯，本就是拍悬疑片出身，今年又拿了盖博电影节的最佳导演，正是炙手可热。
强强联手，让这个ip改编在一开始就备受关注。
赵雪收到链接不过三秒钟就回复了过来：【田导的女二能轮得着你吗？还是好好看看我发给你的那几个本子，别好高骛远。】
沈郁欢坚持：【我想试试。】
无论成不成，她想去争取一点可能。
而且她听说，田导跟戴天鸣似乎不睦。也就是说，戴天鸣的封锁很有可能在田导那里起不了作用。
赵雪看到沈郁欢的话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冷笑一声：“真是天真。”
田婧唯的女二是有可能让沈郁欢走出眼前的困境，但同样的，田婧唯是出了名的严苛又墨迹，一个镜头要是拍不满意能耗一个月的时间打磨。一部戏下来很有可能要拍一年的时间。
偏偏她还不让演员轧戏，连商务演出都不准，进了组之后就得待在里面直到杀青。
沈郁欢现在一年能连轴转的拍四到五部古偶剧，在田婧唯的剧组待一年，最少得损失三部戏的片酬。
在赵雪看来，就算田婧唯用了沈郁欢，其他人也决不可能因此就不再顾忌戴天鸣。
田婧唯之所以能这么硬气的跟戴天鸣叫板，又无所顾忌地烧经费，是因为她是霍氏集团的千金，因为跟母亲姓，所以很多人并不知晓她霍家千金的身份。
懒得跟沈郁欢废话，赵雪直切要害。
赵雪：【你妈的病可断不了钱。】
沈郁欢没再回复，目光落在纸袋上面。
将那条裙子拿了出来，真丝绒的手感十分细腻亲肤。
沈郁欢的眸光凝了凝，造价昂贵的裙子和身份尊贵的景沅，遥远不可及。
却是她目前唯一能借到的势。
-
后天一早，小桃来接沈郁欢去拍公益广告。
路上，沈郁欢手里拿着个剧本在看，小桃问她：“是过几天去试镜的那个吗？”
最后，沈郁欢从三个剧本里挑了那个唯一看的过眼的给了赵雪，试镜的日期也定了下来，在下个礼拜。
小桃看她手里拿着个剧本，理所当然的认为是那个要去试镜的仙侠剧。
“这个本子的原著我刚看完，女主人设好，糖也够甜，沈姐你来演的话书粉肯定满意。”
跟赵雪告密后，小桃心里一直忐忑，面对沈郁欢的时候，比平日里多了几分不自然的恭维。
沈郁欢随意地应了一声，翻着手里的剧本。
她看的并不是那个仙侠剧，那个本子不需要她琢磨。
她看的是《风暴》的试镜剧本，无论如何她还是想试一试。
医药费她可以再想办法，但田导女二的机会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再遇到。
见沈郁欢似乎专心琢磨剧本，小桃不再继续没话找话。
车停稳的时候，沈郁欢看了一眼拍摄现场的停车场，好几辆眼熟的保姆车。外围更有不少长枪短炮。有各家粉丝的应援站站姐，也有闻风而来的狗仔营销号。
各类公益广告一直明星们刷好感度的方式之一，所以行程也都算是半公开，任由他们拍摄了拿去宣传。
片场比停车场更热闹。
几个相熟的大咖们彼此热络寒暄，小红的男女明星借着机会上前与前辈们攀谈，争取更多资源和机会。
沈郁欢跟圈子里的前辈晚辈都不太熟，十几个艺人里，只有一个前辈算是相熟。
她刚跟对方寒暄了两句，突然一个娇俏女声极具穿透力地在整个片场响起。
“翁老师！我和我妈妈都好喜欢你的！”
沈郁欢下意识地抬眸，粉色的头发遽然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是杜沁劈腿的那个小爱豆。
她居然也在。
沈郁欢眉心极为迅速地压了一下，不想被人注意到情绪，她迅速将视线瞥开，想让自己从厌恶中脱离出来。
在场的众人都被小爱豆那一嗓子吸引了注意力，沈郁欢身旁的前辈也不例外，她看了一眼，跟沈郁欢小声吐槽。
“去年选秀节目出来的，叫许亚琦，似乎有些背景，听说，她是顶了别人的名额出道，年纪轻轻很会见风使舵。”
前辈之所以烦这个许亚琦，是因为之前上的一档竞技类综艺，她跟许亚琦都是嘉宾。
这小爱豆玩的一手好茶艺，镜头装模作样的努力比赛，拍不到的地方故意输给影帝，卖乖讨好。最后比赛垫底还要内涵前辈体力太差。
沈郁欢想起那些拉踩她的通稿，并不意外。
既然都在一个圈子里，以后怕是少不了会遇到，她能做的也只有让自己不去在意对方。
按理说，做了亏心事的人总该稍有些避讳。
但许亚琦是例外。
沈郁欢越是不想看到她，她便越是往沈郁欢的面前凑。
“沈小姐是吗？”
许亚琦跟几个前辈依次寒暄过去后，走到沈郁欢的面前，笑容带着毫不掩饰的虚伪。
“我们家阿沁受你照顾了，我替她说声谢谢。”
沈郁欢怎么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她没应声，拿起一旁工作人员提供的饮料，略略转身，面对许亚琦，目光冰冷地扫过她的脸，气势前所未有的强硬。
许亚琦想起沈郁欢泼杜沁的那杯水，脸上的虚伪笑容微凝。
姓沈的不会是想在这儿泼她饮料吧？
许亚琦向后撤了一步，刚想说些什么警告沈郁欢别乱来。
沈郁欢原本冷冽的眼神多了丝嘲弄，从许亚琦的脸上挪开。
还当她多大的本事，结果就这？
“这杯饮料很配你。”
沈郁欢把装了梅子绿茶的杯子往许亚琦旁边一放，在她耳边道：
“我不喜欢和别人喝同一杯饮料，有点脏。”
沈郁欢不想跟许亚琦纠缠，转身朝着前辈浅笑：“好像快开拍了？我们要不要先去准备准备？”
前辈虽然不知道沈郁欢跟这个许亚琦有什么纠葛，但她见识过许亚琦的厚脸皮，笑着应道：“好啊，刚好我有个朋友要介绍个你认识。”
许亚琦看着沈郁欢离开的背影，暗暗咬了咬唇。
哼，装模作样。
她转身离开片场去了洗手间，给杜沁打了个电话。
“你说她亲爹是宋家声？
杜沁刚跟一个制片人吃完午饭往停车场去，听到许亚琦的话皱了皱眉，“嗯，怎么了？你不是去拍公益广告了吗？碰见她了？”
“是啊，姓沈的也在，真晦气。”
许亚琦扣着自己美甲上的方钻，眼底藏着算计。
“她亲爹是宋家声，这事儿圈里的人就没一个知道的？”
电话那头的杜沁冷笑一声，“要不是她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不过就算她是宋家声的女儿也没什么意义，宋家显然没把她当回事，不然这么多年任由戴天鸣打压她，也没出手帮她一把。”
“这样啊。”许亚琦唇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意。
杜沁对她太过了解，只听到许亚琦的声音就知道她在琢磨些什么，告诫道：“你别乱来，宋家虽然不把她当回事，但万一你惹到宋家，我们就算是玩完了你明白吗？”
许亚琦“啧”了一声，冷笑：“怎么？心疼了？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
挂了电话，许亚琦一只手撑着水池的边缘，整理自己的刘海。
她跟杜沁算是青梅竹马，这些年两个人在娱乐圈里努力挣扎着往上爬，见多了脏事儿也干过不少。为的就是有出人头地那天，能把所有瞧不起过她们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为了出道，她爬过那些高层的床，杜沁也没少牵线搭桥。
身体换资源，大家都是这么干的。
杜沁身边人不断，但都是因利而聚，沈郁欢是个例外。
她见过杜沁追沈郁欢，是走的心而不是肾。
或许连杜沁自己都没发觉，但许亚琦远比杜沁更了解她自己。
杜沁跟沈郁欢在一起的时候，许亚琦嫉妒过，但能忍，毕竟宋家是她跟杜沁所能够到的权势里最高的那个。
可到头来，却是一场竹篮打水。
白白将杜沁让给沈郁欢那么久的时间，半点好处没有，凭什么？
许亚琦咽不下这口气。
姓沈的有什么可矫情的？
她有个好爹不去利用，偏要在娱乐圈里当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又当又立。
许亚琦拿手机拨了个电话号码出去，等了一会儿对面才接通。
她原本因为沈郁欢不爽的表情明亮了几分。
“罗总，是我，小琦。关于沈郁欢，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聊一聊？”
十分钟后，许亚琦唇畔挂着笑容，出了洗手间。
-
公益广告的拍摄时间不长，许是那杯饮料起了点作用，拍摄的过程里，许亚琦没再过来找存在感。
拍摄结束后，小桃开车送沈郁欢回公寓。
进入六月，还没出梅，沈郁欢等个电梯的工夫出了一身热汗，只想快点回家泡个澡。
《风暴》试镜的剧本她已经看了很多遍，但是女二的角色她还有些吃不准，打算把原著小说找出来看看。
刚迈出电梯，沈郁欢就看到杜沁站在她公寓的门口。
不等沈郁欢开口，杜沁先道：“我来拿东西。”
沈郁欢从她旁边走过去，打开门。
玄关放着一包东西，是她之前就打包好的，里面都是杜沁之前留在她这里的物品，以及杜沁送她的礼物。
杜沁要是不来拿，一周之后也会被丢垃圾桶。
沈郁欢提着一整包东西，直接丢到杜沁脚边，半个字都不想跟她说，转身进门。
正要关门的时候，杜沁抬手挡住。
“沈郁欢，不至于吧？好歹在一起过，又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闹这么僵？”
杜沁望着沈郁欢，她不是第一次跟人分手了，也不是第一次被人抓包，但沈郁欢的反应太冷淡了，冷淡的让她不爽。
“放手。”
沈郁欢沉着脸，心里的烦躁一层层涌上来。
杜沁望着沈郁欢的眼睛，“沈郁欢，之前那半年你跟我在一起不开心吗？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像以前……”
沈郁欢突然笑了起来。
她本就生的漂亮，一双眼睛笑弯起来的时候，长睫轻颤，像蝴蝶翅膀。
杜沁有一瞬间的愣神，她想起来自己最开始被沈郁欢吸引，就是因为她笑起来的时候，她从没见过有谁笑起来像沈郁欢这样好看。
沈郁欢的笑容戛然而止，杜沁看到她眼底的嫌恶，仿佛是看到了什么阴沟里的老鼠。
“滚，你真令我恶心。”
杜沁拎着那包东西离开了。
沈郁欢手撑着门，缓了半天，才将反胃的感觉压下去。
在片场被许亚琦膈应一顿不算完，回到家还要再被杜沁气一遍。
她甚至怀疑，这两人是不是约好了来恶心她？
沈郁欢冲了个澡，换了居家服，打开冰箱门。乌龙茶还剩一个底，懒得拿杯子，直接拧开对嘴喝。
刚喝了一口，手机突然震了一下，她随手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上划屏幕解锁。
看到推送的内容，一双漂亮的弯眉瞬间拧紧。
几个营销号同时发通稿，内容是今天下午公益广告的拍摄路透。
【高清无修图，许亚琦惊艳到我了！】
【高清镜头下，沈郁欢美女人设不保。】
【无修路透图，女明星颜值一览。沈郁欢被新人全方位吊打。】
比起之前舞台的对比拉踩，这次艳压通稿对方已经丝毫不遮掩的骑在她脸上输出了。
沈郁欢一张张的照片翻过去，也是难为偷拍的狗仔了，找出那么刁钻的角度，拍到几张她不那么好看的照片，再叠加锐化，让她原本细腻的皮肤看起来坑坑洼洼。
【笑死，沈郁欢不是一直营销她那张脸吗？结果就这？】
【这几年拍了那么多烂剧，恰了那么多烂钱，所以烂脸了吗？】
【沈姐姐别生气，我们许亚琦只是好看了那么亿点点，嘻嘻。】
沈郁欢的粉丝看到自家正主被恶意抹黑，怒发了好几张沈郁欢生的不能再生的图，来澄清营销号的恶意p图。
可惜双拳难敌四掌，许亚琦本就是选秀出身，选秀粉一向以战斗力闻名，沈郁欢的粉丝一句话还没打完，对面已经输出七八条，直接把沈郁欢的生图给压到后排去了。
无聊。
沈郁欢一口气喝完乌龙茶。
她并不在乎许亚琦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对方显然是故意来恶心她，想要激怒她。
退出app，关掉屏幕，将手机放到一旁眼不见为净。
喝空的瓶子拧上盖子，放在石英石的台子上，冷气凝结的水珠顺着滚落，洇出一小团。
沈郁欢齿贝轻咬下唇的软肉，白皙的小臂突然绷紧伸长，够到被放置的有点远的手机。
被冰镇乌龙茶冻过的指尖泛着粉，点开微信，找到那个打火机的头像。
沈郁欢：【景总，你现在有空吗？】
一分钟过去，没有收到景沅的回复。
还是冲动了。
发完消息，沈郁欢压抑愤怒的情绪被后悔占据，一脸懊恼地用手机角敲了敲脑门。
想到赵雪说她清高，沈郁欢自嘲地一笑。
嘴上跟赵雪说自己对景沅没想法，可她不仅有想法，还付诸行动了。
解约的钱她拿不出来，被雪藏的代价她也承担不起。
但凡能有别的出路，她都不会想要去招惹景沅这样身份地位的人。
若是没有那把伞和这条裙子，或许她也不敢胆大包天。
可既然有了……
沈郁欢缓缓吐出一口气，是人就有求生的本能，总要在彻底被水溺死之前挣扎着试一试。
原本以为景沅不会回她的微信了，她打算好了，带着东西亲自去一趟景氏集团。
只要能进到办公室里，或者能见到景沅一面就行。
却没想到，景沅直接把视频打了过来。
沈郁欢心口猛地一缩，手机差点儿扔出去，在手里倒腾了两个来回握住。
看着景沅邀请她视频通话的提示框，沈郁欢深吸了几口气，摁下了接通的按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