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第 91 章

    宋老二一听儿子出事了, 着急的赶紧问道:“出啥事儿啦?四郎怎么了?”

    陆鸣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说道:“之前听说有一批官盐失踪了,最近官府在严查水上的船只。具体的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只是听说有好几个在船上的人都被抓了。我之前听说宋成也在跟着船跑,就去打听了一下, 还真有他。”

    宋老二一听, 腿软的都站不住了。

    听陆鸣这意思,好像跟这失踪的官盐有关系。

    那可是官盐呀,要是走私的船偷运盐,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张杏花听到这个消息, 眼前一晕, 说道:“四郎怎么如此糊涂啊!不是说只是跟着船上运一些货物吗?怎么就跟官盐扯上关系了?”

    “三郎, 你有没有办法救救四郎啊!”宋老二这话都带着颤音,好几十的人了, 这会儿却急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二伯母赵氏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 他们二房只有宋成这一个儿子, 以后还要靠他延续香火呢,怎么就会摊上这种事儿呢!

    宋声心里也十分震惊,他还没有放假的时候就听过陶丰说官盐失踪的事,难不成小舅舅说的就是这一批官盐?

    怪不得他最近眼皮直跳,一听说宋成去干跑船的活儿了,就多问了几句, 跟着同村的人去应该问题不大, 所以他也没想过宋成会扯到官盐的事上。

    他定了定心神, 这会儿全家都慌了神, 他不能慌。

    现在奶奶和二伯都把他当做家里的主心骨,只要他不慌乱, 他们就能定下些心。

    他道:“奶奶,二伯二伯母,你们先别急。我这就去城里打探一下情况。事情还没弄清楚,四郎肯定是被无辜牵连的,说不定没那么严重。”

    转头他又对陆鸣说道:“小舅舅,咱们一块回城里,路上你仔细跟我说说这件事。”

    当务之急是必须要先弄清楚宋成究竟是犯了什么事被抓到了牢里,才好想办法救他。

    陆鸣道:“那咱们赶紧走吧,我打听这件事的时候也是着急,没问太清楚,等到了之后咱们再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雇的牛车还停在门口,刚好一块把咱们送过去。”

    “我也一起去。”宋老二道。

    宋成是他的儿子,从小到大儿子是什么性子他了解,反正他是不相信儿子会做出贩盐的事情来的。

    宋声同意了,二伯如果不跟着去看一看,在家里等的也心急,还不如让他一道跟过去看看是啥情况。

    “成,那二伯,咱们一块过去。”

    走的时候二伯母赵氏拽着宋声的手哭着道:“三郎,求求你了,一定要把四郎救出来。二伯母以后给你当牛做马,干啥都行,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没了,我也活不了。”

    他们二房一子一女,宋英婚姻不幸,遇上了程度这个渣男,已经受尽了委屈。现在唯一的儿子,又遭遇了这种事,她怎么这么命苦啊!

    宋声赶紧道:“二伯母,你说什么见外的话。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四郎带回来的,以后这种话就别再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四郎也是我的弟弟,我怎么会放任不管呢?”

    二伯母赵氏听完这话,心里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三郎淳善,他们家就这么一个出息的孩子,家里人都是本分的庄稼人,啥事儿都不懂,只能指望三郎了。

    宋声让家里人好好安抚一下二伯母他们,然后带着二伯跟着陆鸣去了城里。

    出门的时候,陆清让他稍等一下,去了屋里取了一袋银子给他。里面是他们剩下的钱,大概有一百两。

    不光是陆清,张杏花也进屋拿了钱出来给宋声,说道:“三郎,这钱你先拿着。要是四郎真的进了大牢,那肯定得花不少银钱。你多带一点钱,总会用得着的。”

    宋声拿着两包银子,心里沉甸甸的。

    “奶奶,你放心,四郎一定会没事的。”

    出了门之后牛车一路疾行,这会儿也顾不上牛车行的快了,宋声刚才也只是在长辈面前装的淡定,现在刚上路,他就心急如焚的想赶紧去打听打听情况。

    “麻烦再快一些,我们赶时间,到时候给你加钱。”宋声对前面赶牛车的人说道。

    这会儿也顾不上牛车一路颠簸了,这样能赶紧到城里,其他都无所谓。

    前面赶着牛车的人一听这话,赶着牛车的鞭子都挥得更频繁了。

    陆鸣雇的这个赶牛车的车夫是个老手,以后加快速度,不多时就到了城门口。

    进了城之后他们连铺子都没去,直奔衙门口打听情况。

    家中有谁要是被下狱,如果不是涉及到什么机密的事,一般都是要告知家中人的。报信的官差还没来到宋家村,陆鸣就先一步跑回去跟他们说了。

    宋声来到衙门口,看到一个官差,走上前问道:“劳驾,我想问问官差大哥,听说今天抓了一批人进了牢里,其中有没有一个叫做宋成的?”

    官差腰间别着刀,瞅了他一眼,看到一副书生打扮,说道:“宋成?是有这么一个人。你是他什么人。”

    宋声赶紧道:“我是大哥,听说了消息之后赶紧过来了。是不是要给他交一些伙食费?”

    一般被下了牢狱的犯人平时的伙食可不是免费的,每个月家里都得交固定的钱过来,不然他们在牢里就没饭吃了。

    也有那些找不着家人的,官府就得免费给他们供饭吃。当然这些吃的只是能够温饱而已,这是条件很差,跟猪食差不多。

    宋声这会儿过来给里面的人交伙食费,官差点点头道:“那你跟我来吧。”

    宋老二跟在宋声后面,一句话都不敢说。他是个大老粗,这种跟官差打交道的事,那根本不知道该咋说。

    官差看了宋老二一眼,冷着个脸道:“站住!你是什么人?官衙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宋老二吓得瑟瑟发抖,他平时连官差都没见过,这会儿官差冷着脸说话,他怕的不得了。

    宋声道:“他是宋成的爹,我们一块来给他交伙食费的。”

    官差仔细看了看他们的户籍册,这才让他们进去。

    官差把他们领到了衙门专门给犯人交钱的地儿就走了。负责收钱的官差核查了一下户籍册,然后道:“宋成是吧,先交一个月的吧。一共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宋老二忍不住惊讶道。

    平时一个人一个月的伙食费哪有那么多,而且还是在牢里,能有什么好饭?二十两,都够他们普通人家吃一年了。

    “怎么,你有意见?”官差不客气的道。

    人家是官,民不与官斗,宋声明白这个理儿,现在钱都是次要的,只要能把四郎救回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从荷包里拿出了三十两银子,道:“官差大哥,这里面一共三十两,两位大哥平日里办案也辛苦,这多出来的十两银子就当是孝敬两位大哥的。”

    看到宋声这般懂事,两个官差意思意思然后收下了。他们两个这伙儿可是个肥差,谁家来交钱的不巴结他们,给的多,里面的人才能过得好。要是给的少,里头的人还指不定会过成什么日子。

    见他们收了钱,宋声这会儿低声道:“两位大哥,麻烦你们平时有空的时候多看顾一下我这个弟弟了。”

    “好说好说。”

    收了钱就是好说话,何况宋声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一般过来交钱的家眷都是求他们对里面的人好一点的。

    交了钱之后,宋声又道:“两位大哥,不知道我能否去探望一下我弟弟,家中人实在是担心的紧,我就去跟他说几句话,可好?”

    一听这话,两个官差就算收了钱,也依旧给拒绝了。

    “现在这批犯人都是重点看押的,没有县太爷的命令,一概不许探望。”

    宋声早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贩卖私盐这么重要的事,肯定不会像一般的小偷小盗事件那么松泛。

    宋声想进去看看宋成,顺便问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事情,只有听到宋成亲口说,才能理清楚他到底犯了什么事,也好对症下药,想办法救他出来。

    宋声并没有向这两个官差打听多余的事情,而是带着宋老二直接出去了。

    等出了衙门之后,跟在外面等着的陆鸣会合了。

    陆鸣见他们出来了,赶紧问道:“怎么样?到底是怎么回事?打听清楚了吗?”

    宋老二也道:“三郎,你刚才咋不问问那两个官差四郎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啊?严重不严重?”

    他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但又不敢说话。生怕说错了什么惹得官差大人发怒,再牵连到了里面的宋成。

    宋声道:“那两个官差估计知道的也不太多,而且跟他们说话还在使银钱。四郎这个事上要花钱的地方肯定更多,二伯你先别急,我现在去县令大人府上打听一下情况,回来再与你们说。”

    刚才在里面,他不好直接去找卢大人询问情况。听说这次被下狱的人有十几个,其他人家中稍微认识一些人的,估计都会找门路去求见县令大人。所以他不能直接莽撞的求见,还是私底下去拜见比较好。

    之前他几次进出县令府上,多少也有些来往,借着这个面子,只能先厚着脸皮上门问问情况了。

    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快到午饭的时辰了,卢大人一般都是回家吃中午饭。

    怕只怕这件事牵扯重大,卢大人忙得连回家吃饭的时间都没了。那他就只能等到晚上才能见到人了。

    而且还不知道卢大人会不会见他,但现在事情紧急,他只能这么办了。早点知道情况,就能早点想办法。

    陆鸣道:“那让牛车直接送你过去吧,我跟你伯先回铺子里等消息。”

    宋声应了,然后坐上牛车一路去了县令大人府上。

    崔夫人这两日也没怎么睡好觉,夫君因为官盐的事儿忙得焦头烂额,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过饭了。她心里担心夫君的身体,这几日也忧思甚重。

    听到下人来报说是宋声求见,她有些惊讶,跟一旁的丫鬟道:“宋声?他这会儿来做什么?铺子里的生意不是好好的吗?难道是辣椒用完了?”

    “罢了,先让他进来吧。”

    宋声一路被引进了正厅,崔夫人出来接待的他。

    景朝并没有妇人不能见外男的规定,很多当家主母都是比较厉害的角色,假如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夫君忙不过来,就会代为接待一二。

    况且是在正厅,外面都有做洒扫的丫鬟婆子在忙着,正厅里面也有丫鬟跟管家,并不是两个人单独相处,就没什么。

    “宋声,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宋声行了一个书生礼,道:“夫人安好,恕在下冒昧,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来登门的,想要求见卢大人。”

    “你要见我夫君?那你为何不直接去衙门找他?这个点儿他还在衙门坐班没回来呢。”崔夫人道。

    “去衙门不太方便,所以就想来碰碰运气,到夫人府上叨扰一下了,看看能不能等到卢大人回来。”

    “是何事求见我夫君?你不妨说给我听听,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崔夫人和卢钰两个人对宋声印象很好,人家一个寒门学子走到现在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也算是结个善缘,以后等他真的青云直上了,也能记得他们这点恩情。

    士族逐渐没落,如果以后有寒门士子替他们说话,也能好过一些。

    宋声先感谢了一下崔夫人,然后道:“我来找卢大人,是为了家弟。今日听说他因为犯了一些事,被抓到牢狱里了。声心急如焚,不得已才来找卢大人打听一下情况。”

    崔夫人想到最近衙门抓的人,立刻就想到了夫君最近几天烦忧的事。

    “你弟弟该不会是参与贩卖私盐了才会被抓进去的吧?”

    宋声道:“夫人,家弟是什么秉性,我十分清楚。他是不可能做出贩卖私盐这种违反朝廷律法的事情的。这情况一定有误会,所以我想来跟卢大人打听一下事情的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崔夫人一听,以为他是来替弟弟说好话就夫君放他一马的,脸色直接冷了下来,道:“宋郎君,国有国法,就算是我夫君也不能徇私枉法,私运官盐可不是小事,不是你一句了解他的为人,就能说得清的。”

    “夫人误会了,我不是想求卢大人放我弟弟一马,我是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弟弟心性单纯善良,不可能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我是想求大人能够让我进去见我弟弟一面,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知道,朝廷有法度,私运官盐轻则流放,重则砍头,如果我弟弟真的知法犯法,那大人秉公处理即可,我不会说什么。可是事情一定不是这么简单的。”

    “我还在府城读书的时候,就听一个同窗提起过,说有一批官盐走到运河中间的时候消失了。城里都在流传是鬼怪作祟,但我敢肯定,这批官盐是被人劫走了。官府一时之间没查明情况,又怕上面怪罪下来,所以才让人传出的是鬼怪作祟的流言。”

    “这次大人刚好打到一批走私官盐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这真的是巧合吗?”

    崔夫人听完他的话,越听越心惊。

    这些事情属于官府机密,却轻轻松松的被一介书生推测的八九不离十,崔夫人没想到他如此聪慧。

    “你的意思是,失踪的那一批官盐,就是这一次走私的官盐?”

    “只能说有可能。毕竟失踪的官盐数量庞大,得看这次大人缴获了多少官盐了。如果能够跟失踪的官盐对的上,那就是。如果对不上,可能不是,也可能只是失踪的一小部分。”

    崔夫人太过惊讶,因为这番话,昨天晚上夫君也对他说过。

    现在上头在严查失踪的官盐,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捕获到一批走私的官盐,不知道是好是坏。

    崔夫人思索了片刻,对旁边的丫鬟道:“小翠,你去衙门跟老爷说一声,就说中午我给他备了他最喜欢吃的菜,让他一定要回来用膳。”

    “是,夫人。”丫鬟接了话之后就赶紧出门去了衙门。

    宋声一听就知道今天他能够见到卢大人了。

    “多谢夫人。”

    崔夫人道:“不用谢我,夫君最近也为此事发愁,你向来点子多,希望能帮上什么忙,也好让我夫君不必再为这事忧心。”

    宋声迫切的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他掌握的信息不够,现在当务之急,是一定要去里面见到宋成,从他嘴里才能知道更多的事情,也好对症下药,把他救出来。

    毕竟私运官盐可不是一件小事,一个弄不好就是流放或者砍头。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家里人都是难以接受的。

    看二伯还有二伯母的样子,要是宋成有什么事儿,他俩估计也活不了了。

    这会儿差不多刚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卢钰一直在衙门忙着审问这次抓回来的人,中午本来不打算回来吃饭了,直接在衙门将就将就。

    却听到夫人的贴身丫鬟过来传话,说是让他务必回家吃饭。

    卢钰一听,就知道夫人有什么重要的事找他,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他一定要回去吃饭。

    他起身跟旁边候着的主簿说道:“衙门里的事你先看着点,本官先回去用膳,膳后再过来。”

    说完之后他就下衙回了府上。

    县令一般都有自己的居所,并不住在县衙里。一般只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处理的时候,才会在县衙的后院歇息。

    不过他住的地方离县衙也不远,没过一会儿就到了。

    刚进门,下人就告诉他家里来客人了,是之前来过的书生宋郎君。

    卢钰没想通宋声这个时候来找他干什么,夫人还特地给他带话让他回来一趟,看来这件重要的事情,跟宋声有关。

    一路到了正厅,卢钰刚进来,宋声立刻行了个书生礼。

    宋声虽然表面淡定,但心里很着急。等着的这半个时辰里,他想了无数次可能出现的结果。

    这会儿终于见到了卢钰,他终于露出了几分欣喜的表情。

    他还未曾开口,崔夫人先把刚才他们两个人说的话原原本本跟卢钰说了一遍。

    这会儿不止崔夫人惊讶,就连卢钰都很惊讶。仅仅凭着两件不相干的事情就能推测出这么多,还真是让人讶然。

    卢钰道:“你确定这两件事情有关联?今天上午我审问了几个人,可他们都说不知道船上运的人是盐。就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宋声道:“无故消失的那批官盐,我听说有整整一大船,大人这次缴获的官盐有多少?数量对得上吗?”

    “自然对不上。若是对的上,那这就是失踪的那批官盐无疑了,也就没有那么多让人忧心的事了。”

    现如今,官盐失踪的事已经一步一步上报到了刑部,这件事是在他们宛平的地界发生的,整个宛平的官府都有职责查办这件事。

    现在又在凤坪县的地盘搜到了走私的官盐,他这个县令肩膀上的担子一下子增重了。

    现在不光上头的知府关心此事,就连京城里的一些大人物也都关注着。这件事弄不好,很有可能掀起一股大风浪。

    卢钰最近愁的就是这件事,查来查去,也只是一批普通走私的官盐,数量也不多,再加上审问来审问去,这些人像是统一了口径一样,全都说不清楚。

    可这件事怎么看都透露着怪异,他跟宋声道想法一样,这次缴获的官盐肯定跟那批失踪的官盐脱不了干系。

    “你可有什么办法查清此事?”卢钰道。

    宋声借机说道:“大人,实不相瞒。我家中有一个弟弟就在这水上做跑船的活,我就是听说他也被抓进去了,这才心急如焚的来找大人打探情况。我这个弟弟我清楚,他心地单纯善良,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除非是受人蒙骗,说不准,一直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

    “大人,若是你信得过我,能否让我进去见一见家弟。对于家人他没有戒心,但是看到官差会很害怕。大人审问他,不如我来问他得到的信息要更多一些。”

    卢钰沉声了一下,反正这件事宋声知道的也够多了,只是进去见一个人,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真的能够帮他得到更多关于官盐的信息,也是一些意外收获,说不定能帮他问出一些关于失踪的官盐的消息。

    “行,我可以让你进去见他。但如果你什么都问不出来,后面我就要对他们用心拷问了。到时候有什么后果,你就算来求我,我也不会网开一面的。”

    “多谢大人。”

    宋声想着,只要能够进去见到宋成,肯定能得到新的线索。宋成这个傻小子,肯定是被人给骗了。即便他现在因为参与私运官盐的事被牵连,但如果能够戴罪立功,说出一些有用的线索,到时候他再找人担保,把人从里面赎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就看宋成自己能不能说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了。如果他真的明知道私运官盐犯法,还参与这件事,那到时候就真的救不了他了。

    有了卢大人的允许,宋声这次去衙门的牢里看宋成十分顺利。

    看来卢大人已经跟下面的人打了招呼,官差一路领着他来到衙门的狱里,一进来,就看到地面阴暗潮湿的厉害,角落里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虫子乱爬。

    衙门的牢里关的什么人都有,全都蓬头垢面的无精打采在地上或坐或躺着,看起来都没个人样。

    宋声忍不住担心宋成,也不知道他现在成什么样了。虽然只是被关进来几天,但这狱里的确不是人待的地方。

    一路走到头,又拐了个弯,终于到了关押宋成的牢门。

    牢头拿出钥匙打开牢门,对宋声道:“到了,你进去吧,记住,一个时辰之后必须出来。”

    第092章 第 92 章(捉虫)

    宋声这是穿越之后第一次到县衙的大牢里来, 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还能来这儿看看。

    大牢的牢门都是铁门,几乎每一间都关着几个犯人。蓬头垢面就不说了,还有一些看起来穷凶极恶, 有的甚至脸上身上都有刀疤,看他跟着牢头一路走过来, 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看着有点渗人。

    还有一些犯人在牢里面哭喊着说放他出去,被牢头厉声呵斥了一顿,然后声音小了许多,不敢再大声哭喊了。

    空气里飘荡着一股子腥骚味儿, 犯人们吃喝拉撒, 全都在一个牢里头, 宋声一路过来都没忍住捂住了鼻子。

    前世的时候就听说过在监狱里面,也是有老大的。更别提还是在如今的景朝了, 几个犯人共同关在同一间牢房里, 肯定有一个话事人。

    只有上头特地打过招呼交代过要关照的, 才能有单独的牢房住。

    宋成就是跟几个犯人共同关在了一个牢房里,宋声刚才过来的时候就在担心,也不知道他在牢里面有没有受欺负。

    等他走进牢房里头后,看到里面有五六个穿着带着囚的衣服的犯人,全都在草席子上或坐或躺,衣服跟脸全都黑黢黢的, 压根瞅不清谁是谁。

    还是牢头走的时候在外头喊了一句, “宋成, 你家里有人来看你了。”

    牢头说完就往远处走了一些, 给他们地儿单独说话。只是他这话说完,这一间牢房里的犯人全都抬头瞅着宋声。

    只见最里边角落里靠在墙角的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听见声音后耳朵动了动 , 缓缓的抬起头,朝着牢门口看去。

    等看到来人是谁,他一下子就哭出了声来。起身的时候太过着急,一个趔趄直接跪在了地上。

    然后又撑起身子,快速走到牢门处,痛哭道:“三哥……你是来救我了吗?呜呜呜呜……我想回家,我想爹娘啊……呜呜呜……”

    宋声差点没认出来眼前的人是宋成,蓬头垢面也就罢了,脸上还都是灰尘,黑黢黢的,而且瘦的脸都脱相了。

    官府把他们抓进来也没几天,怎么他就成了这副样子?看着像是好几天没吃过饱饭了,眼窝深陷,人憔悴的可怕。

    牢里面还有别的犯人,宋声压低了声音道:“四郎,你先别着急,家里已经知道了你的事,正在想办法救你出去。”

    宋成刚被抓进来的时候完全是懵的,等到待了两天之后才知道,他们头上的这个罪名,十有八九是不能活着出去了。

    他哭了两天,没什么用,想明白后只求不要连累他的家人。这会儿看到宋声,他眼睛里又有了神儿。

    宋成以为宋声说家里正在想办法救他,是安慰他的话。抓他们进来的时候说的是什么罪名他清楚,怎么可能救得出来?

    别到时候再连累了家里的人,那他更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宋成道:“三哥,其实我知道,我现在的这个罪名恐怕是出不去了。不过能在临死之前见到你,我已经很高兴了。只求你回去之后转告我爹娘,还有奶奶他们,就说四郎不孝,没办法再在跟他们跟前孝敬他们了。等下辈子,再来给他们当儿子弥补他们。”

    宋成越说哭的越厉害,本来脸上就脏兮兮的,再加上眼泪一直不停的流,脸全都花了。要不是身上还穿着带囚字的衣服,说他是个叫花子怕是都有人信。

    宋声听着宋成说的话,心里有点吃惊,听他这口气,好像是真参与了走私官盐的事儿。

    宋声问道:“四郎,你真的去走私官盐了吗?”

    宋成赶紧摇摇头,着急辩解道:“我没有!三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参与走私官盐,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我们那条船上搜出来了官盐。现在官府一口咬定我们参与了走私官盐的事,不论我们怎么辩解,官府老爷就是不信。”

    “三哥,我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我真的活不下来,你们一定要与我撇清干系,千万不要连累了家里人。”

    宋成说这话,宋声还是信他的。看他一脸这急切的样子,想来他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既然他没有参与走私官盐的事,那就说明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宋声道:“四郎,我相信你没有参与这件事儿。时间紧迫,你先听我说。我现在正在想办法救你,你把你从一开始跟着咱们村的王家宝一块到船上干活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跟我讲一遍。你要想清楚了,千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遗漏,哪怕是一个很小的细节,或许你当时并不在意,但只要你看到或者是知道的,全都要跟我说一遍,听清楚了吗?”

    宋成点点头,“听清楚了。”

    就在这牢房的门口,宋成低声凑到宋声的耳边,跟他说了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

    “我一开始也没想着跟王家宝出去干跑船的活,就是之前遇见他,看他挣了很多钱,比咱们家烧炭开铺子还要挣钱,我这才动了心思,想跟着他一块儿去跑船的。”

    “家里边烧炭也辛苦,还有三哥你还要读书,我也想为家里分担一些。就主动去找了王家宝问了一下他关于跑船的情况。”

    “王家宝说,他跟着的那条船上面运的是咱们这边产的糖霜,通过水运,运到别的地方。因为水上时常有风浪,天气不好的时候还会有危险,虽然挣的多,但也是拿命搏来的。他问我愿不愿意跟着他一起干,刚好他们船上正在招人,有好些人不会水性,而且还容易晕船,到了船上就上吐下泻的,不适合跟船。恰巧这些条件我都满足,我就跟着他去了。”

    “跟着他干了一个月之后,一切都很平常,跟他说的差不多。每次跟船出去一趟,也就是做一些搬运货物,收拾船上的绳子之类的活,而且一般只要天气好,水上是不会有什么大的风浪的,这一趟下来,我挣了十两银子。”

    宋声问道:“那你们这个货船,每次出发到达的目的地是固定的吗?比如说每次都停在同一个码头。”

    宋成摇摇头,道:“不固定。但是我不知道码头叫什么名字,反正每次卸货的时候,不是一个地儿。”

    “后来我又跟着跑了几次船,之前没敢跑太远的,但是跑了几次之后,我觉得短途的挣的少,就跟着跑了一次远地儿的。也没出什么事儿,一路上都很顺利,回来之后比上次多了一半儿的银子。”

    “直到这次,王家宝喊我去到这艘货船上跟船。说是这个雇他们船的人给的价高,他们这次要是跑完这一趟,能挣比上次还要多一倍的银子,我当时财迷心窍,就跟着他去了。想着反正是一个村的,他不会坑我的。”

    “可是没想到,等到官兵来抓人的时候,王家宝他竟然跑了!”说到这里宋成一脸愤慨,没想到都是一个村的老乡,出门在外竟然还骗他。

    “你是说,这次官兵去抓人,没抓到王家宝?”

    宋成摇摇头,道:“没有,我们同时进来的这十几个人里,我每个人都见过,但就是没有王家宝。”

    “那你上了这艘船之后,有感觉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宋成仔细回想了一下,道:“这船还是在我们平常开船的码头停的,开船了之后,就一路沿着运河走了。船上人不多,当时我还纳闷,挺大一艘船,说是装的货物也多,人手应该不至于安排这么少。”

    “当我上去之后,还悄悄看了一下,船上的船夫确实很少。而且里面有几个人看起来挺吓人的,长得虎背熊腰,瞅着凶神恶煞的,我都没敢跟他们打招呼。”

    “那王家宝是跟你一起上的船吗?”宋声问道。

    “没有,我俩不是一起上的船。你这么一问,我突然想起来 ,自从到了船上之后,我好像就没见过王家宝。三郎,你说他会不会有可能压根就没上船?”

    “这个王家宝,亏我那么信任他。他竟然挖了个坑让我跳,说不定就是他提前知道这艘船有问题,所以才没上来的!”

    宋声琢磨着宋成说的话,又问道:“其他的呢?关于这艘船上面的人和货物,还有什么你觉得跟平时有不一样的?”

    宋成绞尽脑汁又想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想到,说道:“其他就没什么不一样的了,这艘船还没走到要到达的码头就被扣下来了,我都还一脸懵着,就稀里糊涂来到了这大牢里。”

    说完他又沮丧的看了一眼宋声,这事到底还是他太贪了,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泼天的富贵那都是来路不明的,也怪他识人不清,轻易相信了王家宝那个家伙的话。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现在人在大牢里,三哥虽然是个秀才,但却没有一官半职在身,上哪能救得了他?

    他像是心灰意冷一般,没了力气,滑坐在地靠坐在牢门口,失声痛哭。

    宋声心里很是着急,听宋成说的这些话里,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他应当就是被王家宝给蒙骗了,才稀里糊涂的上了那艘船。

    如果能抓到王家宝,也许能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但宛平地界后面背靠山峦,想要藏身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而且这个时候的路引和户籍很容易被冒充,遇到那些检查不仔细的,可能就放过去了。

    宋声只能跟宋成说道:“四郎,你再好好想想,真的没有别的异常情况了吗?只要是你觉得有点奇怪的,你都好好跟我说一说。”

    一说觉得奇怪的,宋成倒真想起了一件事。

    他道:“三哥,我想起来有一个事儿,虽然当时觉得有一点点奇怪,但一直也没注意,所以没想起来说。就是船在行驶的时候,那个船底吃水的线,我总觉得有些不大一样。”

    “不大一样是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

    “其实那天我也是无聊,出来趴在船边上透透气。就看了一眼那个船吃水的线大概有这么高。”宋成用手约莫了一个高度比划了一下。

    “后来中间我们遇上了另外一艘船,然后两艘船靠近后停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又正常行驶了。等到我们中途歇息的时候,跟几个船上的人聊天,发现那个船的吃水线要比之前短一些,大概有这么高。”

    宋成这次比的高度比刚才要矮一些。

    宋声惊道:“你们半道上还遇到了另外一艘船?是把货物都搬向另外一艘船了吗?”

    宋成摇摇头,道:“没有,那艘船跟我们相遇的时间并不长,好像是行驶的时候撞着了,没一会儿就走了。要是货物真的搬向了另外一艘船,我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那一艘船上装的货可不少呢,怎么着都得有些大动静才对。”

    “这个情况,卢大人审问你们的时候你说了吗?”

    宋成摇摇头,道:“没有,卢大人没有问这些。而且那艘船真的是撞到了我们的船,才耽搁了一会儿,没多久就走了。要不是你今天问的这么详细,我还想不起来说这事儿呢。”

    “那你知道他们开往什么方向去了吗?”

    宋成摇摇头,道:“不知道。不过瞧着像是梧州那边的方向。他们的船走的不快,就算是要去梧州,大概也得半个月的时间才能到。”

    宋声忽然捕捉到了一个字眼,说道:“你刚才说什么?那艘船走的不快?”

    “是啊,的确走的不快。他们的船虽然看着比我们的船大,但还没有我们的船走的快呢。可能是当时撞到我们船的时候,撞坏了哪个地方吧。”

    宋声忽然想明白了什么,拍了拍宋成的肩膀道:“行,我了解了。四郎,这几天就先委屈你在牢里待着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你在这里一定要好好吃饭,今天我和二伯过来送了一些钱,是你这些日子在这里的伙食费。也跟官差打好招呼了,让他们尽量在这多照顾照顾你。”

    宋成感动的说不出话了,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流,哭着说自己以后再也不干这种蠢事儿了。

    “你别担心,肯定会没事的。不过后面如果县太爷再问什么的话,你一定要事无巨细的把你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说一遍,知道吗?”

    宋成狠狠的点了点头,带着个哭腔道:“三哥,你放心,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以后再也不给家里面添乱了,我现在真的特别想回家,我想吃爹娘做的饭菜了。”

    “知道长记性就好。”

    宋声又问了他几句关于最近跑船的事情,宋成努力回忆着自己的记忆,几乎是把能想到的全都说了一遍,甚至连去了几次小解都说了。

    外头传来了牢头的声音:“时间到了,该出去了。”

    宋声应了之后对宋成道:“你先在这里头待着,我还有事儿,得先出去了。千万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宋成点了点头,他这次可真是长了大记性了。如果真的能够死里逃生,以后家里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他再也不坚持自己的意见做事情了。

    从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出来之后,宋声猛一见到外头的光线感到有一些刺眼,缓了缓之后,才觉得适应一些。

    他来这里探望宋成的事儿悄悄跟宋老二说了一声,宋老二本来准备了好多吃的还有穿的东西,想让他帮忙带给自个儿的儿子。

    但宋声一样都没带,一个牢房里都关押着好几个犯人,按照他家四郎的性子,恐怕也是挨欺负的份儿。

    就算是给他拿进去了一些吃穿用的,最后也到不了他手里,肯定很快就被别人抢走了。

    自他进去之后,宋老二就一直在衙门附近守着,看到宋声出来,赶紧问道:“三郎,怎么样?见到四郎了吗?”

    宋声点点头道:“见到了。”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宋老二又道:“那他在里面怎么样啊?是不是挨打了。我听说这牢狱里面的人动不动就会挨打,就算是活着出来了,也就剩下半条命了。”

    他可怜的四郎啊!算了,只要能把命救回来,其他的都不重要。

    宋声知道他二伯心里着急,他宽慰道:“二伯,没你想的那么严重。四郎在里面还行,就是瘦了。没有挨打,衙门的人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别人上大刑的。”

    “而且我问了四郎,他说他是被咱们村的王家宝坑了,他压根就不知道船上的货物是官盐,说起来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宋老二一听这话,心里终于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家四郎是什么性子他清楚,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走私官盐的事儿的。

    可即便之前再笃定,他也不敢百分百的保证宋成没做过这事儿。这会儿听到宋声说亲口问过他了,的确是没做过,他这个心终于能放下来一些了。

    只要没做过,那就说明这事儿他们家四郎是冤枉的。既然是冤枉的,只要官府老爷明察秋毫,四郎肯定有救了。

    “三郎,二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感谢你才好。四郎这孩子不争气,要是他真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我一定好好教训他一顿给家里头都出出气!”

    “二伯,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四郎的事我一定会努力的,我还有事儿得去找县令大人一趟,你先回家吧。把事情也都跟奶奶他们说一下,她们在家估计等的也焦急了。这边一有什么情况我再给您说。”

    “诶,好好好,我马上回去把这事跟你奶奶他们说一下。”

    虽然人还没救出来,但二伯他们不知道事情的深浅,觉得只要这个儿子没有做过这种事,就肯定能够沉冤得雪,等到事情查清楚了就能放回来了。

    宋声没跟他说太多,怕他知道的多担忧的多。

    他这会儿得去找卢大人一趟,刚才从宋成的话里他捕捉到一个重要信息,应该是个关键线索。

    这次他再去找卢钰的时候比上次顺利许多,只跟衙门的门房通报了一下,就被人带进去了。

    卢钰这次是在衙门的后堂里见的他,一见到他,就问道:“人见过了?”

    “嗯,已经见过了。事情我也问了个大概,有个情况,我觉得有必要跟大人说一下。”

    卢钰现在最希望听到的就是关于官盐的线索了。

    “我四弟跟我说他们在行船途中曾经撞到过另外一艘船,那艘船比他们的船要大一些。但是行船的速度却很慢,甚至比他们的船还要慢。”

    “这能说明什么?”卢钰听的一知半解,不知道他说这个是何意。

    每天通过运河来往的船只有那么多,一个方向操作不好,很容易撞到别的船,这是件很平常的事。

    “那如果,我四弟他们的这艘船,在跟那艘船撞到的前后,船吃水的深度不一样呢?”

    “什么?!”卢钰惊讶的声音都抬高了一个调。

    卢钰上午审问的时候,也有人提到这个事儿,但没人提过吃水线的事。而宋成自己潜意识里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也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再加上上头坐着县令大人亲自问他话,他又紧张又害怕,压根就没想起来说这些。

    船吃水的深度一般来说,船大小一样的话,这个深度都是固定的。区别就在于船上装载的货物多与少。

    如果前后吃水不一样,只能说明这个船要么变重了,要么变轻了。

    按照宋成的说法,那就是他们的船从一开始比较重,逐渐变轻了。

    而这恰巧是在碰到另外一艘船之后发生的,那么有很大的可能,就是这艘船上的东西运到了另外一艘船上。

    可仅仅是那么短的时间,也没有让船夫帮忙搬货,是怎么把东西运过去的呢?

    而且在艘船上货舱里的货明明码的整整齐齐的,根本就没有多余的货物能够搬下来的。

    卢钰道:“你确定这个线索是真的?”

    宋声道:“应该是真的。我弟弟不会骗我,况且这事儿也关于到他的性命安危,声不可能拿这个冒险来骗大人。”

    说完后卢钰没吭声,沉思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宋声也觉得这件事蹊跷的很,就多嘴问了一句:“大人,如果这个里面货仓里的货码得整整齐齐的,应该不会是官盐吧?”

    哪有人把官盐光明正大的装在货舱里,等着被查吗?

    可如果不是官盐,卢大人又是从何处查到的私盐,还有理由扣下来这艘船呢?

    卢钰也没想瞒着他,这事他参与的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这一点两点了。

    “不是货仓里的货物,是在夹板底下的休息处查到的私盐。应该是哪个贪心的藏起来的,只是本官也审问了,这一次抓回来的人里面没一个承认的。”

    “大人方便有空带我去看看那艘船吗?我总觉得这船吃水不对,还是有问题。那么大一船官盐无故失踪,如果是藏在这艘船上在水上直接掉了包,然后运了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卢钰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神情也越发凝重起来,道:“不用看了,我知道你想找什么。关于这艘船我已经看过了,甲板还有船边儿都发现了蜡。”

    “蜡?”宋声惊讶道。

    然后仔细一想,他忽然明白了对方是如何把官盐转移到另外一艘船上运走的了。

    “他们是用蜡封了箱,把箱子藏在了船底,在跟另外一艘船碰头的时候,有人潜行在水下,把这些箱子转移到了另外那艘船的船底下。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混淆了视线,把官盐运走了。”

    “所以大人在扣留的这艘船上发现的那些盐,是对方故意留下的,就是为了把大人的视线转移到现在这艘船上,声东击西,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把盐运走。”

    这一阵儿水运的船查的严,尤其是在他们宛城地界走出去的船,查的更为严格。

    对方为了万无一失,专门从别处派了一艘船过来,在水上把这些官盐悄悄转移走,就能躲避官府的追查。

    卢钰没想到他的脑子转的这么快,只是稍微想一下就分析出了事情的轮廓。

    “没错,想必这会儿那艘船还未上岸。”

    “根据我四弟提供的线索,这艘船应该是向梧州的方向去的,从这里到梧州,大概要走上半个月。现在才过去几天,应该还未上岸。”

    卢钰也有预感,两个人想的差不多,他对旁边的贴身小厮道:“拿笔来,我要书信一封。”

    这件事儿大致经过应该跟他们两个想的差不多,只是缺乏足够的证据,不过可以先给上头说明一下此事,如果能够提前拦截,等他们这边找到关键的人证之后,就能真相大白了。

    他写了一封信之后,把墨迹吹干,放进信封里交给小厮,道:“快马加鞭送往京城,另外再派人跟知府大人说明一下情况。”

    交代好事情之后,卢钰问宋声:“你说的那个王家宝,现在不知所踪?”

    “嗯,按照我四弟所说,这个王家宝应该是明显知道船上有官盐的,把他哄骗上了船之后自己却没上来,一直到现在都找不见人,就连他家里,我二伯也去打听过了,说他这段时间都没回过家。肯定是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悄悄躲起来了。”

    “不过按照他的性格,应该跑不远的。王家宝这个人,我见过几次,不是什么有勇有谋的人。而且他很孝顺父母,只要他爹娘都还在宋家村,他就一定不会走远的。”

    卢钰道:“只要他没出府城,我就有办法找到他。”

    他们范阳卢家的人脉可不是随口说说的,他来这偏僻的县城里当县令,若是在这当地没认识几个人,怎么压得住那些富豪乡绅。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卢钰的事了,宋声忙了这一遭,累得不轻。从听见消息之后,他就一直精神紧绷着,一直到现在,眼瞅着事情有了结果,他终于松了口气。

    等到这件事情真相大白之后,四郎应该算得上带罪立功。即便他对船上运的有官盐不知情,但官府可不会这么轻易信了他的话。

    但如果有带罪立功这个名头在,肯定能好上许多。

    这边宋老二回去之后把宋声说的话都跟家里人说了一遍,二伯母赵氏一听宋成是受了同村的王家宝的蒙骗,这才上了贼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一边哭一边骂道:“王家宝这个混小子,真不是个东西!乡里乡亲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他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的四郎啊……是被他给骗了啊……我要去王家说理去,让村里人都看看,他们家养了个什么好儿子!”

    赵氏平日里的性格不是这样的,可事情一牵扯到儿子,还是这种关乎性命的大事,为母则刚,她也变得冲动了起来。

    她说完刚要出门,就被张杏花叫住了。

    “老二媳妇儿,你给我回来!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呢,你就去找王顺说理去?说到底四郎能被蒙骗,还是他心性不够坚定!三郎不是说了,让咱们不要轻举妄动,老老实实在家等他的消息吗?知道你担心四郎,但这个时候可不能失了分寸。万一扯了三郎的后腿,救不出来四郎怎么办?”

    张杏花把话说的严重,她知道老二一家正伤心着,但就是因为伤心,才更容易做出冲动的事情。

    赵氏一听也不敢出门去王家了,先等着三郎回来再说。

    宋声见过卢钰之后没有着急回村里去,他今天着实是太累了,一直在为宋成的事奔波,等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之后,他直接回到铺子里休息了。

    第二天官府张贴告示,全城通缉宋家村的王家宝。不光是整个县里,还有府城里也张贴了告示。

    昨天卢钰让人去把这件事查得的情况跟杨知府说了一下,杨知府表示他会全力配合。今天就直接让各个府衙张贴了通缉告示。

    王家宝这个人肯定还在宛平的地界躲着,官府的通缉令一出来,他只要在外面活动,几乎寸步难行。

    通缉令上写的是有悬赏的,这大大提高了百姓们举报的效率。

    王家宝这几天也不敢出门了,就连吃饭都不敢去外面小摊上吃。生怕被人认出来了,反手给他举报到官府。

    还好他之前租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可以自己生火做饭,就是这没米没菜没面了还是得出来买。

    他心里慌的厉害,没想到官府竟然通缉到了他头上。他当时也是找不着人了,这才找到了宋成头上,难不成是宋成把他供了出来?

    可是关于他的事情,宋成压根就不知道。就算把他供出来,也只是自己把他骗上了船,别的可什么都没有。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官府突然间通缉他了?

    今天的菜没有了,他还能凑合两天,只吃干饼子也行。可要是再过几天家里的面和米也没了,他就不得不出门去买了。

    今天他出门的时候,已经听到整个城里面开始讨论通缉犯人的事儿了,这事儿过不了几天,肯定大街小巷的人都盯着举报他。

    那通缉令上可是写了,凡是提供准确线索的百姓,可获得一两银子的赏钱。

    王家宝越想越害怕,趁着今天告示还没传到家家户户,他把衣服裹得厚厚的,又戴了个帽子,穿了个斗篷,把脸给捂上,出了门。

    他也没走太远,出门之后穿过两条街,走到了一家首饰铺子前,抬头瞅了一眼,然后进去了。

    进去之后他直接去了后院,铺子的掌柜显然认识他,压根儿没阻拦就让他进去了。

    后院的门关着,他走上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敲了敲门。

    门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进来。”

    王家宝一进去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哭喊着道:“杜郎君,求求你救救我。你要是不救我,我肯定要去坐牢了啊。”

    里面的人正在围着炉子取暖,本来背对着他,这会儿听见他说话,缓缓转过身来,道:“家宝,此话从何而起?你坐下好好说。”

    王家宝哭丧着一张脸,在他对面坐下,道:“杜郎君,外面现在满城都张贴着通缉我的告示,你不是说这件事儿万无一失的吗?怎么就变成了通缉我呢?我只是帮你们联系了船上卸货的人而已,现在出了事儿,不能让我一个人都扛着啊。”

    对方不答反问:“家宝,听说你这次找人的时候,把你们同村里的一个宋家的人给找进来了?”

    “是、是,但是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是吗?那你哄骗他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他上头还有一个当秀才的哥哥呢?”

    王家宝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道:“宋成有个秀才哥,跟咱们这事有什么关系?”

    “那我不妨告诉你,他这个秀才哥,那可是跟县令大人都有交情的。你觉得他把你供出来之后,你的通缉令是怎么来的?”

    王家宝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宋声哪有这么厉害?县令大人为人还是很正直清明的,怎么可能会听信他的话,就通缉我?”

    “家宝,既然现在你已经被通缉了,也没什么好法子了。干脆这样吧,这事闹得太大,想要求上面的大人救你是不可能了,只能靠你自己自救了。”

    王家宝听的有些发愣,“自救?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既然官府那边认为你跟这次的船运事件有关系,还通缉了你,那不如你索性就把这件事认下来,到时候大人保你家里其他人后半辈子生活无忧,这交易还划算吧?”

    王家宝听完眼睛都发红了,这不就是要他去当替罪羊送死吗?

    他一直好言好气的相求,对方竟然还要让他当替罪羊去送死,王家宝气得眼睛发红,怒道:“杜明!你别欺人太甚!官府现在是在通缉我没错,但你要是不帮我,等他们抓了我之后,我就把我知道的事全都说出来,你也逃不了干系!休想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都说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王家宝平日里一向好欺负,这次能放狠话,说明还真是被逼急了。

    杜明没想到王家宝竟然敢威胁他,当初就是看他这颗棋子好用,才把他招来的。现在看这情形,这个棋子怕是不能留了。

    王家宝气呼呼的破门而出,结果刚走到院子里,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两个人捂住了口鼻捆住拖了下去。

    杜明站在门边儿,面无表情的眼睁睁瞧着这一幕,阳光从外面洒向屋里,他整个人一半在阳光里一半在阴影里站着。

    张柔柔忽然从屋子里面走了出来,贴在他身边,声音婉转:“杜郎,你这心肠也太狠了些。”

    张柔柔从前就是在船上陪客人的,早先杜明跑船上的生意的时候,她见过他一次。

    那个时候没什么交情,可现在不一样了。

    “都说杜家的大郎从前做船上的生意,挣了不少钱,现在发达了,就去府城里开铺子做生意了。杜郎,你瞧瞧,这就是你开铺子做的生意?”

    张柔柔指着被拖下去的王家宝道。

    杜明显然不是很喜欢她,一巴掌把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拍掉,道:“不该管的事情你少管,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还真是无情。”

    杜明之前就是从船上发家的,但没人知道他干的是什么生意,旁人都以为他是跟王家宝一样,跟着货船跑,做一些装货卸货的活。

    但实际上他一直都在干着走私贩卖官盐的勾当。要不然也不可能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让整个杜家都发达了起来。

    “我无情不无情,跟你没关系,你只要把那位大人伺候好了,其他的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少过问。”

    张柔柔看这个男人油盐不进,气得甩袖出去了。

    杜明站在屋里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

    之前走私官盐的数量没那么大,只要藏得好,把各个地方的关系都打点好,就没什么问题。

    但这次上头的大人想一口吞掉这一整船的官盐,数量那么大实在是不好运,他这才想出了用蜡封箱放在船底运的法子。

    但即便是放在船底,等到船上岸的时候,只要是他们宛平这边来的船,还是会严格检查的。他这才想出了用一艘从其他地方出发的船从中调包,再运出去的法子。

    也不知道现在官府查到哪一步了,好在现在有王家宝这个挡箭牌给他们做替死鬼,应该能混过去。

    第093章 第 93 章(捉虫)

    眼瞅着快过年了, 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已经开始给家里准备年货,买酒买肉了。

    别人家都喜气洋洋的,一年到头只有过年这几天家里能吃得好点, 可不就是高兴嘛!

    然而宋家完全没有过年的氛围,甚至气氛还有些低沉压抑, 平日里饭桌上吃饭的时候, 大家还说几句话,讨论一下地里面的庄稼长势怎么样。

    如今 宋家饭桌上大家都各自沉默,只有筷子敲打着碗面的声音。

    宋老二还有赵氏几乎连饭都要吃不下,四郎一日没回来, 他们就一日不踏实, 心里整天提心吊胆的, 就怕他有个万一。

    宋声怕家里人等得着急,在铺子里休息了一晚之后, 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回了宋家村。

    他一回到家, 二伯母赵氏赶紧迎了上去急切地问道:“三郎啊, 怎么样了?四郎能出来不?”

    宋声道:“二伯母,别担心,四郎没事的。眼下县令大人已经在全力查破此案了,四郎是无辜被牵连的,只要事情查清楚了,就能把他放回来了。”

    “那、那还得多久啊?”赵氏道。

    她心疼儿子, 县衙的大牢哪里是人能待的地方?听说都是不死也会脱层皮, 一想到四郎在里头受苦, 她心里就一阵一阵地抽着疼。

    “不会的二伯母, 我已经花钱打点过了,里头的牢头会看护着点儿的。”

    宋声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能把人放出来, 这件事虽然已经有了关键线索,但是能不能截获脏船以及抓到背后操纵这件事的人,尚未可知。

    余下的事情他也插不了手了,只能祈祷卢大人能力出众,把这件事尽早查个水落石出,四郎才能够更快地出来。

    张杏花知道赵氏心里难受,但三郎这会儿也才刚回来,在外头奔波了一天了,也累着呢。都没让人家好好休息,逮着就问个不停,张杏花道:“老二媳妇儿,先让三郎回屋吧,该说的都说过了,余下的只能等了。”

    赵氏从得知消息开始每日都哭,眼睛都哭肿了,却一点法子都没有,如今只能指望宋声。

    听到婆婆的话,她这才赶紧把眼泪擦了擦道:“婆婆说得对,三郎在外头奔波也累了,回家了就想好好歇歇。四郎的事就再等等吧。”

    宋声又宽慰了两句,这才回屋里去。

    他这两天的确挺累的,不仅身体上劳累,心累和精神上都很累。因为心里惦记着事儿,昨天晚上睡觉都没睡好,今天又一路从县城里走了回来,更累了。

    一进屋他就没什么精神地倒在了床上,陆清在一旁看得心疼。

    他坐在床边,伸手在宋声背上捏了捏,想帮他缓解一下疲惫。

    “相公,这两天累坏了吧?我帮你揉揉肩松泛松泛。”

    宋声那次回到家里才觉得更踏实,他翻了个身侧躺着,拉着陆清的手,闭上眼睛什么都没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陆清看他确实是累了,等他睡着之后,把炉子往边上挪了挪,要把棉花被给他盖好,静静地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这才出去。

    家里的人因为四郎出事,一直都提不起兴致。但毕竟到年根儿了,过年要用的东西都还没买齐,他得在家帮忙操持着。

    一上午陆清帮忙杀了一只鸡,把毛退干净之后清洗一下,最后拿了根细细的麻绳把两只鸡爪子绑起来吊在了外面墙上冻着。

    天气冷,放在外面有冷冻的效果。等过几天可以直接炸鸡块或者是炖鸡吃都可以。

    虽然知道这会儿大家都没什么胃口,但该弄还是要弄的。相公不是说了吗?现在只要等着真相大白,四郎就能回来了。

    他在心里暗暗祈祷着,现在也能够赶紧查破此案,千万不要拖到过年之后。不然今年这个年,他们家是过不好了。

    城里的火锅铺子还没关门,宋声回来之前特地跟小舅舅陆鸣交代了,一旦这件事官府有什么动静,赶紧跟他们知会一声。

    有陆鸣在县城里盯着,宋声放心许多。接下来的事情他也插不上手,只能静观其变了。

    两天之后,陆鸣让人捎了个信儿回来,说是官府抓到了王家宝。

    但是,王家宝已经死了。

    官府发现他的时候,已经在水里泡了两天了。要不是外面有人偷偷去河里砸冰摸鱼,还没那么快发现王家宝的消息。

    捎信儿的人走了之后,宋家的人都非常吃惊,“啥?王家宝这个浑小子没了?”

    虽然前两天赵氏一直骂骂咧咧地说要去找王家算账,让大家也都看看王家宝究竟是个什么混蛋。

    可不过是两三天的时间,人就突然没了。饶是因为宋成闯祸的是伤心的赵氏乍一听也觉得心里不大好受。

    毕竟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他们乡里乡亲看着长大的孩子,就算自己心里再怨恨她坑骗了儿子,可现在人家人都没了,赵氏怨恨的情绪也提不起来了。

    “人是怎么没的?”宋声问道。

    “听说是掉进河里淹死的。城里都有一家靠卖鱼为生的人家,虽然河面上结了冰,但为了多挣点钱,就去冰面上把冰凿开,想着再抓一些鱼上来。结果刚到河面上,就看到冰块底下有一个人脸。把人家吓得不轻,撒腿就跑。还是家里的孩子天真胆大地指着那个人脸说了一声那里有个人,这人才去报官的。”

    “看那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没想到却失足掉进了水里,这冬天冷得跟啥似的,掉进去还不得被冻死呀?”

    捎信儿的人说完之后就走了,宋家的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消化不来这个消息。

    就连宋声都十分惊讶,王家宝这算是被灭口了吗?

    要不然怎么可能才发了通缉令,人就死了。怎么想怎么可疑。如果真的是背后的人杀人灭口,那说明他们查的方向是对的,再查下去可能就要有重大发现了,不然对方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急于灭口。

    原本正在哭哭啼啼的赵氏这会儿惊讶得也哭不出来了,四郎虽然在牢里关着,但好歹人还在呢。再看看王家宝,人都没了。

    他们家得到了信儿,知道王家宝没了。王家的王顺也得到了消息,不过他们是衙门的人特地过来喊他们去认尸的。

    王顺夫妻俩听了之后,整个人都晕厥了过去。他们家明年就要盖房子了,要盖十几间青砖大瓦房,到时候就要家宝娶妻了。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官府的人是不是认错了?他们家家宝明明是在外面做正经的跑船生意,怎么会突然人就没了?

    “官差大人,您是不是认错人了?确定是小儿王家宝吗?”王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就怕听到肯定的回答。

    官差见惯了这些事儿,不过他们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说道:“是或不是,还得你们亲人去认领一下。旁人说是不是都不作数,要你们看了之后才能作数。”

    就这样,王顺夫妻俩跟着两个官差去了衙门的停尸房。

    现在是冬天,尸体都被冻僵了。停尸房里面也没有尸体腐烂的味道,不过味道也不是那么好闻罢了。

    “就是这个,你们看看是不是你们的儿子王家宝。”

    眼前的草席上躺着一个人,上面盖了一层白布,被泡得浮肿又苍白的手从旁边的白布底下露了出来。

    王顺的妻子王萍腿抖得都要走不动,勉强撑着身体,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颤巍巍地掀起白布的一角,缓缓揭开,底下躺着的人一点一点地出现在他眼前。

    熟悉的面容,刺激着她脑海的记忆,这就是她的好儿子王家宝。

    王家夫妇俩失声痛哭起来,好好一个儿子就这么没了,他们是造了什么孽啊?一辈子在田里面干活,老实本分地,到这个年纪了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大人,我儿子平日里在家很孝顺的,又懂事又乖巧,如今却平白没了性命,求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王萍直接哭得晕厥了过去,王顺也伤心得厉害,看到妻子晕了过去,他哭得更厉害了。

    一边哭一边大声道:“求县太爷为我们做主啊!”

    卢钰自然听说了这边的事,王家夫妇刚被叫来没多久,就有人过去禀报他了。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河里发现了这具死尸的确是王家宝。至于他是怎么死的,还得等仵作进一步检验才知道。

    到底是失足跌落水里淹死的,还是被有心之人杀人灭口的,等到检验过之后自会知晓。

    现在王氏夫妇哭着喊着说儿子死得冤枉,直接蹲在衙门不走了,非要让还他们一个公道。

    卢钰听说这个王家宝平日里在家孝顺父母,如今突然没了,王氏夫妇有这等反应也是人之常情。

    卢钰安抚了他们几句,说是一定会找出杀害他们儿子的真凶,他们这才同意回去。

    本来走的时候还想把王家宝的尸身一块带回家的,但仵作还没验完,但是不允许他们把人带回去。王氏夫妇最后只好先回去了。

    毕竟官差来过了,现在村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王家的大儿子王家宝人没了。

    有的说他经常在行船的水上发横财,这是遭了横祸了,还有的说他这是走路的时候不小心失足跌进去了。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家也都是回家了之后在家里面偷偷说的,谁也不敢当着王家人的面提这个事。

    听说王家宝的奶奶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直接晕倒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现在不仅王家宝死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就连宋成被抓进了官府大牢里的事也传遍了村子。

    两个人都是走水路行船的,现在一个死了,一个正在大牢里蹲着,大家又开始纷纷猜测,说是水鬼来索命了。

    宋家隔壁的王家吃饭的时候也在悄悄摸摸说这件事儿。王婶子道:“照我说呀,这船上的活就不能干。你看看这一个两个说是多么挣钱的活计,再看看现在他们的下场,这都是报应。”

    “什么报应不报应的,你少说两句吧。这话你没让王顺听见,要是听见了,准跟你没完。”

    王婶子知道王顺一家子这会儿心里都正难受着,她是不敢往人家伤口上撞的。

    但隔壁的宋家她还是敢说几句的,“你看看老宋家这两年多神气啊,走个路都恨不得鼻孔朝天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发的不义之财?要不这宋成怎么被抓进去了?官府可不会乱抓人,除非他是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隔壁的张杏花刚好出来拿东西听到了她说的话,隔着一个院墙骂道:“有些人整天就知道阴阳怪气儿,有本事当面说呀!谁要是真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就让老天爷罚天打雷劈!”

    王婶子不敢跟张杏花正面刚,听见这话,虽然心里梗着一根刺,但她忍了忍,还是没还嘴。

    经过之前闹的那些事儿,家里的婆婆和丈夫对她已是大不如从前,她现在总算是懂得了收敛。

    张杏花本来心里就窝着气,这会儿终于有了撒气的地方,要是王婶子敢回嘴,她就骂她个狗血淋头。

    可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隔壁却没声了。

    大概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有了王家宝的事情,赵氏这两天总算没有再哭哭啼啼的了。

    他们家四郎还在大牢里面蹲着,惨是惨了点,但好歹命还在呀。再看看王家的那个王家宝,跟三郎一样大的年纪,现在人都没了。

    不得不承认,正是有了这个对比,赵氏的情绪比前几天好太多了。

    不然出去让人瞅见了,也只会说人家死了儿子都还没哭这么惨,你儿子都还活着呢,哭这么惨给谁看呢?

    又是几天过去,宋声一直都在关注着官府的消息。眼瞅着离过年只剩下六七天了,陆鸣把火锅铺子都关了门,打算回家过年了,宋成涉及的这个事儿还没有什么结果。

    陆鸣把铺子里的所有账都盘点了一下,该给梁又明的分红,他亲自送了过去。

    剩下的都是宋声的,他是铺子里的掌柜,也是宋声花钱雇的,结算之后他的工钱和业绩都是由宋声这个郎婿来发。

    铺子关了之后,玉哥儿他们也都回了家。之前得知宋成被抓进大牢之后,在铺子里帮忙的宋家人都魂不守舍地为他担心。

    给客人上菜的时候都不专心,还上错了几个。好在这些菜都是涮菜,就算是拿错了也没关系,再重新换上去就行了。

    宋声和大嫂他们一到家就开始仔细地问这个事儿什么情况了,得知官府这边还没有消息,他们也跟着担心起来。

    大家都觉得,今年这个年算是过不好了。宋成这个年,十有八九要在牢里面过了。

    一想到这个,全家里人心里都一阵难过。

    宋老二一开始骂都骂了好几回,说宋成自不量力 ,压根就不适合出去做这种活,还非要逞能,没有两把刷子就敢揽活,现在弄成这样,蹲进了大牢里,真是活该!

    可骂归骂,到底是自家的孩子。先把人救出来再说,等人回来了,再好好教训也不迟。

    眼瞅着一天又一天过去,还是没什么消息。

    王顺那边已经开始办丧事了,官府两天前把儿子的尸体给他们送了回来。

    仵作已经验完了,说他的确是淹死的。

    王家的人虽然不信,但也没有证据,只能先把儿子葬了,让他入土为安。

    当然仵作的结果并不只是单单说他是被淹死的,因为在他的后颈处还发现了一处浅浅的掐痕,他应该是被人捏着后脖颈,按到水里淹死的。反正不是自然失足窒息而死。

    简而言之,王家宝是被灭口的。

    顺着这个线索一路向上查,终于在过年前两天,官府终于查到了在背后操纵这件事的人。

    得知官府查出了真相之后,宋声急急忙忙又进城了一趟,直奔县令大人府上。

    卢钰亲自来见了他,这个时候宋声过来,他知道他来问什么的。

    卢钰道:“你给的线索很有用,我飞鸽传书给家族的人,让他们提前在梧州那边部署拦截,果然玩到了两艘船,在船的船底收获了运河中心无故消失的官盐。”

    宋声一听,这是好事啊!官盐失而复得,这得是多么大的一桩功绩,有了这件事,卢大人想必明年就能高升了。

    “你说的那个王家宝,几天前就被人灭口了。本官让人顺藤摸瓜查了一下,终于查到了幕后黑手。说起来,这个人好似跟你们家还有几分渊源。”

    “谁?”宋声很惊讶,跟他们家有渊源,他实在想不到是谁。

    “杜明。这个人你认识吗?”

    宋声一听说是杜明,心里更惊讶了。之前跟杜家定亲后,他就有听说杜家大郎是做船上生意的,半年就挣了不少钱回来,整个杜家在村里也水涨船高。没想到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在做这些违背律法的事了。

    “我们家曾与他们家结过亲,当时定亲的是他们家杜家二郎。但因为种种原因,两家闹得还挺大的,索性退了婚。这件事附近几个村儿应该都知晓。”宋声道。

    他说这话的意思,也在有意撇清关系。好在当时退婚的时候撕破了脸,他们家跟杜家撇得干干净净,如今杜明干了这种事东窗事发,怎么着都牵扯不到他们家。

    “这个杜明,是个很精明的商人。脑子也灵活,我审问过了,在船底下面用蜡封箱运送官盐的法子就是他想出来的。不过他只是小小一介平民,能干出这么大的事,背后不可能没有大人物撑腰。”

    宋声也想到了,“杜明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商人,而且出身低,一整船的官盐交给他一个人来运作,想必背后给他撑腰的人,地位不低。”

    “嗯,杜明这个人嘴硬得很,审了两次了,依旧咬牙不肯吐口。也罢,本官就再磨一磨他,就不相信找不着法子让他开口。”

    这件事查到这儿,对于宋声来说已经足够了。

    失踪的官盐也找到了,背后操纵这些的人也就是杜明,已经抓到了。他已经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始终没有说的,就是他背后的那个人。

    有这些就足够了,最起码宋成有救了。

    只是他们毕竟上了这艘船,还是负责帮忙搬运货物的人。想要无罪释放不太可能,但鉴于他这次提供了重要线索,卢钰还了宋声一个人情,看在他的面子上,把人给放了。

    除夕的前一天,宋成从衙门的大牢里出来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外头的阳光了。整个人依旧蓬头垢面的,不过好歹身上换了一身衣服,脸也清洗干净了,就是看着胡子拉碴的,还是瘦了许多。

    宋老二跟宋声一块来接的他,宋老二得知儿子被放出来后,整个人高兴坏了。赶紧把家里的牛车套好,等着随时去接他回家。

    宋成看到在外头站着的亲爹,一瞬间眼泪憋都憋不住,小跑了几步,直接扑到了宋老二的怀里,哭着说我错了,爹你打我吧。

    宋老二本来想得好好的,等见到了儿子,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可如今见到了儿子,他满眼都是心疼,憋不住掉了几滴老泪,说道:“长记性了吗?真知道错了,回家就好好跟你娘说,这些日子全家人都为你提心吊胆的,你是该罚!”

    不管怎么说,好在人事是安全地出来了。

    在一旁站着的宋声道:“二伯,咱们先带着四郎回去吧,站在这里说话不太方便。二伯母还有奶奶他们还在家里等着,赶紧回去让他们放心。”

    “哎,三郎说得对。咱们赶紧回去,你娘啊,都快把眼睛哭瞎咯!”

    越说宋成心里越是愧疚,在牢里待的这段时间,除了最开始那几天吃了点苦,后面就没那么难了。

    自从三哥来过之后,牢头跟他说话都亲切了许多,同一个牢里的人也不会再抢他的饭了,比着别人在牢里的生活,他算是好太多了。

    宋成知道,这都是因为三哥提前花钱帮他打点过了,他在牢里才能好过一点的。

    回去的路上,宋老二在前面赶着牛车,后面坐着宋声和宋成。

    来的时候,二伯母赵氏特地拿了一床厚厚的被褥给他们,就是怕宋成从牢里出来,身子骨弱,给冻着了。

    这会儿被褥正披在他俩的身上,不然这种天气赶牛车肯定冷得很。

    宋成挨着宋声坐的,他道:“三哥,这次为了救我,你上上下下跑得很辛苦吧?还有在大牢里面上下打点,肯定花了不少银钱吧。”

    宋成一脸自责,宋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自然是辛苦的,不管怎么样,能把你救出来,就都值得。四郎,你年纪也不小了,经过这件事儿,你也长长记性,凡事要多想想能不能做。”

    “这次万幸是县令大人主审此事,我能借着之前的关系说上几句话。要是换了旁人,我便是连话都说不上的。”

    宋成低着头道:“三哥,我知道了。这件事是我不好,给家里人捅了这么大个娄子。以后再也不会了。”

    宋成心里也懊悔不已,尤其是从里面出来之后,他爹跟三哥连一句打骂他的话都没有,都是耐心地跟他说话,这让他更加自责难过了。

    牛车一路到了宋家村,村口有不少人都在等着看他们宋家的笑话。

    都说宋成是蹲过大牢的人,他们专门等在这里看看从大牢里出来的人是什么样。

    宋成还没进村,就远远地瞅见村口站了乌泱乌泱好多人。

    他有些怯懦,这件事他太给家里丢脸了,肯定有不少人都是来看他的笑话的。

    宋成哭丧着脸,把头埋进被褥里,任由泪水打湿被褥,他都不敢抬起头来。

    宋声拉了拉他,把他从里面拽出来,道:“藏着掖着别人只会想得更多,你要大大方方的面对他们,让他们知道你是受人蒙骗,而不是作奸犯科的坏人。知道吗?”

    宋成在宋声鼓励的目光下抬起头来,看着村口的乡里乡亲,调整了一下状态,等到牛车走过去的时候,他从车上下来了。

    有乡亲问道:“宋成,你这是犯啥事儿了被县令大人抓进牢里去了?”

    宋成没有说那么详细,而是道:“各位乡亲们,对不住,我宋成识人不清,受奸人蒙骗,以为出去能发大财,结果却上了贼船。还好县令大人明察秋毫,知道我等无辜被连累,就把我们放了回来与亲人团聚。”

    毕竟县令大人都放他回来了,说明他的确没犯什么大事。

    看热闹的乡亲们一听原来是这样,赶紧说道:“宋成啊,你这个瓜娃子赶紧长点心吧,看看这才出去几回呀,就被人给骗了。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吧!”

    宋成听见这话也不生气,笑了笑说道:“牛二伯,你说得对。我也发现了,我这真不适合出门跑生意,还是老老实实在家种庄稼适合我!”

    宋成这话说得大方,村里人也都信了他的话,一开始是秉着看热闹的心来的,后面就开始接二连三地开宋成的玩笑,说他还是别出门了云云。

    宋成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之后,又坐上牛车朝着宋家的方向而去。

    宋家的院门前,赵氏和张杏花还有家里的其他人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赵氏在门口张望了好几回了,一直没看到他们家的牛车回来。

    实在是坐不住了,干脆就站到门口等。

    这会儿终于看到牛车回来了,她惊喜地朝着院里面的人道:“回来了,回来了,咱们家的牛车回来了!”

    张杏花也在门口站着,看见二儿子赶着牛车回来,冲着宋英道:“快,快把火盆端过来。”

    宋英端着提前生好的火盆儿放到了院门前,牛车一路到院门前停下,宋成从牛车上下来,家里人看见他没缺胳膊少腿的,安安全全地回来了,家里几个女人都忍不住掉眼泪。

    对他们来说,在县衙的大牢里走上一遭还能回来的,那是极少数。

    “娘,奶奶,先别哭了,先让弟弟跨火盆吧。”宋英道。

    跨火盆,去霉消灾。尤其是宋成刚从大牢里出来,要把一身的霉味儿都去干净,防止霉运缠身。

    宋成老老实实地跨了火盆,刚才进了院子。

    赵氏一路拽着儿子的胳膊不撒手,自从知道儿子被抓进大牢的消息后,她是一天都没睡安稳过,今天看到人回来,才彻底放下了心。

    一家人拥着宋成进了堂屋,各自坐下之后,张杏花忽然道:“四郎,你给我跪下。”

    宋成老老实实地跪下了。

    赵氏心疼儿子,刚想为他说几句话,就被宋老二拉住摇了摇头。

    张杏花接着道:“四郎,你知错吗?”

    宋成道:“我知错。”

    “那你说说,你错哪儿了?”

    宋成这一路回来,路上想了很多。他道:“我不该轻易听信王家宝的话,贪心赚那些钱,被骗上贼船。不该给你们添麻烦,让你们为我操心难过。奶奶,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会吸取教训,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张杏花看他认错态度很好,看样子是诚心悔过的,叹了口气道:“先起来吧。”

    宋成此刻满心地内疚,从前他心性单纯,觉得什么事情只要他想做,肯定能做成。现在经历了这些事后,他的性子变得沉稳了许多。

    只是经过这件事以后,恐怕他这个亲更难说了。

    虽然他们对外说是受人蒙骗,才会在大牢里待了一阵。但谁家姑娘跟哥儿嫁人会愿意嫁一个在牢里蹲过的人。

    本来张杏花已经看好了一个人家的姑娘,准备过完年就托媒人上门说亲呢,现下发生这种事,恐怕说什么对方都不会同意了。

    想到这个,她忍不住叹气道:“四郎这婚事,怕是还要再等上几年了。”

    家里人也都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宋老二和赵氏也没办法,发生这种事儿,家里谁都不高兴。

    不过现在他们也不想着让四郎赶紧成亲了,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不容易了,至于以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宋成从前总是嚷嚷着要娶个媳妇儿回来,现在却道:“奶奶,我现在一个人挺好的,还是不耽误人家的姑娘和哥儿了。”

    经过这件事,大家都觉得宋成懂事了不少。

    宋老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四郎也别灰心,大不了跟你大哥二哥一样,在家跟着我种地也是一样的。这媳妇儿早晚都能娶上的,咱们不着急。”

    “嗯,大伯说得对。我还是在家种地吧。”

    宋声怕宋成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道:“等农闲的时候,你也可以到铺子里来帮忙,若是以后自己想做什么买卖,跟家里人提前商量好也可以,只是不要自己一个人武断做决定。”

    宋成点点头,说知道了。

    这些话说完后,赵氏赶紧把宋成拉走了,提前在灶房里给他做好了面,就等着他回来吃呢。

    “四郎,饿了吧?我听三郎说,里面的饭不好,很容易吃不饱。看你这段时日都瘦脱相了,快多吃一点,明天就过年了,到时候多吃点肉补补,啊。”

    宋成知道他娘疼他,自己经历了这么一遭事儿,回来面对亲娘的体贴与关心,他点点头坐下吃面,吃着吃着眼泪就下来了,十七八的大小伙子抱着他娘闷声痛哭。

    哭完了之后把面吃完,赵氏给他拿了一身新衣服出来让他换上。又让他把胡子刮了刮,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好在赶在过年前把人接了出来,明天就是除夕了,一家人最起码能团团圆圆地过个好年了。

    村里的王顺家可就不好过了。本来今年是个喜庆的年,家里头挣了大钱,商量着盖几间砖瓦房,给儿子娶媳妇儿。

    结果还没到过年,儿子没了。只能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儿子先入土为安。

    又过了一阵,官府说杀他们儿子的凶手找着了,是郭武村的杜家大郎杜明指使的。

    这下好了,杜明虽然在牢里面,他们见不着人。但知道了是谁,王顺一家就直接堵到了郭武村,到了杜家门前,二话不说,上去就是砸。

    门给人家打的稀巴烂,进去后又是打人,又是砸东西的,哭着喊着说还我儿子。

    杜斌也才知道大哥走私官盐被抓了起来,正吓得瑟瑟发抖,就怕连累到他这个亲弟弟,准备晚上收拾东西跑路呢,结果还没跑,被王顺家的人堵了个正着。

    杜明他娘张红梅更是觉得委屈,大儿子不声不响地就做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个弄不好,说不准都是要抄家灭族的。

    她都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就被人给打上门来了。她也觉得自己很冤枉,儿子无端端地被抓起来,现在还有另一伙人上门来说她儿子害死了他的儿子。

    家里头能砸的东西全被砸了,就连灶房都没放过,吃饭做饭用的锅碗瓢盆,没一个囫囵的。

    郭武村的村民们也都纷纷站在门口看热闹,没有人敢上去劝架的。

    有知情人给他们普及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简单来说就是杜家大郎害死了人家的儿子,现在人家儿子的家里人上门来讨债了,这让他们怎么劝?

    大过年的,人家儿子都被杜大郎害死了,还不允许人家上门砸几样东西出出气了?

    之前因为跟宋家退婚的事儿,村民们就对独家的印象不好。现在又发生这事,没一个人上前替杜家的人说话的。

    就连里正过来也只是瞅了一眼,让人盯着点别闹出人命了,其他一概不用管。

    杜家的东西全被砸了,王顺带的人多,基本上都是自家的亲戚,不仅砸东西还打人。杜家的人几乎都挨了一几脚。

    等王顺他们撒气撒够了,才带着人离开。

    张红梅坐在地上失声痛哭,她这是造了什么孽呀,生了这么两个儿子。

    一个上次退婚的时候,让他们家丢尽了颜面,本以为另外一个是有出息的,结果却走上了违反朝廷律例的路。

    看看院子里还有屋里一片狼藉,张红梅觉得这日子要过不下去了,心口抽抽直疼。

    王顺没了儿子,心里怨恨杜明,对杜家他是完全不客气,进屋后把人家的床都给砸了。

    杜斌躲在米缸里面还被拉了出来狠狠打了一个,米缸都被砸烂了,灶房里锅碗瓢盆碎了一地,今天杜家连饭都没法做了。

    村民们看了场热闹之后都散去了,回去的路上还在议论道:“这杜家真是能造孽,好端端地做生意就做生意嘛,害人家的儿子干什么,真是丧尽天良。看看现在还是遭报应了吧。”

    “可不是吗?这杜家没一个好人,你看看他那个二房的媳妇,就之前大着肚子进门那个,叫什么柔柔的,才成婚多久啊就天天不在家。这杜斌也不出去找找,说不准又出去干什么不三不四的活去了。”

    “看她那狐媚子的样,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说不定杜斌这头上的绿帽都带了好几顶了。”

    平日里在村里就不结善缘,如今出了事儿,除了看笑话的,还是看笑话的。

    这个年,杜家压根儿就没过。家里被砸成了这样,当天能吃上饭就不错了。

    而让他们家遭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杜明,张红梅一想到现在所受的苦都来源于这个大儿子,心里头的恨就不打一处来。

    杜明在大牢里面日子并不好过,一般家里面都会送一些钱过去托人照看着。

    即便是他这种以后很可能活不了的犯人,在死之前,家里人也会让吃上饱饭的。

    可他从被抓进牢里之后,过的日子差到了极点。家里没有一个人托人来探望他的,就连给他花钱打点都没有。每天吃的都是用麦麸和着水煮成的饭,喂给猪可能猪都不吃。

    他冷笑了一声,这个家,需要他的时候巴结他巴结得厉害,看他惹上了事儿,就弃他如敝屣。

    等着吧,他不会死的,那位大人一定会救他的。只要让他活着出去,那些残忍对待过他的,他一定会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第094章 第 94 章(捉虫)

    走私官盐这件事, 村里的人知道的不大清楚。只知道宋成被人蒙骗上了贼船,这才被连累,抓进了牢里。

    这名声多少被影响了一些, 不过对于宋家人来说,他能好好的活着出来, 就是最好的事了, 其他的也就不强求了。

    杜家这个年过得艰难,杜明直接在牢里过的。要不是赶上过年,这个事要暂且缓几天,他可能更没几天好日子了。

    宋成回来了, 宋家人总算能踏踏实实的过个年。之前听说宋成被抓到衙门的大牢里之后, 宋冬和赵氏的娘家都来问过情况, 还说能不能花钱把人先赎出来,要是钱不够, 他们也可以给凑上一些。

    可这件事不是花钱就能解决的, 宋声拒绝了他们的好意。现如今宋成回来了, 张杏花赶紧让宋平和宋峰他们去给他们那边报了个平安。

    宋成这一天回来之后,因为认真悔过,家里人也都不提这事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宋成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他好久没有在床上躺着睡过觉了,在大牢里的时候,几个人只有一张草席子, 上面铺了一些茅草, 压根不够睡。

    他每次都抢不到位置, 只能一个人缩在角落里, 哆哆嗦嗦的冻着。

    在大牢里走上一遭,现在躺到床榻上, 屋里还燃着炉子,对他而言何其的幸福。

    想到自己这次干的蠢事儿,让家里人提心吊胆,还有阿娘的眼睛都为他哭肿了,他心里就难受。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就这几天,他没少掉眼泪。就在入睡的时候,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踏实干事,再也不会好高骛远了。

    第二天一早,宋成起了个老早帮忙干活。

    今天是除夕,家里也没什么农活要忙,最多也就是去喂喂鸡鸭,还有后院的猪以及牛棚里的牛,就连宋声租的赶车的骡子他也都喂了一遍。

    先前因为他被抓进了牢里,家里人连这个年都没心思过了。不过好在该准备的东西还是准备了的,这会儿家里的女人和哥儿也都开始忙活了起来。

    上午要把哪来的猪肉和猪骨头给煮了,还得把鸡剁成鸡块,混上面粉腌好,等到下午的时候就可以炸鸡块炸丸子了。

    把鸡和丸子炸完之后,就要开始包饺子了。大年三十的晚上是要吃饺子的,这是北方的传统。

    而且包的饺子要够两顿吃,今天晚上吃一顿,明天早上还要再吃一顿。

    宋家人口多,饺子包的少了不够吃。于是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围坐在一起,全都下手包饺子。

    张杏花负责调馅,大伯母负责揉面切面团,剩下的有人负责擀面皮儿,有人负责包饺子。

    就连宋老大这种大老粗,都亲自下场包饺子了。

    大嫂孙氏洗了好几个铜板包进了饺子里,说是今天晚上谁吃到了,谁就是最幸运的那个,来年一定会有好运的。

    宋声很少包饺子,前世的时候家里头过年从来聚不齐人,爸妈离婚后又各自再婚,分别有了自己的家庭。他过年几乎是一个人在家过的,没人给他擀面皮儿包饺子。

    看他包的饺子歪歪扭扭的不像样,陆清忍不住笑道:“相公,饺子皮儿不是这样捏的。你要先捏住这一边,慢慢往前捏,一定要捏实了,不然饺子一下锅就露馅儿了。”

    宋声照葫芦画瓢,跟着学,可这饺子在陆清手里就乖的很,一个一个包的精致又好看,到他这儿就不听话了,还是歪歪扭扭的。

    陆清看过去,就忍不住发笑。原来也有相公不擅长的事情呀。

    还好家里新砌成的灶房比较大,这么多人围在一起,挤一挤还是坐得下的。

    几个小孩在旁边嚷嚷着自己也要包饺子,宋英给他们洗了洗手,又把衣袖给他们往上挽了挽,拿了一个面皮儿给他们试试手。

    包饺子的乐趣就在于,全家人一起上阵,说说笑笑,夸夸谁包的饺子好看,再嘲笑一下谁包的饺子最丑,在一片热闹声中,把这盆饺子馅儿包完,就可以下锅了。

    眼瞅着饺子快煮好了,宋平和宋峰把准备好的爆竹拿了出来,大年三十晚上吃饺子之前是要先放爆竹的。

    跟去年一样,这会儿家家户户的爆竹声此起彼伏,昭示着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饺子是分批下的,一锅下不了那么多。一碗一碗的端出去,有蹲在院子里吃的,还有站到院门口吃的。

    不管怎么样,今年这个年,还是个团圆年。

    去年的年夜饭比今年的丰盛多了,除了包了饺子之外,还做了许多菜。但今年因为宋成的事,前面该准备的东西有些都没准备,到了晚饭之好多下点饺子吃。

    吃过饭之后,就到了一家人守岁的时候了。

    不过守岁之前,按照惯例,张杏花又把一家人都叫到了堂屋里,说了说今年家里的情况。

    今年他们家比去年多挣了不少,这一年靠着烧炭,几乎每个月都有些进项。不过在入冬之前,挣的不多罢了。

    入冬之后,炭烧的多,挣的也就多。再加上宋声弄的火锅铺子 ,全都是自家人在里面忙,除去材料之类的成本,几乎是净利润。

    年前的时候陆鸣就把这一次挣的钱清算之后送过来了,宋声把他这个掌柜的该得的那部分给了他,剩下的全交给了张杏花。

    张杏花道:“今年三郎做主开的火锅铺子挣了不少钱,估摸了一下,落到咱们手里的,大概有三百两。”

    “我跟三郎商量了一下,这些钱里面,你们三房里面各有功劳。大郎媳妇儿跟二郎媳妇儿都是主力,还有玉哥儿跟夏丫,都出了不少力。这里面拿出来一百两,分给你们当工钱。另外五十两给三郎,方便他在府城里读书用。”

    “这次给四郎打点也花了不少钱 ,这钱都是清哥儿从他们三房里拿出来的,所以这里面的一百两,还给三郎和清哥儿。”

    “至于这剩下的五十两,就放在我这,由我这老婆子管着。”

    这些是铺子里的盈利,全都分了一下。

    接下来还有烧炭挣的钱。

    “今年给县令大人府上供了不少银骨炭,加上卖出去的灰花炭还有灶炭,刚才让三郎帮忙算了一下,这个冬天大概挣了差不多二百两银子。”

    “烧炭的活都是老大,老二和老三在忙活,每个人都分二十两银子,这些钱就给你们留作过年走亲戚用。剩下的钱就全都归到我这儿,家里以后有什么大事需要出钱的,都从我这里出。”

    张杏花一碗水端平,给各房的钱不算少,毕竟一年到头他们也很辛苦。

    果然,大伯母跟二伯母,还有大嫂二嫂他们听到这么多银子分给她们,心里都十分高兴。

    别人家的财政大权都在婆婆手里掌握着,他们家虽然也是一样,但婆婆明事理,会给他们留一些辛苦钱当做私房钱,这些钱他们可以自己攒着,平日里想给自个儿房里添些什么东西,就可以拿这些钱去买,婆婆是不会干涉的。

    这在一定程度上让她们实现了用钱自由,她们怎能不高兴?

    这么分配大家都没意见,等分得了钱之后,都高高兴兴的在屋里守岁。

    陆清跟去年一样,没过多久就撑不住了。

    宋声跟张杏花还有两个伯母说了一声之后,就把人带回房里休息了。

    躺在床上,宋声莫名的有些失眠。

    这段时日为了宋成的事奔波,他也挺劳累的。但现如今躺在床上能睡个踏实觉了,他却又睡不着了。

    忍不住回忆了一下这两年的光景,这是他穿到这个陌生的朝代之后,过的第二个年。眼瞅着家里的日子,一年比一年好,他心里也高兴着。

    只是这一年也发生了不少事,尤其是宋成这个事,让他深刻的意识到,官与民之间的差别有多大,只有拥有了更高的地位,更高的权势,才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他必须还要继续努力,身为农家之子,想要出人头地,主宰自己的命运,只有科举这一条路。

    还有两年的时间,他必须要更加勤奋努力学习,争取在下场考试时一击即中。

    除夕一过,就是大年初一了。

    跟去年差不多,初一的时候串门子聊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等到初二,各家各户开始回娘家走亲戚了,宋家的人几乎全部出动了,只剩下张杏花还有宋英在家里了。

    宋声陪着陆清回娘家,但回的却不是上西村了,而是县城。

    如今姜氏和陆寻都跟着陆鸣住在城里,自从跟大舅母分家了之后,陆清回娘家从来不去上西村,每次都直接去城里小舅舅这里。

    多亏了今年宋声开的这个火锅铺子,陆鸣作为掌柜的沾了不少光,光是今年挣的钱,就有好几十两,这是他在城里同时打几份工干一年都挣不到的钱。

    看到宋声和陆清赶着骡车过来,他是打心眼儿里高兴。这个郎婿可真是帮了他的大忙了,本来刚新婚,家里正缺钱着,他都打算好了出去拼一拼,多打几份工的准备。

    却没想到有这个机遇,在宋声开的铺子里当掌柜,现在不光养活了一家子,日子也是越过越好了。

    知道宋声和陆清今天要来走亲戚,上午他就没陪着媳妇儿回高家村,而是在家里等着宋声他们过来。

    他们过来之后陆鸣跟他们说了一会儿话,才跟着媳妇儿回高家村的娘家。

    这次宋成的事还是陆鸣及时报的信儿,宋家人都很感激他。

    来的时候张杏花还特地叮嘱了他们两个,让他们去屠户家里多买一些肉带过来。

    在陆鸣这里陆清一向自在惯了,觉得这就是他的第二个家。也不会在这里弄虚作假的见外,陆鸣要跟媳妇儿一块回娘家走亲戚,陆清赶紧把他们撵出了门,这个时辰出门本来就已经晚了,再磨叽磨叽,二舅母娘家那边就该有意见了。

    中午饭是陆清给阿爹帮忙一块做的,家里人精简了许多就是好,没了大舅母一家子,陆清觉得整个空气都清新了,甚至外祖母的精神都比从前好了。

    看来这家分的没错。

    陆鸣这边带着高宛回了高家村,说起来,这是他带着媳妇儿头一次回娘家走亲戚,加上今年也挣了点小钱,为了给媳妇儿撑面子,他特地买了几斤肉,还有两罐子酒,再加上两包饴糖和干果,这已经算是厚礼了。

    高宛的家境在村里来说还是不错的,很多人都等着看他们高家的笑话,说高宛挑来挑去,嫁给了一个只有几亩地的穷小子,上头的婆母又不能帮衬什么,以后肯定是哭穷的份儿。

    可没想到人家这次回来,带的又是酒又是肉,还有糖,让那些看他们家笑话的人狠狠打脸了。

    高父高母其实也担心闺女过得不好,毕竟他们也知道陆鸣跟他们家大房王氏的恩怨。

    但眼瞅着分了家之后,陆鸣这个女婿直接在城里的铺子里当了掌柜的,听说挣了不少钱。

    看这次提回来的东西,高父高母的嘴角就没下来过。闺女这次嫁对人了,瞅着小两口那甜蜜的样,就知道他们日子过得不错。

    老两口也放了心,只等着闺女什么时候再生个大胖小子,他们这个小家就圆满了。

    陆鸣到了高家,那是被夸了又夸。就连他这个之前看他不顺眼的大舅哥,都难得的夸了他几句,说他是个厉害的。

    陆鸣听完之后喜滋滋的,这一切都是托宋声这个郎婿的福,日子才能过得这么好。

    吃过饭之后,高父拉着陆鸣单独说话:“你是个有出息的,把闺女交到你手里,我放心。你在城里要是太忙,家里头的地顾不上来就托人捎个信儿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到时候也可以给你帮衬帮衬。”

    陆鸣赶紧道谢,家里头那几亩地他肯定是没时间种了。反正高家村离上西村也不远,岳父要是能帮衬的话,倒是方便不少。

    这边高母拉着闺女也进了房里说私密话。

    “你是个有眼光的,陆鸣确实是一个有出息的,这短短半年,应该挣了不少吧?”

    高宛抿嘴笑了笑,伸手给她娘比了个数。

    “这么多?看来以后你能享福了。”高母说道。

    说完之后又忍不住担心道:“女婿挣的钱都在谁那儿放着?你管还是他管?我听说呀,这男人有钱就容易变坏,你可得仔细注意着点。”

    高宛道:“放心吧娘,阿鸣不是这种人。而且家里不论挣了多少钱,都是由我保管的。每个月阿鸣都会把挣的钱上交给我,婆母说他年纪大了,不管这些,就都让我管了。”

    “你婆婆是个开明的人,还好跟王氏分了家,这要是没分家呀,肯定有的扯皮了。”

    “嗯,阿鸣与我说了,以后大概是跟大哥那边少往来的,阿娘不用操心。”

    高母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又道:“阿宛啊,你跟女婿也成婚有几个月了,孩子的事儿你得上上心知道吗?娘不是说让你生个孩子拴住丈夫,而是有了孩子你以后也有了依靠。况且你年纪也不小了,趁着你婆母还能动,也能帮忙给你们带带。”

    高母是个传统的乡下女人,一直以来的思想就是有了孩子老了才会有依靠。她是站在当下一个农家女人的角度跟闺女说的这些话。

    这个时代对于女人束缚太多,对于乡下的女人来说,丈夫就是他们的半边天,而另外半边天,就是孩子。

    高宛点点头,说道:“阿娘,这事我知道。我也一直都想要个孩子呢。别人家的孩子都好可爱,我也喜欢的紧。”

    说着说着她脸红了,都是女人,有些话不方便跟别人说,但毕竟是自个儿的阿娘,又是过来人,没什么不方便说的。

    “阿鸣他、他身体挺好的,我们应该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

    这句身体挺好,自然不是单单只有字面的意思。高母看她脸红了,知道她是不好意思,笑了笑,拍了拍她道手道:“其实孩子只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他真心待你。”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欢喜自己的,真心待自己的人不容易。有些感情可能一开始是真的,但经不住岁月的消磨,在一些鸡毛蒜皮柴米油盐中逐渐消失。你啊,千万要记住,不要因为一些小事就跟自个的丈夫闹脾气,能好好说就把话说开,两个人才能长长久久,知道吗?”

    高宛知道阿娘是在跟自己教导与夫君的相处之道,她乖巧的点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两个人在高家吃过中午饭之后,没过多久就走了,他们两个还得赶回城里去,虽然是租了一辆牛车来的,但要是回去晚了,到家天都黑了。

    等他们到家的时候,宋声和陆清已经走了。

    玉哥儿今天也跟着阿娘回外祖母家走亲戚了。同行的还有大哥宋平跟大嫂一家子。

    宋平他们是去孙氏的娘家,玉哥儿则是跟着他娘林氏一块去外祖母家。只是开头这一条路刚好顺路罢了。

    玉哥儿头上今天特意带了那根玉簪子,出门的时候被大哥宋平瞅见了。

    一路上无聊,宋平打趣道:“玉哥儿,没想到你这么喜欢这个玉簪子呀,平日里都不见你戴,这走亲戚了才拿出来戴,这么宝贝呀?”

    玉哥儿白了他一眼,道:“大哥,不会说话你就闭上嘴巴。”

    宋平看他气鼓鼓的鼓起了腮帮子,嘴角的笑扯得更大了,“说起来,这个簪子还是去年你快成亲的时候阿满送的添妆,阿满真是厚道,当时给他退回去的时候他还不要呢!”

    宋玉惊讶道:“大哥,你说这个玉簪子是阿满哥送的?”

    这回轮到宋平惊讶了,“是啊,都这么久了,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

    “阿满就没同你提起过吗?”

    玉哥儿摇摇头,“没有。”

    宋平道:“阿满这个闷葫芦,我还以为他早就说过呢。不过不妨事,今年家里烧炭请他过来帮忙,阿爹给他发了不少工钱呢,也算是还了他这个人情了。”

    倒是一旁的大伯母林氏听出了一丝不对劲,问道:“大郎,你是说,玉哥儿这个簪子是之前成亲的时候阿满送的添妆?”

    宋平愣愣的点点头,“是啊!”他刚刚不是都说了一遍吗,阿娘为何又要问一遍?

    林氏这会儿才想起来,今年阿满来他们家帮帮工烧炭,总是时不时的问起玉哥儿什么时候回来,她还以为是两个孩子许久不见,才问候一声的。

    难道说,阿满老早就对他们家玉哥儿有心思了?

    玉哥儿心思敏感,之前没戳破这事儿,虽然阿满哥一直对他很关照,但他从来没往别处想。

    今天听到大哥说起这事,玉哥儿心里忽然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那不是讨厌。至于其他的,他就说不上来了。

    “大哥,你早说这是阿满哥送的,我就给他退回去了。这发簪看着就不便宜,买的时候肯定花了不少钱。阿满哥攒钱也不容易,我还白拿人家的簪子。”

    宋平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分辨道:“我、我以为阿满跟你说了呀!而且、而且当时我特地找他去退回这个簪子,是他说不要的,还说你这亲事黄了,肯定心里难过,就当做是礼物送你了,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玉哥儿一听,心里更气了,道:“你还说,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可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我、我、我冤枉啊!”宋平挠了挠头,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那天太忙了,的确忘记说了。哎呀,时间过太久了,现在他也记不清了。

    只能先否认再说。

    玉哥儿则是听得满脸通红,他从来不知道,阿满哥还跟大哥说过这种话。

    所以这个簪子是买来哄他开心的?

    这么一想,玉哥儿心里忽然有几分说不上来的甜蜜。

    林氏在一旁听着两个儿子的对话,心里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阿满大概就是对玉哥儿存了心思的,只是一直藏着,从来没说过。

    对于玉哥儿的婚事,一直都是林氏的一块心病。不是说玉哥儿嫁不出去,而是就怕他所嫁非人。

    万一再碰上一个跟杜斌一样的伪君子,把他们家里人都蒙骗了怎么办?那玉哥儿嫁过去还不是跟着受苦?

    所以还是找个知根知底的比较好。

    但是看了一圈,林氏都没找到合适的。

    之前她也考虑过李满,但看李满的样子,也不像是个对他家玉哥儿有心思的,也就没问。

    现在不一样了,要是阿满真的对他家玉哥儿有意,还是从那么早的时候就有意了,那以后如果玉哥儿嫁给他,日子肯定能往好了过。

    这么一想,林氏忽然就高兴了许多。

    不如有空去旁敲侧击一下,看看阿满的心思在不在玉哥儿这里。

    虽然经过上次的事儿之后,玉哥儿嘴上一直说着他不嫁了,一个人过也挺好的。

    但林氏可不这么想,她觉得玉哥儿现在年龄也不小了,再不抓紧时间嫁出去,以后更难找婆家了。

    如今眼前便有一个知根知底儿人又老实肯干的,得好好把握一下这个机会。

    林氏打算的很好,想着等到过完年之后,她寻个时间,等到李满来他们家帮忙的时候,她旁敲侧击的问几句。

    如果真的是对玉哥儿有意,她倒是乐得成人之美。虽然李满上头有一对不靠谱的父母,但有他们家撑腰,小两口的日子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然而过完年没几天,还没等到她问,家里就有人找上门了,还是来向玉哥儿提亲的。

    第095章 第 95 章(捉虫)

    这过完年才没几天, 就有人上门提亲,实属宋家人意料之外的事。

    来人叫田望舒,是城南大田村的, 也在城里做工。他是火锅铺子里的常客,来的次数多了, 慢慢就认识了在铺子里帮忙的玉哥儿。

    田望舒这个人, 倒是没有世俗的那么多偏见,瞧不起在外头抛头露面的哥儿,相反,他很欣赏玉哥儿, 觉得他很独立, 不依靠家里, 也能生活得很好。

    他觉得他们是一类人,而且在铺子里偶尔说话也都很投机。他先前特地打听了一下, 玉哥儿还没有成亲, 甚至都没有定亲, 这让他很意外。

    刚巧,他定的上一门亲黄了,家里人也着急让他成亲,他就没请媒婆上门说和,打听了地方之后直接就过来了。

    田望舒家里有几十亩良田,他在县里做长工, 给一个大户人家里做一些看家护院的活, 每个月有不少月钱, 而且这还是个长工, 只要他不出错,能一直长久地干下去, 说起来也是个稳定的活计。

    他觉得玉哥儿年纪不小了,而且他觉得自己的自身条件也还不错,这个时候他上门提亲,宋家没理由会拒绝。

    堂屋里,宋老大跟媳妇儿林氏都在,坐在上首的人是张杏花,自从出了宋英的事儿还有上次杜家的事儿之后,如今在玉哥儿的婚事上她可得好好把把关。

    “你叫田望舒?家是城南大田村的,为何要舍近求远,来我们宋家村求娶玉哥儿?”张杏花道。

    这个田望舒人长得端正,瞧着也有一把子力气,看上去倒还像样。

    只是他们大田村离城里近,一般都会去他们附近村的女子或者哥儿,咱们宋家村离得远,很少与他们村这边的人结亲。

    田望舒道:“我来求娶玉哥儿,跟远近没有关系。我很欣赏玉哥儿,而且我也不在乎他是不是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做工,在我看来,玉哥儿是个能干的,以后如果我俩成亲了,他要是还想在铺子里忙,也都随他,我没什么意见。”

    “我今年二十有三,也正好是娶妻的年纪。跟玉哥儿年纪也相配,便厚着脸皮上门求娶了。”

    “而且我是家中独子,上头只有一个姐姐,已经嫁人了,我爹娘也都是老实的庄稼人,很好相处,玉哥儿如果嫁过来,我必然不会让他受委屈的。”

    宋老大跟林氏互相看了一眼,又看向张杏花,张杏花先发话道:“你这孩子倒也实诚,虽然说自古以来这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你可能也有所耳闻,我们家玉哥儿命不好,上次定亲的人家还没成亲就有了外室,闹得沸沸扬扬,玉哥儿已经无心嫁人了。所以你这个事儿,还得先问问玉哥儿的意愿才成。”

    宋老大看起来挺欣赏田望舒的,他刚想点头说啥,就被林氏按住了。

    林氏道:“他奶奶说得没错,日子是以后是两个人过的,得看玉哥儿愿意不愿意。要是他愿意,我们就不多说什么了。”

    城南的大田村,虽然离他们宋家村有些远,但火锅铺子在城里开着,从铺子到大田村也不算太远。这人到底怎么样,回头找人一打探便知。这田望舒看起来也是个老实孩子,不像是杜斌那种在外面乱搞的人。

    总的来说张杏花和宋老大对他的印象还可以。

    如果不是前几天林氏发现李满可能对自家的玉哥儿有心思,这会儿估计也很满意田望舒这个人。

    看玉哥儿那天的神情,不像是对阿满无意。相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田望舒,林氏这边的心还是要偏向知根知底儿的李满。

    玉哥儿一直待在屋里没出来,他这两天心里乱乱的,一直在想着阿满哥送他的那只簪子。回想起从前阿满哥总是对他有意无意的关心,还有每次在他需要帮忙的时候都及时地出现,他还以为是凑巧,却原来那些都不是巧合吗?

    听到有人上门向他求亲,玉哥儿提不起一点劲儿。

    田望舒还在堂屋里坐着跟宋老大说话,宋老大看起来对他很感兴趣,问东问西,尤其是他家里边的情况,显然是要问个底儿朝天才放心。

    林氏找借口称有事儿先出来了,出来之后就来找玉哥儿了,

    她一进门就看见玉哥儿手里拿着个簪子晃来晃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道:“外头来了个叫田望舒的人,说是要向你求亲。这人你认识吗?对他印象怎么样?”

    玉哥儿知道有人来向他求亲了,但不知道是谁。这会儿听他娘一说,他坐直了道:“是他呀,我知道,经常来咱们家火锅铺子里吃火锅的客人。也算不上认识吧,就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

    “对他的印象呀,说话还算有礼,看着还行吧。”

    林氏听完他的话,用手指了指他的头,道:“你呀,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别在这跟我说些有的没的。”

    林氏找了个椅子坐下,又道:“你现在也老大不小的了,也该成亲了。我瞧着今天来的那个小伙子还不错,你爹对他印象挺好的。你觉得怎么样?要是愿意,就让你爹再跟他谈一谈,后面找个正经媒婆来做个媒走个礼。”

    玉哥儿一听这话,不大乐意了,嘟着个嘴道:“娘,我之前不都说了,我现在还不想嫁人。”

    林氏白了他一眼,道:“说什么混话呢,现在不想嫁人,以后也不想嫁吗?要在家里当个老哥儿吗?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给我好好想想。”

    林氏说完后就出去了,不过她却没有回到堂屋里,而是把宋平叫了过来。

    “大郎,我记得。上次你不是说要给阿满送一些炭过去吗?这年虽然已经过了,但天气还冷着,我瞧这屋里头刚好还剩下几斤炭,你趁着现在有空给他送过去吧。”

    宋平拍了拍脑袋道:“阿娘说的是,前两天我就说去的,给忘了。那我现在就过去一趟。”

    李满在他们家帮忙烧炭,出了不少力。之前给他工钱的时候还特地多给了一些,他就只要了一部分,再多就不肯拿了。

    宋平就想着刚好他家也要烧炉子,干脆就给他拿一些炭过去。

    李满过年没什么亲戚可走的,只有他娘这头的亲戚,过年的时候他会回去看一看。

    不过到底他娘已经没了,也只有外祖母跟外祖父见到他还很亲切,其他的关系也就一般。

    所以过了初二初三差不多他就一直在家里待着了。

    宋平过来的时候,李满正在家里劈柴。反正也没事,他就上山砍了点柴回来,天气好,放在太阳地里晒一晒,不愁缺柴烧。

    看到宋平带了个扁担,挑了两个竹筐过来,他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迎了上来。

    “宋大哥,你今儿个怎么过来了?这是带的啥呀?”

    宋平把东西放下,歇了口气道:“给你担了两筐炭过来,家里还在烧炉子吧?刚好,我家还剩了不少炭呢,给你送过来一些。”

    李满进屋给他倒了杯茶,道:“不用特地跑这一趟,我这里还有炭呢,够烧了。”

    宋平才不信,在他眼里,李满就是太实诚了,一说给他带些什么,他就说家里有,宋平压根不吃这一套,总归是他们家的心意,还是拿过来比较好。

    今儿个天气好,宋平来了之后歇了会儿,没有着急走,在院子里的桌子前坐着,他是个藏不住话的,刚坐下来就跟李满说闲话。

    “阿满,说不定你又快喝喜酒了。”宋平一脸喜意的道。

    李满感到有些奇怪,不知他何出此言,问道:“宋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喝谁的喜酒?”

    宋平道:“我家玉哥儿的呀。”

    李满心里咯噔一下,赶紧道:“玉哥儿又快要嫁人了吗?”

    宋平是个大老粗,完全没有觉得李满问话的速度都变得快了许多,还以为他是太过惊讶了。

    “对,你是不知道,今天都有人上门求亲了。我就知道我们玉哥儿这么好,怎么可能嫁不出去?”

    “而且我跟你说呀,今天来求亲的人,长得一表人才,还说不嫌弃玉哥儿在铺子里抛头露面的帮工,说起话来还很有礼貌,瞧着就跟杜斌那个烂人不一样。”

    “听说他是在铺子里吃火锅的时候认识玉哥儿的,他说是对玉哥儿一见钟情。阿满,你知道啥子叫一见钟情不?就是见第一面就对咱们玉哥儿有意思了,你说他也不是个读书人,感觉懂得还挺多哈。”

    “我出来的时候瞅着我爹他们聊得挺开心的,看来我爹对他印象也挺好的。他说他家是大田村的,离县城很近。刚好咱们家在城里开了个铺子,就算是离咱们村远,但离铺子近呀。以后还是能经常见到玉哥儿的!”

    “阿满啊,你说这个人以前怎么就没出现呢?让我们玉哥儿白白等这么久。要是他早点出现,说不定咱们玉哥儿早就能成亲过上安稳日子了,哪会一直拖到现在。”

    宋平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李满的情绪不对劲。

    他跟个话匣子似的,还在不停地说。

    “这个人叫田望舒,你听听这名字,感觉都跟咱们这不一样,还怪好听的。我出来的时候看见我娘去玉哥儿屋里了,八成是去问玉哥儿的意见的。他俩在铺子里就认识了,玉哥儿这回肯定会同意的。”

    “这下好了,玉哥儿的婚事终于有着落了,我这个当哥的也不用再替他发愁了。以后就算玉哥儿成亲了,也能到铺子里来帮忙,难得这个田望舒这么开明,这一点我也很欣赏他。”

    宋平说着说着,李满忽然站了起来。

    宋平吓了一跳,李满本来长得个头就高,站起来之后,宋平说话都得抬头仰着他。

    他惊讶道:“阿满,你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现在天还冷着,宋平却看见李满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他双手握拳,眉头紧促,不知道是怎么了,瞅着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李满声音低沉,问道:“宋大哥,你刚才说,婶子问玉哥儿的意见了?”

    宋平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愣了愣道:“是啊,我出来的时候我娘去找玉哥儿了。”

    “那、那玉哥儿他怎么说?”

    宋平压根没听出来李满话里的紧张,他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觉着吧,人家田望舒这小伙子,长得也不错,人品目前来看还算不错,而且很尊重玉哥儿,瞅着也像是个会疼人的,玉哥儿应该会答应吧。”

    听完这话,李满话都没说,连跟宋平打个招呼都没有,直接迈着长腿出门了。

    宋平在院子里一脸莫名,完全不知道李满怎么了。他赶紧挑着扁担,把两个空框装上后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道:“阿满,阿满,你走那么急是要干嘛去啊?”

    李满脚步快得惊人,没一会儿宋平就落后一大截儿了。

    他没回应宋平的话,一个劲儿地出门往外走。

    走着走着宋平才发现,这不是去他家的路吗?

    等到宋平吭哧吭哧地赶到家时,李满已经在他家站着了。

    他来得着急又匆忙,看到堂屋里坐着一个年轻男子时,一上头什么也没顾及,就冲了进去,上来就对宋老大道:“宋叔,我、我是来提亲的。”

    宋平刚把东西放下,走到堂屋的门口,就听见李满说了这么句话。

    宋平:???

    原来你走这么快是为了来我们家提亲?

    宋平惊讶得脚底下像是踩了个坑,差点没摔倒。

    阿满这是对他们家玉哥儿有意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这下惊讶的不只是宋平,还有宋老大。

    李满这两年一直在他们家帮忙烧炭,对于他的品行,宋老大再了解不过了。

    他一直很欣赏李满,觉得这孩子忠厚老实,只是他先前不是还问他了,说要给他说亲,就是年前的时候,这才过了没多久啊?

    那个时候李满是怎么说的?说是不着急,暂时还不想成亲。

    怎么这会儿又着急了?

    林氏听说李满急匆匆地过来,也说要向玉哥儿提亲,这下心里头确信了,阿满这小子,就是对他家玉哥儿有意思。

    她嘴角弯了弯,又去了玉哥儿的屋里。

    玉哥儿因为这件事本来就心烦着,看到他娘又过来了,还以为是来劝他答应田望舒这门亲事的,他不耐烦地道:“哎呀娘,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都说了,暂时还不想成亲吗?”

    林氏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来又不是劝你成亲的,就是过来跟你说一下,阿满过来了。如今正在堂屋里,跟你爹说要跟你提亲。”

    “什么?!”玉哥儿惊讶得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

    “你说阿满哥来咱们家提亲了?”

    “是啊,就刚才过来。瞧着他急匆匆地脚步,什么礼都没拿,应该是挺着急的。”

    这个着急,是因为什么着急,林氏没点破,玉哥儿心里头也明白了几分。大概是听说了田望舒来他们家求亲的事了,所以着急地就过来了。

    玉哥儿低头抿嘴笑了笑,小脸微红,嘟囔道:“可能是、天太冷了,走得快了暖和。”

    林氏算是看出来了,这两个人,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对彼此都有好感。她得去跟他们家当家的把这个事儿说一下,可别稀里糊涂地答应了那个田望舒。

    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林氏嘴上却说道:“不过我知道,玉哥儿你还不想成亲,娘也不比你,既然你不想嫁人,那就先不嫁吧,我跟你爹说一下,让你爹回绝了他们俩。”

    玉哥儿一听急了,赶紧拉住林氏的胳膊道:“阿娘,我其实,倒也没有那么不想嫁人……”

    这一年多来,阿满哥总是时不时地给他送些小玩意儿,后来他到城里的铺子里帮忙之后,每次回来,都能遇上阿满哥,两个人总是能说说话。

    从前他以为阿满哥拿他当弟弟看,毕竟相处这么久,这人跟块木头似的,从来没有对他表明过心意。

    时间久了,玉哥儿也没往别处想了,当个哥哥处也挺好的。

    可现在二娘说阿满哥竟然来他们家求亲了,他听完这个消息,感觉心口胀胀的,竟然不想让爹拒绝他。

    林氏知道自个儿儿子的心思了,也不再逗他了,拍了拍他的手道:“行了行了,娘知道了。”

    此时的堂屋里,田望舒本来志在必得的,因为他给的聘礼,还有自家的条件都很不错,对方没有理由拒绝。

    可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情敌,跟他一样也要求娶玉哥儿。

    田望舒不大高兴了,说道:“这位兄弟,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今天可是我先一步来求娶的。”

    没想到一下老实话不多的李满突然硬声道:“虽然是你先来的,但这种事儿,没有先来后到的说法,还得看玉儿哥同不同意。”

    宋老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之间被这场面惊住了。

    怎么瞅着这两个人好像要打起来了?

    他们家玉哥儿现在都这么抢手了吗?

    宋老大忍不住嘴角上扬,他们宋家的孩子那就是好,他们抢着求娶说明他们家玉哥儿好。以后传出去看谁还说他们家玉哥儿嫁不出去!

    田望舒个头长得不及李满高,身形也没有李满壮实,站在他旁边,总觉得矮人一等。

    他往旁边站了站,不是很客气地道:“不知这位兄弟是何人?今天同一天赶来求娶,是故意要跟田某作对吗?”

    李满才不管那么多,如今他只后悔没有早一点跟玉哥儿表明心意。

    他以为自己表现得很明显了,玉哥儿多少也能感觉得出来,他对他是不一样的。

    可现在他又不敢这么想了,连宋大哥都没看出来他的心意,玉哥儿说不准也没看出来。

    早知道他就不往后拖了,他上头有父母跟没父母没什么区别,所以他总想着再多攒一点钱,等成亲的时候也能把排场做得漂亮一些,让玉哥儿有面子。

    可现在他万分后悔,要是玉哥儿今天答应了田望舒的求亲,自己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李满声音冰冷,不客气道:“我没有跟你作对,只是在求娶我喜欢的人罢了。你喜欢玉哥儿,我也喜欢,你可以求娶,那我也可以求娶。”

    玉哥儿赶过来的时候刚好听见李满这句话,他本来就扑通扑通地心跳,跳得更厉害了。

    他刚要进门,却被门外头的林氏拉住了,没让他进去。

    林氏把人扯到一边,小声说道:“你这会儿过去干什么?还嫌你都不够乱吗?阿娘知道你的心思了,你先乖乖回房去,剩下的事娘处理。”

    玉哥儿听了后不大愿意,林氏又道:“你放心,不会让你嫁给那个田望舒的。”

    玉哥儿听了这话后才乖乖回去。

    林氏顾虑得多,如果玉哥儿直接出来拒绝了田望舒选择了李满,这对于前来求娶的田望舒来说,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若是没有李满,拒绝了他也就罢了。可现在多了一个李满,要是拒绝了他,选择李满,难免让人心里心存怨气。所以这个时候不能让玉哥儿出来说话。

    再者,这本来就是玉哥儿的婚事,理当由他们做爹娘的做主,玉哥儿自个出来说道自己的婚事算什么事?

    宋老大正一脸为难着,林氏进来了,委婉地道:“你们两个的来意我都知道了,这事儿我们家里人还要再商量商量,不管成与不成,都谢谢你们对我们家玉哥儿的欣赏。这时候也不早了,今天家里事儿多,就先不留二位吃饭了。”

    林氏考虑得周全,今天先把两个人打发回去,一视同仁。

    等到改天再去跟田望舒说他们两家没缘分云云,这样也不至于面上闹得不好看,最多是没有求亲成功罢了。

    果然,这话说完之后,田望舒看他们两个都没成,虽然没达到他想要的结果,但好歹没有不平衡,就老老实实地先回去了。

    李满有些失落,他还以为宋叔宋婶对他印象应该还算可以,没想到今天也没答应他的求亲。

    田望舒回家跟他走的不是同一条路,李满这会儿刚从宋家出来往家里走,刚走到烧炭的地方,就听到身后有人唤他的名字。

    转头一看,竟然是玉哥儿。

    李满因为是自己的错觉,揉了揉眼睛,发现人还站在那,就是玉哥儿。

    他快步走上前,着急又紧张地说道:“玉哥儿,我今天是真心向你求亲的,我真的喜欢你,特别特别喜欢你。很早之前就喜欢了,做梦都想娶你……”

    他平日里话少得很,这会儿好像是打了草稿一般,说话语速特别快,生怕自己漏了哪句。

    第096章 第 96 章(捉虫)

    李满一个顿号都不带停的, 心里紧张的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全说完了。

    说完了之后才发现对面没动静,他看着玉哥儿,有点忐忑的道:“你、你怎么想?”

    玉哥儿还从未听过李满一下子说这么多话, 而且这些话都太过热情直白,很难想象, 这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在玉哥儿眼里, 阿满哥平日里话少又冷淡,很少有情绪表露在脸上。可现在他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满满的紧张,还有想得到他的答案的迫切。

    玉哥儿脸红的厉害,他这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直白的表白。

    他眼神不敢看李满, 小手在袖子里拧巴着, 扭过头支支吾吾道:“什么、什么我怎么想的。”

    李满更着急了, 这会儿也顾不上其他的,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生怕玉哥儿真的嫁给了别人, 那他一定会万分后悔的。

    “玉哥儿, 我想娶你。想跟你在一起过一辈子,给你做饭,给你洗衣服,反正只要跟你在一起,让我干什么都行。”

    李满知道自己家里穷,可能在这方面他比不上田望舒。可他是真的喜欢玉哥儿, 从很早的时候就喜欢了。

    上次玉哥儿快跟杜斌成亲的时候, 他没法子。毕竟人家已经定过亲了, 他只能隐忍退让, 悄悄把自己的心意藏起来。

    可这次不一样,玉哥儿他没跟别人定亲, 自己也是可以求娶的。

    玉哥儿被他说的脸更红了,看李满脸上都是焦急的神色,他心里头就涌上来一股甜蜜感。

    这两年阿满哥的确对他格外的关照,而且他虽然平时闷声不吭的,但干活却很勤快,而且人也好,玉哥儿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非要嫁个有钱的人家,他觉得阿满哥这样的就挺好 ,要是以后跟他一起过日子,会让人安心。

    他脸红红的,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李满道:“阿满哥,你明天再来吧。我、我去跟我爹娘说。”

    他这话说的,虽然没那么直白,但已经很明显了。

    李满紧张的一时间没听出来他的意思,等反应过来后,惊喜不已。

    “玉、玉哥儿,你同意了?”他甚至有些不太敢相信的问道。

    玉哥儿看他局促又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还从未见过李满这样一个大高个会露出这种表情来。

    “嗯,我先回去了,叫人看见了不好。”

    玉哥儿说完就小跑着回去了,李满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缓过神来,看到玉哥儿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他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被这迟来的惊喜冲昏了头。总觉得像是在做梦,玉哥儿刚才好像同意要嫁给他了。

    还让他明天再来。

    明天再来提亲吗?

    提亲要准备什么东西?明天是不是太仓促了?他什么东西都还没买呢?

    李满满脑子的问题没处说,跟个楞头青似的,一路傻呵呵的笑着先回了家。

    回家之后他拿出这两年攒的钱,又提了二斤豆腐,直接去了村里一向对他挺关照的陈阿婆家里。

    陈阿婆住的离他稍微近一点,平日里可怜他的身世和遭遇,对他很关照。

    见他这会儿上门来,陈阿婆赶紧让他到屋里坐着,看他还提了两斤豆腐,说道:“你一个人在山脚下住着也不容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阿婆这里什么都有,不缺你这些。”

    李满摸了摸脑袋,咧嘴笑了笑,道:“没事儿,我那刚好买的多,您留下慢慢吃。”

    陈阿婆看他今天十分高兴,跟他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带着笑,眼里也都闪着笑意。

    免不得问道:“瞧你这神色,谁遇上什么大喜事儿了?这么开心。”

    李满这么高一小伙子,这会儿却有些羞涩,说道:“阿婆,我来是想问问,要是去别人家里提亲,应该准备些什么东西啊?”

    陈阿婆一听,眉开眼笑的道:“原来是我们阿满长大了,想娶媳妇儿啦。”

    说起这个,陈阿婆就更心疼他了。他这个年纪娶媳妇儿是平常事,本应该由他爹娘给他操心的,可他却摊上那样一个后娘,亲爹又对他不管不问的,提亲这事还得他自己操心张罗,真是可怜哟。

    “咱们乡底下提亲呐,跟人家有钱人家的不大一样,不需要什么三书六礼,你就拿六斤猪肉,再拿六斤白糖,并上六两银子就够了。要是手头宽松点,还可以再提两斤酒,也算是对未过门媳妇儿的看重。”

    乡底下正式的提亲,一般就是肉和糖比较值钱,六两银子算是聘礼,凑一个六六六的彩头。

    要是家里条件好的,还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往上加。这银子也可以给八两或者十八两等等,总之越多越好。

    给的越多,就显得越看重未来的媳妇儿。这年头谁不想要聘礼多给一些呢?

    今天田望舒来的时候,虽然说是来提亲的,但毕竟没有找媒人来问过口信儿,所以他这一趟不算是正式来提亲,所以没带什么东西来。

    但明天李满再去宋家提亲,那就是正式的提亲了。什么三书六礼那都是人家有底蕴的家族才会有的礼节,他们乡底下就是双方都有意的情况下,把东西还有聘礼给齐,过了明面,亲事就算是定下了。

    李满不指望他那个爹给他操办什么,这两年他也攒了一些钱,齐齐整整的算下来有大概三十多两,已经算是不少了。

    从陈阿婆家里出来,他就琢磨着开始准备东西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他就起来了。

    昨天晚上他愣是一晚上没咋睡,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总觉得这一晚上过得也太漫长了,这天怎么还不亮?

    估摸了一下时辰,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就起来了。

    这猪肉要早上去买才能买到新鲜的,直接去屠户家里跑了一趟。

    人家买六斤猪肉,他嫌少,又添了四斤,直接买了十斤,凑了个整。

    十斤肉可不轻,好在他有力气,提着肉先回了趟家,又急匆匆地赶去了集市。

    陈阿婆说了,除了猪肉之外还得买白糖。这年头白糖可不便宜,相比于饴糖来说,白糖的价格要贵出三倍不止。

    一下子要买六斤,五钱银子一斤,光是买糖就要花三两银子。

    不过李满一点都不心疼这钱,他就记着陈阿婆说的,越多越好。所以不光猪肉多,买了四斤,就连白糖也多买了四斤,直接凑了个整。

    除此之外,他又买了两罐子酒,这酒可不是高粱酒,是专门在酒馆里打的汾酒。

    这三样东西买好之后,东西算是备齐了。剩下的就是聘礼,除去花的这些,余下的颜色里面,他打算拿出十八两作为聘礼。

    其实他本来想给二十两的,但是二十没有十八听起来吉利,一般都是给六或者八这种数字的。

    在宋家村,十八两银子的聘礼已经算是不少了,谁家娶个哥儿能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要知道当初宋家娶陆清道时候聘礼也才给了五两银子。

    这么下来,李满攒了这么多年的银子,就不剩多少了。

    不过他还有时间,到时候亲事定下来了,一时半会儿成亲是成不了的,光是准备都得半年的时间。

    这期间他就去城里多找几份活干。然后多攒一些钱,把家里房子给翻新一下,到时候再来迎娶玉哥儿。

    李满一想到以后能跟玉哥儿成亲,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干什么都有劲儿。

    等他把东西都准备好,大半天已经过去了。

    昨天玉哥儿回来了之后,其实也没跟宋老大和林氏多说什么,父母都是过来人,一瞧他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还好宋老大和林氏对李满这个人印象很好,是个踏实肯干的小伙子,又是同一个村的,就算玉哥儿嫁过去了,那也跟在自家没什么两样。就这几步路,想回来就随时回来了。

    有他们看着,玉哥儿嫁过去受不了什么欺负。

    这门婚事,他们越看越满意。

    看玉哥儿还站在堂屋里不走,林氏说道:“行了行了,我跟你爹都知道了。等明天阿满来了,就把你们两个的事儿定下来,这下你放心了吧。”

    玉哥儿一听这话,顿时高兴了。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爹娘说,反正跟阿满哥待在一块的时候,就觉得很有安全感。好像不管他干什么,阿满哥都会支持他。

    在阿满哥的眼里,他从来没有做的不对的地方。

    等到玉哥儿回了房间之后,宋老大这才露出了几分忧心的模样。

    刚才当着玉哥儿的面,他没说,这会儿玉哥儿不在,他低声跟林氏说道:“阿满跟咱家定亲这事,你说要不要跟阿满他爹知会一声啊?”

    林氏白了他一眼,不客气道:“跟他说干啥?你是上赶着找罪受吗?”

    宋老大被怼了,但又不敢大声反驳,又小声嘟囔道:“我这不是想着,他到底还是阿满的亲爹吗?儿子的婚姻大事,理应由他这个当爹的出面做主。”

    林氏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怼宋老大,“他算哪门子的亲爹?你看他啥时候管过阿满?阿满都几年不跟他来往了,你这个时候找他干啥?指望他替阿满来提亲?别做梦了,他可是一个子儿都不想出,你信不信你这边就算跟他说了他也会装听不见。”

    “唉,你说这世上咋会有这样的亲爹?阿满多好的孩子呀,硬是看都不看一眼,怪不得阿满要跟他们断绝关系呢。”

    李满早就放话要跟他爹那边断绝关系了,但他爹那边一直不松口,直说他是不孝子。每次李满挣个钱往家里操置个什么东西,何兰香就会来打个秋风。

    林氏又道:“可不是嘛!阿满是个好孩子,我也挺喜欢他的。把玉哥儿嫁给他,我也放心。就是他那个爹娘,想起来就让人心烦。”

    宋老大道:“不用怕他,以后等他们成家了,咱们两家离的也近,何兰香要是敢上门去骚扰他们,我就去把她打回去!他就是欺负阿满没人撑腰!”

    他们宋家男丁这么多,还怕她何兰香不成?

    玉哥儿昨天的话说的很明白了,让李满今天上午再来提亲。

    这个提亲就是正式提亲,玉哥儿眼瞅着快到中午了,李满也没过来。

    站在窗户底下朝外头望了好几眼,眉头皱了起来,心想,难不成昨天阿满哥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他有些懊恼,阿满哥就是块木头,早知道昨天他说的直白一些了。

    又等了一会儿,还没看到人影。玉哥儿趴在窗前的桌子上,有些丧气。

    阿满哥该不会改变主意不想娶他了吧?

    昨天的事情陆清也都听说了 ,这会儿就在玉哥儿的屋里陪他一块说话。

    瞅着大半天过去了,玉哥儿的情绪越来越低落,他就知道玉哥儿在想什么。

    陆清道:“别想那么多了,我瞧得出来,他们对你是有心的。要不然去年的时候也不会送你玉簪还不让你知晓了。”

    玉哥儿想想,觉得清哥儿说的也有道理。当初他本来是想着问娘要册子,看一下是谁送的玉簪来着,可是后来被其他事情一耽搁就给忘了。

    现在知道这玉簪是阿满哥送的,怎能不心生欢喜?

    陆清又道:“而且这上面还刻了你的字,显然是对你十分用心的。你昨天才跟他说让他今天来提亲,时间这么匆忙,他上头有没有爹娘帮衬,要准备东西肯定得花时间。”

    玉哥儿听着听着,情绪又好了起来。

    “你说的对,准备东西估计得要好久。说不定他等到下午才会来呢。”

    玉哥儿想了想的确是这个理儿,可是要等到下午阿满哥才能来,他还是觉得慢。

    不知道为什么,他人生头一次有这种急切的感觉。之前跟杜家定亲的时候,他最多也就是幻想一下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羞涩脸红几下而已。

    可现在只是半天没见到李满,就开始患得患失了。

    明明昨天阿满哥跟他说的情真意切,说什么喜欢他,做梦都想要娶他,现在他竟然因为他今天上午没过来提亲,就忍不住会想他是不是反悔了?

    玉哥儿心里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这会儿屋子里也没其他人,相比较于他娘来说,这种心里话,他更愿意跟同龄的好朋友清哥儿说。

    陆清一听他说的这种感觉,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怎么了。”

    玉哥儿赶紧问道:“你快说,我到底是怎么了?”

    “你这是喜欢上阿满了。”陆清道,“你应该是长这么大头一次喜欢一个人,才会有这种感觉。说明先前跟杜家的那门亲事,你压根就不喜欢杜斌。”

    “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种感觉我也有过。我刚嫁过来的时候,相公虽然对我很好,但我也经常会有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你这个阶段经历过之后就知道了,后面慢慢就好了。”

    玉哥儿听得一阵脸红,还好他们两个都是哥儿,说这些羞人的话也都是在房里,没其他人听见,不然传出去他一个未婚的哥儿说些什么喜不喜欢的话,叫别人听了去该说他不要脸了。

    玉哥儿拉着陆清聊了一会儿,心情总算好了许多,看了看时辰,起身说道:“谢谢你啊清哥儿,我好多啦。快到晌午了,咱们去灶房帮忙吧。”

    陆清看他好了,也跟着站起身来,准备一块去灶房帮忙做饭。

    两个人还没推门出去,就看到李满过来了。

    因为拿的东西多,他直接用扁担挑了两个大竹筐过来。

    一个竹筐里面放满了肉,另外一个放了两罐子酒,还有十斤白糖。

    宋老大今天没下地干活,玉哥儿跟他说了今天李满要过来,所以他专门在家里等着。

    这会儿终于见到人来了,到院子里一看,李满拿了好多东西过来。

    李满把东西卸下来,红着脸郑重的道:“宋叔宋婶,我今天是专门过来向玉哥儿提亲的。希望、希望你们能同意把玉哥儿嫁给我。你们放心,以后我一定会加倍对玉哥儿好的,不会让他受一点委屈。要是我让他难过了,你们打我骂我都行,我没有怨言的!”

    张杏花一看就知道这是个实诚孩子,这话说的虽然直白,但瞧着很真诚。

    而且人家提亲一般都是拿六斤肉,六斤白糖的,后面给的银子才是重点。

    这孩子可倒好,这肉就拿了十斤,白糖也拿了十斤,最后还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大钱袋双手递了过来,说是聘礼,打开一看足足有十八两。

    虽然这两年宋家也挣了一些钱,跟从前相比日子好过了很多,十八两银子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在他们乡底下,聘礼普遍都是八两十两的情况中,十八两已经不少了。

    而且阿满就一个人,又拿这么多东西过来,花的可都是他自己攒的钱。已经相当不容易了,这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好的条件了。

    张杏花很高兴,她觉得一个人的品行很重要,李满这个小伙子就很不错。而且还是个勤劳肯吃苦的,再加上他们家的帮衬,以后玉哥儿肯定能享福。

    张杏花笑呵呵的道:“阿满这拿的东西也忒多了。”

    林氏也接话道:“是啊,我们玉哥儿比不上姑娘家,哪值得你拿这么多东西。”

    李满一听这话急了,忙道:“值的!玉哥儿很好,比姑娘还要好。”

    说完之后,他整个人的脸涨得通红,有些不知所措。

    林氏忍不住抿着嘴笑,刚才那话她是故意说的,没想到阿满这小子实诚的很,瞧着这一颗心就挂在他们家玉哥儿身上了。

    这样好,以后他们成家了,玉哥儿能当家作主,定然不会受委屈。

    宋声在旁边瞧着两个伯母跟李满说话,把李满说的满脸通红,他站在一旁也忍不住抿着嘴笑了。

    陆清在旁边悄悄戳了戳他的胳膊,拽着他的衣袖晃了晃,道:“相公,你觉得阿满怎么样?”

    宋声道:“挺好的,品相不错。对玉哥儿也真心。”

    陆清点点头抿着嘴笑道:“的确是这样,看阿满现在的模样,怕是一颗心都挂在了玉哥儿身上了。怪不得去年过年的时候,咱们一块去买肉,碰到他那个后娘要打玉哥儿,阿满当时还出手护住了玉哥儿,说不定当时阿满就看上咱们玉哥儿了。”

    宋声嗯了一声,完全不惊讶。

    陆清奇怪的瞧了他一眼,说道:“相公,你该不会早就知道阿满喜欢玉哥儿了吧?”

    宋声点点头,“也不算早,只不过比你们早一点而已。”

    陆清悄悄在他腰上拧了一下,鼓起了腮帮子小声道:“你竟然都不告诉我,我昨天才知道。”

    宋声摸了摸他的头,把人往怀里一按,道:“乖,这个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相公的心也挂在你身上就好。”

    陆清的脸顿时红到了耳朵根儿,家里的人都在这儿站着呢,相公现在说话真是越来越、越来越叫人难为情了。

    年前的时候宋声才点过李满,劝他先告知玉哥儿自己的心意。

    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快,这才过多久,竟然直接上门来提亲了。

    看来还是要有旁人刺激一下他才行,比如那个田望舒,昨天来的正好,要不是他,估摸着李满也不可能这么着急的过来提亲。

    李满心里纵然有再多的顾虑,在碰到田望舒过来之后,再多的顾虑都不算什么了。

    要是他再顾虑下去,可能夫郎都要没了。

    机会是要自己把握的,这次李满没有拖泥带水犹犹豫豫,而是干脆利落的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难得的是,他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玉哥儿对他也有意,如今两个人把亲事定了,也是一段良缘。

    整个宋家村就那么大,稍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就能传遍整个村子。更别提今天李满挑着那么多东西来宋家提亲了。

    不过两天的时间,李满跟玉哥儿定亲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何兰香听到消息的时候气得不轻,在家里骂骂咧咧的,把李满他爹李老大骂了一顿。

    她道:“你那个好儿子都定亲了,你这竟然都不知道?还亲儿子呢,说都不跟你说一声!连我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消息,你说你这个亲爹有什么用?”

    李老大被她说的哑口无言,他是个没本事的他自己清楚,现在被何兰香指着鼻子骂,他也不敢吭声。

    儿子长大了,他现在都打不过他了,难道还要指着他的鼻子说不让他定亲吗?他才不会听他这个亲爹的。

    何兰香这么气愤,不是因为李满跟宋家定了亲。而是因为他听说李满去宋家提亲的时候,光猪肉就买了十斤,白糖也拿了十斤,甚至还有两罐子汾酒。

    至于聘礼,那就更多了,有足足十八两!

    那可是十八两啊!他们家一年到头最多也就赚十八两银子,他一个穷小子,才几年啊就攒了这么多钱。早知道就先在他提亲之前上门去要一点回来了,现在可倒好,白白便宜了宋家!

    第097章 第 97 章(捉虫)

    何兰香越想越生气, 在家里面骂个没完。李老大被他聒噪的烦的不行,干脆家里也不呆了,转头就出去找人串门子去了。

    李满和玉哥儿的亲事算是正式定下来了, 这几天,他走路都是笑呵呵的。

    之前来给他说亲的人也不少, 只是每次宋老大问他的时候, 他都说没有。

    像他这种自个儿出来单过的,虽然跟家里的爹娘关系不好,但换个角度想,新媳妇儿嫁进来也不用伺候公婆呀!

    而且李满长得又高又健壮, 模样长得也英俊, 有的是姑娘想嫁。

    只是不论谁来上门给他说亲, 他都通通拒绝了。

    如今传出来,他跟玉哥儿定亲的事, 那些之前看上他的姑娘家心里不大服气, 就因为这个, 传起了不少风言风语。

    有的说李满瞎了眼的,放着好好的姑娘不要,非要娶一个哥儿;还有的直接嘲讽李满,说他是看宋家这两年开始发达了,故意结亲就是为了攀上人家。

    还有的人是站在他这边说话的,只是说的绝不是什么好话, 都是贬低宋家说他们家是强迫李满跟玉哥儿定亲的。

    说不好听的话的人多, 就说明他对这门亲事心里都发酸, 那就更是从侧面说明了李满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人。

    李满对于这些流言, 但凡是说他的,他就当没听见。不过要是说玉哥儿不好, 如果被他听见了,他谁的面子都不给,立马给当场怼回去。

    如今定下亲,他这心里头总算是踏实了一些。如今过完年还没多久,城里头刚有集,他就开始到城里打短工去了。

    宋声书院大概还有七八天的时间才开学,时间还早,他干脆在家多歇了几天。

    玉哥儿的事算是定下了,大伯跟大伯母也不用再为他的事忧心了。家里头没成家的,现在就剩宋成和宋夏了。

    还有个宋英。不过宋英的情况有些特殊,她带着两个女娃娃,嫁人倒是不好嫁了。

    今年其实也有上门给她说亲的,只是人家都是有要求的,那就是她不能带着孩子改嫁。

    如果同意跟人家成亲,那就得把两个孩子留在娘家。

    宋英不愿意,而且她经过上次失败的亲事之后,对于嫁人没有一点期待了。现在她在家里过得也挺好的,不论是在家帮忙做饭,还是去城里铺子里帮忙,她的生活都过得很充实。

    所以宋英不想再改嫁了,现在的她只想守着两个孩子,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奶奶张杏花还有大伯母二伯母这两个当爹娘的,都劝过她好几次,可她依然坚持不改嫁。

    家里人也是怕她心里还有阴影没过去,提了几次之后就不再提了。

    年后的日子过得很快,七八天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一转眼就到了宋声开学的日子。

    为了不耽误到书院里上课,宋声和陆清得提前从家里出发。

    走的前一天,宋老三这个当爹的提前把骡子喂的饱饱的,走的时候给他们套上板车,奶奶张杏花给他们往板车上放了好多东西。

    家里头种的菜直接放了两大筐,棉花被子又给他们装上了,还有炭火,家里烧的银骨炭也给他们装了一筐。

    除此之外还有面和油,都是自家磨的,张杏花一下子给他们塞了不少,整个裸车都被塞满了。

    眼瞅着就要塞不下了,张杏花这才罢手,就这她都还嫌拿的少呢。

    宋老三找了一个麻绳,从外面绕了一圈,把几个竹筐捆了一下固定好,走到路上颠簸的时候不至于把筐里的东西给颠出来。

    这次去府城里,不用宋老三再赶着车送他们去了。宋声和陆清两个人如今都会赶车了,自己轮流赶车去就可以。

    走之前,宋声叮嘱道:“大伯二伯,还有爹,今年开春之后天气暖和了,咱们就按之前说好的,再匀出来两块地多种一些棉花。如果棉花出了什么问题,及时给我捎信儿说一声。”

    宋老大应道:“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你就别操心这地里的事了,到了府城里之后,专心念你的书便是,家里还有铺子里的事儿,你都不要操心。”

    宋声只好点点头,说了声好。这才坐上骡车,出发去府城。

    出了大门他又看了宋成一眼,还是不放心的叮嘱道:“四郎,以后做事一定要把握分寸,可别让家里担心了。”

    年前这事儿弄的不小,王家宝还因为此事丧了命,王家到现在都还没缓过劲儿来呢。

    宋成赶紧点点头,“三哥你放心吧,我就待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干活,不出去跑生意了。”

    一家人一直目送着宋声的牛车出了门外头,挥了挥手,等他们都走远了,大伯他们几个人还在院门口顶上他们的骡车背影看。

    宋声在前头坐着赶骡车,这次赶车他收敛了很多,还要之前租了辆骡车回来,光是过年走亲戚,这骡车就没少往外跑,作为因下一个比较普遍的代步工具,骡车在他们家还是很受欢迎的。

    这次他们还是沿着回来时的路走的,一路赶在天黑之前到了一个小镇上,中间在小镇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简单吃了个早饭就又赶紧赶路,刚才第二天天黑之前到了城里。

    从城门到乔家巷有一段距离,骡车一共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地方。

    他们住的小院儿已经落了一层灰,只是断一个月的时间没住,再回来时得全都打扫一遍才能住。

    宋声和陆清两个人睡了好大劲才把骡车上带的东西全都从板车上卸了下来。

    要不是瞅着不好拿,张杏花甚至还想把家里养得鸡给他们抓两只带上。

    家里头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所有东西只能他们两个人收拾。

    他们稍微分了一下工,陆清否则收拾灶房,把灶房稍微打扫一下,就能直接做饭了。

    眼下已经过了晚饭时候,也该吃饭了。

    宋声做事负责把他们经常睡的卧房收拾出来,被褥通通铺好,这两天一直在赶路,今天吃过饭稍微洗洗就能睡觉了。

    晚饭陆清下了两碗面条,面条做起来快,早早吃完,他们就能早早歇着。明天早上相公还要早起去书院上学,可不能给耽误了。

    今天晚上吃过饭之后,宋声又把炉子给点上了。现在立春刚过还没几天,天气依旧冷的厉害。更别提后面还有倒春寒了,要是不把炉子点上,屋里依旧很冷。

    两个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洗洗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宋声起了个大早,正准备要洗漱,陆清就来喊他吃早饭了。

    今天陆清起得比他还要早,早饭做的还很丰盛,陆清打了两个鸡蛋,跟面糊混在一起,搅拌好之后在锅里点上油,摊了几张鸡蛋煎饼出来。

    煎饼味儿很浓,陆清还炒了一个白菜,刚好昨天来的时候,从家里还带了一罐子腌的咸菜,这会儿用煎饼卷着白菜和咸菜吃正好。

    粥太烫了,陆清烧的面疙瘩稀饭,盛出来凉的快,宋声能很快喝完去上学,不耽搁时间。

    吃完饭之后,宋声把提前收拾好的挎包背上,冲着陆清道:“清清,我去上学了。”

    陆清朝他看了一眼道:“相公快去吧。”

    今天是过年后开学第一天,书院里有很多人作息没调整过来,一大早宋声刚进班里就闻见了一股浓郁的饼味儿。

    早课上打瞌睡的特别多,崔夫子过来转了两趟,每次他刚进来,大家的瞌睡虫一下子就跑了,做的无比端正,生怕被逮住打手板。

    好不容易挨到了早课下课,陶丰他们几人拉着宋声去之前那个亭子里吃饼。

    吃的时候嘴也没闲着,几个人都在说过年的时候家里有什么喜事儿或者有意思的事儿,艾比了一下谁拿的压岁钱最多。

    今年宋家虽然因为宋成的事没怎么过好年,但在除夕的晚上,奶奶张杏花还是给家里的小辈都发了压岁钱的。

    不过像陆清跟宋声这种已经成家了的小辈就没有了,只有大毛二毛这种孩子才给。

    去年是因为陆清是第一年嫁到他们宋家,算是新夫郎头一年,所以给了压岁钱。

    今年就没那么好了,两个人谁都没有。

    这会儿听见陶丰在炫耀他今年拿到的压岁钱,旁边有另外两个已经成家了的同窗酸道:“陶丰,你也老大不小了吧?就不信你没有成亲的那一天!”

    他们这里的习俗,成家了之后,除了第一年,后面都是不给压岁钱的。

    陶丰立马反驳道:“嘿小爷我还就不成亲了,这压岁钱我想拿几年就拿几年,就问你气不气?”

    陶丰说实话透着满满的孩子气,但年轻人性子大多都欢快,说着说着就打闹到了一起。

    等他们打闹的差不多了,宋声想起过年的时候官盐的事,跟陶丰打听道:“陶兄,之前在运河上失踪的那艘官盐的船找到了吗?”

    一直到他来府城读书的前一天,宋声都没有听说关于处罚杜明的消息。

    他又着急赶到府城,也没时间去打听了。

    这会儿刚好能跟陶丰打听一下情况,毕竟当时宋成说被他们撞到的那条船应该是往梧州的方向去了,卢大人已经写信给旁人去阻拦了,至今不知道消息如何?

    宋声还是头一次挑起关于官盐失踪的话头,陶丰一听就来劲儿了,说道:“宋兄,这事儿你还真是问对人了。我昨天还听见我爹说,好像是在梧州附近的码头找到了那一批官盐。”

    “好家伙,原来之前官盐失踪真的不是水鬼在作祟,竟然是真的有人偷偷盗走了这一批盐!”

    他爹是盐课司长史,陶丰说起这个偷盗盐的事那是义愤填膺。还好这个盐是找回来了,要是找不回来,事情又没有个好的解决办法,他爹这次就危险了。

    宋声一听说是在梧州附近找到的,心想四郎给他的消息没错,这次刚好帮上了卢大人的忙。

    只是既然这个失踪的官盐找着了,那是不是也说明,杜明做的这些事已经是证据确凿了。

    也不知卢大人是不是在放长线钓大鱼,之间都会听见他处罚杜明的消息。

    不过按照现在这种局面来看,杜明就算是死罪可免,那也是活罪难逃了。

    那他就放心了。

    说心里话,宋声对于杜明这个人感觉一直都不好。更别提他还明目张胆的觊觎他的清清,这个人心术不正,走到哪都是个隐患。现在正好,借着卢大人的手,正好可以解决了他这个麻烦。

    陶丰又道:“听说这个案子还是你们县的卢大人破的,不愧是范阳卢氏,这才多久啊,就把案子给破了。真是厉害!”

    宋声点点头,赞同道:“确实厉害。”

    “我听说,卢大人好像快升官了。”李元道。

    李元他爹就是隔壁县的县令,出生一个小家族,虽然不是什么有名的士族,但家境还算可以。

    李元敢这么说,说明他是从他爹那听到了些什么消息。

    “你说卢大人可能要调走了?”宋声道。

    李元点点头道:“不太确定,就是前两天听家父提起了一次。这个失踪的官盐的事我也听说了,卢大人确实厉害,这个功绩算在他头上,再加上他的出身,肯定要往上升一升了。”

    宋声有点可惜,卢大人好歹是他们县的县令,管着他们这一方水土。如果他调任走了,还不知道下一个来的县令是个什么品行呢?

    他现在自认为跟卢大人有些交情,到时候他人一走,换个新的县令来,先不说他自己办事方不方便,恐怕很难再有一位不缺钱的县令过来了。

    宋声只盼着到时候如果卢大人真的调走了,前来接替他的新任县令大人,是个为民请命造福百姓的人。

    “不过这些都还没确定呢,而且跟咱们也不相干,别想那么多了。”盛博文道。

    “还是赶紧吃完回去吧,这个时辰不早了,再玩一会儿,夫子就该到了,到时候咱们几个少不了一段手板。”

    一说起崔大人的手板,大家都加快了速度吃东西,吃完之后火速回了班里。

    果然在他们前脚进班之后,夫子后脚就跟着来了。

    新的一年新的课程开始了,崔夫子扫了他们一眼,这才开始正式授课。

    宋声这边在书院上课,陆清在家里没事儿干。年前已经把家里剩下的两只鸡卖了,他除了把院子还有另外两间卧房打扫了一下,就没什么事儿了。

    想着相公租的骡车还没还,今天如果不还,明天就要逾期了,到时候租金就要翻倍了,所以他打算先去骡车还了。

    还好之前相公跟他说过这骡车是在哪个车马行租的,他才能顺着路找过去,把这骡车给退掉。

    陆清还车的过程还算顺利,他们过年回家用骡车很爱惜,家里人喂牛的时候,顺便就把骡子给喂了,瞧着这外面的毛发似是比相公刚借骡车的时候还要顺滑。

    车马行的掌柜很高兴,检查了一遍骡车没问题,算了一下租借的日期,发现没有逾期,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按规矩把押金退还给了陆清。

    陆清拿着退的租金直接回了家里,今天算是他们第一天回来,陆清又去隔壁看了看郑昀。

    郑昀这孩子过了个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知道他腿上的伤有没有好全,能不能开口说话。

    郑老大直接到铺子里忙活了,陆清去郑家敲门的时候,是郑昀出来开的门,这倒是让陆清很惊讶。

    郑昀一看是陆清过来看他了,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提起了喜悦的神色。

    他眼睛亮亮的看着陆清,想要张嘴开口说什么,还是忍住了,用手比划道:“陆清哥哥,你怎么过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脸上的神情都欢快了许多。

    陆清终于从他的神色里面看到一些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活泼,笑了笑道:“昨天晚上回来的,今天上午刚好没事,就说过来看看你。”

    郑昀把门打开给他让了让:快进来,咱们到屋里说话。

    郑昀的房间还是之前那个屋子,进去之后陆清看了一下,发现跟年前没什么两样。

    他坐下把自己亲手做的小点心拿了出来,道:“给你做了点心,快尝尝好不好吃?”

    郑昀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重重的点了点头,拿了一块尝了尝,给他竖起了两个大拇指,意思是特别好。

    陆清刚才看他房间的时候,发现角落里还放着一个药罐子,屋里就算是通了风,还是有一股没有散掉的药味儿。

    “小昀,你最近还在吃药吗?刘大夫给你开的?”

    郑昀点点头,指了指他的喉咙,他张了张嘴,陆清看他是想说话,但又怕他说不出来,更难过,就安慰道:“没事,没事,说不出来咱就先别说了。反正我能看懂你的意思,不必说出来。”

    郑昀却有一股子执拗,他想说他已经吃了好多天的药了,而且刘大夫说他在渐渐恢复了。但因为长久不说话,还让他多发声,最好是锻炼锻炼。

    他这会儿张着嘴巴,张张合合的,最后竟然发出了单个的音节,“哥、哥、”

    让他说出来陆清两个字还有些费劲,只是一个单独的哥哥,要好发音多了。

    陆清听到的时候都惊呆了,脸上的神情从震惊转为惊喜,道:“你会说话了?对不对?我刚刚听见你叫我哥哥了!这是真的吗?”

    郑昀点了点头,眼睛里充满着笑意。

    他又开始尝试发音,“宋、哥哥、回来、了、”

    陆清知道他想问什么,赶紧说道:“你宋哥哥跟我一起回来的,他今天去书院上课了,没跟我一块来看你。等下次他有空了,就来教你学新的字。”

    刘大夫的意思是让郑昀没事的时候多发音,练习一下说话,可家里面只有他爹跟他那个不讨喜的弟弟在,他压根不想跟这两个人多说话。

    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会对着墙头练习,但旁边没人跟他说话,他这练习的进度就有些慢。

    今天刚好陆清过来了,郑昀很高兴。一直拉着陆清断断续续的说话。

    虽然跟蹦豆子一样,只能一个字或者两个字的往外蹦,但这已经进步很大了。

    陆清摸了摸他的头夸道:“小昀真棒,学的好快。”

    从刚才两个人的交谈中,陆清大概知道了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之前腿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身上其余的伤痕也都渐渐消失了。

    身上的衣服虽然不是新做的,但好歹也还算体面。刘大夫说了,但按他开的药方吃上一个月,只要他勤加练习,就能慢慢恢复说话了。

    小少年的声音不似别人是那种清亮的少年孩童声,大概是因为之前受过伤,所以会说话之后,声音反倒是有些嘶哑暗沉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大事,郑昀一开始听到自己声音的时候还有些害怕,觉得比着别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实在太难听了。

    可现在看到陆清哥哥这么高兴,一点都不嫌弃他的声音难听,他心里又不在意这些了。

    “宋、哥哥、教的字、我、都、记下、了,没有、偷、懒,一、直、在、练习、”

    陆清知道他是个努力的孩子,赶紧夸道:“小昀真厉害!”

    看他说的话也够多了,陆清怕他累着 ,给他倒了杯水端了过来,让他喝杯水润润嗓子。

    陆清今天来之后还挺高兴的,没想到年前那个黑黢黢又惨烈的小少年,现在越变越好了。慢慢已经学会开口说话了,等相公中午下学回来,他一定要跟他说一下这个好消息。

    在郑家又待了一会儿,眼瞅着该到做午饭的时辰了,陆清这才准备回家做饭。

    郑家自从郑氏走了之后,家里一开始根本忙不过来。后来郑老大把家里的老娘接了,过来给他帮忙管孩子,他这才有空到铺子里继续做生意。

    说起来做生意,陆清看了看跟他们家并排挨着的那间酱油铺子,就在他们家灶房的隔壁。

    陆清在家里闲的慌,看别人都在这巷子里面开铺子做生意,他也动了几分心思。

    相公的火锅铺子在城里卖的那么好,这东西做起来也简单,而且他还会做好几种锅底,如果他们把县城里的那种锅子做小一点,然后在旁边也开一个门面卖小火锅,是不是也能多挣一些钱?

    他之前在这附近巷子里逛的时候发现了,他们这个箱子里面卖酱油卖豆腐啥的都有,也有卖小馄饨这种吃食的,但从来没有一家卖火锅的。

    倒是府城有一家酒楼可能是得知了县里面兴起了一股火锅热,开始做起了火锅生意外,其他的据他所知是没有的。

    而且这个酒楼离他们巷子很远,就算他把小火锅开在这个巷子里,应该也对人家酒楼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有了这个想法,陆清打算等相公回来之后跟他商量一下,看看可不可行。

    第098章 第 98 章(捉虫)

    陆清数了数他们这条巷子在外头做生意的有卖豆腐的, 卖酱油的,还有卖小馄饨的等等。

    尤其是吃食,每天一大早就有很多人来买, 光一个早上就能挣不少。

    想到自家在县城里开的火锅铺子,他们家的锅底还是独一份的, 来吃的客人很多。如果把这个开到府城里来, 这门面虽说小是小了点,但如果缩小一些,他们就煮小火锅,单人份或者双人份的那种, 应该也会有不少人来吃吧?

    到时候定价也不用那么高, 平日里在城里吃一碗素面要五文钱, 一碗荤面就要八文,之前他们在客栈随随便便吃一顿早饭, 还花了八九百文, 如果他们煮小火锅, 一份锅底加上特定的配菜,一份定价二三十文大概也能行。

    如果来的客人够多,十个客人那就是二百多文,五十个客人,那就有一两银子了!

    陆清越想眼睛越亮,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不如给自己找点事做, 还能挣点钱贴补家用。

    不然光靠他绣帕子, 一个月也挣不了多少钱。

    过年的时候因为宋成的事家里已经花了一大笔钱了, 虽然说奶奶把钱还给他们了,但到底还是从家里出的。

    而且相公在府城读书, 这写字用的笔,还有墨锭,纸张耗费的极快。这些东西买起来都需要不少钱,加上他们租房也要花钱,平日里吃的用的,哪一样都是要花钱的。

    陆清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可行,只是他之前听相公说过,读书人是不允许经商的,他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就把这门面生意挂到家里大伯二伯他们名下。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陆清就开始琢磨着灶房旁边这间空屋子怎么布置才好。

    现在是当柴房用的,这间屋子地儿不小,只有一件高高的小窗,要是想用来做生意,还得找人把这里打个门洞出来。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陆清从郑家回来后过了没多久,就到了做午饭的时间了。

    瞅了瞅今天时辰还早,他干脆和了点面,给相公包饺子吃。

    宋声回来的时候,陆清刚把饺子包好。他回来的正好,刚好帮忙烧个火。

    陆清拍了拍手把面清了清,等到水开之后,把饺子下锅开始煮,煮开一次加一点凉水进去,等到滚三滚之后,饺子都漂了上来。

    陆清道:“相公,不用烧了,把火灭了吧。饺子煮好了,可以吃了。”

    宋声点点头,把没烧完的柴灭掉,起身去洗手吃饭。

    陆清之前给家里包过饺子,那个时候他就发现相公喜欢吃汤饺,不喜欢吃干饺。所以这次给他成了满满一碗的饺子,又加了点饺子汤进去。

    两个人坐在灶房里的桌子前吃饭,陆清一边吃一边说了一下上午去郑家看郑昀的事,宋声问道:“他恢复的怎么样了?身上的伤好了没?”

    陆清道:“我看身上的伤都好差不多了,腿也好了。而且他慢慢的现在能逐字逐字的说话了,就是说的很慢,还不能成句。估计把刘大夫开的药吃完了,多适应适应就好了。”

    宋声一听郑昀能开口说话了,心里也为他高兴。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如今能说话了是好事。等过两天有空了我去一趟,再教他一些新的东西。”

    说起郑昀,陆清也为他现在的改变而高兴。

    “对了,相公,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商量。”

    宋声难得听到清清说有事跟他商量,道:“怎么了?你说。”

    陆清犹豫了一下,道:“相公,就是、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咱们能不能把隔壁的柴房连带着旁边的灶房还有前面这一排打通,做个门面房出来。每天在家里做绣活挣的也不多,大多数时候很清闲的。我就想着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不如把县里的火锅也开到这里来,做个小火锅的买卖,你看怎么样?”

    陆清说完后眼神里充满着忐忑和期待,毕竟他是哥儿,提出来想做生意,确实有些不合礼数,他怕相公不同意。

    宋声则是低头仔细考虑了一下陆清的提议。

    平日里他去书院上学之后,清清一个人在家确实很清闲,没什么活干,这巷子里跟他熟的也就只有南哥儿一个人,一个人呆的久了容易胡思乱想,这样也不好。

    如果弄个门面出来做生意的话,清清最起码有点事做,忙起来就不想那么多了。

    小火锅的话……宋声觉得这个主意倒还不错。

    前世他就见过有不少街边小店就开个小火锅店,什么二十九元三十九元小火锅自助之类的,还有什么旋转小火锅,都很火。

    只是放到他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自助之类的不太合适。要是给钱随便吃,估计那些来吃饭的人都能把饭给菜和肉给吃没了。

    而且小火锅还是得需要用锅子烧炭。这门面就算再打通,也不够大。用锅子烧炭做小火锅,那本钱投的就多,像是火锅铺子里用到的那种锅子,越小越精致,就越难做。到时候要是再订购一批小锅子出来,成本会更高。

    而他们这门面小,要是做起来,估计要很久才能挣回本,不太划算。

    但如果换一换,做个相似之类的,比如麻辣烫,可能会更好一些。

    用小火锅的锅底煮麻辣烫,如果能再加一些麻酱更好了。

    宋声来到这里这么久,从来没有吃过麻酱。包括在府城里的学院读书几个月,跟着他那些同窗出来吃饭,他从来没有见过哪家酒楼或者是饭馆里有麻酱的。

    如果用火锅的锅底煮麻辣烫,再加上一下麻酱,就用普通的碗盛,味道应该也很不错。

    陆清看宋声许久不说话,以为他是不同意。虽然心里有几分失落,但还是道:“没关系的相公,你要是觉得不行,我就不张罗着弄了。”

    宋声收回思绪,知道他是误会了,赶紧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刚才在想,如果做小火锅的话,要弄很多个锅子烧炭火,成本会很高。所以我刚才想到了另外一种替代品,叫做麻辣烫。你要是想做生意,咱们可以做这个。”

    陆清没想到相公不是不同意,反而给他出了一个其他的主意。

    他好奇的问道:“什么是麻辣烫?好吃吗?咱们城里这边有卖的吗?会不会卖不出去啊?”

    陆清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吃食,所以很担心到时候卖不出去。

    宋声摇摇头道:“应该不会,反正现在咱们也有辣椒了,应该会有不少人喜欢吃的。”

    前世宋声上大学的时候,一个宿舍里面四个人,另外三个室友全都喜欢吃麻辣烫,宋声跟他们出去吃过几次,觉得味道还不错。

    “这个做法跟火锅差不多,就是用火锅底料做汤底,把提前洗干净和切好的菜和肉放进去煮一煮,再加点盐,糖,和麻酱就好了。”

    陆清皱了皱眉道:“听起来是挺好做的,只是这糖是指白糖吗?这白糖价格不低,咱们如果在这里面加白糖,成本一下子就高了。我本来预计着一碗卖二十文就差不多了。在咱们这附近几条街上吃饭的人,应该不会愿意吃太贵的东西吧。还有这个麻酱是什么酱?相公,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宋声解释道:“加的就是白糖,不过这白糖加不加,主要看个人喜好。但是这个麻酱加进去的话会更好吃一些。我今天晚上看看这个麻酱怎么做,到时候咱们就做个麻辣烫的小店,煮起来也方便。”

    陆清一听相公愿意开个门面铺子,十分高兴,他道:“好,听相公的。”

    麻辣烫可以先做下试试。反正这次来府城,陆清特地装了一些辣椒过来。还有那些做火锅底料的东西,他都清楚。

    在这边城里把原材料买回来他自己就可以做。

    “那等你晚上下学回来,仔细跟我说说这个麻辣烫怎么做,一般都需要放什么菜,我先做做试试。”

    宋声看他又高兴了,道:“好,等我晚上回来仔细跟你说。”

    宋声中午回来吃了两碗饺子,冷了许久的身子,一下子就暖和了。

    中午时间少,一般吃完饭之后他就直接去书院了。

    下午陆清在家里没事做,一心惦记着做个门面生意的事儿。

    他想了想,打算先把制作火锅底料的东西买回来,先把这个汤底熬出来。

    想到这儿,他便收拾东西拿着个篮子出了门。

    从这个大门出来,就是他们的小巷子。而灶房所在的那一侧,正好是一条街,这一条街上面几乎都是开门面房做生意的。

    他刚从大门出来拐过来,就看到好几家铺子,往前走走,还有卖胭脂水粉的。

    这个点儿刚吃过午饭不久,那些卖糕饼的铺子还有不少人没走。

    陆清在附近这几家吃过东西,觉得味道还不错。做饭的食材一般,在集市都能买到,比如一些青菜,还有豆腐之类的,价格很便宜。

    但就是这样,一碗清汤素面下来还要五文钱一碗,加点青菜就要六文钱一碗,加两片肉,就变成了八文钱一碗。

    除去成本,一碗面看上去只挣几文钱。但来来往往的客人多,每天卖出去几十碗,最起码就能挣四五百文,差不多有半两银子了。

    陆清越看越羡慕,这煮面的活他也会,只是附近卖面的多,他要是也开个门面卖面吃,估计生意不会太好。

    想着想着就到了他要去的杂货铺,里面有好几种用来熬制锅底的材料,在别人看来都是香料,但在他眼里那都是用来做饭用的东西。

    还有几样在药铺里才能买到,在这个时代归到了药材这一类。

    把东西买回来之后,陆清就开始着手熬制锅底了。

    先前的番茄锅就很受人欢迎,相公说辣锅出来之后,更受人喜欢。

    况且相公说的麻辣烫,肯定是又麻又辣,熬制辣锅锅底肯定没错。

    陆清想明白之后,就开始按步骤做辣锅的锅底。这些东西都是有比例的,比如说油放多少,八角放多少等等,不能放多了,也不能太少,这个度还要把握好。

    还好陆清之前就熬过其他的锅底,宋声之前跟他说过一次,对他来说不难。一下午的时间,他就在这里鼓捣着熬制辣锅锅底。

    等到快做晚饭的时候,他这个锅底总算熬的差不多了。

    本身火锅锅底一煮开,尤其是辣味的火锅,味道特别的浓郁,甚至隔着一条街都能闻见有火锅味儿。

    陆清这次熬的时间长,还用了许多食材,尤其是添加了辣椒,他家灶房附近整个空气中都飘着辣锅的味道。

    路过的人走到他这里都停下了脚步闻了闻,完全没有辨别出这是什么吃的,但闻起来就感觉很香很好吃。

    郑老大在附近开了个酱油铺子,就在他们家隔壁。

    有那些过来打酱油的,走到这儿问郑老大:“这什么味儿?闻起来真香,是这里开新的饭馆了吗?”

    郑老大拿着量斗一边给人家打酱油,一边道:“不是,是我们家隔壁那个宋家夫郎,不知道在家又鼓捣出了什么吃的,闻起来确实香。”

    陆清他们租的这个屋子再往前走几家就是一个烧饼铺,还有一个馄饨铺,外加一个面馆。

    这会儿正要到面馆吃面的一个大叔站在这儿鼻子尖的闻了闻,问面馆的老板娘:“这什么味道?闻起来真香!你们这条街上又开新的馆子了吗?”

    老板娘笑呵呵道:“没有,不知道是谁家正在做什么饭呢?这香味都飘一下午了,我们都不知道这是在做啥。”

    陆清没想到这个辣味儿火锅底熬出来味道这么浓郁,整个院子里都是这个味道,闻起来就好香,要是下两根面条进去,他都想吃了。

    看来相公说的没错,这辣味的火锅闻起来就是香。

    隔壁高家婶子也闻到了这个味儿,仗着之前跟陆清说过几句话,专门凑上门来问了问。

    “宋家夫郎,你这是在家做什么饭呢?我看这香味儿都飘了一下午了,做了什么好吃的呀?”

    陆清看熬的差不多了,把灶膛的火灭掉,从灶房里走到院门前道:“婶子,也没啥。就是熬一些汤底,多放了点油,所以闻起来香。”

    陆清没敢透露他在做什么,现在说要开门面做生意的事儿还没定下来,他想着还是先不往外说了,免得让人听到了徒生是非。

    高婶子看没问出来什么东西,脸色不太自然道:“哦,是这样啊。”

    “嗯,要是做好了,改天给婶子尝一尝。”

    一听要给她尝尝,高婶子这才又笑了笑,说道:“那哪行啊,婶子可不能占你便宜。行吧,那你先忙,我也回家做饭去了。”

    这辣味火锅底的味道飘了半个巷子,陆清用勺子舀了一点尝了尝味道,觉得很不错,就是稍微有些辣。

    他打算有空的时候再按照不同的辣度重新熬制几锅,就像相公说的那样,可以分为三个档次,微辣中辣和麻辣,来吃的客人可以按照味道挑选。

    不太能吃辣,但又想吃辣的,可以选择微辣,比较能吃辣的,就可以按照口味选择中辣或者是麻辣。这样能照顾到不同人的口感,也能吸引更多的客人过来。

    陆清越想越高兴,打算等会儿相公回来了就好好跟他说一说这个麻辣烫的事。

    这边宋声下午一到点儿就放学了,今天跟他一块回来的除了盛博文,还有之前一块去书铺的几个同窗。

    只不过另外几个同窗他们住的靠里面,而宋声就住在这个拐角。

    甫一进巷子里,几个人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香味儿。

    不过说是饭香,也不大贴切。他们还从来没有闻到过这饭香,闻起来就让人觉得想吃饭。

    张俞思开口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什么浓烈的味道?好香啊。”

    盛博文点点头,道:“我也闻见了,就是好香啊,是咱们这条街上有新开了什么饭馆吗?”

    另外一个同窗道:“没有吧?我每天都路过这条街,也没看到新开什么饭馆啊?”

    几个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只有宋声没吭声。他刚一闻见味儿就知道这是什么了,这不就是他熟悉的辣味火锅的味道吗?

    看着这味道飘来的方向,好像是从他们家那个方向传来的。

    宋声想了想,大概猜到了是自家的小夫郎在家里熬制辣锅锅底了。

    这个火锅味儿跟他前世经常去吃的那一家,味道太像了,他的小夫郎还真的有厨师的天赋,感觉比城里的火锅铺子做的辣味儿锅底还要好。

    看宋声一直没说话,盛博文道:“宋兄,难不成你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宋声道:“嗯,我知道。但是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等过几天你们就知道了。”

    看宋声不跟他们说,几个人心里急得痒痒,可又毫无办法,只能叹了口气,道:“这味儿闻着太香了,要真是新开了家饭馆,我一定要去尝尝是什么饭,肯定很好吃!”

    几个人在那应和着,都猜是新开的什么饭馆做饭的香味儿。

    他们在前面的岔路口就分手了,剩下的路只有盛博文跟宋声同路。

    只是两个人进去之后,先到的是盛博文住的南哥儿家,所以他也不知道这个味道是从宋声家里传出来的。

    宋声这边回到家之后,一进灶房就是扑面而来的火锅味儿,自己的小夫郎正双眼亮晶晶的瞅着他,似是在邀功似的道:“相公,我把辣味儿的锅底熬出来了,不如咱们今天晚上就吃你说的那个什么麻辣烫吧。你告诉我都需要什么菜,我去准备一下!”

    宋声摸了摸他的头,知道他是等不及了,忍着笑意宠溺道:“好,咱们今晚吃麻辣烫。”

    宋声想了想现有的食材,说了好几种,有荤有素。荤类的就比较简单了,几乎除了猪肉就是鸡肉。

    猪肉家里现在就有,切成细丝儿,下锅就行。剩下的几种素菜,陆清勉强凑了几种出来。

    看了看这些食材,陆清皱着眉头道:“相公,这菜就算放的多一些,那也吃不饱吧?要不我再蒸两碗米饭吧。”

    宋声则摇了摇头,道:“不用蒸米饭,扯两根面放进去煮一煮就行。这里面什么菜都可以加,还可以放面条,炸的油条、麻花等等,都可以往里面放。”

    陆清一听,更感兴趣了。

    这不就是大杂烩吗?不过有了这个锅底,感觉煮什么都会好吃。

    “那你之前说的那个麻酱,咱们这里有卖的吗?不放那个行不行?”

    “也可以不放,其实有些人是不喜欢吃麻酱的。不过应该喜欢吃麻酱的占大多数,好像咱们这里没有卖的,等过两天我看看咱们能不能自己做出来。到时候就当做是小料,喜欢吃的人自己加,不喜欢吃的人就不加。”

    “这样好!那今天晚上咱们就吃不加麻酱的麻辣烫!我先去揉面!”陆清道。

    一说起做这个,陆清一脸的兴奋。

    “面不用揉太多,这里面不用下太多面,扯得长一点,估计下两根就够一个人吃了。”

    “好!那我就少弄一点。”

    锅里的辣锅熬了大半锅,里面有许多辣椒。天气还没暖和下来,这些锅底可以晚上放到院里面让它自然冰冻,冻上之后可以拿到地窖里放着,不论是自己吃还是过几天做生意都能用上。

    陆清积极的揉面,宋声就在一旁帮忙洗菜。除了各种青菜之外,还有豆腐,菌子等等。这些清洗干净之后,只有豆腐需要切一下,其他都能整个下锅。

    肉是陆清切的,切完之后没有立刻下锅去煮,宋声让陆清加了点盐、酒和辣椒粉先腌了一下。等腌制一会儿之后再下锅一起煮。

    本来熬制锅底的味道就很香了,等陆清煮了两份麻辣烫出来之后,味道更香更浓郁了,

    陆清看着这个麻辣烫,双眼亮亮的,很是兴奋。

    “相公,这个闻起来好香啊!”

    宋声没想到陆清做出来的麻辣烫,味道相当不错。

    他夸道:“清清的手艺真好,我只说了一次,你就做出来了,闻着真香!”

    陆清听到相公夸他,抿着嘴笑道:“是相公教的好。”

    两个人坐下来开始吃饭,陆清十分期待的看着宋声,等他先尝了一口,问道:“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宋声却笑而不答,故意说道:“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

    陆清嗔了他一眼,自己埋头尝了一口。

    有点辣,但是很好吃!他觉得跟辣味的火锅比不相上下。

    “相公,好好吃!”就是有些烫。

    陆清被烫的说话都断断续续的,“我觉得我们要是拿这个开门面做生意肯定行!”

    他还从来没有在城里见过这种吃食,如今尝到了味道,他更有信心了。

    第099章 第 99 章(捉虫)

    宋声也觉得味道很不错, 如果是开门面卖这个的话,应该不愁没人来。

    只是他们这个门面房需要把中间这堵墙给打通,还要在边上的这个墙上开个窗洞, 相当于要把灶房连着的这两间房改造一下。

    但他们如今租的这个房子是租的,并不是买的。要是在这个基础上所改动, 得先取得房子的东家的同意才行。不然如果他们随意打洞改变房子的格局, 很容易招惹是非,要是碰上难缠的东家再来纠缠讹诈他们就不好了。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还是先把这事解决了比较好。

    一开始宋声租这个房子的时候就跟牙人打听过这房子的价钱。

    但那个时候因为闹鬼,房子价格就相对便宜一些。

    可现在不一样了, 闹鬼的传言已经被证实是假的。郑昀被郑氏虐待的事也传得沸沸扬扬, 这房子的主人不可能没听说这件事。

    租房的时候他就问过牙人如果买下来大概需要多少钱。牙人给了个数, 说是大概要一百八十两。

    当时还说如果这房子不闹鬼的话,肯定是二百两起步的。

    所以如果他想要把这房子买下来, 再以原来那个价格肯定是不可能了。

    原先没想着在这里做生意, 他觉得租房子就行, 买房的事情就暂时搁置了。

    可现在清清想要把这门面做起来,最好是把房子买下来,买下来之后这里面的格局他们想怎么改都可以,也不用征求别人的意见了。

    宋声当初签的租房的契书签了三年的期限,只不过才付了半年的租金,后面都是半年付。

    现在算算时间, 差不多也该付下一个半年的租金了。宋声琢磨着干脆再去一趟牙行, 问一下买房子的事。

    反正今年火锅铺子也挣了一些钱, 就算是这房子涨价了一些, 他们手里的余钱应该还是能买下来的,只是接下来的日子要紧巴巴的过了。

    宋声原先想着手里不能没有应急的钱, 但如果他们是开门面做生意,有收入来源,那就另当别论了。

    他考虑事情周全,想好之后就把想法跟陆清说了一下。

    陆清很惊讶,没想到因为做个门面生意,相公还动了买房子的心思。

    但仔细想想相公说的也有道理,他们在这里住最少也要住三年,而且要是做门面生意,前面这一排灶房连着的房子肯定都要改造一下,如果是自家的房子,那他们用起来就自由一些。

    可是想到买房子肯定是一笔不小的钱,他犹豫了一下,问道:“相公,咱们真的要把这房子买下来吗?”

    宋声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基本上就不会再改变主意了。

    他点点头道:“嗯,还是把房子买下来用着安心。这事你不用担心,这两天我抽空去找牙人谈一谈。”

    想起之前闹鬼的事儿,陆清担忧道:“相公,现在大家都知道咱们这屋子闹鬼都是传言不是真的。这事儿这房子的东家肯定也知道了吧,咱们要是想把它买下来,对方会不会坐地起价呀?”

    陆清的担忧也是宋声考虑过的,在这个时候,对方坐地起价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还是得看对方是什么人,如果对方品行好,不在乎这几十两银子,应该也不会开太多的价坑他们,除非对方是真的不想把这个院子卖掉。

    宋声道:“别担心,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明天中午我不回来吃饭了,先去牙行问一下情况。”

    陆清只好应了,他现在反而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听相公的,孤注一掷把这里的房子买下来,价格便宜不说,还能少许多事儿。

    可是千金难买早知道,谁能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有想要开门面做生意的想法。

    想要快点把这个门面房的生意做起来,就得先把灶房这一圈的房子弄好,那这买房子的事就得早早的解决了才行。

    于是第二天,宋声中午没回来吃饭,在路上随便买了个饼子垫了垫肚子,就直接去当初租房子的那个牙行了。

    牙人这会儿都出去吃饭了,估计吃完饭才会回来。宋声在门口等了等,过了没一会儿,那个牙人果然回来了。

    宋声找的这个牙人还是当初给他租房的那个,他们这些牙人每天出去跑着带人看屋子,见的人不计其数,宋声以为他对自己已经没有印象了,刚想要介绍一下自己,说明一下情况,就听对方说道:“是宋秀才啊!来找我的吗?”

    宋声点点头道:“嗯,今天过来找你,是因为房子的事。”

    一听说是租房的事,牙人有些疑惑,道:“我听说你租的那个院子闹鬼的事已经彻底解决了,还有什么问题?你该不会是不想租了吧?我可跟你说清楚,咱们关于租房的契书可是签了三年呢,这租金你才付了半年的,若是想要赖账不租了,那个是要赔三倍的租金的!”

    宋声一听就知道他想岔了,赶紧解释道:“这位小哥,你误会了。我不是要退房的,我今天是找你来问问这个房子的价格,打算把它买下来。”

    “什么?!你要把这房子买下来?”牙人惊讶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声的穿着,看上去还是个穷酸书生的样子,怎么都不像能有钱把房子买下来啊?

    “你确定你要把现在租的那个房子买下来?”

    “确定。”宋声道,“今天我过来,主要是想问一下这个房子的价格。当初我租房的时候问过你,你说大概在一百八十两左右,现在一百八十两还能卖吗?”

    牙人一听他是真的要买下来,脸上的神情都变的高兴了不少,有人找他买房,他就可以从中赚一些提成,这可是笔大生意啊!

    “一百八十两现在肯定是买不着了,当时是因为院子闹鬼,行情一直不好,所以这房子的东家才会低价售卖的。现如今这闹鬼的传言已经破了,再加上这地段,还是那句话,没有二百两银子肯定买不着。”

    “那具体是多少银子现在能卖?”

    牙人眼珠子转了转,说道:“这个嘛,怎么跟你说呢?咱们乔家巷这块的房子,一向都是最抢手的。你搁旁边问问,这里哪一家的房子都是刚挂出来就被别人买走了的,现在你是赶上巧了,刚好正在租这个房子,按照行情,也不跟你多要,二百八十两,要是能接受,我就去通知东家来跟你签契书。”

    牙行里负责的房子,都是东家全权交给牙行代理的,房子卖出去的价格越高,他们从中能获取的抽成就越高,相当于牙人帮东家谈的价格。

    宋声清楚这之间的门道,所以听到这个价格并不惊讶。相反,他觉得这事儿还有可谈的余地。

    毕竟他签的租房契约时长为三年,在这三年里,东家如果想要把这个房子卖掉,就得赔他三倍的房租,否则这房子他就能一直租着。

    但如果是他出钱购买,那就不一样了,那么原先签订的租房契书就可以视为无效,他直接付钱把房子买下来就行,到时候就会重新签一个买房的契书。

    宋声想着这东家既然把房子挂到了牙行,肯定也是想卖出去的。之前因为闹鬼的事不得不耽搁了,现在如果想要卖出去,他就得先赔偿三倍的房租钱,才能把房子卖掉。

    简而言之,就是买房的主动权在宋声这里。既然这样,他就有资格跟牙人谈价格。

    宋声道:“二百八十两?有点高了吧?我记得当时你说,要是没有闹鬼,这院子差不多得二百两银子才能买下吧?现在这闹鬼的事儿被我解决了,你们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还坐地起价,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人家会怎么说?”

    “每年租房买房的人也不少吧?要是名声烂了,你们这个牙行里的生意会不会受影响?”

    这位牙人被说的满脸通红,其实他也不是故意抬高那么多的,只是看对方是个穷酸书生,以为他不太会讲价,想要宰一波回回血,可没想到对方嘴皮子比他还厉害,三言两语就把这其中的道理看得明明白白。

    “没有没有,价格这个东西都是好商量的嘛。你看看人家谁买东西不都是你来我往讨价还价,最后才成的?宋郎君,别这么着急嘛。你要是觉得价格太高了,咱们也可以好好商量的嘛。”

    宋声道:“行,那就好好商量。这房子我出二百两,毕竟这闹鬼的事儿也算是我们解决的,给你们多少也算除了一个隐患,毕竟谁家手里有一个闹鬼的房子,都会对生意有影响。你说是不是?”

    一听说二百两,牙人的脸都要扭成苦瓜了。当时那个二百两他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当时院子在闹鬼,可现在不一样了,院子好好的,哪里有什么鬼?

    要真是二百两卖出去,他还挣什么钱?不倒贴就不错了。

    “宋郎君啊,这个二百两实在是不行。你多多少少再给加点嘛,二百六十两,你看怎么样?”

    牙人开的价只是比刚才的狮子大开口少了二十两银子,对于宋声来说却没什么差别,依旧很高。

    宋声看他丝毫没有诚意,脸色不大高兴道:“既然这样,那还是算了。我再考虑考虑去别处买房子吧,现在这个房子租着也挺好的,就先不买了。”

    宋声如果不买,别人也很难买。除非加钱先付这个违背契书约定的房租。

    可平白无故的谁会愿意多出这些钱啊?这样一直耽搁着,这房子三年内都卖不出去了。牙人还想着靠卖房子多赚一些提成呢。

    “不是不是,宋郎君,有话好好说,你要是嫌价格还高,我就给你个痛快价,二百四十两,你看怎么样?这真的是最低价了。就现在你住的那个宅子,前头可是靠街边的,这地段,二百四十两已经算是低价了。”

    宋声没吭声,像是在仔细思考他说的话。牙人看他的神情认真,心中一喜,看来对方是心动了,那这个房子几乎是很快就能卖出去了?

    没想到却听到宋声说:“二百四十两对我来说还是贵了,说实话,过年来之后家里给了一些银两,但那些都是用来在府城读书生活的钱,压根不是让我来买房子的。二百四十两我一时半会还真的拿不出来,还是算了吧。”

    牙人看他又要走,急了,赶紧说道:“你先别走啊,有话好好说,你看你能出到什么数?我听听看,但是先说好,二百两真的不行,你得再往上加点。”

    宋声嘴角微微上弯,对方上钩了。

    他一脸为难的样子,说道:“这位小哥,实不相瞒,我这手里的确没那么多钱。买了房子之后,剩下的还要读书吃饭,希望你能谅解。至于这个价格,我只能再给你多加十两银子了。二百一十两,你要是觉得行,下午等我放学,咱们就可以签契书,我一次性付全款,绝不会拖欠。”

    牙人一听他只加了十两,很是心痛。二百一十两,那是真的少啊。可是他又怕把对方逼急了,这房子他就不买了。

    同时他又对宋声说的这个一次性付清银子很是心动,这家的东家再过几个月可能就迁走了。所以才着急想把房子卖掉,一次性付清刚好符合人家的需求。

    只是他从中拿的提成可能要少个二三两银子了。

    本来他想着能拿十两呢,可现在估计只有六七两了。

    牙人咬了咬牙,最后道:“行,不过你得先等等,下午我先去找东家一趟,看看人家同不同意,如果同意,等到下午你放学之后就来我这里签契书。”

    牙人还是妥协了,能拿六七两银子的提成已经很多了。他只是一开始有些贪心,想多拿一点。现在没什么希望了,还是先求稳,把房子卖出去,然后把这六七两的银子拿到手再说。

    宋声中午的时间不多,和牙人说定之后,就赶紧返回书院了。下午还有课,回的晚了就该耽误上课了。

    等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宋声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按照约定去了牙行。

    牙行里之前跟他签租房契书的东家就在里面坐着,看样子是同意了。

    没想到事情竟然这么顺利,宋声进去之后就被牙人拉了过去。

    对方满脸都是笑容,说道:“宋郎君,你可真是遇到了个好东家。听说你把院子里闹鬼的事解决了,东家二话不说就答应了把屋子卖给你!”

    宋声没想到这房子的东家是个如此好说话的人,他赶紧道谢,“多谢东家慷慨,在下一介书生,这买房的钱都是家中给出的,也是不得已压价。要是没什么问题,那咱们今天就把契书签了,我让家里人把银子送过来。”

    没想到对方笑了笑道:“没什么问题了,我已经签字画押了,你直接在上面按手印就行。看你是个书生,我也放心不少。我是着急搬去南边,这才急于脱手这院子的。你们这些读书人品行一向不错,我没什么可担心的。”

    这卖房子的东家是个南来北往做生意的,没读过什么书,内心里很崇拜读书人。所以一听牙人说是个秀才公要买他的房子,听完价格他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把契书签完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宋声想着让牙行的人去家里跟清清说一声,让他带着银子过来。

    对方却道:“没事,不急于这一天。明天你让人送过来就行。”

    宋声道了谢,这才拿着契书回家。

    陆清在家里一直等着宋声放学回来,可是等到饭都做好了,都不见人回来。

    陆清皱了皱眉,在门口张望了好几次,也没看到人影。

    又怕锅里的饭凉了,干脆没盛出来,靠着灶膛里的火星子温着,等过会儿再吃还是热的。

    又等了一会,陆清不放心,换了件衣服,准备出门去看看。

    结果刚走到巷子口,就碰到了宋声。

    他快步走上去道:“相公,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宋声没想到买房的事情这么顺利,中午去牙人那谈了价,晚上放学就把这买房的契书签好了。

    他道:“今天有事耽搁了,咱们先回家,等回去我好好跟你说说。”

    陆清上下看了看,看他没什么事儿,这才放下心来,任由宋声牵着软乎乎的小手回了家。

    回去之后两个人直接去了灶房,陆清洗了洗手去盛饭,宋声则是洗完手之后坐到了桌子旁边等着吃饭。

    “还好今天晚上做的炒菜还煮的面稀饭,要是下面条,等你这会儿回来,面条肯定都煮烂了。”陆清一边说一边把盛好的饭递给他。

    宋声抿嘴笑笑,把饭接过来之后,放到了桌子上,没有先动筷子吃饭,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

    陆清不知道这是什么,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张契书。

    他惊讶道:“相公,这是什么契书?”

    “清清,现在咱们住的这座院子,已经被咱们买下了来了。等明天把钱送到牙行,就算两清了。怎么样?高不高兴?明天咱们就可以找人把这堵墙拆了,稍微改一下,再添置几张桌子,就可以做门面生意了。”

    “真的!”

    陆清捂着张大的嘴,完全不敢相信,相公今天只是去了一趟牙行,就把这房子买下来了。一时之间他激动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那、那你花了多少银子买的?现在房子也不闹鬼了,价格应该不低吧?”

    宋声轻声道:“一共二百一十两。明天上午要麻烦我的好夫郎跑一趟牙行了,把钱给他们拿过去。”

    “没问题!相公,明天一早吃完饭我就过去!”

    晚上吃饭的时候陆清的嘴角就没下来过,现在他们住的这个屋子已经归他们所有了,光想想就好开心。

    吃着吃着他又说道:“那明天从牙行回来,我去找个泥瓦匠过来吧,让他帮忙把灶房还有这两间屋子改造一下,这样咱们就能早点做生意了。”

    陆清想赶紧把门面铺子开起来,买房子花了二百多两银子,他们手头一下子紧了。

    本来手上有一百三十七两银子,过年回家花了一些,大年夜的时候奶奶又给了五十两,他跟相公这次来府城走之前。奶奶又给他们塞了五十两银子。

    如今买房子一下子花去了二百一十两,满打满算手里也只剩下不到二十两银子了。

    这要是搁在从前,手里有二十两银子已经算是很多了。

    可现在跟以前不同,府城里的开销大,加上相公读书,要是不赶紧做点小生意回回本,恐怕就只能依靠着每个月火锅铺子的盈利来供他们在府城的开销了。

    这火锅铺子毕竟开在县城,如果他们急需要用钱,还得回县城拿,一时半会是来不及的。

    可若是他们在府城里做个小生意挣点钱,那这钱是每天都能见到的,用着也更方便。

    “嗯,你看着办就行。只是我最近每天早上去书院上学,家里关于门面房的事,就得清清多劳心了。”

    陆清赶紧摇头,“不劳心,我好着呢。相公你就放心读书,家里的事有我呢。”

    陆清越想越高兴,仿佛很快就能把这门面生意做起来了。

    不过转头他又想到一件事,有些忧心的问道:“相公,我记得之前在火锅铺子的时候,你有说过,读书人是不能经商的。咱们要是在这儿开个门面做生意,是不是不行?要不咱们也把这生意挂在家里人头上?”

    宋声刚好把这碗稀饭喝完,刚要起身再盛一碗,听到陆清这么问,说道:“不用,咱们这不是正经开铺子,跟县城那个不一样。”

    “咱们这只是一间小小的门面,就跟街头那些摆摊的差不多,不属于正经生意,没必要把这个挂家里人的名头。”

    陆清一听又高兴了,仰着个笑脸道:“那就好!这样还省事了,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两个人吃过晚饭之后,陆清把灶房麻利的收拾了一遍,然后就回了屋里。

    宋声把今天那张契书交给了他,让他收起来放好。等到明天把钱一付,就能拿到房子的地契了。

    虽然今天花了一笔不小的钱,但现在的房子已经属于他们了,花的钱以后还可以再挣,虽然心疼,但买了房。小两口都很高兴,他们也算是在府城安家的人了。

    晚上早早上床之后,宋声没忍住,还是要了陆清一次。只是顾忌着明天还要上早课,不敢太过分,草草结束之后就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宋声吃过早饭之后就去书院上学了,而陆清收拾完灶房之后也出门了。

    他可是一直惦记着相公说的房子地契的事,把银子带上,就径直去了牙行。

    第100章 第 100 章(捉虫)

    牙行早上开门很早, 陆清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了。

    昨天那个牙人等着宋声今天过来交钱,一早店里一开门就过来了。

    陆清说明来意之后,他赶紧迎了上去, 笑眯眯的把钱收下,然后立了个收据。

    因为都是事先谈好的, 中间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两个人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子的地契,这事就算完成了。

    陆清把钱给出去的时候很心痛,一共二百一十两银子,对于他们这个小家来说是一笔庞大的钱, 也不知何时才能挣回来。

    不过看到这房契, 他心里又有点高兴。如今他们也算是在府城置办了产业了, 就是放在村子里,说起来那也是有面子的。

    不光是宋家村, 就连上西村, 也没几家能够在府城里置办房子的。

    拿着房契出了牙行, 陆清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趟集市。

    城西的集市鱼龙混杂,不光有卖东西的,还有各种招工的。

    陆清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找两个泥瓦匠,帮忙把灶房连着的这两间房子打通,弄一个正经的门面出来。

    来集市上蹲点儿等着主家来挑选帮工的人有不少, 都是附近几个村子里的, 现在还不到能玩的时候, 到城里集市上蹲点儿做工, 多少能赚一些补贴家用。

    不过也不是每次都运气很好能找到活干,有时候蹲个大半天都没遇见来找人干活的。

    又或者碰上来人挑选干活的, 但这里蹲着的人多,能被挑选上也要看运气了。

    陆清在乔家巷住了小半年,多少也知道集市的这头可以找帮工。不过今天他要找的是泥瓦匠,村里人会干泥瓦匠的不少,但是在集市上蹲点的这些人,就不一定每个人都会。

    于是陆清过去之后,看到大概有十几个人在旁边蹲着,全都穿的粗布麻衣,旁边连个招牌都没挂,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个地方蹲点的人都是来找活干的。

    陆清过去之后先整体打量了一下这里的人,然后问道:“你们里面有人会干泥瓦匠吗?”

    他这话一问出口,有五六个人都站了起来,争着回答:“我我我,我可以!”

    陆清看了一眼他们几个人,说道:“工钱是一天二十文钱,只是需要赶工,所以包中午一顿饭。”

    来找人的基本上都会先说一下工钱和管不管饭,不然人家跟着你回去干活了,最后工钱没说好,人家不乐意干,那就白找了。

    陆清是打听过之后给的价,是城里面一般不是什么复杂的泥瓦匠的活,大概都是二十文钱一天。

    陆清想让他们干快一点,把门面房尽快弄好,就加了一顿饭,中午他们可以在这里吃饭,反□□城里的饭价也贵,能省一顿饭钱。

    站起来的五个人一听还包午饭,全都愿意来干活。

    但陆清用不了那么多人,这两间屋子相公说找两个泥瓦匠就足够了。

    陆清瞅了瞅他们几个,然后从里面选了两个看起来比较老实一点的,说道:“那就你们俩吧。今天下午能来干活吗?我按半天十文钱给你们,不让你们白干。”

    他点的这两个人是兄弟俩,叫何大跟何二。两个人年纪都不大,但瞧着是干活的好手。家里老母亲生病了,他们这才出来在这里蹲点儿找活干的。

    两个人一块被点中,脸上都很高兴。

    这个主家看起来很和气,一天二十文钱,中午还管一顿饭。他们两个人一天就是四十文,中午还能省两顿饭钱。两个人干个几天就能给家里的阿娘把一服药钱挣出来!

    他们两个赶紧说道:“没问题,中午吃过饭我们就过去。”

    其实他们两个现在就想赶紧过去干活,哪怕给他们按照五文钱算都行,他们家里急需用钱,也是没办法。

    不过主家有要求让他们下午去,那他们就下午再去。

    陆清把他们叫到一边,叮嘱道:“我家住在乔家巷,从南向北进巷子之后拐弯的那家就是。要是从北向南进巷子要一直走到里面,也是拐弯的那家。下午过来的时候别找错地方了。”

    何大和何二点点头,说记住了。

    陆清又说道:“这次找你们来,是因为我们家有个灶房连着两间屋子,我想把它们打通,做一个门面房方便做生意。因为比较着急,所以想要赶工,到时候可能得麻烦你们加快进度,有什么需要就跟我说。”

    何大跟何二应了之后,陆清这才离开。

    从集市上一路走过来,陆清瞧着时辰还早,干脆又折道去买了一些菜种。

    等到开春的时候,后院里那片小菜地就能多种一些菜了。在府城里生活,不论是吃菜还是吃肉,都得花钱买。难道家里有一片菜地可以自己种菜,绝对不能浪费了。

    买完菜种回去之后,陆清看今天的太阳好,把家里的被褥还有棉被全都拿了出来,搭在院子里到晾衣绳上准备晒一晒,这样等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子都是绵软的,盖着又暖和又舒服。

    忙完之后半天的时间过去了一大半,但陆清却没闲着。

    找的那两个泥瓦匠下午就要过来干活了,他得提前先把这两间屋子收拾出来,尤其是灶房和柴房,到时候敲敲打打的肯定弄得哪里都是土,东西该收起来的就得先收起来,免的都弄脏了。

    说干就干,陆清把灶房里暂时用不上的锅碗瓢盆都收了起来,还有柴房的那些木柴,也全都另外找了个地方放着。

    一顿忙活之后,陆清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看了看时辰,差不多快到相公放学的时候了,他停下来收拾屋子,开始准备做饭。

    刚开春基本上做的都是汤饭,这样吃了暖和。所以中午他还是烧的稀饭,炒了两个菜。馒头是放在后灶的蒸笼上面热的,前灶先炒菜,炒完之后再烧稀饭。等到稀饭烧好之后,后灶的馒头也热好了。

    宋声回来的时候,菜已经炒好了,稀饭也烧好了。只是馒头还没有从蒸笼里拿出来,陆清怕拿出来早了就凉了,一直等到宋声回来,他才把馒头拿出来。

    刚热好的馒头又热又喧腾腾的,宋声今天早上吃的少,匆匆吃了一点就走了。这会儿饿的不行,伸手就要拿馒头吃。

    陆清拍了他的手一下,说道:“相公,当心烫!先去洗手,洗完手才能吃。”

    宋声撇撇嘴,难得露出一副小孩似的模样,乖乖的出门去洗手。

    陆清在灶房里捂着嘴笑了笑,把馒头全都从蒸笼里拿了出来放在了馍筐里,然后端到了桌子上。

    等宋声洗完手进来,陆清已经把菜和稀饭都盛好端到桌子上了,碗筷都已经摆好了。

    “快吃吧。”

    宋声坐下来开始吃饭,总觉得今天的饭格外好吃,没一会儿,一个馒头就下了肚。

    “相公你吃慢点,当心噎着。馒头还有好多呢,够吃的。”

    宋声道:“嗯,好,我慢慢吃。”

    陆清看他吃的这么香,自己也饿了。上午他一大早就出门了,又是去集市,又是回来收拾屋子的,也消耗了不少力气。

    陆清一边吃一边说着上午的事儿,“早上吃完饭之后我去了一趟牙行,按照相公你说的,把买房子的钱给牙行的人了。”

    说完之后他这才想起还有一张房契,回来之后他给忘了,一直没掏出来。

    他赶紧擦了擦手,从怀里把那张折好的房契拿了出来递给了宋声。

    宋声接过来看了看,这房契没问题,上面该有的信息都写得很清楚,对方没有坑他们。

    看完之后宋声又把这房契给了陆清,让他收好。

    陆清现在是他们这个小家负责管钱的人,如今收一张房契他也不再惊讶了。相公让他收好他就收好,只是相公这个举动还是让他心里暖暖的。

    没想到相公不仅让他管家里的钱,就连房契也交给他管。

    陆清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很高兴。

    “今天从牙行出来我去了一趟集市,找了两个泥瓦匠。都跟他们说好了,今天下午就来家里干活,把这两间房子给打通,做个门面房出来。”

    “我都打听过了,基本上像咱们这种小活,给泥瓦匠的工钱是一天二十文,只是咱们这个时间紧,我想让他们干快点,就跟他们说中午再管他们一顿饭。”

    宋声一听他的小夫郎在他不在的时候,把这些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的,忍不住夸道:“清清真厉害!才半天的时间就把人找好了,真棒!”

    陆清一双圆圆的眼睛弯了下来,耳朵根悄悄红了。

    “没什么难的,集市上找人很好找的。”

    宋声仍旧一脸赞赏的目光看着他,他发现清清做事情很有分寸,只要给他一定的发挥空间,他能做得很好。

    陆清低着头吃饭,还在跟宋声说着上午发生的事。

    “这两个泥瓦匠是兄弟俩,叫何大和何二,瞧着挺壮实的,长得有点黑,一瞧就是经常在地里干活的。找人干活就得找这种,能吃苦,不嫌累。”

    “嗯,清清说的对。那下午等他们过来干活,就麻烦我们清清监工了!”

    陆清抿嘴笑了笑,说道:“也没什么的,不是什么大事。家里这些活儿相公不用操心,安心读书便是。”

    陆清总是想着能帮相公分担一些事做,今天这件事也算是帮上了忙,即便相公不在,他也能很好的完成。一想到这些,陆清更高兴了。

    就是这下子花的钱就更多了,虽然需要花的工钱不多,一天四十文,五天的话才二百文,但是把墙打通之后,这边还要再开个长长的窗洞,再加上还要在整体做一个修整,免不了要买一些其他材料之类的,到时候还得花一笔钱。

    数了数手上的银子,等到这个门面房弄好,差不多还得花个一二两银子。

    到时候开门做生意,做饭需要的食材,都得花钱买。

    陆清一想到这些就有些忧心,万一他们这个生意做不起来,亏钱了怎么办?

    可是说出来又怕相公担心,钱不够还可以问家里,但他们这才来府城没多久,他不想这么快就又问家里要钱,这样不好。

    陆清越想越觉得他这个小店的生意得好好做,一定要盈利才行。

    宋声这边正吃着饭,就看到他的小夫郎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振奋起来,卯足了劲儿要干什么大事。

    想到即将要做的生意,宋声无声的笑了笑,他大概也猜到了一些,无非就是清清想要把这个门面生意做好罢了。

    “快吃吧,别想那么多了,等会儿菜都凉了。”宋声道。

    陆清老老实实的吃饭,又听到宋声道:“我相信你一定行的。我们家清清的手艺没人比得过!”

    陆清嗔就他一眼,道:“相公你别胡说了。”

    中午吃完饭宋声跟陆清说了几句关于这门面房的整体格局,包括打洞的位置,他都规划好了。等到下午那两个人来的时候,清清如实跟他们说清楚情况就可以了。

    等到交代完这些,宋声就回书院上课了。

    他前脚刚走没多久,何大和何二就来了。两个人很积极,上午陆清跟他们约定好时间之后,他们就直接回家了。

    好在是住在府城附近的村子,按照他们的脚程路上耽搁的时间也不长,回去之后中午匆匆吃了个饭,就立马过来了。

    乔家巷并不难找,不熟悉城里的巷子的人,可以多问问,兄弟俩就是一路问过来的。

    陆清这边刚把灶房的锅碗都洗干净,就听到有人敲院门。

    他擦了擦手,打开院门一看,是何大跟何二过来了。

    “你们吃过午饭了吗?来的挺早啊。”

    陆清长得白白净净的,又是个夫郎,说话声音也有些绵软,兄弟两个都是楞头青,还没成亲,一跟陆清说话就脸红。

    “吃、吃过了。东家需要我们干什么,直接说就成。”

    陆清没想到他们两个来这么早,干活很积极。他赶紧把两人迎了进来,直接带到了灶房外面。

    “就是这两间屋子,我想把他们打通,然后在外面靠着街道的这堵墙开一个窗洞,方便做生意。实不相瞒,我是打算卖些吃食的,所以想把这里一块儿改一下。”

    兄弟两个虽然年轻,但很早的时候就出来干活了。尤其是泥瓦匠的活,给人盖房子砌灶台这种活没少干。

    听完陆清仔细的描述,两个人很快就明白了他要干什么。

    “成,那我俩明白了。今天下午我们先把中间这堵墙砸了,还得麻烦东家先提前把屋子给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别到时候碰坏了。”

    陆清看他俩是个熟手,心里更加放心了,说道:“没事,你们直接弄吧。屋子里的东西上午我都收拾完了。”

    兄弟俩说干就干,一整个下午就没闲着过。墙砸了之后,这地面也得铺上一层青砖,这外墙的门洞等明天才能打。

    一直到晚上宋声回来,何大跟何二才歇了活。

    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兄弟两个闷头干了一下午,走的时候陆清先结了这半天的工钱。

    本来说好的每个人一天二十文钱,半天的话就按十文钱给。但兄弟俩干活很卖力,而且中午饭才刚吃过他们就来了,一直到晚饭的时候才走,已经远远超出了陆清预计的半天时间。

    所以他们走的时候陆清一共给了二十五文工钱,何大跟何二都很高兴。没想到东家这样好,其实他们今天早点过来干活,就是为了让东家有个好印象的。因为他们这个工钱是一天一结,也没有签什么契书,如果东家觉得他们干的不好,是可以随时换掉他们的。

    兄弟两个也是头一次见这个房子的另外一个东家,也就是宋声。

    没想到对方是一个秀才公,这让他们俩心里更尊敬了。

    本来对着陆清说话就时不时的脸红,宋声回来之后何大跟何二他们两个再说话,不仅脸红,还开始紧张的结巴了。

    宋声看陆清找的这两个人都是憨厚老实的,心里放心了不少。

    等他们走了之后,陆清这才到灶房里做饭。

    下午的时候两个泥瓦匠在干活,他也不好去灶房做饭。只能等他们走了之后,才能进去开火做饭。

    陆清道:“相公,今天得晚会儿吃饭了。你先坐着歇会儿,等会儿吃饭我叫你。”

    宋声已经习惯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晚点吃饭。

    他道:“不打紧,刚好我给你烧火。”

    晚饭下的面条,陆清擀面条擀得快,和好的面团用擀面杖平铺擀薄,然后卷起来用刀直接切好,这种比扯面要快一些。

    面条下锅之后,陆清把炒好的菜倒进去,又打了两个荷包蛋,一锅面条就煮好了。

    宋声中午吃的多,晚上不大饿,吃了一大碗面条就吃饱了。

    吃完之后宋声没有说去帮忙洗碗,他还有任务要做。

    今天崔夫子给他们布置的一篇策论,在书院上了半年学,这还是第一次让他们写策论。

    这次的要求跟在县学的时候写策论的要求不大一样,限制和条件也都更多了。那也意味着,这篇策论更难写。

    今天吃饭时辰晚,他得先回屋把策论写出来。

    他跟陆清说了一声,“清清,我先回屋写课业了,今天夫子布置了一篇策论,明天一早得交过去。”

    陆清一听他有课业要做,赶紧道:“相公你快去吧,把这油灯先拿过去用,我这里不用照明也看得见。”

    家里只有一个油灯,他们刚才吃饭的时候在灶房里点着。

    今天晚饭简单,锅碗都好洗。这会儿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借着窗边的光,洗个锅碗还是可以的。

    宋声应道:“成,那你小心点,别把自己磕着碰着了。”

    陆清点点头说没事,他对灶房里的东西门儿清,熟练地把锅碗洗好之后收了起来。

    不过把灶房收拾好之后,他没有先打洗脚水。准备等相公写完策论之后,两个人再一块儿洗。

    忙碌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最近宋声在书院的课业也逐渐繁重起来。刚开始入书院的半年,上午都是正经的上课,学儒家经典还有经义之类的,下午就是学君子六艺。

    按照宋声的理解,上午就是正经上课学习,下午就类似于上体育课,整体来说课业很轻松。

    但翻过年之后再来学习,就不大一样了。不过上午还是差不多的,但下午只有第二大节课,才学君子六艺,第一大节课也开始上正儿八经的课程了,不过对于宋声来说,还是相对简单一些。

    因为下午加的这一节课,上的是律法和算学。这次学的律法跟之前学的不大一样,是另外一本新的内容,听起来更深奥一些,属于其中的一门小类别。

    宋声依旧过目不忘,里面的律例他背的很快。而这个算学,学的东西也开始有难度了。相当于从初中的数学变成了高中数学,对于宋声这个理科生来说,算学是最简单的一门课。只是让他觉得为难的,还是对题目的理解。

    因为算学出的题目跟文言文相接近,越是复杂的题目,说的就越复杂。就算他已经学了这么久了,在读题上还是要花一些时间才能明白。

    更别提崔夫子对他们要求更严格了,之前很少给他们布置策论,就算是布置,也是当堂考核。

    现在让他们直接写一篇出来,第二天要交上去。而且要求还很苛刻,加了好多条规定。就算是学习能力一流的宋声,也不得不多花些心思认真对待。

    科举一道还是很辛苦的,宋声自从穿过来之后,虽然科考还算顺利。但相对于前世的他在学习中的努力,在这里他几乎付出了双倍的努力才有了今天的成绩。

    虽然家里人希望他能考上秀才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但对于他自己来说,他的目标还没达到,甚至还离得很远。

    陆清从灶房里过来,一进屋就看到宋声在油灯底下拿着笔认真写字。

    他的神情专注,时而皱眉时而平缓,手中的笔时而停顿时而流畅,就连陆清进了屋里他都没发现。

    看相公写的认真,陆清不敢打扰。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后面开始铺床,相公每天读书很辛苦,家里的事情陆清不想让他多操心,自己能够做的就尽量做了。

    铺完床之后,陆清没什么事做,干脆把今天洗好的衣服叠整齐放进了衣柜里。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就在旁边乖乖的坐着,等宋声写完课业后一起洗脚睡觉。

    油灯一点一点的耗着,大概又过了半个时辰,陆清都有点困了,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往下磕,就在脑袋要往下倒的时候,被宋声的手轻轻的托住了。

    陆清醒了。

    声音有些朦胧,说道:“相公,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