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第 24 章(捉虫)
不过也不一定倒霉, 都说山高皇帝远,如果没什么野心,稳稳的做个土皇帝也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个王爷是什么品性了, 如果品性不好,那到时候受苦的还是这些治下的百姓。
“奶奶, 你知道宫殿是在哪个地方修建吗?等休假了我想去看看爹。”
县学上十休一, 月末休二,每个月宋声都有几天休息的日子。
每年服徭役的人丁是允许家人来探望的,但在平日干活的时候家人只能远远在外面看着,只有饭点的时候才能过来说两句话。
这个规定在前朝历代都是没有的, 景朝修订律法之后这一点通人情许多。
“这个我知道, 今天里正说了, 是在城南十里外的小云亭。”
小云亭不是个亭子,而是个村名。
宫殿建在这里, 距离宜州府城有一个时辰的距离, 宋声不是很明白, 为什么宫殿要修在这儿,按理说不是应该距离府城近点才对吗?
“那小云亭的村民们都去哪儿了?”
“搬迁了,有亲戚的就去投奔亲戚了,还有的进城租了个小房,做生意去了。余下的可能搬到别的村儿了吧。”
这些事张杏花也不大清楚,说的含含糊糊。
吃过晚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农家收拾好碗筷基本上都上|床休息了。
宋声把油灯点起来看书, 油灯昏暗, 光线并不好, 但如今已经入冬,天幕黑的太快, 白天的时间根本不够学习。
白天在县学主要是听夫子授课,晚上回来得自己理解和巩固。但也不能熬得太晚,不然影响第二天早起。
翌日宋声依旧早起去学堂,早上吃了早饭之后,他便走了。
他走之后陆清就在家里做绣活。
这几天家里面接了几个活计,他这边也分了几个样子要绣。
陆清正在屋里的窗子下面绣花样,宋玉过来了。
宋玉是个哥儿,年纪和陆清差不多,比陆清小几个月,今年已经定亲了,估计明年就要成亲了。
陆清嫁过来后因为和他年纪相仿,共同话题也多,聊得来,日子虽然不长,两人已经成了要好的小姐妹一般。
宋玉的绣活一般,他拿了个鞋样子过来纳鞋底。
见陆清兴致不高,他道:“三嫂,你这是咋啦,怎么瞧着不大高兴,难不成是我三哥给你气受了?”
陆清一听忙道:“没有,相公怎么会给我气受,相公对我可好了。”
“对你好你还不高兴啊?”
“不是,我就是觉得相公最近读书太辛苦了,我又帮不上什么忙,觉得自己很没用。”
“你怎么没用啦,每天起那么早给他做饭,给他操持家里,又是给他浆洗衣物又是给他做鞋子的,我看我三哥才是那个没用的。”
陆清不大高兴宋玉说相公不好,“玉哥儿,你别这么说,相公真的很好。”
玉哥儿总是听他说宋声好,忍不住打趣道:“三哥哪里好啦?是不是晚上那什么也很好?”
陆清经不住调笑,虽然他跟相公还没有圆房,但上次的时候相公分明、分明对他有反应。
想起上次亲密的场景,他脸红的厉害,佯装要打他:“你莫要胡说,你还没成亲呢,哪里学来的混话?”
玉哥儿看他没有刚才那么闷闷不乐了,这会便老老实实认错,“我错了我错了,好嫂嫂,别打我了。”
陆清知道玉哥儿对他好,这会儿便将心事说了出来,“玉哥儿,明天你陪我进城一趟吧,我想把手上的这些绣样卖了。”
除了张杏花交代的这几个绣活,陆清自己还绣了一些别的,这些天他攒了不少,准备一块拿去卖了。
宋玉因为已经定了亲,平日里在家也就帮忙喂个鸡鸭之类的,做些缝补浆洗的活,不用去田里干农活,时间上还是很自由的。
“好啊,我陪你一起去。刚好明天我也要买些彩线回来,上次的嫁衣还有个盖头没绣好,我再补补。”
两人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便去了城里,他们没跟宋声一块走,宋声早上走的太早了,宋玉起不来。
宋玉和陆清是早上五点多的时候起来的,俩人简单吃了个饭,一人背着一个竹筐走了。
冬日的风越来越凛冽,刮的人脸生疼。宋玉和陆清两个人把布巾围着脖子绕了一圈,又把半边脸给包上,仍旧透风,还是冷飕飕的直打颤。
宋玉有些佩服他这个三哥了,每天雷打不动起得比他还早顶着这么冷的天儿去上学,却从没有喊过冷。
玉哥儿道:“怎么感觉今天比平日里要冷上许多,这风刮的跟刀子似的。”
“看这天气,估摸着没几天就要下雪了。”陆清抬头看了看天,天空雾蒙蒙的,有些灰暗。
“嫂嫂,我现在算是能体会到我三哥的难处了,往日里冬日我是从来不出远门的,谁想到这风也太冷了,等咱们进城了我得先去喝口热的暖暖。”
“嗯,等进城了请你喝汤。先别说话了,凉气灌进嘴巴里更冷。”两人一说话,嘴里全冒热气。
陆清也心疼相公,他打算今天把绣样换了钱就买两匹厚实点的布给相公做一身冬衣穿。
两个人的脚程比宋声要快许多,不过一个多时辰的功夫就到了。
进了城,宋玉本来想喝口热汤的,但是想到兜里的钱不多,便不打算喝了。
陆清不答应,说好了要请他喝汤的。
城西的馄饨铺子还开着,两文钱一碗。两个人要了两碗馄饨,因为便宜,里面的馄饨并不多,但汤上飘着一层油花,一碗下肚,浑身热乎乎的。
两人吃完之后就奔着城西的布庄去了。
这家布庄叫七彩布庄,陆清阿爹习惯到这儿来买布,但陆清很少过来。
名字叫做七彩布庄,实际上卖的布匹颜色却十分暗沉,鲜亮的色彩很少。
受制于染布技艺的限制,在整个大景朝,色彩亮丽的布匹有十分昂贵,更别提染出来其他混色有图案的了。
陆清在店里面看了看,布料越细密挡风性就越好,保暖性更强,价格也更贵一些。
他左右看了看,相中了一匹暗青色的布料,就是价格有点贵。
不过他越看越喜欢,觉得这个颜色很衬相公。
宋玉在他旁边拽了拽他的衣角,低声说道:“你先别看了,快把你的绣样拿出来给掌柜的看看能卖多少钱?”
陆清闻言赶紧把早已准备好的帕子还有绣样拿了出来,七彩布庄素来是收这些东西的,比如有好看的帕子他们低价收购过来,回头卖布的时候就可以顺道卖出去赚个差价。
陆清的绣样绣的好,掌柜的一眼就相中了。不过即便是这样,也给不了什么高价。
好在其中有一个红色的盖头上面绣的图案十分好看,他们这店里头也卖成衣,刚好有一身嫁衣,缺一个盖头,这个配上去刚刚好。
掌柜的人很和气,得知陆清他们还要在这里买布,那就更开心了。从他手里头出的钱,最后不还是回到他这儿?
最后陆清这些绣样卖了差不多三百文。
掌柜的看陆清站在那匹暗青色的布前看了好一会儿,知道他喜欢,便热情的说道:“这位哥儿真是好眼光呀,这可是我们这儿质量挺好的布料,用来做冬衣暖和着哩!”
陆清上手摸了摸,布料确实很好。
他问道:“掌柜的,这布料怎么卖?”
“你看上的这匹布料是九稯布,一匹三百四十文。”
陆清拿着手里刚卖绣样得的三百文钱,今天出门的时候,他总共带了十文钱以备不时之需。
吃了两碗馄饨,十文钱还剩下六文。
他摸了摸剩下口袋里仅剩的六文钱,加起来一共三百零六文,不够。
宋玉知道他看上了这匹布,很想帮忙,但他出门的时候也只带了二十文钱,今天主要是来陪陆清卖绣样买布料的,他只需要买一些彩线。
而刚才买彩线已经花去了十五文,怎么着也凑不够三百四十文。
陆清问道:“掌柜的,能便宜一点吗?以后我的绣样都拿到你这里来卖,你看可以吗?”
掌柜的看陆清两人年纪不大,像是谁家刚成亲不久的夫郎,说道:“也罢,我可以给你便宜十文,三百三十文你拿走,这是最低价了,那你这个价钱我都赚不着几个钱。”
然而即便是便宜了十文,陆清兜里的钱依然不够。
他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掌柜的,我再看看别的布料吧。”
掌柜的人很和气,开门做生意,这样才能长久。
见陆清买不起那批贵的布料也没有瞧不起人,他热情的介绍其他的布料。
“这种是八稯布的布料,二百三十文一匹,你们要不要看看?”
“如果还是觉得有点贵,可以选择粗麻布。我们这的粗麻布一百二十五文一匹,很便宜的。”
布八十缕为一稯,八稯布自然没有九稯布细密,保暖性自然也没有九稯布更好。
粗麻布就不用说了,平常老百姓身上一年四季穿的都是粗麻布,因为要下地干活,粗麻布耐脏耐磨。穿坏了也不值几个钱,犯不着心疼。
陆清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买了一匹天青色的八稯布,掌柜的给便宜了五文钱,他一共花了二百二十五文。
走的时候看到角落里让这一对细碎的边角料,没人要,陆清跟掌柜的说了一声,都拿回去了。
这些边角料可以用浆糊拼接起来,干了之后是一块硬布,当然不能用来做衣服,不过可以用来纳鞋底儿。
陆清想着,相公每天走那么多路,鞋子穿的要费一些,还是得多做几双鞋。而且天气也冷了,鞋底儿要拿得更厚一些,不然一走路脚就容易冻僵。
从七彩步行出来,陆清兜里只剩下大概七十文钱了。
宋玉感叹道:“这钱可真是不经花,你这才挣了三百文,转眼就快花完了。”
张杏花是知道陆清出来卖多余的绣样的,不过他也当着其他人的面都说了,陆清自个挣的零花钱不用上交,留着给他和宋声花。
家里的人都没什么意见,毕竟人家从嫁妆里拿了八两银子出来往家里边赎徭役,只是一点零用钱而已,没什么值得计较的。
两个人从布庄出来已经差不多快要中午了,陆清想到在学堂里的宋声这个时候差不多快到吃中午饭了,有点懊悔,早上出来的时候怎么没有给相公带点饭。
宋声自己是带了饭的,但一般都是带的干巴巴的饼子,陆清想给他带的饭是热乎乎的面饭,里面加蛋的那种。
算了,下次吧。
“玉哥儿,你还有什么要买的吗?”
玉哥儿摇摇头,“没有了。”
“那咱们午饭就不在城里吃了,直接回去吧。”
上午两人刚来的时候,吃了小碗的馄饨,已经花了四文钱了。这个时候还不饿,趁着太阳当空,风也息了不少,天气暖和许多,还是赶紧回去的好。
“嗯嗯咱们赶紧回吧,出来太久奶奶他们会担心的。”
下午陆清一直待在屋里没出门,今天买的布料他得赶紧给相公做一身衣服出来,瞧着这天气要不了几天就会下雪,相公没什么厚衣服,到时候还要赶路去县学,若是冻坏身子了可怎么好?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宋声走在路上都要跑一会儿走一会儿,让身体暖和一些。
晚上回到家吃过晚饭回房之后他照旧开始抄书。
宋声抄书已经好几天了,连续熬了三四个晚上,宋声眼眶熬的有些红。
陆清心疼相公读书辛苦,劝道:“相公,都这么晚了,今天早点睡吧,明天再写也行的。”
宋声道:“你先睡,我把这本书抄完就睡。”
这是他前几天借来的书,是经义中的一卷,买的话要二两银子一本,二两银子也就是两贯钱,也就是两千文,顶他半年的束脩了。
一看这么贵,他干脆自己抄了。
这书白天别人要用,他只能晚上熬夜抄书。
好在以前他练过毛笔字,现在拿起笔写字来还算顺手。
之前他也想过抄书挣点钱,但是笔墨纸买起来都费钱,而且抄一本书耗费时间也长,他每天有几个时辰都要花在路上,压根没什么时间抄书。
陆清劝不动,相公不睡他便也不睡,拿起一旁的布料坐在宋声旁边,借着微弱的油灯做绣活。
陆清的绣活很好,针脚细密,秀出来的图案栩栩如生,在七彩布行卖的很好。
宋声看他在灯下做绣活,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放下手中的笔,将他拉到腿上坐着,“大晚上光线不好,你别绣这个了,伤眼睛的紧,乖乖去睡觉好吗,我今天抄完明天就不抄了,听话。”
陆清冷不丁被相公拉到了腿上,还是面对面双腿|分开的坐着,羞的他脸红到了耳朵根。不敢看宋声,他将脑袋埋到了宋声的肩窝处,磕磕绊绊道:“好、好的。”
陆清这么坐着觉得有些羞,但相公一直不动,他便也没动。
只是两人就这么一直坐着,过了好一会儿,相公也不说放他下来,是不是困的睡着了?
他只好将埋进去的头抬起来,挣扎了一下想要下来,却被宋声的掌心握住了腰侧,冬天的衣服虽然穿的厚实,但像宋声这样的人家,最多也就是多套了几层单薄的外衣。
棉麻粗布做的衣服孔隙大,透风,宋声的掌心滚烫,陆清觉得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着。
“相公?”陆清轻声喊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陆清动了动,用力稍微大了点,想要下来看看宋声怎么了。
结果刚动一下就被宋声的手给按住了,而且按的更紧,将他整个人贴的更近了。
陆清这次明显感觉有异样的东西在变化。
因为陆清的动作,宋声刚才抄了半页的纸染上了墨点。
这页只能重抄了。
然而宋声的思绪根本不在这页纸上,他心绪紧张且滚烫,一股抑制不住的热气蹭蹭的往上涨,让他整个人都在发热发烫。
“别动,让我抱抱。”他声音有些低压沉闷,像喝了陈年的桂花酿,说出的话带着一丝丝蛊惑的意味。
陆清不动了,就老老实实坐在宋声的怀里。
他这么坐着,眼睛刚好到宋声的下巴处。他抬头看了宋声一眼,宋声眼里一片漆黑,眼底像是泛着汹涌的水浪,绕的他要跌进去。
陆清总觉得相公下一秒要俯身亲上来,他难为情的低下头,不再盯着宋声看。
只是不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低头看到的却是他的喉结。
陆清思绪混乱,大脑已经转不动了,忍不住在想,相公的喉结好像比他的喉结要大一些,就连下巴上面刚长出一点点的胡茬都要比其他人好看。
两人靠得那么近,陆清能清晰的感受到宋声的心跳。
陆清忍不住想,相公的心跳的也太快了些,是他太重了吗?才会压得他心跳加快喘不过气?
“相公,你——”
陆清一开口就被宋声的唇堵住了,天知道他忍耐了多久,怀里的人一直盯着他看,看的他身上的火烧得越来越旺,像是有只火舌在他身边不停舔舐喷发,让他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叫嚣着涌上去,游进那片水花。
陆清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了,他双手推拒着,感觉自己要在这片火海的浓烟中窒息了。
“呼吸。”不知什么时候,宋声松开了他。
他的小夫郎笨的可爱,接个吻都能喘不过气来。
宋声把他打横抱起来走到床边把人放上去,陆清再笨也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他自然的伸出胳膊朝着宋声抱过去。
晚上下了一场雨,大风像恶魔咆哮般嘶吼着,雨淅淅沥沥,掩盖了屋里不太结实的木床吱呀吱呀的声音。
窗户虽然关得紧,但依然透风,宋声没写完的那张纸在镇纸下压着,随着风呼啦呼啦响。风声和雨声交织混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般形成狂风骤雨。
事情做到一半的时候陆清想起来相公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堂,声音断断续续的不成句子还在提醒他早起,却被教育的说不出话来。
片刻之后,宋声在他耳边小声道:“明天学堂休假,不用起那么早了。”
最后陆清累的说不出话来,在外面风雨最为猛烈的时候睡着了。
因为下了一整夜雨的缘故,第二天早上醒来屋里明显低了好几度。
陆清迷迷糊糊想起自己该起来给相公做早饭了,丝丝寒意冻人。
他从被窝里探出手来,好冷,又把手缩了回去,翻了个身,觉得身体像是散架了一样,好累啊。
等碰到旁边躺着的人,大脑才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
昨晚他跟相公,圆房了!
后来相公说什么来着?今天学堂休假,不用早起上课了。
那他今天早上就不用早起做饭了。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陆清脸红到了耳朵根,慢慢将身体下沉,整个头都埋在被子里。
虽然成亲前关于房里的事阿爹隐晦的跟他说过一些,但毕竟没经历过。
如今经历过后,觉得也没像阿爹说的那般难受,他记得后来还、还挺舒服的。而且他后来,好像还主动把腿缠了上去。
羞死人了!
陆清刚醒的时候宋声就醒了,他觉浅,陆清稍微一动他就醒了。
看到陆清的小动作,他只觉得太可爱了。
宋声伸出一只手把陆清头上的被子拉下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说道:“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陆清摇摇头,脸红的不像话,“还、还好,虽然一开始有些疼,不过很快就好了。”
他一说这话,宋声想起昨晚上他一开始的表现。
这辈子加上上辈子他都是一个没开过荤的男人,第一次难免有些不足,这是男人都会有的现象,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只是从他的小夫郎口中听起来,好像显得他有些不中用。
他点点头,一脸肯定道:“我觉得你说的对,是有些快了。不过没关系,多练练就好了。”
陆清一呆,多练练……是什么意思?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不逗你了,快起来吃饭吧,二嫂应该已经做好饭了。”
今天是李氏做饭,天气格外的冷,又因为下了一晚上的雨,家里的男丁们早上都没有出去田里干活。
这便导致家里人都坐上桌开始吃饭了,宋声和陆清还没起来。
李氏也没生气,半开玩笑道:“一看这两口子就是刚成亲,干什么事都不知道节制一点。”
张杏花一听也说道:“可不是,你跟二郎刚成亲那会儿也差不多。”
李氏都成婚好几年了,听到这话臊红了脸,赶紧把饭端过去道:“奶奶,说什么呢!”
张杏花可不害臊,她道:“大妞也三岁了,你跟二郎努努力再生一个,给我们老宋家再添一个香火。还有大郎媳妇儿,你也是,赶紧再跟大郎生一个,多子多福,咱们老宋家人丁兴旺才是福。”
李氏笑了笑,说知道了。
她何尝不想再生个儿子,可这肚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生了大妞之后到现在都没动静。不过奶奶和公婆都没催她,待她跟以前一样,她安心不少。
一旁的孙氏也应了声知道了,她虽然第一胎就生了儿子,但只生一个还是有点少了,而且她这比二弟妹隔的时间还久,已经四五年了没有怀孕过了。
好在宋平对她这方面没什么要求,这几年也没说过她什么,但她知道丈夫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多生几个儿子的。
农家的夜晚没什么事做,一到晚上两口子就造人去了,结果这这几年却一直没动静。
一开始孙氏还以为自己是生儿子的时候伤了身体,还专门去医药堂把了把脉。大夫说她的身体没问题,她这才放心不少。
张杏花的话让孙氏和李氏心里都默默叹了口气,她们也想生,可就是怀不上啊!
过了一会儿宋声和陆清起来了,张杏花招呼他们过来吃饭。
饭桌上,房间在宋声隔壁的宋成一边吃饭一边道:“三哥,你屋里的床是不是该修了,你翻个身晃的比有外面的雨声都大。”
今天早上宋声和陆清起晚了,家里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只有宋成这个铁憨憨在饭桌上说起了这个事,陆清脸红闷头吃饭不吭声,宋声声音顿了顿,说道:“嗯,对,床是该修了。”
宋成道:“改天可以让二嫂的大哥过来给你修修。”
二嫂李氏的娘家大哥是做木工的,之前一直当学徒,今年才出师,手艺还算可以。
宋成还想接着说什么,被他娘踩了一脚,又给他碗里夹了口菜,说道:“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
宋成一开始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看他娘的态度,他这才转过弯来。
他低头扒着饭,闷声道:“有什么了不起,等明年我就有媳妇儿了!”
张杏花看他这惦记媳妇儿的样子,乐呵呵道:“行行行,明年就给我们四郎瞧摸个媳妇回来!”
这么一说宋成反倒红了脸,不吭声了。
吃过饭后宋声简单收拾了一下,之前就定好的,等他休息日就去小云亭看他爹。
张杏花担忧三儿子在冬月里服徭役太难熬,就让宋声带了一份面糊糊并且用黄油煎过的饼子,还有一罐酸辣萝卜,又穿了两个煮鸡蛋。
宋声将饼子跟煮鸡蛋都放在怀里暖着,腌好的酸辣萝卜丝在布袋里包着。
除此之外还给他带了一身衣服,虽然不是厚衣服,但多穿一层总会暖和一些。
因为前一天晚上刚下过大雨,气温又低,第2天早上路上的水坑都结冰了。
本来因为下雨泥泞的道路也都被上了层冻,虽然踩上去硬硬的,但在太阳出来开化之前,不会因为污泥把鞋子弄脏。
出村子的这条路一直没修过,此路不是官道,官府不管,若想要修,只能靠村子里面的人集体出钱出力来修。
但宋家村的百姓都不富裕,别说家里没个闲钱了,即便是有个闲钱,也不会拿出来修这个路,他们并没有要想富先修路的思想,手里有点钱只想着怎样能多吃点肉。
好在因为下过一场雨,停了之后泥泞的路被冻得硬硬的,倒是方便人们出行了。
陆清是陪宋声一起去的,小云亭在城南,宋家村在北边,意味着穿过凤坪县后还要再向南走二十里。
“相公,累不累?累的话咱们就停下来歇会儿。”
宋声确实走得很累,虽然他已经连续走了十天去学堂,每天的运动量也挺大的,但从宋家村走到小云亭的路要比他去学堂走的路多一半。
两个人停下来在路边歇了会儿,出来的时候在水馕里灌了水,两人一人喝了一点。
歇的差不多了又接着赶路。
直到快中午的时候宋声才到了地方。
他不知道曾经的小云亭是什么样的,但如今放眼望过去,原先村子的痕迹已经完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堆积了一层层的石头和木头,还有已经颇具规模的半成品宫殿。
这是宋声第一次看到百姓服徭役的场景,宫殿的面积并不小,征调的民夫有好几十队人,每一队差不多三十来人,有的扛木头,有的搬石头。
石头是用来铺地面的,木头则是用来搭建宫殿的。
这用来铺路的石头倒还好,两个人挑着箩筐,差不多就能搬动。
再沉一些的就四个人挑一个箩筐,也能挑动。
这木头就不一样了,又圆又长,也不知道是砍伐了长了多少年的树,年轮一圈又一圈十分粗长,两头一边各两个人都不管用,十人抱一木才能缓缓将木头运过去。
就在旁边不远处还有几个差役盯着,手里拿着鞭子时不时挥舞一下,嘴里还吆喝着快点。
但凡有人稍微走得慢一些,一鞭子就挨在身上了。
宋声站在这里看了没多大会儿,就看到有好几个民夫身上挨了鞭子。
这就是古代的徭役,残忍无情,却又不得不服从。
见宋声和陆清站在这一直看着也不走,刚才拿鞭子正抽的起劲的差役表情不善的走了过来,将手里的鞭子绕了两圈儿缠在手上,看宋声书生的装扮,说道:“这可不是你们读书人该来的地方,没事就赶紧回去,这里杂乱的很,可要当心磕着碰着了!”说完紧了紧手里的鞭子。
这种差役你想吃软不吃硬,你若是没什么背景,跟他横只会下场更惨。
宋声早有准备,从袖袋里掏了几个铜板出来给他们塞了过去,嘴上说道:“两位大哥好,在这里当差甚是辛苦,这点心意就当是差爷的辛苦钱。”
拿钱好办事,这是徭役期间家属前来探望的潜规则。
见着银钱,两个差役的态度立马温和了许多,说道:“读书人前来学习徭役工事的也有很多,那你们就进来吧。不过先说好,只能站远点看,若是这上面的石头木棍砸下来,你们磕着碰着了,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听清楚了吗?”
宋声笑着答应了。
陆清在旁边一直没说话,他心里惦记着,今天是来看公爹的,眼睛一直在那些干活的民夫身上,寻找哪一个是公爹。
没成想公爹没找着,他竟然看到了小舅舅。
莫不是他眼花了不成?
他明明记得上次他问过阿爹,阿爹说小舅舅被分到了修建河堤的啊?
难道是阿爹记错了?
修河堤可比修宫殿好受多了,最起码不用抬木头,只需要抬石块。而且河堤之上平坦,可以用原木滚着石头运过去,省时省力,比在这里修宫殿要好一些。
可是为什么小舅舅会在这里?
等到两个差役走之后,陆清拉了拉宋声的衣襟,低声道:“相公,我好像看到我小舅舅了。”
……
宋声今日一大早去小云亭探望他爹的同时,壮汉楼泰则是去了城里卖皮毛。
他本来应该昨天去的,但昨天他娘的病不好了,他便带着他娘去隔壁的村大夫那里赊了点药材。
今天安顿好他娘,楼泰便按照宋声交代的,去了县令府上的后门。
他从来没来过县令府上,还是一路打听过来才知道在哪的。
到了后门之后,他壮着胆子上前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一个门房的小厮出来了。
小厮见是一个山间打猎的乡野村夫,箩筐里装着的好似是野兽皮毛,不知道他上门来做什么,便说道:“这位壮士,你若是有冤情找我家老爷,去县衙正门击鼓鸣冤即可。我们老爷向来廉洁公正,是万万不会收受贿赂的。”
楼泰一听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来送礼的,这是我昨日猎来的雪狐皮毛,做冬日的围脖衣领都好看,想问问府上的夫人有没有兴趣买下?”
小厮这才明白,原来对方是上门来兜售东西的。
他家夫人可是清河崔氏出身,不缺好东西。不过往日里他们没遇到过这么寒冷的天,带来的冬衣都有些薄。
小厮看着楼泰箩筐里的皮毛,又想到夫人的喜好,说道:“麻烦你稍等一下,我进去通禀一声。”
“哎,好的好的。”楼泰搓了搓手取暖,这天太冷了。
宋老弟说的果然没错,县令府上的小厮一点也不害怕他脸上的伤疤,也没有仗势欺人的嚣张跋扈。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在一个丫鬟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崔夫人刚好在家坐的难受,想出来转转,就碰见小厮说有一个卖狐狸皮毛的上门了,闲着也是闲着,她便索性过来转转。
“我看看是什么雪狐毛皮,叫你夸的那样好看。”
这话明显是对刚才的小厮说的。
小厮道:“夫人,刚刚我瞧了,那皮毛雪白雪白油亮亮的,您可以做个围脖或者袖套,天再冷也暖暖和和的。”
楼泰一听,原来这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就是县令夫人,脑子短了半拍,待意识回稳之后,就要下跪磕头。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跪下去,就被崔夫人制止了。
“不用拘礼,你刚刚说的皮毛呢,拿过来让我瞧瞧。”
楼泰赶紧把箩筐里放着的雪狐皮毛拿了过去,崔沉晚看着这毛皮的成色十分油亮,没想到凤坪县这小地方竟然还有这种好东西,着实有些惊喜。
“这皮毛怎么卖的?要价多少?”
楼泰你看她有兴趣,赶紧比了个五。
市价差不多就是五两,他打听过,狐狸皮毛本来就贵,而这雪狐皮就更难得了。
“五十两?”一旁的丫鬟惊讶道,这对方怎么还狮子大开口呢?
楼泰赶紧说道:“不是不是,我是说五两。”
五两价格对于清河崔氏出身的崔夫人实在算不得多少钱,她看了楼泰一眼,楼泰脸上虽然有一道疤,但站在那儿十分局促,衣服还是粗布麻衣,因为冬日的风吹得有些干燥,嘴角已经泛白起皮了。
这人应当是十分缺钱的。
即使缺钱,也没有向他们狮子大开口,品性倒是个憨厚老实的。
最近天气也冷,百姓日子相比不太好过,这个时候上山打猎,想必日子过得十分艰辛。
崔夫人道:“你今天带来的所有皮毛我都要了,我给你十两,你可愿意?”
楼泰一听十两,开心坏了。他连连点头,“可愿意愿意,夫人真是心善,宋老弟说的没错,我果真是来对了。”
崔夫人有些惊讶,她刚才就瞧出来了,面前这个壮汉看着憨厚老实,一点都没有精明的样子,怎么还知道到她府上来卖皮毛,原来背后是有人指点。
“我可否问下,你口中这个宋老弟是谁?他怎么跟你说的?”
楼泰是个没心眼儿的,见这位夫人心善,便把宋声跟他说的话大概讲了一遍。至于宋声是谁,他只知道对方在县学读书。
崔夫人听的讶然,没想到一个出身乡野寒门书生,竟然还有如此见识,只是卖个毛皮,就分析的头头是道。
下午卢县令从县衙回来,崔夫人还特地跟他讲了这件事。
卢钰听完后说道:“如今寒门崛起,不要小瞧了这些寒门仕子,可大有人才呢。”
“嗯,妾知晓。夫君别皱眉了,我与你说件稀奇事,可不是为了让你发愁的。”
卢钰叹了口气,“夫人,我不是听完你说的话发愁,我是为了徭役的事情愁。”
“徭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王殿下的宫殿就建在凤坪县南边,本来这次安排的是一百二十名徭役去修宫殿,谁成想陈王得知后不满意,硬是又拨调了一百个修河堤的民夫去修建宫殿,这么一弄,去修建河堤的民夫都不够用了。”
崔氏替他揉了揉额头,宽慰道:“夫君别担心,回头我叫舅舅去参他一本,让他收敛收敛。”
“算了,舅舅在朝中也不容易,这事还是我另想办法解决吧。如今陛下重用寒门士子,就是因为士族给陛下的压迫感太强了。舅舅在朝中位居高位,本来就有不少人盯着,可不能什么事儿都麻烦他老人家。”
第025章 第 25 章(捉虫)
宋声听到陆清说看到了小舅舅, 他顺着陆清说的那个方向看过去,在一队民夫中果然看到了陆鸣。
听陆清说,小舅舅陆鸣应该是去了四十里外的漠河修建河堤去了, 漠河堤坝离宋家村很远,离小云亭也不近, 难道是消息搞错了?
陆清道:“是我眼花了吗?”
“不是, 那就是小舅舅。”宋声道。
一般来说,徭役服役的地方和分配到的活基本都是定了的,里正给的消息不可能错。若是消息有误,万一家里人前去看望, 却找不到人, 会忍不住多想, 这人是不是已经被差役磋磨死了,不然这?
令人担心不说, 官府也怕家里来人闹。
差役不准他们在民夫干活的时候上前说话, 只能站在边上看着, 等中午放饭的时候才能把人喊过来说会话。
但一两句话的功夫中午的饭食可能就被抢光了,所以宋声这次来给他爹带了饭来,主要还是家里人担心,他爹年纪大了,这服徭役的活不好干,能补一点是一点。陆清摸了摸兜里的两个鸡蛋, 还好带了两个的, 公爹和小舅舅刚好一人一个。
抬木头的民夫走过去三四队, 宋声在第五队人里面总算找到了他爹。
小舅舅年轻力壮, 看上去状态还好,宋声他爹的状态要差很多。
这会儿他们不能上前与他搭话, 叫旁人看到了会以为他在偷懒,宋声和陆清只好等着中午放饭的时候叫他。
两人站了没多久,看到从不远处走过来两个人,一个人看起来像是管事的,正骂骂咧咧的训人。
“不是都说了让你注意点,那河水湍急的很,昨晚还下了场雨,早上开工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这下好了,又死了两个,你让我怎么跟王爷交代?”
“是是是,都是小的办事不利。王爷面前还得请王管事替小的美言几句,这事我以后一定注意。”
“这话你都说几遍了,回回都是一定注意,上次整个船都翻了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别以为都是徭役,他们的命就不值钱,这每年徭役上报的死伤人数也是有限的,弄个一回两回也就算了,这次又死了俩,你让王爷怎么跟上头解释?”
旁边被骂的人一直点头哈腰的应着,他的脸色也不好看,还得卑躬屈膝的赔罪。
“你之前说人手不够,王爷都破例征调了一批民夫过来,怎么进度还是这样慢?这都多久了,还没建好!”
“王管事,实在不是小的不尽心,这条河行船本来就危险,那圆木又长又粗,往船上一放,这吃水严重不说,走到河中心容易偏。而且一次只能放一根木头,放的多了船更容易翻。自从上次翻船事故之后,改用民夫用脚力抬了,可您也知道,即便是两个民夫抬一根,也要绕过半个河才能过来,这时间确实是没法子再短了啊。”
小云亭往后几里就是山,山上树木郁郁葱葱,树木粗大,有很多都长了百年有余,陈王建的宫殿就是用这山上的陈木建的。
只是这山跟小云亭中间横亘着一条大河,河水因为河床倾斜较大的原因,水流湍急,行船十分不便。景朝北方造船行业并不发达,所以就只能用人力搬运。
陈王府的王管事因为这事操碎了心,今天早上河面结了冰,便有人提议尝试从冰面上运木头,结果不慎掉下去两个民夫淹死了。
他愁的头发都要秃了,前两天卢县令还来问过民夫伤亡的事情,今天又出了这种事。
本来嘛,卢钰只是一介小小县令,怎么敢跟王府过问这种小事,他虽是王府一介管事,无品无级,但走出去仗着王府的光就算是六品地方官都得好声好气的跟他说话。
可这个卢钰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他也没什么办法,见到人家还得陪着笑,谁让人家姓卢呢?
不过他姿态放的低,也不仅仅是因为他姓卢,是范阳卢家的人。
连陈王都不敢正面跟卢钰对着干,因为人家不仅姓卢,娶的夫人还是清河崔氏的娘子,要知道宫里头如今最得宠的那位娘娘可就是姓崔。
据他从王爷那了解到的消息,卢钰是卢氏正统嫡枝一脉最出色的后辈,这县令一职也就是个过度,在这里做出点功绩来,到时候回京就能名正言顺的往上升了。
也不知道当今皇帝是不是有意为之,给陈王的封地在这里,还把卢钰安排到这里做一介小小县令。
不过这些朝堂士族之事跟宋声沾不上边,他现在正思考着刚才王管事他们说的话。
“差役大哥,我记得小云亭后面的那条河是丛元河吧,咱们这建宫殿的木头都是从河对面运来的吗?”
差役平日里就是当个监工,看谁不顺眼了,上去吼两句,但凡有敢顶嘴的直接拿鞭子抽。
你这活说清闲也清闲,见宋声跟他搭话,他看在刚才那几文钱的份上,说道:“可不是嘛,那条河也是邪门,一过船就容易翻,这木头可不好运。”
就这一会儿工夫,宋声看到不远处有人抬了几个桶过来,里面装的是糠米混着煮的饭,还有一桶萝卜汤。
不过萝卜汤里面没几片萝卜,一点油花都没有,纯粹就是喝个饱取个暖。
糠米煮的饭也稀稀拉拉的,放到宋声曾经的时代大概就是猪食。
但没办法,要是实在吃不下去,那就只能饿肚子。寒冬的风冷得厉害,大部分人手上都皴裂了,如果再抢不到一点热饭吃,就更没力气干活了。
差役看到你不干活,手上的鞭子跟着就来了。
所以即便这饭很差,刚一抬过来还是被一抢而空了。
宋老三这两天累的厉害,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腿脚都没有那么轻便了,轮到他去桶里盛饭时,只剩个桶底儿了。
他叹了口气,暗自埋怨这身子骨不争气。
吃不饱下午就干不动活儿,晚上还会发冷,第二天就更抢不动饭了,然后接着吃不饱,干不动活,挨鞭子。这是一个死循环。
好在这次徭役已经过去十天了,他在这完全是数着日子过的,就盼着这徭役赶紧结束。
让他从人群中端着个碗出来时,听到了宋声的声音。
宋老三身体忽然僵了一下,莫不是自己出现幻觉了,怎么好像听见了儿子的声音?
他似是不相信似的转过身去,不远处站着的两人不就是他的儿子和夫郎吗?
宋老三抑制不住的欣喜从眼底溢出,他快步走到宋声面前,说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家里人担心你的身体,今天刚好休假,我过来看看你。”宋声道。
陆清把给公爹带的吃食拿了出来,饼子一直在怀里暖着,还热乎着。
宋老三接过饼子三两下就吃了大半个,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
“爹你慢点吃,还有。今天出门奶奶让给你带了好几个。”宋声一手拍在他的背上,给他顺了顺气。
“相公,公爹,你们先聊着,我去找一下我小舅舅。”
宋老三闻言道:“你小舅舅也在这儿?”
陆清点点头,“我刚才看见他了。”
“最近好多人都去河边搬木头去了,听说还有几个人掉水里没回来,你跟你小舅舅说让他注意着些。”
陆清点了点头,准备过去另一边找陆鸣。
宋声叮嘱道:“你看着点路,等会儿我去找你。”
这地方有些大,还是在建中,地上虽然没有什么钉子,但有很多尖尖的木屑和木条,还是容易扎到脚绊到的。
陆清点点头说知道了。
他过去之后宋老三一边吃一边跟宋声说话,“我们来的比较晚,还算幸运,负责把木头搬到需要用的地方。听说来的早的那一批都被派去伐木了。”
“刚发下来的木头还要剥皮晾晒,从河那边运过来,中间隔了条河,不大好运,听说好几个人都折在那儿了。”
宋声听他爹说完,眉头微皱,问道:“就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用人力绕半条河把木头搬过来,照这进度,再过半个月都干不完。”
“谁说不是呢?不过就算干不完,这徭役最多也就二十天,已经熬完一半了,剩下的咬咬牙坚持熬完就解脱了。”
宋声看着眼前他爹瘦的有些憔悴,嘴巴干的起皮,脸上泛着一丝冬天北风吹过的焦红,后面的背更佝偻了几分。
“爹,明年我下场考试,等考上了秀才,咱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哎,我娃有这信心就行!”宋老三一听宋声说这话,本来陷进去的眼窝突然精神了几分,他就爱听儿子说这种话。
仿佛宋声一说这话,他就觉得自己儿子已经考上了秀才似的,从心里到眼里都是高兴的。
他们俩正说着话,陆鸣跟着陆清过来了。
陆清在蹲着吃饭的人群里喊了好几声小舅舅都没人应声,转过一个拐角后看到有几个人在围着打架,他走上前去一看,打架的主角之一竟然就是他的小舅舅陆鸣。
陆鸣身形健壮,旁人跟他打架不一定能讨的便宜。
看到陆清来了,陆鸣下意识把伸出的拳头收了回去,对方看他收了手,趁机一拳挥了过去,陆鸣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外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但总不能继续打下去,陆鸣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里仿佛写着,你给我等着几个字,然后拉着陆清走了。
陆鸣打架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中午抢饭的时候那个人没抢过他,剩下的饭不够吃了,便跟他打了起来。
因为吃食不够分打架在服徭役时是件很常见的事,只要不被差役们发现,大家基本上都私下解决。
陆鸣打起架来很容易发狠,看起来有点吓人,不过他在陆清面前扮演的一向是个老实肯干的形象,这次也是意外,被他看到了发狠的一面。
不过好在陆清没多问,只是一个劲儿的担心他。
“清哥儿,你怎么过来了?”陆鸣问道。
“小舅舅,我今天跟相公一块过来看公爹,没想到竟然看见了你。还好今天带的饼子够多,咱们往那边走,去找相公,一会儿你也吃点。”
“你们带饼子来了?!”陆鸣本来就食量大,在这即便能抢到饭也吃不饱,如今一听到有饼子吃,双眼都冒光了。
“嗯,早上奶奶给我们装了好几个,在我怀里暖着呢。咱们去那边没人的地方吃 ,别叫人看见了。”
虽然大多数服徭役的都是良民,但大家都是吃一样的饭,到陆鸣和宋老三这却能吃到家人送的饼子,难免有人眼红嫉妒。
所以还是避开一下,免得被有些人盯上给他们找事儿。
陆鸣和宋老三一人吃了三个饼子,又吃了一个鸡蛋,才勉强吃饱。
本来张杏花准备这么多饼子是打算给儿子留着让他慢慢吃的,没想到陆鸣也在这里,俩人一顿给解决完了。
不过看到人还好好的,尤其是他爹宋老三,瘦是瘦了些,但精气神还在,宋声多少放心了些。
陆鸣还行,不过由于连日里劳累,再加上天寒地冻的没休息好,下眼圈也是一片青黑,看着瘦了不少。
两个人走的时候,陆鸣叮嘱陆清:“回去给你祖母还有你爹捎个话,就是说我现在在小云亭,没什么大事,人好好的,让他们别担心,再过几天徭役结束就回去了。”
陆清点点头,至于宋声,他知道回家该怎么说。
从小云亭的地界出来,宋声道:“现在时间还早,我想去后面那条河边看看。”
“去河边?河边有什么好看的?不是说才刚掉进去两个人,相公,河里会不会有水鬼呀?”
“有,到时候水鬼看你长得好看,把你捞去当夫郎。”
陆清睁大了眼睛看着宋声,意识到相公在跟他开玩笑,他转头嗔怪道:“相公就会胡说,根本就没有水鬼。就算是有,我也不会去给他当夫郎的,我只给相公当夫郎。”
宋声被甜到了。
“嗯,你说的对,你是我的小夫郎。那我的小夫郎,怎么说,陪不陪我去河边?”
陆清笑道:“去去去,相公去哪我都陪着去。”
两人一路朝着丛元河走去,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到河对岸隐隐有民夫在搬木头。
宋声大概估算了一下河的宽度,心里头有个从河对岸运木头的法子渐渐成型,不过他还要回家画下来仔细琢磨琢磨可不可行。
若是可行,从河边运木头的民夫能节省一大半出来投入到其他活计里面,这样宫殿的修建速度就会加快一大截儿,没准还能早早结束这次徭役。
此时的卢钰也在为此事头疼,他刚知道因为从河对岸运木头的事又损失了两名民夫,因为此前翻船的事他已经到王府登门拜访过,将此事说与陈王听了。
可没想到才短短几日,又死了两个民夫。
卢钰十分生气,虽然他在这个县令的位置上做不久,但在其位谋其政,既然现在这个线归他管辖,那就要为百姓解决问题,为大家谋福祉。
一来是为百姓考虑,也是造福江山社稷的事。二来在这里做出一些成绩后,也不枉祖父把他安排到这里的苦心。
所以卢钰即便十分生气,但仍然清醒的知道如今当务之急不是找陈王的麻烦,而是怎样才能有更快捷的法子把木头运过来,减少伤亡。
陈王是当今圣上的第三个儿子,封地却在这么偏远的宜州,也许是对陈王这个儿子的补偿,听到他要在这里建宫殿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追究。
陈王强行违反律法征调民夫做徭役,这件事自有朝堂上的人弹劾他,但圣心难测,谁也不知道皇帝是个什么态度,万一是纵容,这宫殿还是继续修下去,那运木头的事没得到解决,依旧是一番无用功。
其实卢钰也想过很多方法,比如换个地方,不用小云亭后面山上的木头,改用别处的木头。
可即便是别处的木头,距离这也有一二十里远,而且运送过来的道路并不平坦,这样耗费很大的人力,跟现在没什么区别。
每次想到这儿,卢钰都想把陈王骂一遍,为什么就非要选在小云亭修建宫殿,换个别处方便的地方不好吗?
如今这徭役最多二十天就要结束,宫殿全部是二十天之内就可以完成的,若这件事情不解决,后续陈王再征调民夫和工匠,那就更劳民伤财了。
这边宋声从丛元河回去之后匆匆吃了点饭就进了屋里。
出来带的饼子,其实有他和陆清的午饭,但看他爹和小舅那么辛苦,便索性把带的饼子都给他俩吃了,他和陆清是一路饿着肚子回来的。
吃过饭之后进了屋他就开始拿出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很快一个细长两头带机关一样的图跃然纸上。
他不是学绘画的,图画的并不精细,但原理他很清楚,前世学的物理派上了用场,他大概计算了一下,这个装置如果做好了,从河对面把木头运过来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这个东西他不知道工匠能不能做得出来,毕竟这个世界条件限制太多了,还是得找工匠问一下可不可行。
陆清不知道他在纸上写写画画是在弄这个东西,他不识字,相公的书他都看不懂,这会儿以为相公在复习课业。
他坐在一边安静的缝衣服,之前买的布料已经剪裁好了,这几天有空他就缝一点,到现在只差一个袖口就全做好了。
第026章 第 26 章(捉虫)
宋声把图画完以后在旁边用小字注明需要注意的问题, 打算明天有空的时候找工匠看一下。
时辰还早,天还没完全暗下来,宋声拿出昨天没抄完的书, 打算把剩下的一点抄完,等明天去学堂的时候, 要把书还回去。
一直到晚上天黑透了, 这本书才完全抄完。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看到对面油灯下陆清刚好把线头挽了个疙瘩咬断。
陆清站起来把衣服抖了抖,赶在今天晚上把衣服做好了,明天下午就能穿上了, 这样走路上最起码能暖和一些。
看宋声抄完了, 他道:“相公, 你站起来让我比比看看。”
宋声看着他怀里的衣服,惊讶道:“这是给我做的吗?”
陆清自从买回来布料之后, 一直都没让他见着, 平时他去学堂上课, 陆清就在家里缝衣服,等他回来,衣服便收起来了,偶尔见到,还以为陆清是在缝补什么之前的旧衣服。
“当然是给你做的,这是我新买的布料, 穿身上暖和一些。相公你早上起大早赶路, 天太冷了, 冻的久了当心落下病根儿。”
宋声站起身, 陆清捏着衣服的肩膀处往他身上比了比,说道:“肩膀好像有些宽了。”
“没事儿, 宽就宽了吧,里面还能多套几件衣服穿。”
“嗯,那就不改了。你试试我看看。”
“好。”宋声应道。
天青色的颜色很称宋声,他穿上丝毫不显臃肿,反而显得长身玉立,格外好看。
陆清看着看着,忍不住想起那匹九稯布,那个穿着定然要比现在这个更暖和的,可惜他钱不够。
宋声察觉到陆清心情有几分低落,俯下身问道:“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
陆清抬起头,眼里水汪汪的,一脸愧疚的看着宋声道:“相公,我本来想给你买那匹九稯布的,那个比现在这个布料穿着更暖和。可是、可是我的绣样打的太少了,只卖了三百文,不够……你会不会嫌弃这个布料……”
宋声没想到他是因为这个难受,他弯下腰从身后将他揽在怀里,头放在他的肩窝上,轻声道:“没事的,我穿什么都行。况且这是清哥儿花钱给我买的,我珍惜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嫌弃?你相公我到现在都没有给家里挣过一分钱,不是靠家里就是吃你的,你可有嫌弃过我?”
陆清赶紧摇摇头,“怎么会呢?相公很厉害的,还会读书,我最喜欢相公了。”
“嗯,我也是。最喜欢清哥儿了。”
陆清闻言抬起头看着宋声,这是相公第一次对他说那么直白的话,也是头一次管他叫清哥儿,让他猝不及防的闹了个大红脸。
“相公……”
他这般温柔可爱的性子让宋声爱极了,也只有他傻乎乎的捧着一颗真心给他,对他全心全意,完全不计后果。
宋声不禁想到原书中的原主对陆清非打即骂,那时候的陆清捧出来的一颗真心被人践踏,他心里该有多绝望。
一想到这个,宋声心里就痛得难受,他忍不住庆幸,还好他穿过来了,他会对他很好很好,不会让他遭受书里的一切痛苦。
宋声抱着陆清的手搂的更紧了,像是要把人嵌进身体里一般。
“相公……时候不早了,明天你还要上学堂,咱们睡觉吧。”
宋声没动,依旧那么抱着他。
“相公?”
陆清艰难的在宋声怀里挣扎着转过身,抬头看向他,不知道宋声在想什么,一双乌黑的眼睛深不见底,陆清小声道:“相公,我们该睡觉了。”
宋声思绪回笼,书里的回忆刚才止不住的在他脑子里翻滚,这会看到陆清正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他心里只觉得一股熨烫扑面而来。
“嗯,走吧,去睡觉。”
两个人把外衫脱了之后,陆清把油灯的灯芯掐了,两个人摸黑走到床边,结果陆清一个没站稳,绊到了旁边的鞋塌,连带着搂着他的宋声一下子跌到了床上。
黑暗里没有光,看不见人的神态表情,听觉也就更为灵敏。
陆清觉得相公的呼吸好像变得粗重急促了些。
宋声一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压在陆清身上,沉重的很,他赶紧从他身上起来。
已经经历过房|事的陆清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相比于第一次他大胆了很多,把上身刚站起来的宋声用腿勾了回去。
宋声的两只胳膊撑在他的两边,两个人呼吸挨得极近,他声音不稳,“想要了?”
陆清羞涩的点点头,“嗯……”。
“可是你昨天才……受过,今天会不会难受?”
陆清摇摇头,早上起来的时候确实有些难受,不过只是一点,现在好多了。相比于这个,他还记得昨天晚上的欢愉,他觉得做这事还挺舒服的。
“没事,相公做的很快,不会耽误你明天早起上学堂的。”
宋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怎么就记住了第一次的时间呢?
见宋声不动,陆清又道:“怎么了相公,你不想要吗?还是你今天太累了,觉得不行?”
要不是陆清一脸认真的问他,他都要以为他是故意的了。
“清哥儿。”他低声唤道。
“嗯?”陆清应道,他语调上扬,不知道相公想说什么。
“男人不能说不行,记住了?”
没等陆清回答,宋声就堵住了他的嘴。
而后不禁用的床板又开始剧烈摇晃起来,隔壁房间的宋成本来都睡着了,又被床板吱呀吱呀声音给吵醒,他好像还听到了几声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知道隔壁在做什么事儿,他也烦躁的很,吵的他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陆清一早起来宋声已经去上学堂了,他翻了个身,被窝里进了点凉气,让他瞬间清醒了,许。
回想起昨晚的情景,陆清羞的连被窝都不想出了。他怎么不知道相公竟然懂得那么多花样,他今天浑身都快散架了,身上青青紫紫的。
昨夜他本来都不行了,可是禁不住相公在他耳边低声温柔的叫他清清,一个诱惑没挡住,相公提什么要求他都答应了。
不过羞归羞,跟相公做这个他还是很乐意的,相公哄着他,他什么都答应。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把手放在肚子上摸了摸,相公的东西还在里头,只是才两个晚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能揣个崽崽。
他哥儿痣浅,不好受孕,看来以后再行这档子事的时候他要再努力一点。
宋声今天早起去学堂,穿的是陆清给他做的新衣服,确实比粗麻布的衣服暖和不少。
上午夫子考问了功课,提问到宋声时,发现他比之前进步了许多,而且像是开窍了一般,甚至能举一反三了。
夫子很是惊喜,他是知道这个学子少年神童的名声的,只是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愚钝许多,现在仿佛又开始慢慢开窍了。
又接连问了他许多四书五经里的文段,他都能对答如流。
只是涉及到一些有典故之类的句子时,他不甚明白。
不过宋声十分谦虚好学,态度端正的道:“还请夫子解惑。”
夫子很喜欢他这种尊师重道的态度,不知不觉中对他的印象转变了许多。
“下学后你过来找我。”
听这意思像是要给他开小灶了,夫子怕班上有些人不满,又说道:“如果谁觉得我布置的课业能做完的话下学后也可以来找我。”
“这话一说,刚才那些心里面觉得夫子偏心的学子顿时不吭声了。他们下学也可以去找夫子单独补课,但肯定会有更多的课业要做。本身每天的课业都要做不完了,谁还愿意自找没趣做更多。”
夫子看他们都不吭声了,这才满意的开始后面的授课。
宋声知道,夫子这是想重点培养他了。
那就意味着他每天不仅要做夫子留下的课业,还要单独做另一份夫子给的任务,势必会让他的学习繁重不少。
但同样的,这是一个超越别人的好机会,他必须要把握住。不过是多做一份课业罢了,除了每天晚上多花些时间之外,他觉得没什么问题。
上午的课结束之后到了午饭时间,宋声匆匆忙忙去食堂把带的饭菜热一热,快速吃完后,便找了个理由出了县学的大门。
他今天是带着昨天画的那张图纸来的,上午下午学堂都有课,他只能趁中午这会儿出来找工匠问一问这个图纸可不可以行。
从城南县学出来,他打听了一下,距离这最近的工匠铺子在回春巷,从这里走过去大概需要两刻钟的时间。
宋声一路循着人问过去,到了地方发现这是一家很大的工匠铺子,里面有木匠,有铁匠,这会儿是晌午饭时间,铁匠跟木匠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正在吃饭。
宋声虽然不好意思在饭点打扰别人,但他只有这时候有空。
他现在铺子前问道,“大叔,我这里有个图纸,劳烦你们看一下,能做出来吗?”
木匠李大叔放下手中的碗,接过宋声手里的图纸。
宋声的图纸画的线条不直,很多地方都画的不太清楚,他只能在旁边用小字注明了一下。
不过他担心这个大叔看不太懂,专门站在旁边解释了一下。
“这两边可以用铁打一个空心圆环出来,用牢固的麻绳将其固定在架子上。下面这个架子做成四边形的,上窄下宽,四边条两两之间再用短木棍榫卯固定,将底下伸出的地方埋进土里固定。您看能做出来吗?”
李大叔抿唇没说话,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奇怪的图纸,中间有几个细节他得好好想想,按照刚才宋声所说的要求可能做不出来,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替代的办法。
他得仔细琢磨琢磨。
李大叔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匠籍,很少有他不会做的东西,这对他而言算是一个挑战。
“小子,你这个东西我得先试试,毕竟具体的尺寸大小你上面也没写,我多做几个尺寸出来,看看能不能组装出来你说的那种。”
宋声一听这事有机会成,赶紧道:“没问题,那等过两天我再过来问问情况。”
“那个,不知道你们这定金付多少?”宋声有些窘迫的问道,他兜里的钱不多,还是出门的时候陆清给他装的,怕他吃不饱,让他留着在食堂吃饭用的。
没想到李大叔人很豪爽,说道:“这个东西不一定能做得出来,定金就先不收了。如果做出来,到时候价格再说。”
“那行,就辛苦您了。”宋声书生模样,又正正经经的揖了一礼道了个谢。
李大叔对这种有礼的读书人很有好感,说道:“看你像是县学的学子吧,这个点出来,快回去吧,别赶不上下午上课了。”
宋声应了声好,然后拿上图纸回了县学。
下午第一节大课上完中间休息的时候,他把那张图纸拿出来看了看,想起中午李大叔指出的那两个问题,他也在想怎么样能解决掉。
后排坐着的梁又明看他盯着一张画的乱七八糟的图深思,凑过去问道:“你这画的是啥呀?在想啥呢?”
宋声思绪被打断,皱着眉道:“是我想到的一个小机关,如果做好了,或许能帮城南小云亭修建宫殿运木头的民夫一点小忙。”
梁又明一听城南小云亭,瞬间就想到了家里老父亲一直在念叨的徭役。
这事他也知道,陈王修建宫殿征调了不少民夫过来,而且木头都是从丛元河后面的山里运出来的,要花不少功夫。听说已经死了好几个民夫了。
他的表姑夫县令已经为这件事发愁许久了。
“你画的这丑不拉叽的东西真的能帮忙从河对面运木头?”
“嗯,应该可以,就是还有待完善。我今天中午去找了工匠,这两处地方还是得仔细琢磨琢磨。”
这话听在梁又明的耳朵里那就是能行。
“明天中午我带你去见我表姑夫,他是县令,为此事发愁许久了。你把你这个想法跟他说说,说不定他能帮你呢?”
宋声不大确信这个法子能不能行,说道:“我不确定这个装置能不能做出来,万一做不出来,岂不是让县令大人白白期待了一场。”
“可是这又没什么损失,即便是失败了,也还是老样子而已。可若是成功了,那就是大好事啊。”
梁又明说服了宋声,答应第二天去跟他一块去见县令。
下午第二节大课是律法,这是宋声最感兴趣的课。律法条例他记得很快,但是要应用在什么样的情形下就不是那么清楚了。
他听的很认真,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下学后宋声依言去找夫子,没想到在夫子房间门口遇到了另外一个同窗,也是他们班的,叫凌文华。
他知道这个人,也是寒门出身,是秋明村的,他的成绩在班里一直都还不错,只是平日里很少说话,又总是冷着个脸,好像也没什么朋友。
夫子今天说如果有人不嫌课业多,也可以下学之后来找他。
宋声环顾四周,只看到了凌文华一个人。
宋声跟他不熟,记忆中原主跟他也没什么交情,两个人的座位离得又远,平时更搭不上话了。
他朝凌文华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凌文华却开口了,“夫子今天夸你进步很大。”
“嗯……”,宋声点点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方便说一下你的学习技巧吗?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进步。”
宋声看他一脸郑重的问他学习技巧,愣了一瞬。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他又道。
宋声回神,说道:“没什么不方便的,左右不过勤奋二字。”
宋声说的是实话,他这些日子进步这么大,主要是勤奋刻苦的原因。但若是深究起来,怕是跟这句身体里换了芯子有关。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所以他能告诉凌文华的只有勤奋二字。
宋声还担心凌文华以为自己在糊弄他,没想到对方低头沉思了一下,说道:“确实,唯勤奋可破也!”
就在宋声也不知道下面接什么话的时候,夫子喊他们进去。
对于凌文华的到来,夫子并没有感到意外。这个学子在读书一事上十分勤奋,但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悟性,如果能开窍,以后也会是个好苗子。
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如一道都教了,万一两个都成才了呢?
夫子是举人出身,只是排名要靠后一些,本可以回乡做县丞,但不知是何原因,一直窝在这个县学里当夫子。
夫子先是对他们二人的所学所识仔细询问了一番,然后依照他们的薄弱之处布置了一项课业,令他们第二天早上来的时候叫过来。
走的时候又从自己的书架上拿出了两本书,说道:“你们两个比其他学子掌握的要快一些,进度也可以往前走。这本书你们可以提前看看,一人看一本,等看完了之后再交换。以后每天下学都来我这里多学半个时辰。”
夫子又交代了几句,这才让他们回去。
从夫子房间出来,差不多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凌文华虽然家住在更加远的秋明村,不过他是在县里租房住的,不用赶路,也就有更多的时间读书学习。
宋声还要从学堂一路走回家,往后他都要晚半个时辰才能回来。
凌文华是知道宋声在家住的,从学堂回去要走好久。
他道:“宋兄为何不在城中赁一处房子?既省的走路受冻,还能有多余的时间用来读书写字,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宋声:“……我没钱。”
“我们这个年纪正是读书的紧要关头,家里应该全力相助,等考中后再回报也不迟。”
宋声:“……家里穷。”
宋声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凌文华对他有那么多话说,平日里他不是一向寡言少语十分高冷吗?怎么突然变得话多起来了。
凌文华对他这两个理由无力反驳,毕竟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例子比比皆有。
宋声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穷,凌文华并没有看不起他。相反,因为他的这种坦然态度,凌文华甚至对他高看了几分。
大丈夫能屈能伸,家贫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
凌文华虽然家是秋明村的,但他爹娘在城里开了个医馆,家里的吃穿用都还可以,所以他在读书方面并没有什么银钱上的压力。
宋声对凌文华的印象还好,虽然对方行事作风刻板了些,但是个心善且光明磊落之人,值得相交。
宋声着急往家赶,没太多时间跟凌文华聊天。
第027章 第 27 章(捉虫)
宋声今天比往常晚了半个时辰, 以往差不多七点多点的时候就回来了,今日一直到八点多才到。
家里的人都吃过了,给他留了饭, 天气越来越冷,没一会儿饭就凉了, 陆清一直在灶房用木柴的余温给他热着, 怕等他回来吃不上热的。
听到院门声响,陆清赶紧从灶房里出来,一看是宋声回来了,说道:“相公今日怎的回来这么晚?可是有事情耽搁了?累不累?”
因为时辰有点晚了, 宋声走的急, 这会出了一身薄汗, 把箱笼脱下,陆清顺手接了过来, 帮他把箱笼放到了屋里。
宋声摇摇头说道:“不累, 你们都吃过了吗?”
陆清放好箱笼后朝着灶房走去, 边走边道:“家里开饭前等了你好一会儿,结果饭菜都快凉了你还没回来,大家就先吃了。”
宋声跟着陆清进了灶房,说道:“嗯,吃了就好,今天下学后夫子把我叫过去考教功课了, 所以回来晚了。以后别等我吃饭了, 往后我可能都得去夫子那复习。”
“好, 那以后我给相公留饭。”
对了。家里还有吃的吗?”
“当然有啦, 饭菜我一直在锅里热着,相公先等等, 我这就给你端出来。”
今天陆清专门给他留了一碗蒸蛋,还有一块蒸红薯,配着凉拌的酸辣萝卜丝,以及一碗小鱼汤。
宋声看到有小鱼汤,惊讶道:“今天怎么还有鱼汤?咱们家买鱼了?”
他是知道奶奶张杏花的,日子过得一向拮据惯了,又不逢年,又不过节的,怎么会突然买鱼吃?
陆清一边给他盛汤,一边说的道:“不是买的,是大嫂的娘家大哥来了,在河里摸了几条鱼,知道他这个妹妹爱吃鱼,专门送过来了一条。虽然鱼不大,但到底是个荤腥,一家子人不够吃,干脆就做了鱼汤。”
鱼汤煮的白乎乎的,里面放了姜片,盖住了鱼腥味,虽然没有几块鱼肉,但有个热汤喝也不错。
宋声回来后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股寒气,陆清道:“相公,那个盆里有热水,你先洗洗手暖一暖,饭都是热乎的,我给你先盛出来,等会儿你多吃点。”
陆清忙前忙后又是盛饭又是给宋声递筷子,盛好了饭看宋声才刚洗完手。
宋声双手冻的有些僵,特地泡在热水里暖了暖,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陆清给他把擦手的布巾递了过来,“相公快把手擦擦吃饭吧。”
看他忙前忙后的照顾自己,宋声按住了他的手,道:“你晚饭吃饱了吗?要不要再陪我一起吃点?”
陆清点点头,“我吃饱啦,相公快点吃,等下都凉了。”
宋声只好先坐下来吃饭,陆清在一边开始刷锅,清洗灶台。
看他一直在忙,宋声忍不住把他拉到旁边坐着,“先别忙活了,快坐下歇歇。”
陆清被迫放下手中的抹布,在灶台旁边坐着。
灶膛里的木柴还没完全熄灭,滚烫猩红的柴薪还在散发着热意。
宋声就坐在旁边吃饭,一碗鱼汤下去,整个人身上的寒意都被驱散了。
他吃过饭后主动起来收拾碗筷,被陆清看到了,陆清站起身说道:“相公,这些放着我来,你去屋里看书吧。”
宋声没有把碗筷给他,而是把刚才热饭的热水舀了一些出来,又兑了些凉水,直接放进去洗碗筷。
“只是几个碗筷而已,很好洗,你就别再占个手清洗了,快坐下歇会吧,相公帮你洗。”
陆清看着看着宋声关心的眼神,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吃过饭后陆清又烧了一锅热水,给宋声泡脚。
宋声走了一路,鞋子早就汗湿了。等到汗下去之后鞋底湿冷湿冷的,脚一点都不暖和。
陆清把水温调好,将盆端过去准备给宋声洗脚,却被宋声按住,把他的脚也放进了盆里。
“咱们一起泡。”宋声道,说完还用脚趾摩擦了一下陆清的脚背。
陆清的脚长得小巧白皙,比宋声的脚短了一截儿,脚踝嫩滑,偶尔动动动脚趾头也格外圆润。
陆清小脸红扑扑的看了宋声一眼,老老实实把脚放进去泡着。
不过他在泡脚的同时手也没闲着,宋声的鞋子里头都被汗湿了,他用根木棍撑着鞋子放在灶膛边上用木柴的余温烤了烤,不然明天一早起来穿着又冷又硬。
等到水不太热了,宋声这才拿过擦脚的布巾,先给陆清擦干,又把自己的脚擦了擦。
鞋子也烤的差不多了,两人穿上鞋,赶在陆清之前宋声先弯腰把盆里的洗脚水端去院子里倒了。
今天晚上宋声不用抄书,但因着两天晚上的折腾,他怕陆清身子吃不消,晚上什么也没做,老老实实搂着他睡觉了。
不过这一觉还没到早上,宋声就醒了。
外面的寒风肆虐的厉害,窗户被刮开了,这会儿正吱呀吱呀的响个不停。
凛冽的寒风从窗户灌进来,宋声不知道自己是被吵醒的还是被冻醒的。
他起身把窗后关上,又找了个木棍把窗子顶住,这才又回床上睡觉。
他刚一躺进被窝,陆清自动黏了上来,双腿环着他贴的紧紧的,像是抱着多么珍贵的东西一样。
宋声睡意逐渐变深,一夜过去,早上鸡叫的他才醒。
早上四点,他该起床准备吃饭然后去学堂了。
陆清这个时候也醒了,虽然宋声总说让他不用起这么早,多睡一会儿,但他惦记着给相公做早饭,每次都是跟他一块起床,有时候甚至比他起的还要早。
陆清睡意来的快去的也快,早上醒了后麻利的穿衣服起床给宋声做早饭。
他动作比宋声快,起来以后把门栓拉开,顺道把屋里的夜壶倒掉。
结果刚一开门,外面扑面而来的风雪一下子灌进了他的衣服里,冷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相公,下雪了。”
宋声刚穿好衣服,还没来得及束发,闻言走过来一看,果然下雪了。
外面天空中雪花正在飞舞,应该是后半夜开始下的,此时低小的茅檐和平坦的大地已经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了。
怪不得昨天晚上风那么大,把窗户都吹开了,原来是要下雪了。
还好之前看望他爹的时候给他带了件衣服过去,现在突然一下子降温,好歹能保暖一些。
徭役还有好几天结束,图纸的事得抓紧了。不然这天儿越来越冷,他爹的身子骨受不了。
陆清早上给宋声煮的热乎乎的稀饭,炒了一白菜,还做了个杂粮煎饼。
宋声吃完后背着箱笼去学堂了,陆清怕他冻着,特地给他在衣服外面又套了一件。
宋声走后时辰还早,陆清一般不会回去睡回笼觉,而是先去把后院里的鸡鸭喂了。
昨晚上气温骤降,开始下雪了,也不知道之前拿回来的小鸡崽抗不抗冻。
陆清过去一看,还好,小鸡崽都还活着。幸好前几天天气冷的时候他专门拿了些干草过来又给鸡窝铺了一层,不然这一下雪小鸡崽说不定真的熬不过去。
不过虽然小鸡崽没事,但之前买回来的几个小猪仔冻得不轻,现在全都挤在一起蜷缩着不敢出来。
小猪崽已经长大了不少,估摸着再过两个月过年的时候就能杀一头吃肉了,这个时候可得照顾好了,千万不能冻着了。
到时候再留一头做种猪,然后生一窝小猪崽,小猪崽长大了卖掉,能挣不少钱。
不过这个挣的钱不归他,因为小猪崽是全家人共有的,所以这个钱到时候得交给张杏花。
不过那几只小鸡崽是他的,家里后院里养的有鸡,这个是属于全家的。他后来抱回来的小鸡崽一直由他负责养着,等到时候长大了能卖一些钱。
他平时也在做绣活拿去卖钱,只要他不懒惰,慢慢的就能攒到钱了。
他早就想好了,等他攒够钱,就给相公在城里租一间房子供他读书。
相公每天来回每天来回往学堂跑,实在是太辛苦了。尤其是冬天,天寒地冻的,昨天给相公洗脚的时候,他看到相公的脚都冻红肿了。
想到这儿他更加干劲十足,把鸡鸭喂过之后,他从灶房拿了一些干草和木柴出来,打算把猪窝再加固一下。
后院的猪窝是临时搭建的,上面的茅草已经被大风吹掉了不少,现在正四面透风。
等干完这些活,便到了家里干农活的人起床的时间。
陆清抱着劈好的木柴正准备往灶房去,结果迎面看到宋夏。
他叫住了她,说道:“夏夏,你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现在时辰还早着,你再去多睡会儿吧,等会儿做好饭了我叫你。”
宋夏摇摇头,“不用了嫂嫂,我睡好了,趁着雪还没下大,我去给猪割一点猪草回来。若是等雪下厚了,出门就难了。”
她虽然是个小丫头,但却十分懂事,在干活上从来不偷懒。
“没事儿,割猪草等会儿我去就行。你可以先练会儿字,相公上次教你的字都学会了吗?”
自从上次宋冬提过一次之后宋声就开始教这个妹妹写字了。
宋夏很勤奋也很好学,平时没事的时候就拿着树枝在地上学写字,到现在已经能认得一百多个字了。
宋夏点点头,“我哥教我的字我现在都会了。”
宋声有空的时候不仅教她认字,还教她数学上的加减法。
宋夏虽然是个女娃,但很有学习天赋,宋声教她的东西学得很快。
宋声也教陆清识了几个字,他现在已经能看得懂一些简单的人名和地名了。
一想到宋声,陆清心里就甜滋滋的。
而此时的宋声早上的课还没上完,就被梁又明拉走了。
第028章 第 28 章(捉虫)
梁又明前一天晚上回去之后让家里的仆人给卢钰这个表姑夫说了宋声画的图纸的事情, 卢钰本来因为这件事情焦头烂额的,听说有可能设计出一个巧工解决眼前的问题,他想立刻见一见宋声。
不过考虑到已经是晚上了, 就把时间定在了第二天上午。
第二天宋声上午课还没有上完,就被梁又明拉到夫子那请了个假, 然后去了县令府上。
卢钰今天本来应该去衙门当值的, 但只是点了个卯就回来了。
他怕上午宋声过来的时候他不在,专门把上午的时间空了出来。
崔夫人在一旁陪着他等,丫鬟送上来一套茶具,她一边煮茶一边道:“夫君, 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学子身上, 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昨天梁又明派仆人过来说起此事的时候, 特地拿了那张图过来。
图上画的含糊不清,虽然有些地方用小字标注了, 但看起来依旧不怎么靠谱, 崔夫人有些担心。
卢钰叹了口气, 说道:“不管怎么样都得试一试,若是真的能解决问题,陈王和皇帝这边两头都不用得罪了。”
如果他为了黎明百姓上奏皇帝,说陈王劳民伤财,让几条性命无辜枉死,难免会给陈王扣上一个残暴不仁, 无情无义的帽子。
皇帝就算痛心疾首, 对陈王施以惩戒, 也不过是削减俸禄, 减少封地面积罢了。可却会因为自己的儿子做出这种丑事,让他面上无光, 少不得要迁怒于他。
这种事出力不讨好,处理不好就是两头都得罪的事。可又不能让他放着百姓们的生死不顾,服徭役的民夫的命也是命,着实让他为难。
本来卢钰都已经写好弹劾的奏折了,却峰回路转,听到梁又明跟他说也许有别的方法可行。
左右不过试一试的功夫,万一不行他就把折子递上去,要是行的话那就更好了。
宋声和梁又明到的时候卢钰刚喝完一壶茶,看到卢钰,梁又明先是跟表姑崔夫人问了个好,然后又跟卢钰介绍道:“表姑夫,这便是宋声。”
宋声行了个书生礼,“县令大人。”
卢钰抬头看了宋声一眼,这是他头一次见宋声,却不知道为何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不过这会儿也不允许他再往深处想,看到宋声过来,他直奔主题道:“宋声是吧,本官是新任凤坪县县令卢钰,找你来的目的想必又明都和你说了吧?”
宋声点点头,道:“嗯,梁又明已经跟我说过了。”
“行,那本官就不废话了,你的那个图能仔细说说原理吗?东西能否做出来?是否可行?”
宋声把图纸拿出来,在桌子上平铺开来,说道:“大人请看,这个地方是一个轴承,需要铁匠来用铁块打造,还有这一处,需要做两个四方形的塔台,中间用木条斜撑固定。这两个塔台做好之后分别放在河两岸,将其底部埋入地下中固定好,再在两个塔台中间穿过绳子,通过轴承拉动绳子穿成两道,把要运输的圆木绑到下面那道绳子上,让圆木刚刚挨到河的冰面,利用冰面的光滑性,用力在河对岸拉动另一根绳子,这样木头就能缓缓移过去了。”
说完后他又补充道,“这样就能保证不论冰面的冰结的是否坚固,都能够承受圆木和人的重量,安全的把圆木运过去。”
卢钰虽然是出身名门望族,但他身上的功名可都是实打实的考出来的。名门望族的底蕴深厚,藏书也丰厚,受教育的资源不知比寒门学子要强上多少倍。
宋声这一些话解释完后,卢钰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具体原理他大概知道了,按照这个想法,这个装置如果做出来,也许眼前的问题就能解决。
只是他不太明白,这个塔台和轴承是什么意思?
宋声又解释了一下何为“塔台”与“轴承”,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卢钰这才完全明白他这套装置的原理。
“所以你觉得要想把这套装置做出来,存在的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
宋声把昨天中午在工匠铺子里遇到的问题又跟卢钰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这个图缺乏具体的零件尺寸,而且这个轴承需要用铁块制作,尺寸还需要仔细琢磨试验才成。”
他要求做的轴承是用铁块儿打造的,具体的尺寸要非常精细。
而精细的铁块尺寸打造的时候不好把握,还要做成环形中间有凹槽的样子,他并不知道以着现在铁匠的工艺能否做得出来。
还有就是这个塔台的三角架尺寸,中间的斜撑用多少长度合适,这些都需要进行调试。
卢钰想了想,觉得宋声提出的这个东西可行性很高,值得冒险一试。
他思考片刻后道:“这样吧,我让人带你去找城中手艺最好的工匠,你把这其中的问题跟他好好对接交流一下,尽快把这个东西做出来。”
他怕宋声在这件事上不尽心,又承诺道:“如果这个东西做出来之后真的管用,到时候你可以向本官提一个要求,只要符合情理的都可以允你。”
宋声应了,他没想到卢钰还能向他许下这种好处,如果这个东西做出来后真的管用,那他是不是就可以向县令大人申请免除他爹剩下的徭役了,也算是算是子代父偿。
一想到后面的徭役还有十天左右,他心里就有些担心,若是再在那里磋磨下去,宋老三恐怕能少活二十年。
他爹身体不好,这次徭役之后得好好养养,就怕落下病根儿。
有好处在前,宋声在这件事情上更加尽心了。
他让梁又明先回去了,然后让他帮他跟夫子请了一整天的假,他今天打算跟工匠好好谈谈图纸上的具体问题该怎么解决。
官府指定的工匠铺子定然是手艺不错的,宋声想着昨天中午找的那个工匠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了,都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不行他就多找几个工匠,把大家聚在一起想办法。
然而还没等他把这个想法落实,就发现卢钰让人带他来的工匠铺子就是昨天他来的在回春巷的那个。
真是巧了。
他一进铺子,还没说话,旁边跟他一起来的官差就跟里面的工匠李大叔聊了起来。
官差简单把县令交代的的任务说了一下,李大叔一看旁边是宋声,知道他们说的就是昨天的那个事儿,赶紧应道:“这个事我知道,大人且放心,我已经找到具体的解决办法了,你回去跟县令大人说,最多两天的时间,我就能把这个东西做出来。”
宋声在一旁听得十分惊讶,本来还以为是工匠李大叔糊弄县令的,可转念一想,以他的立场,糊弄县令有什么好处?被发现了还会被处罚一顿。
所以李大叔说的应该是真的,他真的能把这个东西做出来。
宋声不禁有些高兴,没想到李大叔这么快就把具体的尺寸和打磨办法给试出来了,暗暗佩服起他的手艺来。
他上前确认道:“李大叔,咱们昨天中午说的问题解决了?”
工匠李大叔笑的一脸褶子,像是攻克了一个难题一样,说道:“我昨天熬了一夜,终于想明白了这个地方该怎么弄。上午已经在做一部分圆轴了,下午就把四边形上面用的架子打出来,明天应该差不多就能弄好。”
宋声又问了两句别的,发现李大叔不愧是家里祖祖辈辈都干工匠的匠人,很多东西宋声一点就透,甚至他还能提出一些比较好的替换方案。
这套装置不仅对架子还有轴承的要求比较高,对于中间的绳子要求更高,又得长又得耐用结实,而且表面还要尽可能的光滑。
其实这套装置宋声是想到了前世的缆车才有的这个想法。如今没有钢索,不过他们需要的重力和滑动力都有所改变,所以可以用别的东西替代。
绳子可以用麻绳,搓的粗一些,然后在上面刷上一层蜡油,或者在上面覆上一层用蜡石搓过的动物皮子,来达到尽可能光滑的效果。最后利用冰面的光滑度来完成木头的运输。
回春巷的这个工匠铺子不仅对外开放招揽生意,而且还是城内跟官府对接的铺子。虽然官府给的价格并不高,但却有官府御用的名声,所以能够吸引不少顾客前来,生意还是十分不错的。
宋声跟李大叔谈好了具体的制作事项,剩下的制作费用就由官差来谈了。
卢钰才刚来这里当县令没多久,整个县衙都处于亏空状态,有好多东西他都在拿家底儿去填补。
这次做这个绳索漂移装置的事情,也要花不少钱。还好他背后有范阳卢氏,还有清河崔氏,一般家底稍微浅一些的都不够他这么填补。
官差心里也有数,不过他并没有把卢钰这个新来的县令放在眼里,在他的心里,卢钰这个县令肯定要不了多久就会走的,到时候县衙里做主的人肯定还是县丞。
县丞是个爱贪钱财的人,但因为县衙记账的真实账本被他藏了起来,县令卢钰一时间还没找到确切的证据,所以现在拿他没什么办法。
这就导致官差为了讨好县丞,开始抬高价格。
李大叔说道:“毕竟是县令大人交代的活,小人一定会尽快完成的,价格就按照原来的给打八折,一共是一百二十两银子,大人看可以吗?”
官差却道:“一百二十两?我看李工匠是算错了吧?不是二百两吗?要用这么多材料和东西,一百二十两怎么够?”
李大叔哑然,他不是第一次给官府做东西了,这个官差一说这话,他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并不是说真的是要二百两,而是报的价格在他这边是二百两,实际的价格还是一百二十两两。
中间差的这八十两,就被官差拿走了。八十两对于卢钰这种家大业大的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于他们这种芝麻小官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钱财。
但这笔钱官差是不敢自己贪污的,对他来说数额有些大,平白得八十两,若是被发现了,他这差事就丢了,所以一般都是拿去孝敬上头的县丞。
这关系打好了,以后就能被派到一些比较轻松的活,而且对于以后的晋升也有好处,算是借花献佛。
从工匠铺子里出来宋声直接回了学堂,图纸工具制作的事情由官差回去禀报给卢钰。
下午下学后宋声照旧去夫子那补课,凌文华也在,看到他过来,说道:“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宋声疑惑道:“为什么不来?”
这会儿夫子还没过来,凌文华在一旁的书案边劝道:“宋兄,我看你如今一门心思学习,特地忠告你,咱们身为读书人,还是要以学业为重,应当少花些心思在一些奇技淫|巧之上。这些东西钻研出来对于科考全无帮助,还浪费时间花费精力,属实是不值当。”
宋声虽然不赞同他的观点,但对方的出发点是好的,他也不好反驳太过。
“我明白的凌兄,这件事我有分寸,不会耽误学业的。”
宋声总觉得凌文华似乎很关心他的学业,他到夫子这里来补课,他也跟着来,如今他只是上午请了半天假,晚上凌文华就来劝他好好学习,把重心放在学业上。
这个人虽然思想古板了些,但对他还是挺不错的。
宋声又道:“多谢凌兄关心,学业我不会落下的。”
凌文华听完他说这话才放心了些,自从夫子上次当众夸了宋声之后,凌文华就开始默默的把宋声当做了竞争对手。
尤其是最近夫子单独留下的课业宋声完成的很好,几次得到了夫子的夸奖,尤其是之前一篇策论,写得非常好,夫子还说要让他向宋声多多学习。
凌文华不希望宋声又回到以前庸庸平平的那种时候,他觉得现在有一个明确的竞争对手,科举一道上更有了干劲儿,这对自己来说是件好事,最起码能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哪方面有些不足,进而去弥补。
过了一会儿夫子来了,考校了他们昨天的课业,又给他们布置了新的。
这次不再是四书五经里的内容,而是回去让他们写一篇以“问民所疾苦”为主题的策论。
在景朝如今的背景下,文人们评论一个人是否有才华,大多都是从诗词、策论以及经辩三个方面评价的。
前面的课业夫子布置的都是关于经辩方面的,今天开始让写策论了。
问民所疾苦这个范围很大,疾苦也分为诸多方面。有的人因为田地收成不好吃不上饭而疾苦,有的人因为流离失所没有一个住处只能到处流浪而疾苦,有的人因为无家可归只能沿途乞讨而疾苦。
但无论哪种疾苦,其实涉及到的就是一个民生二字。
百姓们最为关注的并不是上位者是谁,也不是朝廷又颁发了什么新制度,而是他们的庄稼能不能长得好,一年有多少收成,交了税之后能不能吃饱饭。
晚上从夫子那儿回来的路上,宋声一直都在思考该从哪里入笔下手写策论,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今天的雪下的不厚,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空气骤然变冷了许多。
回到家陆清已经把晚饭都准备好了。他提前估摸着时辰,在宋声快到家的时候把灶膛里的火先烧了起来。
宋声一回来他就把人推到了灶膛旁边,然后给他拿了一双新鞋出来,“相公,今天天冷的很,你回来时路上的雪是不是把鞋子浸湿了?你赶紧先把鞋子换了,坐在这儿暖和暖和,我去给你盛饭。”
宋声点头应了声好,然后把手往灶膛里稍微伸了伸,又搓了搓,感叹道:“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然后又关心道:“清哥儿,白天不要做针线活了,这天越来越冷,手容易冻坏,我会心疼的。”
陆清这两天刚拿起针绣了一会儿手就僵的厉害,绣活做的都慢了许多,本来想要多攒些钱的,但是感觉冬天也绣不了太多了。
他本来想说不碍事儿的,但宋声一说他会心疼,陆清就有些说不出口了,他只好羞涩的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相公,听你的。”
陆清把饭盛好端给宋声,今天做的是馅饼配咸菜粥,馅饼里的咸放的是腌的梅干菜,因为放了些盐,吃起来很下饭。粥是用杂粮熬的,里面放了咸菜,虽然熬的有些稀,但因为熬的时间久,有些浓稠。
宋声已经习惯了农家简陋的吃食,也不挑,能吃饱就行。
陆清把锅提前洗好后,专门给宋声留了洗脚的热水。
这会儿灶房的锅台擦完之后就没事了,宋声让他拿了个小矮凳坐在他旁边,说道:“这儿暖和,快过来暖暖。”
陆清洗锅是用热水洗的,这会儿手还不凉,不过擦干了之后过会儿就该冷了。
今天一天没见到相公了,他依言拿了个小矮凳坐到宋声旁边,看着灶膛旁边暖烘烘的热气,感叹道:“要是灶膛每天都烧着就好了,这样灶膛口就暖和和的,还能在这里坐着做绣活,不会担心手被冻僵了。”
宋声闻言想到了陆清说的东西,他道:“你说的是炉子吗?”
“炉子?什么炉子?是用来烧火的炉子吗?”
宋声点点头,“嗯,就是圆筒型的或者是方形筒的那种,里面烧柴,放在屋子里,整个屋子都是热乎的。说起来,咱们这里有吗?”
宋声不知道只是他们家没有,还是这里压根没有炉子这种东西。
毕竟宋家穷,炉子这种东西买不起也有可能。
陆清道:“相公,你说的这个炉子咱们家就有,不过烧起来烟很大,只能放在门口或者把窗打开,而且烧起来太费柴了,咱们这很少有人用。一般都是家里熬个汤或者是熬药的时候会拿出来用。”
“那咱们这有人烧炭吗?”
陆清看了宋声一眼,觉得相公果然是一心扑在读书上,连他们这儿烧不烧炭都不知道了。
陆清说道:“炭的话,那就更贵了。咱们这些乡下人是用不起的,平时用的灶炭还好,用来生火,价格也不贵,几文钱一斤。但如果是用在室内单独用来取暖的炭,价格就非常贵,比如最次的灰花炭,一斤就要五十文。如果是上等的银骨炭,那就更贵了,只有达官贵人才用得起。”
银骨炭宋声是知道的,从前看到书上有写过:银骨炭,其炭白霜,无烟,难燃,不易熄,内务府掌之以供御用。选其尤佳者贮盆令满,复以灰糁其隙处,上用铜丝罩爇之,足支一昼夜。入此室处,温暖如春。
这种炭一般都是供宫里面御用的,不过也有很多达官贵人们用,只要出得起价钱,就能买到。不过因为银骨炭难烧制,出炭量很少,往往供不应求。
所以一般家境好点的都会选择用灰花炭,这种相对来说性价比较高,炭是灰色的,燃起来烟会少一些。
室内燃烧的炭贵,燃柴的话又费柴又有烟味,所以炉子基本没人会用来取暖,一般都是用来在院子里熬个汤药之类的。
“炉子在哪放着你知道吗?我想看看。”
陆清不知道相公为什么突然提起看炉子,不过他没问,说道:“知道呀,就在灶房隔壁的柴房放着,相公要看的话我去给你提过来。”
陆清去拿炉子,一打开灶房的门,迎面一阵冷风扑了过来,外面又开始下雪了。
到隔壁的柴房统共就没几步路,陆清很快就把炉子提过来了。
这个炉子是用黄泥混着茅草糊的,不过不是圆筒状,而是方形的。侧面有一个很大的通风口,里面放柴后方便用蒲扇在一边扇风。
宋声觉得这个炉子可以找个工匠改造一下,如果有合适的材料可以做个烟筒,就像烟囱一样,灶房里烧的柴燃烧出来的烟通过烟囱排出去,整个灶房都是暖和的。
这样可以买一些最便宜的灶炭来烧,虽然有浓烟,但不影响。
不如好好研究一下,这个烟筒该怎么做合适。还有这个炉子,前世他去考察项目的时候,在北方见过一种烧炭的铁炉子,铁炉里面烧炭,上面可以放个水壶,不管是热东西还是烧热水都很方便。
做个烟筒的话,以景朝现在的资源水平,用铁皮做是最好的。但铁又贵,一般人家里能有一口铁锅就已经不错了,所以这个做起来并不划算。
宋声转而又想,如果是烧无烟的炭,那就不用改造炉子了。只是这银骨炭太贵了,他们肯定是买不起的。不过宋声前世看过一本书记载着一种炭的制作方法,烧出来也是白色的,上面好像说叫银丝炭,应该跟这个银骨炭差不多。但是中间具体的步骤他记得不太清楚了,不过可以试一试,多试几次,万一成功了呢?
看相公看着这个炉子若有所思,好一会儿都没吭声,陆清在旁边道:“相公?这个炉子有什么问题吗?”
宋声回神,说道:“没有,我就是想到了一种炭的烧制方法,从前在书里看到过,但是记得有些模糊,等会儿回屋我再仔细回忆回忆。”
听到相公说知道炭的烧制方法,还是从书上看到的,深深觉得果然还是要多读书的好。
“那相公还看吗?不看的话我就把炉子放回去了。”
“嗯,放回去吧。”
炉子对于陆清来说不算沉,他把炉子放回柴房之后,又转身回到灶房,发现宋声正在灶台前洗碗。
陆清已经把锅已经刷过了,这几个碗是宋声刚才吃饭的碗,这会儿吃完了,他直接把碗拿到盆里面洗了。
陆清看到宋声在洗碗,赶忙道:“相公,你怎么把碗洗了?放着让我来就好。”
宋声没把碗给他,而是说道:“没事儿,就是两个碗而已,我顺便洗了,你就别再沾只手了。”
陆清知道这是相公在心疼他,虽然只是两个碗,但他还是很感动。
据他所知道的,在他们乡底下就没有夫君给夫郎主动洗碗的,大多数男人在家里从来不进灶房,只负责下地干活,赚钱养家。
相公不仅叮嘱他用热水洗刷锅碗,还主动帮忙洗碗,相公是个读书人,却一点都没有读书人的架子,对他是真的好。
两个人一块洗了脚之后就回了屋,宋声没有立刻上|床睡觉,而是把记忆中的烧炭方法重新在纸上默写了一遍。
有几个步骤记的还不是很确定,他写了两版出来,中间具体烧制多长时间,他大概写了一个范围,到时候只能亲自试验一下,看到底哪个是正确的了。
第二天宋声打算中午的时候去看看李大叔把那个装置做的怎么样了,结果还没走到地方,就被县令府上的官差叫走了。
看样子挺急的,官差一边走一边说道:“宋郎君,你说的那个东西已经做出来了。现在已经被运到了丛元河边上,但具体的安装方法还得你过去指导一下。”
宋声一听东西这么快就做好了,脚下的步子也走得更急了些。
宋声到的时候卢钰已经在了,旁边站着的还有李大叔。
李大叔眼底下的青黑更严重了,一看就是这两天没少熬夜。
卢钰催的紧,李大叔不敢怠慢,这两天几乎只睡了一个时辰。不过好在紧赶慢赶的东西是赶出来了。
不过具体怎么安装谁都不敢拍板说,即便是之前宋声给卢钰讲了一遍,但他也不好直接下令让人安装,还是让宋声这个设计出来的人看着点儿他比较放心。
宋声过来之后,卢钰道:“宋声,你看一下安排在这个位置合适不合适?对岸的位置在距离河边两丈处,按照你说的把绳子直直拉过来的。”
宋声看了一下“塔台”下面留出的长木,这是要深深埋在地下的。不光有长木,还有用来固定的石头。
宋声大概计算过这个重力大小,按照这个承重力度,这几块大石头足够了。还有这个架子,中间有铁块支撑,承受这么大的力应该没问题。
宋声点点头,“应该没问题,直接安装吧。”
坑是早就挖好的,把东西放进去后,又把土填上。上面又压了几块大石头,保证它的稳定性。等到两边全都装妥当之后,河对岸的民夫装了一根原木用绳子绑着两端挂在了中间的绳子上。
河面已经结冰,放上去之后拉动绳子,木头随着绳子开始向岸的另外一端缓缓滑动。
卢钰看着河面上那根圆木正在慢慢的向这边移动,心里十分紧张,就怕中间出了什么状况导致功亏一篑,结果只片刻的功夫,一根圆木就被运过来了。
卢钰感到十分欣喜,不过他还不敢放心,等到他们又用了几次后发现是真的没问题,这才下令让民夫们用这个装置从河对岸运木头。
既然这个装置没问题,那么陈王从别处抽调的民夫就可以还回去了,这里用不着那么多人。
卢钰道:“宋声,这件事你功劳最大,想要什么?”
宋声把自己原本的打算说了出来,“大人,我爹和我小舅舅也在这里服徭役,不知可不可以用我这次的功劳来免了他们剩下的徭役?”
卢钰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书生既没有求财也没有求他的举荐,而是求免了他爹和舅舅的徭役,当真是有孝心。
这不是什么难事,他道:“可以,本官准了,你现在就可以带他们回家了。”
宋声看卢钰答应的爽快,心里十分高兴。这会儿是中午,民夫们应该才刚刚开饭,他这会儿去找他爹和小舅舅陆鸣,应该很好找。
卢钰应了宋声之后便回去了,既然这个装置管用,他就不用再交折子了。烦心了许久的事情今天解决了,卢钰很高兴。
回到家,崔夫人已经把饭都准备好了。
看到夫君脸上的喜意她就知道那个宋声说的方法奏效了。
“成了?”她问道。
卢钰点点头,把手洗了之后在饭桌前坐下,说道:“嗯,我看那装置挺管用的,而且听李工匠说这个装置再改进改进,还可以用在别的地方。”
崔夫人给他把饭盛好端给他,“那这个宋声还真是有才,这么灵巧的东西都能想得出来。”
卢钰点点头表示认可,“确实有才。”
“不过说起这个宋声,我之前一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今天想了想,终于想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在哪听过?”卢钰问道。
“你还记得我前不久买的那个雪狐毛皮吗?就是那个脸上有道疤的壮汉卖给我的,当时他说就是一个叫宋声的书生给他出的主意,让他上门来卖的。”
卢钰一想,确实有这么件事,当时崔夫人还把这件事说给他听过,不过他没怎么放在心上。
现在想一想,县学的叫宋声的书生,应该就是他。
加上今天这件事,卢钰觉得这个宋声不仅有才华,还善于出谋划策,是个可造之材。而且这个人还十分有孝心,这让卢钰更放心了些。
毕竟景朝虽然没有举孝廉的制度,但还是很崇尚孝道的。想到这点,卢钰更欣赏宋声了。
这边宋声得了卢钰的准许,差役直接带着他去役场找他爹宋老三和小舅舅陆鸣。
等找到人的时候,宋老三又瘦了一圈,而且嘴唇发紫,看起来冻得不轻。
而陆鸣也扛不住了,不过他身上倒是比上次多了一件衣服,看着布料挺好,还挺厚实的。
宋声有些惊讶,不过他没问这个,而是把他们两个不用服徭役的消息说了一遍。
宋老三听完之后都惊傻了,什么?剩下几天他都不用服徭役了?这个消息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过于震惊,他一直跟宋声确认了三遍,这才相信。
然后就开始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声简单的跟他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宋老三一听,原来是自个的儿子因为设计了一个什么东西帮到了县老爷,他这才能免除了后面的徭役。
天哪,三郎也太厉害了,这可是他宋老三的儿子!
宋老三越想越与有荣焉,就连刚才冻得发抖的身体都不怎么抖了,脸上一片喜色。
一旁的陆鸣也十分高兴,没想到他也能沾沾光,免了后面的徭役之苦。
他打算回家好好说道说道,陆清这个外甥真是嫁了个好夫婿!
两个人跟着宋声回去,宋声下午请了半天假,因为学堂距离小云亭有些远,他怕下午赶不回来,就直接请假了。
这会儿接完他爹和陆鸣之后准备一块回家。
路上宋声关心完他爹后又关心陆鸣,“小舅舅,看你最近也瘦了许多,回去之后让外祖母多做些好吃的给你补一补。”
他刚说完宋老三就打趣道:“怕是轮不到你外祖母给他做哟。”
“啥意思?”宋声道。
“我说三郎啊,你还不知道吧,昨天的时候有个姑娘来看他了,看他身上穿的这身衣服没?就是人家姑娘给他带的。”
宋声好奇道:“是哪个姑娘啊?”
宋老三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好像听说是高家村的。”
宋声明白过来,大概是之前那个主动让媒人到小舅舅家提亲的那个姑娘送的。
陆鸣不太好意思在小辈面前说这些,说道:“别瞎说,别败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宋老三笑了笑,没再说啥。有些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不过看陆鸣见人家时候都神情,看着也不像是讨厌的样子。
宋声看陆鸣不大愿意说起这个事,也便不再问了。
他们回去是坐了一辆牛车回的,宋老三和陆鸣两个人服徭役太辛苦,而且天气也不好,虽然雪下的不大,但天空中一直在飘雪花。宋声干脆找了一辆牛车送他们一块回去。
早点回去也好,他想再琢磨一下烧银丝炭的事,如果能把这个炭烧出来,这个冬天就不用挨冻了,而且还能卖出去赚点钱。
一下雪气温很低,很快地面上就结冰了,牛车也不敢走太快,晃晃悠悠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总算到了。
不过就在他们还没到家时,有官差来了,指名说要见宋声。
家里人还不知道宋声立了功劳,看到官差来的时候吓得腿直发软,以为是宋声在外面闯祸了。
不过官差态度还算可以,跟他们说是好事,县令老爷要给宋声赏东西,他们这才忐忑的稍微放了些心。
村里的人见到官差去了宋家,也都很好奇,各种议论猜测的都有。
第029章 第 29 章(捉虫)
宋声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来人了, 还是官差。
碰巧这个官差宋声还认识,正是今天中午带他去丛元河边的那个,叫刘大明。
看到宋声, 刘大明很是客气,对待他的态度比刚才来的时候对他家里人的态度要好得多。
他笑呵呵的说道:“宋郎君, 你可回来了, 就盼着你呢。”
本来他是去学堂找宋声的,结果学堂说他请假了,刘大明只好来家里等他。
但因为他们坐的牛车慢,路又不好走, 到的比官差还晚。
“刘大哥, 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说那个装置出问题了?”宋声说道, 他不太明白这个时候官差来找他是为了什么,想来想去只可能是关于装置的问题。
刘大明热情道:“宋郎君, 你可想岔了。可不是坏消息, 我是给你送好消息来了。”
“好消息?”宋声疑惑道。
还没等刘大明解释, 胆大的宋成从后面探出头,嘴快道:“三哥,他说县令大人是来给你送东西的!”
说完就被他爹宋老二瞪了一眼,赶紧把头缩回去了。
宋声道:“县令大人给我送东西?”
刘大明想到等会儿要给的东西,心里满是羡慕,忍不住酸道:“可不是嘛, 宋郎君在徭役的事上立了功, 县令大人特地给发赏赐。”
“不是已经给过了吗?”他今天已经问县令大人要了赏赐了, 怎么还有?
“县令大人说了, 今天的事宋郎君有功,而且感念宋郎君有孝心, 特地奖赏一百两银子以及三匹绢布。”
他从后面的马车上将东西拿出来,递到宋声面前。
宋声十分惊讶,没想到县令大人是个如此大方的人,不仅答应了他的要求,免除了他爹和小舅舅的徭役,还给他奖赏了银子和布匹。
不光宋声惊讶,宋声全家人都很惊讶,属于惊讶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那种。
本来官差来到他们家,他们就够惊讶的了。接着听到宋老三和陆鸣不用服徭役了又惊讶了一下,现在又听到官差给宋声奖赏了一百两银子和三匹绢布,已经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有宋声还很淡定,接过银子和绢布,十分有礼的道了个谢,说道:“替我谢谢县令大人。”
刘大明离开后,宋家像炸开了锅。
宋成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兴奋地蹭了一下蹦的老高,拉着一旁他爹宋老二的手激动道:“爹!爹!我不是在做梦吧?刚刚那个官差说什么?县令大人奖赏了三哥一百两银子?!这是真的吗爹!那可是一百两呀!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宋老二的手被宋成抓的通红,但却不知道疼似的,也是激动的不行,他很想说你爹我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钱,结果激动的完全说不出话来。
至于宋老三,那更是高兴的没边儿了。他可是三郎的亲爹,四舍五入这钱也就是奖给他的了!
那可不是一两,也不是十两,而是整整一百两啊!足足一百贯钱呢!他们家一年吃饭买东西也才花二两银子,这一百两银子够他们花半辈子了!
整个宋家都沸腾了,这就好像在道观求了那么多年,终于有一天老君显灵,天上掉的馅饼砸到了他们头上。
陆清更是高兴的说不出话来,一脸兴奋的看着宋声,这是他的相公,不仅会读书,还得到了县太爷的夸奖,相公真的是太太太厉害了!他真的是捡到宝了耶。
等到宋家人平静下来已经是到晚上快吃饭的时候了,一家人在激动中度过了一下午。
陆鸣没在宋家待多久就回去了,他着急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告诉自家人。
晚饭吃完之后张杏花又把所有人都叫到屋里说话。
“今天下午咱们声儿把事儿都跟我说了,他这几天琢磨了一个东西,画了个图纸被县老爷看到了,然后拿去让工匠做出来用到了小云亭搬木头的活上,帮了县老爷的大忙,县老爷因为这个给咱们家声儿的赏赐。老三和清儿哥他小舅舅能免去后面几天的徭役,也全都是因为声儿在这个事儿上立下了功劳。”
张杏花说了好一会儿,大概都是在说如今县太爷的奖赏全都是因为宋声的缘故。最后夸道:“咱们家声儿这书没白读,还就得是多读书才懂得多呀!”
说到这里,一向话不太多的宋老大也高兴道:“咱们家最聪明的就是三郎了,那什么装置啥的一听就很麻烦,结果却是咱们三郎想出来的法子,这么聪明的三郎生在咱们老宋家了,真是祖宗保佑呀!”
他刚说完这话,宋声的二伯宋老二也说道:“可不是嘛,下午听那个官差说完,我都以为是祖坟冒青烟了哈哈哈哈。”
最高兴的莫过于宋老三这个亲爹了,满脸都是欢喜的说道:“我儿真给咱们宋家长脸!肯定得叫人家羡慕的恨不得把自个儿子回炉重造哈哈哈!”
几个伯母和哥哥嫂子也都十分高兴,毕竟这可是有一百两银子呢,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笔巨款,有了它,他们穷苦的日子可能就过到头了。
旁边的陆清从今天下午开始嘴角上的笑就没下来过,不过他翻来覆去就只会夸相公真厉害,相公好厉害,相公真是太厉害了!
不过这一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张杏花把全家人一起叫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他们表达自己的欣喜之情然后得瑟一下的。
张杏花道:“咱们家最聪明的就是声儿了,今天下午声儿跟我商量,这一百两银子拿出来二十两给大家置办冬衣和被褥,剩下的八十两,声儿说想试试烧炭。我觉得听声儿的准没错你们觉得呢?”
“烧炭?可是炭那么贵,就算这一百两银子再多,那也不经花呀。”
宋老大以为张杏花说的烧炭是自己买炭来烧,毕竟冬天冷,烧炭取暖也是正常的。
张杏花道:“不是,我刚才说的烧炭,不是我们自己买炭烧,而是我们自己烧炭出来用。”
张杏花这话一出,全家都呆住了。
怎么感觉今天的日子这么玄幻呢?娘是不是糊涂了?那炭能是说烧就烧得出来的?
要是都会烧炭,那谁还买炭?这价格早就不知道便宜成啥样了。
“娘,你咋净说梦话呢?你这说的还不如拿着八十两银子去买炭回来烧呢。”宋老二说道。
张杏花瞪了他一眼,“你们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这个烧炭的法子是声儿提出来的,声儿,你来跟他们说说你的想法。”
张杏花之所以会同意宋声让他试一试烧炭的方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次徭役的事情,让张杏花看到了宋声这个孙儿的能力和头脑,对他越发有信心了。所以宋声提出来的要求,她都盲目支持。
宋声道:“这个烧炭的办法是我以前在一本书中看到的,我今天又仔细琢磨了一下烧炭的步骤和各个程序需要把控的时间,想要试一试,如果成功了,应该能烧出来一些白炭。”
宋声没敢说是银丝炭,这个名字听起来跟银骨炭太像了。说出来不仅大家不相信不说,可能还会质疑他这个决定。所以他暂时就管他要烧的碳叫做白炭。
银骨炭就是白色的,他说是白炭,家里人最起码有个印象,觉得白炭是种好炭。
听到宋声说有烧制白炭的办法,大家惊讶过后便是惊喜,毕竟今天令大家惊讶的事情太多,现在说试着烧制白炭的事儿,大家的接受度反而高了许多。
宋老大最先表态道:“我听三郎的,三郎是咱们家最聪明的人,听他的准没错。”
这一百两不就是他挣到的吗?想想平常人家得攒多少年才能攒够一百两?而且县令都夸他有才有头脑了,所以宋老大一开始盲目相信宋声这个侄子。
宋老大表态之后,宋老二也道:“我也没意见,三郎需要我们帮忙做啥只管说,大伯二伯都支持你。”
至于宋老三更不用说了,他现在对宋声就是无条件支持。
家里的三个顶梁柱都表态了,其他人就更没什么意见了。
反正宋声的意思只是拿其中的八十两作为启动资金去研究烧炭的事儿,剩下二十两银子会给全家人买冬衣和被褥,光这一点就够大家高兴的了。
看全家都支持他去做烧炭的事,宋声心里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本来他就是怕大家心里会有意见,所以先征求了奶奶张杏花的同意。
没想到除了奶奶之外,家里的其他人也无条件支持他。有了家人的支持,他更有信心了。
说起来他刚打算要烧制白炭,县令大人刚好给他奖赏了一百两银子,就像是把瞌睡送来了枕头,一场及时雨一般,让他刚好有了启动资金。
不过这个炭也不是那么好烧制的,前期的准备工作就有很多,好多事儿都得靠家里人帮他。
首先就是取材,炭是用木头烧制出来的。还好他们村子后头不多远处就是山,平时村里的人经常在山上捡柴火,树木可以直接从山上取。
从山上砍下来的木头得劈成规定的大小才成,长了短了或者粗了细了都不行,而且具体的数量也有严格要求。
今天正在下雪,不方便上山砍柴。家里的木柴也不太多了,还是在等天晴的时候上山去砍柴才行。
这件事交给了大伯和二伯两个人,他们负责去砍柴,大概要一百根加起来有三尺长左右的尺寸。这只是第一步,等第一步准备完之后,宋声再准备进行下一步。
“奶奶,大伯母二伯母,家里买冬衣还有被褥的事就交给你们了。”宋声道。
林氏和赵氏很高兴,他们喜欢这个活。
说完这个事,宋声想起来今天县令大人还赏了三匹绢布给他。
本来作为读书人,奖赏东西应该是奖一些比较风雅的东西比较合适,比如说一幅字或者一幅画之类的。
但卢钰会赏他银子和绢布作为奖励,除了爱才之外,还有就是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和鞋子,像是很缺钱的样子。所以他专门挑了这两样派人送了过去。
不得不说,卢钰还是很擅长揣摩人的处境与需求的。
他送来的这两样东西,银子是通用货币,比什么都管用。而绢布做出来的衣服穿上更暖和更舒适,价格要比之前陆清看上的九稯布还要贵上一倍多。
他们这些农家人哪里买得起绢布,所以说卢钰赏赐东西也是花了些心思的。
一共三匹绢布,宋声把其中两匹给了大房和二房,剩下的那一匹拿回房给了陆清。
大伯母和二伯母高兴的合不拢嘴,这个侄子真是没白疼他,有好东西不藏着掖着,舍得拿出来给她们用,这让她们对宋声打心眼里喜欢。
而陆清这边,相公挣了这么大的脸面,别的不说,估计这事明天就传开了,到时候他走到哪儿都脸上有光,别人只有羡慕的份。
马上就有冬衣穿了,还能再加一床新的被褥,想想就很开心。
尤其是宋声还帮他留了一匹绢布,是他很喜欢的颜色,陆清高兴的一下子扑进宋声的怀里,嘴里一个劲儿的喊着相公,像极了扑人怀里撒娇在等人撸毛顺毛的小猫。
宋声被蹭的心痒痒,他一把将陆清打横抱起放到了床上,晚上照旧响起了吱呀吱呀的声音,随着外面的雪花一起传入风中。
这次做的时间有点久,陆清的腿都酸了还没好,可是他太高兴了,对于相公的要求一概应允,让他第二天早上腿都是软的,根本没能起来做早饭。
后半夜的时候雪就停了,宋声早上起来的时候积雪不厚,这次陆清没被他吵醒,他实在是太累了。
宋声穿好衣服后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然后把被角给他掖好,直接去了灶房做饭。
他打开米缸看了看,里面的米已经快见底了。从鸡窝里摸了两个蛋出来,他把鸡蛋洗了一下,然后敲碎磕到了碗里,用筷子将蛋清跟蛋黄搅匀,把水烧开后下在了锅里。
鸡蛋碎碎汤煮好之后,他把热好的饼子拿出来,就着鸡蛋碎碎汤快速吃完就去上学堂了。
早上没有多做点带着当中午饭吃,到了晌午的时候宋声只能在食堂吃了。
好在他今天带了钱,食堂的饭虽然没有外面小摊卖的好吃,但胜在便宜。
宋声花了三文钱吃了一大碗素面,就是素面有点干,里面只有白花花的面条,夹杂着几根5根手指头就能数过来的青菜,只放了少许的盐,有点咸味儿,吃着十分寡淡。
好在送了一碗面汤,宋声快速吃碗面条,然后喝一碗面汤压了压。虽然面不好吃,但喝完汤全身暖融融的,下午才有力气学习。
今天交了策论,夫子晚上应该还会布置其他的课业,宋声如今的经辩进步很大,如果策论也还可以的话,估计下一步夫子可能就要给他们安排诗词写作课业了。
不过这次却没有如宋声所想,晚上确实有其他的课业,不过还是一篇策论,只是这次的主题变了,不再是说民生的,而是有关于军队方面的。
宋声对军队的事情了解不多,还是得多借几本书看看了解一下军队相关制度和现状才行。
大概夫子也知道,他们都不怎么接触军队的事,所以这篇策论给他们的时间比较长。
宋声一边翻书查资料一边想要了解一下景朝的军队制度。
一般知道关于军队事情的人,大多都是有官职在身,而宋声认识的有官职在身的人,只有卢钰一个。
宋声打算找个时间去拜访一下卢钰这个县令,跟他打听一下关于军队的内容。
这边宋声去上学堂后,陆清也没醒。
一直等到玉哥儿过来叫他吃饭他才醒。
玉哥儿等他醒来之后打趣道:“这么累吗?到现在都还没起,不是都说只有累坏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吗?”
陆清也不害臊了,他嗔了玉哥儿一眼,说道:“等你成亲了之后我看你还说不说得出这种话。”
玉哥儿一听这话咧嘴笑了笑。
陆清吃完饭之后大嫂二嫂我准备去城里买布料做冬衣,顺便买几套被褥回来。
问陆清去不去,陆清很想说去,他想挑一个颜色好看的。
但他刚走几步,就觉得后面难受的紧。最后忍着脸红拒绝了。
大嫂二嫂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陆清是怎么回事,她们笑呵呵的让陆清多注意休息,然后一起顶着寒风去了城里。
陆清脸上只有一个大大的窘字。
晚上宋声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的小夫郎没有往日对他的热情了,而是对他板着个脸。
宋声反应过来陆清再跟他闹别扭,便走上前去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清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清是个心软的,尤其是对宋声。
宋声对他这么温柔的关心,他连一刻钟的时间都抵挡不住。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相公只是在床上叫他清清,现在没人的时候私底下也开始叫他清清了。
每次一听到这个称呼陆清都会脸红。
他转过身,努力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冲着宋声道:“相公,都怪你,害我今天被大嫂她们笑话了。”
宋声不明所以,家里人相处一向很好,怎么会笑话他?
还没等他问原因,就听他的小夫郎一副羞羞怯怯的跟他商量道:“相公,你下次能不能别要的这么凶了,我、我今天早上都没起来,一直睡到吃饭的时候才起,还是玉哥儿来叫的我。而且、而且今天一天那里都不大舒服。”
宋声这下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了,昨天晚上的确是他孟|浪了。
他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现在还疼吗?”
好男人就要积极认错,但陆清没想到相公会因为这种事直接跟他道歉,惊讶之后他赶紧说道:“不、不疼了,就是有一点不大舒服而已。”
相公弄|里面的太多了,导致他今天一天都得夹着尾巴做人,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宋声自从开了荤腥之后食髓知味,一次比一次闹得凶,他确实有些过分了,这会儿也反思道:“清清,我下次不会这样了,以后你说停咱就停,好不好?”
陆清傻乎乎的信了,然而等到下一次他真的喊停的时候,对方每次都说等一下再等一下,结果就没有结果了,因为后面他完全睡着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
晚饭吃过之后,宋老大来找宋声,说是让他砍的柴都已经按照他要求的尺寸弄好了,问他接下来一步该怎么做。
宋声没想到大伯的效率这么高,宋老大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劈柴劈惯了,所以让他干这些活得心应手,就快很多。
柴准备好之后,下一步就是装窖了。
第030章 第 30 章(捉虫)
装窖之前, 还得等着窖先砌好。
宋声的二伯特地找了个村里会建土窖的陈三叔来帮忙。
土窖建造的第一步就是取土块,这个土块是有讲究的,太大太小都不行, 大小一定要适中,这个主要看建土窖的人的经验了。而且还要是干燥的土块, 软硬度适中的最好。
陈三叔经常跑着给人家建窑, 这个土窖他也会建,经验很丰富。
不过像他这种活不是白帮忙的,虽然是一个村的,但建土窖这个活不比其他的活简单, 说白了人家是个技术工, 得给些辛苦钱。
张杏花给宋声预留了八十两银子来支持他研究烧制白炭, 所以给陈三叔的辛苦钱还是有的。
这八十两银子宋声直接交给了陆清保管,原先赎徭役的时候家里面没钱, 陆清还把他的八两嫁妆钱拿了出来, 张杏花当时说只当是借的, 等以后有钱了还他。
宋声把这八十两给陆清保管的时候跟他说道:“里面有八两是还你的嫁妆钱,你记得拿去放好。”
陆清却道:“相公,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虽然现在有了钱,但以后相公还要读书,有的是需要花钱的地方。这八两银子我就先不拿了, 还是都给相公用来研制烧炭吧。”
这炭不知道要烧几次才会成功, 中间的消耗肯定要投进去不少钱。
宋声闻言把钱袋子放进他的手里, 说道:“这里面是八十两, 都给你保管。你的那八两嫁妆银子先拿出来,你自己放着, 还剩下七十二两够我用了,这也是奶奶的意思。”
陆清没想到张杏花这个奶奶竟然这么开明,一点都没有乡下老婆婆的寒酸苛刻劲儿,说是借的就是借的,有借有还。
陆清默了默,也好,他就先把自己这八两银子单独收起来,万一以后相公需要钱,可以拿来应急。
他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又问了一遍:“相公,这剩下这么多银子真的全都给我保管吗?”
宋声道:“嗯,都给你保管。之前就说过了,以后我挣的钱,都给你拿着。清清以后就是我们这个小家的当家夫郎了,我会给你挣很多钱回来,都给你花。”
宋声说的话直白又朴实,陆清只觉得心里暖的不像话,像吃了蜜一样甜。
乡底下娶夫郎的人家,有哪家当家的愿意把钱全都上交给自家夫郎保管的?自己不把钱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藏的严实实的就算好的了。
而且完全没有收入的夫郎想要花钱还得跟婆婆或者丈夫要。哪像他家相公对他这般好,七八十两银子说给他就给他了。
“好,那这钱就由我给相公保管着,相公如果有需要用钱的话就跟我说,我给你拿。”陆清道。
“嗯,都听你的。”
陆清觉得相公真的是除了在床上过分了些,其他哪哪都好。不,是最好。
陈三叔看了地方,选了个离宋家不太远的地方建土窖,就在村子西边一个地方。
砌土窖是个手艺活,讲究的是一气呵成,中间不用翻工,如此便是个中高手。
陈三叔的手艺还算可以,虽然没有一气呵成,但中间翻工只做了一次,技术还算老道。
这几天天气好,没有大风,之前下的雪也都化了个干净,整个土窖建好大概花了两三天的时间。但土窖建好之后不能马上投入使用,还要再等完全凝固,尤其是底下部分,如果不够稳定,很有可能就会塌陷。
这几天宋声依旧在忙着去学堂上课,家里张杏花带着两个儿媳妇儿和两个孙媳妇儿以及陆清、宋玉一块给家里的人做冬衣和鞋子。
人手多,衣服就做得快。
不过两三天的时间,衣服就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一人一身,每个人都有。
等到家里每人都换上了一身新的冬衣后,大家都乐开了花。
宋老大,宋老二和宋老三看着身上崭新的冬衣,齐齐把宋声又夸了一遍。
还有宋峰和宋成这两个,他们俩已经好几年没穿过新衣服了,一般都是往下轮着穿,宋峰穿宋平的,宋成穿宋峰的。
大伯母和二伯母面上也都是笑容,早些年嫁过来的时候宋家更穷,那时候条件比现在还差,平时都穿粗布麻衣,就连粗布麻衣也都是补丁,算起来她们也好久没穿过新衣服了。
全家大概只有宋声的衣服能多个几件,这还是因为宋声是读书人,在学堂读书要经常跟同窗一起出去,若是再经常穿着别人的旧衣服不大好。
前几天陆清用自己攒的钱给宋声做了一件冬衣,这次就没有给宋声做。
主要是宋声觉得这种冬衣虽然被叫做冬衣,但实际上里面没有棉花,不过放了一些麻布和动物毛等填充物进去,也起到了保暖的效果,可没有棉花更保暖,再给他做一件也是浪费。
宋声打听过,宋家村这一片根本没有种植过棉花,甚至连种子都没有,他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知道什么是棉花。
他打算回头有机会去府学了打听一下,看看有没有人见过哪里种的有棉花,看能不能弄些种子回来。
宋声在想着棉花的事情,宋家一家子却还没太从县老爷赏赐宋声的事情里缓过来。
那天县里官差来的时候,村里大部分人都瞧见了。一开始大家吓得不行,以为是宋家犯什么事儿了。后来听见官差说宋声立了功,县老爷奖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和三匹绢布,酸的牙都要掉了。
尤其是刘翠琴,她向来跟张杏花不对付,两个人是从一个村嫁过来的,从小就认识,她性子好强,什么都要跟张杏花比,必须得高她一头心里才舒坦。
张杏花死了丈夫成了寡妇,她心里不仅没有同情,甚至有些恶劣的想着自己家庭美满,丈夫儿子都在,比她强多了。
如今听说宋声得了县老爷的嘉奖,心里酸的当天晚上连饭都没吃几口。
小儿子过来说要吃肉,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说道:“人家的儿子就能读书上县学,你怎么就那么笨?连个书都不会读!现在人家还得了县老爷的青眼,你瞅瞅你,一天天的无所事事,像什么样子!”
不过村里的人酸归酸,他们村里出了一个被县老爷夸奖的人,说出去也是有脸面的。
尤其是姓宋的人家,宋声也姓宋,四舍五入他们都是一家人,说的仿佛宋声真是他们家的人一样。
这几天宋家的人出去可有脸面了,尤其是宋老三,腰杆挺得笔直笔直的,前几日服徭役受的苦好像不存在一般,整个人精神的不行。
别人只知道宋声得了县老爷嘉奖,却不知是因为什么受到了嘉奖,所以跟宋老三打听的人很多。
一到快吃晚饭的时候宋老三就出去溜达去了,这个时候旁人总会问起宋声,宋老三笑的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块儿,露出两排有些泛黄的牙齿乐呵呵道:
“我们家三郎呀,那个脑子就是跟别人不太一样。他的想法旁人都想不到,就连县老爷都来急匆匆的看我们家三郎做出的那个东西呢。”
一旁的人问道:“县老爷还亲自去啦?宋老三,你见过县老爷长啥样不?”
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从来没见过县老爷长什么样,大家都很好奇。
宋老三装作高深的样子道:“我当然见过!不过嘛,那天我站的远,只看见了一个背影。县老爷看着挺年轻的,高高瘦瘦。我们家三郎就在他旁边站着,两个人还站得特别近在那说话呢。”
“你们家宋声真了不起啊,现在都能跟县太爷说上话了。”
“是啊是啊,不像我们家的臭小子,从小就只知道玩泥巴,现在长大了,连大字儿都不识一个。”
大家又开始七嘴八舌的夸起宋声来,这是宋老三最爱听的话了,他就爱听别人在夸他家宋声多么多么优秀,夸他生了个好儿子。
……
陆鸣这边回去之后赶紧把这个消息跟家里人说了之后,姜氏高兴的满脸都是笑意,晚上都多吃了一碗饭。
她一向心疼陆清这个外孙,如今看到他嫁过去后宋家越来越好,跟陆寻夸道:“谁说咱们家清哥儿是个小扫把星了,我看呀,这明明就是个福星。你看他嫁过去之后,这宋家日子过得是不是越来越好了?”
说完她又道:“一真大师算的就是准,改天我再去一趟,让一真大师给算算你二哥啥时候能成亲。”
陆寻也高兴,宋声这个郎婿也算他们陆家半个儿,如今他受到县太爷的嘉奖,他们陆家也沾光。
被县太爷嘉奖这可是件大事,一天的时间就传遍了几个村。
之前一直说陆寻是个扫把星的人家现在看到他都变得客气了许多。
人家陆家和宋家可是亲家,这宋声可是得了县太爷的青眼的,没准以后有啥事还能仰仗人家帮忙说句话呢。
就连嫁到上西村的宋英都知道了,娘家弟弟一下子得了县太爷的奖赏,婆婆和丈夫对他的态度都转变了许多,即使没有生个儿子出来,她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
至于宋冬就更不用说了,一向是个扶弟魔的她,每次拿东西回娘家都要被婆婆唠唠叨叨的嘟囔好几天,这次婆婆竟然主动给她准备了东西,让她带回娘家去亲家道个喜。
不过被宋冬拒绝了,弟弟得到县太爷的嘉奖她固然高兴,这是件好事,她知道就行了,还不至于专门跑一趟去道个喜。
若是弟弟考中了秀才,那她才要赶紧回去道喜呢。
宋声知道这两天村里都在议论他县老爷嘉奖的事,就连夫子都知道了。
今日下学的时候夫子特地跟他说莫要被眼前的一点儿小赢小利迷了眼,切不可骄傲自大之类的。
夫子想起原主十岁时被人夸做神童的事儿,可不就是跟现在境遇十分相似。八年前的原主就是因为名声远扬后心境发生了变化,导致之后泯然众人。他就怕现在的宋声学业好不容易有些起色,又重蹈曾经的覆辙。
宋声再三保证自己绝不会因为这点嘉奖就飘飘然,忘了自己读书的初衷。
夫子这才放心不少,最后语重心长地说:“乱花渐欲迷人眼,你啊,要记住,你的目标是读书参加科举成为国家栋梁,切记千万不要被这个通往成功路上的鲜花迷了眼睛。”
宋声郑重的行了个礼,说道:“学生谨记。”
这件事情之后,宋声更加专注的读书。每天都在学堂跟家两地往返,如此几天之后,他突然请了两天假。
之前建好的土窖能用了,他白天上学都没空,只能请了两天假来研究烧制白炭的事。
白炭的烧制第二个步骤就是装窖。装窖可不是把砍好的木柴直接放进去就行了,这个放法也是有讲究的。
首先要把之前弄好的木柴按尺寸进行分类,把长六尺的的木柴竖立在窖中间,然后把四尺半长的木柴沿这土窖的四周一根挨一根的紧密立在窖壁上,一定要立得牢固一些。
最后再用差不多长为四尺和三尺半的木柴把土窖的空隙塞实,而且所有木柴都要把小头朝下,大头朝上放置,做成里宽外窄的样子。
土窖有些大,需要的木柴也多,宋老大他们怕木柴不够用,专门多劈了好多存在了柴房里。
然后按照宋声说的摆放木柴,几个人一块帮忙摆了小半天才弄完。
第三步是十分重要的一步,那便是筑窖。这个筑窖跟陈三叔砌窖可不同,这要把窖的四周用湿土糊一遍,外面做成一个形似棺材的窖身,窖顶做成棺材盖的形状,在窖身前面的外侧部位留两个一尺左右的小门,窖身里侧的部位留一个三尺左右高的门,窖顶两侧要留十一个孔,窖尾还得立两个烟筒。
烟筒是让陈三叔砌土窖的时候就砌好的,这会直接就能用。
这些准备工作做好之后就要进行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一步了,那就是点火。
这是烧制白炭的重要一环,如果这个烧火的过程没有控制好,有可能会烧成灶炭,也有可能连炭都烧不出来。那这么多木柴就全都烧废了,一切就得从头再来。
宋声让宋成把先用准备好的干柴拿了过来,然后放在窖尾大门里,开始用火石点火。
点火之后中间得烧一天到两天的时间,这个中间火不能灭,得有人看着。
宋声请了两天假,明天不用去学堂,他道:“今天晚上我在这里看着火,你们先回去吧。”
看现在日头很盛,万里无云,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而且这个地方背风,晚上只要一直添柴看着火,应该没什么问题。
宋声话刚说完,陆清立刻说道:“相公,晚上天冷,我陪你一块。”
宋老大在旁边道:“晚上你们都回去睡觉,我来看着火。夜里外面冷,你俩这身子骨,惹上风寒可怎么得了。”
现在在宋老大这个大伯眼里,宋声金贵的很,这可是他们宋家的金疙瘩,哪能干这种烧火的粗活?
而且夜里寒凉,还得熬一两晚上,要是染上了风寒,估计他老娘连带着家里的其他人都得把他教训一遍。
宋声二伯也在,他道:“你大伯说的对,我们都在这呢,哪能让你们在这里烧火,我俩在这轮换着吧,上半夜就你大伯来,后半夜我来,中间烧火有什么注意事项,三郎你给我们说说。”
宋声想了想,同意了大伯二伯的建议。不过这两晚上他也不好睡,过两个时辰就得来看一遍。
他叮嘱道:“那大伯二伯,就辛苦你们了。这个火不能停,还得时刻看着点。等烧到窖顶那个孔开始冒火的时候,要立刻用湿土封实了,一直到窖顶十一个孔封完。到时候孔快封完的时候如果我不在,记得提前叫我。”
宋老大和宋老二没想到烧个火还有那么多讲究,读书人就是懂得多。要是让他们烧火,他们就只会往里面填木柴,别的啥都不知道。
建土窖的这个地方在宋家村后方的背坡上,就在宋家村西边,从村子西边的小路直接过去,大概需要两刻钟的时间。
白天宋家几个男丁都在土窖旁边忙着用茅草和木头搭建一个简易的临时休息屋,张杏花给他们准备了两床被子,怕他们晚上冻着了。
头一天晚上很顺利,宋声只睡了半个觉,心里放心不下,二半夜的时候他穿着衣服出了门,到了土窖的地方看了看。
后半夜是二伯宋老二在看着火,宋老大已经在旁边的茅草小屋睡着了。
看到宋声过来,他小声道:“三郎,你咋过来了?天这么冷还出来,这火没事,我都看着呢。”
宋声道:“我心里担心,睡不着,干脆过来看看。”
他起来的时候小心的很,没多大动静,就怕把陆清惊醒了。
他看了看火,窖顶那十一个孔都还没冒火,应该要等到白天或者明天夜里了。
宋家这一系列的动作瞒不过别人,村里人消息灵通的紧,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知道。
宋声带着一家人忙着烧制白炭的同时,村里人也在打听宋家人在做什么。
天冷了张杏花很少去河边洗衣服,她出去的次数也少,别人很少能碰到她。
这天早上张杏花刚好去村东头宋三嫂家里买豆腐,出来的时候碰到村里的周婶儿,周婶儿叫住了她,打听道:“杏花婶子,我听说你家宋声最近在家里捣鼓着烧炭呢?是真的不?”
宋家跟周家平日里关系不赖,周婶子跟她打听,她也不好瞒太死,但也不能说那么具体。
她道:“老周家的,我也不瞒你,三郎确实在琢磨着烧炭的事。你也知道,我们家三郎啊,他读书多,想法总跟别人不一样。我跟他爹都劝他不要弄这个什么劳什子的炭,他非不听,这县太爷好不容易奖赏了一百两银子,为了折腾这个炭哪,钱都快花没了,我这个愁的呀!”
张杏花说的半真半假,也没透露出什么其他的事情来,不过证实了宋声的确是在琢磨烧炭的事。
他们家在村里最西边,按理说干什么事村里边的人是不会这么快知道的。
但毕竟之前建土窖时请了陈三叔过来,村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一天的时间,全村都知道他们家要烧炭了。
虽然宋声是县太爷都夸奖过的人,但烧制炭这个事情,大家压根不信他能烧制出来。
那要是随随便便就能烧出来,那炭不就烂大街了?咋还会这么贵嘞?
而且人家烧制炭的都是大家族,这秘方可是人家家族吃饭的家伙,都是握在人家自己手里的,哪能随随便便就泄露出去?
有些等着看宋家笑话的惯会说风凉话,尤其是王婶子,经过上次的事情她已经彻底撕破脸皮了,这会儿正跟人家悄悄议论道:“我站在远处看了,就那么大点一个土窖,弄的跟个棺材似的,这能烧出什么炭来?”
旁边有人道:“也不一定,县太爷都夸宋声有头脑,说不定真的能烧出炭来呢?”
王婶子又道:“能烧出来炭那也是灶炭,几文钱一斤,值当花钱专门建了个土窖弄?我看县太爷就是看错人了,他赏的那一百两银子,估计都花的差不多了,可真是败家子儿!”
这不就是在说县老爷眼神不好?
旁边人看她说的越来越过分,也觉出来味不对了,慢慢离王婶子远了些。
万一人家宋声真的捣鼓出了好炭呢?都是乡里乡亲的,买起来肯定要便宜不少。那可是县太爷承认过的,说宋声脑子聪明,县太爷的话在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心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这边的宋声压根没在意村里的传言,他一心扑在烧白炭上,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等到第二天晚上的时候,窖顶的孔终于开始冒火了,宋老大和宋老二一直记着宋声的嘱咐,看到冒火的那一刻,立即用湿土封实了,一直到窖顶十一个孔封完。
封完之后宋声赶紧道:“大伯二伯,在窖尾大门这里放一部分湿木柴,一定要塞满中间的空隙,塞完后赶紧把大窖门和小窖门都封牢,千万别松动了。”
今天晚上是关键时期,宋平和宋峰也来帮忙了,这会儿听见宋声说的,赶紧帮忙把大小窖门封牢。
下面只需要静等着木柴的火烧尽,然后出炭上衣就行了,不过出炭上衣也有具体的注意事项。
一旁的宋平忙的脸上都染上了黑色的炭灰,这会儿看大家都在旁边等着闭火,他忍不住问道:“三郎,这真的能烧出来炭吗?”
这句话一问,其他人都看着宋声,虽然他们支持宋声的想法,但他们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这会儿都在等着宋声给一个准话,让他们有些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