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浅也是在职场混过的人,当然知道时今澜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她的余光从刚才就一直在偷偷观察时今澜身上的火焰,见它远比昨天晚上平静,便肯定时今澜生大气。
没生大气就好。
不就是揉手嘛,她妈妈过去可是夸奖过她的按摩,说她很会伺|候人。
这么想着,池浅就信心满满的直了直身子,托起时今澜被她枕麻了的手。
这人的手指很长,纤细的指节摊放在池浅的掌心,玉脂分明。
虽然这才过了一天,她手伤的伤还没完全好,红褐色的痂贴在白皙的肌肤上,脆弱娇嫩的,在周围晕开一圈淡淡的粉色。
池浅是个十足十的颜控,在网上冲浪的时候最喜欢看美女。
她看过好多漂亮姐姐的手,时今澜的手是她最喜欢的那种,娇嫩的肌肤下画着青色的血管,葱白透亮,一副吹弹可破的样子。
这是什么梦想照进现实。
池浅突然觉得这个任务也不是那么地狱,这样的美差真是可遇不可求。
清晨的日光透过窗帘,给房间里披上层闲适的和煦。
时今澜垂眼瞧着池浅,眼神里饶有兴致。
其实她也没打算池浅的按摩能起什么作用。
她清楚自己手没有麻的多严重,比起按摩,她更偏向于稍等一会儿。
只是当池浅的手按在她的手掌上,时今澜有点改主意了。
从昨天醒来后,时今澜手指就在隐隐作祟,每一寸伤口都在提醒她遭受的背叛,叫人心情阴郁暴躁,纾解不出。
而池浅动作柔和,力道不轻也不重,温热的贴下来让人觉得还算舒适。
常年冰凉的手指在这人的作用下血脉流畅起来,连带着徘徊淤积的痛意也被揉散。
真是奇怪。
无论是这个人,还是她带给自己的感受。
这些年时今澜早就学会了控制情绪,她冷静克制的表情下究竟是什么,没人能看得出来。
她目光深邃的注视着坐在床边池浅,神色慢慢变得餍足,像只被两脚兽侍奉舒适的猫。
“这是你跟你爷爷学的?”时今澜开口。
池浅闻声习惯性抬头看去。
就见时今澜靠坐在床上的姿势比刚刚要松懈许多,她削薄的背靠着床头,双目微垂,眼眉微挑,一缕长发顺着她的脖颈停靠在肩膀上,遮不住她白中透粉的锁骨,慵懒妖冶的模样,像祸国的妖妃,但更像的还是书里常写的病娇阴鸷的大反派。
不对,什么像啊。
她分明就是好不好!
池浅顺着眼前这幅画面偷想着,莫名觉得自己像被哪个狗腿子刚介绍给时今澜的来伺候她的礼物。
……不过从某方面来说,她也的确是系统送给时今澜的礼物。
池浅看着她小心服侍的那只手,从心里扯出一丝苦笑。
要不是为了活命,谁想做这个礼物啊!
她在原世界还有个大烂摊子没收拾呢,难道只有时今澜要复仇,她就不要吗?
池浅心中不忿,声音里带着从原世界延伸来的傲气与倔强:“不是,没有人教过我,这些都是我自己学的。”
时今澜听着池浅这回答,轻挑起了几分视线。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这个人脸上看出点除害怕之外的情绪,怎么,难道让她给自己揉手不高兴了?
时今澜不是个会关心他人心情的人,放在过去,这话题到这里就应该是结束了。
可顿了一下,她看了眼比刚才坐得都直的池浅,又开了口:“按的不错。”
黑焰淡淡的,在时今澜声音响起的同时,拂过池浅的掌心留下一抹难得的温和。
是夸奖。
池浅动作顿了一下,刚刚还愤懑不平的心理瞬间被成就感抚平了。
其实时今澜也不是看上去那样的难以接触,她身上的火焰也会因为自己变得平和。
虽然只有一瞬间。
“当当。”
“浅浅,沈小姐醒了吗?”
正当池浅在心里放烟花庆祝的时候,池清衍敲门的声音从房间一侧传来。
池浅立刻松开了握着的时今澜的手,兴高采烈的去起身开门:“醒了醒了。”
贴在掌心的温热倏地一下消失,时今澜摊放在床边的手蓦地空了一下。
她沉着目光的看了眼自己的手,再抬头朝门口方向看过去,池清衍就已经走进来了。
“沈小姐感觉怎样?”池清衍问道。
“昨晚那种感觉已经没有了,我想我体内的毒暂时被压制下去了。”时今澜答。
“短时间内是不会发作了。”池清衍点了点头,“但是这毒专门往人体运行不畅的地方走,顽固至极。现在是停在了沈小姐的腿上,我想除了施针吃药,日后还需要辅助以按摩。”
这么说着,池清衍跟时今澜无言默契的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池浅。
池浅整个人还在状况外,又琢磨了便池清衍的最后一句,这才缓缓瞪圆了眼睛:“我?!”
“你。”池清衍认定了池浅。“入睡时是很危险的时间,以后每天睡前你给沈小姐的腿进行三十分钟的按摩。”
道理就摆在池浅面前,池浅无法拒绝。
而且从任务角度来看,这也是一个增进她跟时今澜关系的好机会。
毕竟刚才只是给时今澜揉了揉被自己枕麻了的手,就得到了她的认可,要是自己的按摩还能在她腿上起作用,那她对自己的好感还不得嗖嗖往上涨。
不用十三冒出来提醒,池浅就知道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她一口答应,拍着胸脯保证:“我保证完成任务!”
这话一语双关,池浅听着,不由得为自己这句话的巧妙笑了笑。
只是欣喜太过,池浅的不加掩饰正好落进时今澜的视线。
日光照射下来,给池浅昂起的头披上一层薄薄的金光。
她信誓旦旦的跟池清衍保证着,明媚灿烂的样子让时今澜并不能够理解。
她在高兴什么?
高兴可以给自己按腿吗?
这不是一个多好的差事,甚至对池浅来说属于吃力不讨好。
至少三十分钟的按摩坚持一天还好,如果是十天,一个月,甚至半年……
想到这里,时今澜摊放着的手握了握。
在冷水里泡了太久了,她都快忘记了什么才是正常的温度。
她是个没有价值的人,用不了多久这个人就会放弃给自己按摩这件事的。
一定会的。
“除此之外,沈小姐也要多晒太阳。”
时今澜思绪渐深,池清衍的声音打断了她笃定的想法。
池清衍:“你身上阴寒气太重,很多药都不能给你用,长此下去,不利于治疗。”
时今澜听着池清衍的吩咐,淡声说了声“好”。
只是室外的光明晃晃的穿过窗帘缝隙落在床边,金黄明亮的叫人觉得刺眼。
时今澜微眯了眯眼,她并不喜欢阳光。
她从来就不是生活在阳光下的人。
.
时今澜是个听话的病人,尽管不喜欢,还是按照池清衍的要求去到了院子里晒太阳。
海岛好像有自己的一套时间流速,日光洒在院子里,海浪冲刷过礁石群,声音舒缓悠长。
习惯了每天被各种事情塞得满满的,时今澜对自己这样的闲适有一种太过懒散的负罪感。
但就是想要找些事情做,她又能做什么呢?
时今澜低头读着昨晚翻看的那本书,神色寡淡。
书页逆着风吹来的方向被人翻过去,留下一道寂寥。
“咔哒。”
细微的,时今澜耳边传来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在她的手边落下来一道影子,池浅给她搬来小桌子,上面还放上水壶、杯子,甚至还担心她看书会饿,还放了一盘算不上精致的桃酥。
在这之前池浅拉着十三进行了一系列的行为逻辑分析。
原文中原主对时今澜一见钟情,这样的行为不算为了任务的谄媚,而应该是对心上人体贴。
她这样做不仅符合人设,也在时今澜面前刷了存在感,简直一举两得。
池浅还记得昨晚她喊时今澜睡觉时,被她看的那一眼,觉得她大抵是不喜欢看书的时候被人打扰。
于是放下这些,池浅什么话也没说,轻手轻脚的离开,主打一个沉默的温情陪伴。
时今澜一定会明白的!
蓬松的发丝缠绕过阳光,将影子落在时今澜书上,倏然又离开。
池浅的小心当然毫无保留的全被时今澜看在眼里,这样的刻意反而失去了小心的意义,显得格外惹眼。
在池浅走后,时今澜不紧不慢的拿起了她给自己晾好的水。
白色的陶瓷杯里飘着一朵鲜菊花,金黄灿烂的,随着水纹拨动飘荡在她视线里。
菊花,败火。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份心情,时今澜看着它,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
“池老,救命,救命啊!”
时今澜嘴角的笑意还未褪下,院子的的门就忽的被打开。
为首的男人身上背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后面女人扶着,风风火火,急迫不已。
一行人路过时今澜,在她面前掀起一阵缠满血腥味的风。
池清衍听到声响快步从里屋走了出来,池浅紧跟其后。
病舍里顿时忙作一团,时今澜也明白了池清衍说她住在病舍不方便是什么意思了。
只是不管空气里弥漫着多浓厚的血腥味,旁人的事都与时今澜无关。
她只在那群人来的时候分去了几分视线,接着又把精力放在了手里的书上,不紧不慢的接起刚才被打断的地方读。
可现实情况并不允许时今澜静心读书。
过了没一会病舍门口传来道粗粝的脚步声,踩过门框,走到了时今澜跟前。
壮硕的影子一下将落在书上的光全都挡住,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时今澜,流里流气的问道:“呦,小姐姐,看书呢?”
时今澜不喜欢被人打扰,更厌恶这人说话的语气,抬头冷眼看向他。
就这一眼,男人顿时有一种被什么阴仄仄的东西压住的恐惧。
他不愿相信这种感觉是面前这个病弱女人带来的,更何况,这女人长得这么好看,就算是面无表情,脸上每一处五官都精致的不得了。
正所谓见色起意,男人撑着胆子,继续跟时今澜搭讪:“怎么这个眼神啊,都是一个村子……不对,你这个人我怎么从来没在村里见过?”
男人这么说着,视线就不住的打量时今澜。
他见她身上好几处都缠着纱布,裙摆下没遮住的脚踝露着几块结痂的伤痕,又作出一副关心的模样:“小姐姐你……怎么会这么严重,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不用怕,跟哥讲,哥一定帮你出气!”
男人说着,还不停的朝时今澜靠去。
像这样的无赖纠缠,时今澜还是第一次碰到。
她不想惹事,可也不是会忍气吞声的人。就算流落至此,时今澜也不容许这样一个人冒犯到自己头上。
“小姐姐,你说句话嘛,怎么回事儿。你,不会是个哑巴吧?”
男人说着抬手就想要拍拍时今澜,叫她理会理会自己。
而时今澜也如他所愿了。
她动作太自然了,男人来不及反应,一把就被她攥住了手腕。
那不被他看在眼里的瘦弱手臂如今死死的掐着他骨骼,在郎朗明日之下,掐着他往下跪。
直到男人跪在地上。
直到他的视线只能被迫抬头,仰视时今澜。
时今澜才居高临下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