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生活规则怪谈

    小丑猫一直没有出现, 估计是觉得已经没有办法对付顾沾等人,故而不出来丢人。

    但它肯定不会这么放过他们,才让木偶人来给他们添麻烦。

    小丑猫不能伤害顾沾等人, 但不代表木偶人不能。

    他们态度很强硬, 要求房间里所有人都出去。

    副本中发生一件事,往往意味着危险,也意味着机遇。在房间里肯定是想不出结果,也找不到答案的。

    顾沾翻身坐起来:“走,去看看。”

    门口来了三个木偶人, 见顾沾过来,开始朝他比划。

    “工作,走。”

    余叶舟已经跟他们交流有一会儿了,直接道:“他说,跟他们走,去工作。”

    “……”顾沾还没体会过这种新奇感觉呢, 摆手示意余叶舟跟上。

    木偶人带着他们在工厂里行走,这里有许多厂房, 有的长相古怪,有的正常,有的甚至还有窗户, 从外面能看到里面在做什么——一个个已经成型的木偶人躺在大型机械上,从流水线进入下一个环节。

    想到小镇里也是一模一样的人偶,这座人偶生产厂, 便更加让人不适。

    他们绕过这座厂房, 去到下一个车间。

    一开门, 浓重的木料味道传来。

    厂房很大,里头却没几个人, 里面的空间,一侧堆着些没有染色的布料,另外一侧,则是一些造型复杂,看不出作用的机器。

    木偶人说:“你们,一天五百件……工资,住宿。”

    余叶舟问:“我们一天要做五百件,来顶自己的住宿伙食费?”

    木偶人点点头。

    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还真是打工。

    余叶舟问:“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木偶人上前,为他们示范。

    其实就是打螺丝,要将刚从另外一个车间拉过来的热乎的螺丝,放进模具里挤压一下。

    挤压的时候,要用锤子敲击,让它定型。

    看上去非常简单,可是好像很耗费力气。

    木偶人演示过一遍后,问:“学会了吗?”

    几人都很是迟疑,这种情况,应该说自己会了?还是不会?

    余叶舟试探着道:“会了……然后呢?我们要开始工作吗?”

    木偶人说:“下午五点,过来收件。”

    说完,就带着他的同伴离开了。

    厂房里,杨琳很不可思议:“所以,我们现在要打螺丝?”

    余叶舟道:“先试试吧。”

    “好吧。”杨琳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思考,索性放弃脑子,听余叶舟的。

    他们就开始干活。

    没想到,这个“干活”,就跟字面意义上一样简单。

    没有任何奇怪的事发生,也没有任何人出现阻止他们。

    只是这些木偶人给他们的件数要求实在是太高,四个人马不停蹄干了一上午,也才仅仅只有两百件。

    这么下去,下午很有可能完不成任务。

    原本打算四处走走的计划也只能放弃。

    就这样,四人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下午工时结束之前,将所有零钱都弄好。

    五点零五分,有两个木偶人过来检查质量。

    这些木偶人的五官一样,穿着打扮只能分得出男女。他们也很少说话,偶尔交流,都是一两个字地往外蹦,看上去不太会使用人类的语言。

    检查质量时,余叶舟还很紧张,但没想到,对方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就这样全部通过了。

    临走前,还告知他们,食堂在六点到八点有晚饭提供,让他们自己去吃饭。

    木偶人离开后,余叶舟站在厂房门口,问道:“我们现在怎么办?四处逛逛,还是去吃饭?”

    杨琳坦诚道:“饿了。”

    须臾道:“我们也不了解这里,去吃饭吧,路上顺便看看。”

    “行。”余叶舟同意了这个建议。

    这座工厂很大,从他们所在的地方走到食堂,就得花费十几分钟。

    路上,他们看到一辆辆卡车从外面驶进来,似乎是在往外运输什么东西。

    须臾侧头看了一会儿,道:“这些木偶……是要回小镇上去吗?”

    余叶舟道:“应该是吧。”

    须臾道:“那我们岂不是也可以跟着这些车回去?”

    这倒是给余叶舟提供了不同的思路。

    对哦,他们可以跟着这些车回去。

    之前扮演“孩子”时,镇上的大部分地方都没去。

    肯定还有很多线索没发现。

    他也没来得及想太多,食堂就到了。

    门口站着两个木偶人,询问他们的身份,几人上前回答问题,余叶舟的思路就被打断了。

    他们也并未被为难,说清自己的工种后,很快被放进去。

    然而,食堂里并不如他们所料那样,人流往来,络绎不绝……这里面,根本没有人。

    余叶舟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不对啊!这里都是木偶人,他们又不吃饭?这食堂是给谁准备的?”

    几人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余叶舟道:“来都来了,先看看!”

    他们分散,开始观察这食堂。

    食堂里各种设施一应俱全,看着就是给大型工厂准备的,光是打饭的窗口就开了十几个。但现在,这些窗口都没有运营,里面也没人。

    柜台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上放着四人份的食物。

    余叶舟边走边道:“这里还有悬挂菜单的痕迹,你们看,青椒炒土豆……小鸡炖蘑菇……恩,这个数字是价格吗?”

    顾沾走过去仔细看,数字后面的字被模糊了,看不出是什么。

    小镇的钱币计算,可能跟外界不一样,有可能是他们单独的金钱单位。

    “有价格,那就说明真的会有人来吃……至少以前是会有的。”余叶舟又看看那空荡荡的窗口,“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杨琳已经在桌子旁坐下:“说不定以前小镇是正常的,不知道为什么,镇民都消失了,木偶人取代一切。”

    她只是随口一说,余叶舟听后,却猛然一顿。

    脑海中似乎有灵光一闪划过,他睁大眼睛:“对,说不定以前小镇是正常的,最近才变成这样。”

    他又回头去看墙上的菜单痕迹,根据这些痕迹判断,“最多不过半年吧。”

    “恩?”大家都很意外。

    余叶舟道:“要是能去小镇上看看就好了。”

    顾沾道:“刚才有辆车,大概是去小镇的。”

    “藏在车里吗?”余叶舟略一思索,觉得可行。

    顾沾却道:“出去之前,要不要先去见见那只猫?”

    “……”余叶舟又沉默了。

    须臾问:“为什么要见那只猫?”

    “它可能不会那么轻易让我们离开。”顾沾道,“而且,我想看看标签改动之后,它现在怎么样了。”

    直觉告诉他,小丑猫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它很有可能是整个副本的重点。

    余叶舟道:“我们可以去见它,只是……以什么理由呢?”

    顾沾想了想,道:“换工种。”

    余叶舟一顿,道:“可以,先找它,不能换我们再想办法。”

    午饭后有一段休息的时间,他们趁着这个时间去找小丑猫。

    小丑猫就在最中间那座最特别的建筑中,很显眼,也很好找。

    一路过去,无人阻拦。

    偌大的门敞开着,走进去,就是他们下车后被送到的地方,这里面空空旷旷的,什么也没有。

    “喂!有人吗?”杨琳喊了一声,回应她的,只有偌大房间里的回音。

    旁边有楼梯,须臾道:“上去看看?”

    余叶舟道:“走吧。”

    他们来这里这件事,小丑猫肯定早就知道,不出现,只是不想见他们。

    那也侧面说明,他们如今的举动都被默许。

    他们沿着楼梯往上,二楼没有很多房间,只有一条走廊,通往最深处——那里的房间开着门,可以看到里面空无一人。

    “那只猫呢?”

    顾沾走到房间门口,往里看了一眼,这就是他们之前在里世界看到的,小丑猫所在的办公室。

    最中间放着一张办公桌,四周是书架,上面堆满各种乱七八糟的书。

    墙壁上有一道道很深的裂痕,像是从底下延伸上来的……墙角处,一个小书架倒塌,书本散落一地。

    “这是……”余叶舟跟在他身后进屋,看着这些裂痕,惊讶道:“地震?”

    顾沾走到其中一道裂痕旁仔细查看,这裂痕不像是地震出来的,而且,裂痕深处,还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他低声道:“可能是我们修改小丑猫的标签,导致这个世界震荡,才产生的这些裂痕。”

    余叶舟道:“竟然能有这样的威力,再改一次,不是可以直接把这个世界打破,从这里出去?你们进的那个表世界,还有什么入口吗?”

    顾沾摇头:“是它的游戏带我们进去的,一直避而不见,估计就是不想给我们提供入口……而且,毁坏这里,也未必能离开副本。”

    他微微一顿,道:“还是到镇子上去看看吧。”

    “好吧。”余叶舟也很清楚,假如一群鱼生活在玻璃瓶里,在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打破玻璃瓶,很有可能连自己也会害死。

    他们从小丑猫的办公室离开,去找办法到镇子里。

    大概是二十分钟后,杨琳回来,通知大家:“我找到去镇子的办法了……我买通了两个打算去镇子上送货的木偶人,将我们的工作互换,他们似乎觉得去镇子上是件苦差事,我随便一说,就同意了。”

    第062章 生活规则怪谈

    几人来到要离开的卡车旁边, 已经装好车,几个木偶人站在旁边,挥手示意他们上车。

    车的驾驶室只能坐两个人。

    余叶舟和杨琳坐在驾驶室, 余叶舟开车。

    顾沾和须臾到后面车厢。

    这些已经被修整好的“完美人偶”, 是整齐码放在车厢里的,它们甚至还穿着合适的衣服,身上带着门牌号。

    车门关闭后,车厢内陷入一片黑暗,顾沾和须臾挤在一群木偶人中, 车摇摇晃晃,那些木偶人也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跌倒在两人身上。

    越行驶,车辆越颠簸。

    一次急刹车后,旁边的木偶人差点砸到须臾身上,须臾小声说:“余叶舟到底会不会开车?”

    顾沾道:“反正我不会。”

    “……”须臾成功被堵住。

    很好, 他们都不会,不管余叶舟技术怎么样, 至少能让车动起来。

    须臾只能紧靠车箱,盼望着快点结束这趟折磨的旅程。

    好在工厂距离小镇不太远,颠簸大概二十分钟后, 就到了。

    车停在一家住户门口,余叶舟打开车厢门,示意他们下车。

    顾沾下车后, 观察着小镇。

    白天的小镇看上去无比正常, 路上有两三个行人, 他们表情平静……既看不出晚上会变身怪物,也看不出他们原来都是木偶。

    杨琳看了一圈, 好奇道:“你们说这些人都是木偶?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余叶舟道:“我也看不出来,除了学校那些学生之外,这些人好像天生生活在这个地方一样……我和须臾要把木偶搬到这户人家里去,你们去旁边跟这些人聊聊天?”

    杨琳道:“行。”

    于是,四个人分开行动。

    余叶舟和须臾搬木偶,顾沾和杨琳四处走走。

    对面有个小公园,那里面人多,杨琳过去了。

    顾沾去了反方向,那里有一条河,只有两三个人,隔着很远的距离在钓鱼。

    顾沾假装在小河旁绿道上散步,慢慢从那些人身后走过。

    不出所料,这些钓鱼的人都没有收获,他们的目标似乎也不是钓鱼,有人甚至连鱼竿都没有,就坐在岸边发呆。

    其中有个老人,格外瞩目。

    瞩目不是因为他多么不正常,而是因为他太正常了。

    他带了钓鱼用的全套工具,鱼竿、鱼篓、工具箱,座位上绑着遮阳伞,旁边还放着饵料。

    甚至,在这位老人身旁,还有几只晒太阳的小猫。

    太正常了……正常得跟身旁的人格格不入。

    顾沾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发现这老人还真钓上来一条鱼。

    只是他没选择把鱼带回家,而是将它扔给旁边的小猫。

    晒太阳的小猫一拥而上,分享了这条小鱼。

    做完这些后,老人就收拾鱼竿,准备离开了。

    顾沾没上前,而是退后一步,去更远的地方观察。

    这里是小镇的外围,沿着小河往前,确实去往更郊外的地方……这老人,不是住在小镇上的吗?

    小镇外,还有住户?

    这时,余叶舟在远处叫他,顾沾只好先回去。

    回去后,余叶舟道:“我们还有十几户要送……这小镇上一共有多少人啊?他们家的孩子是不是天天换?”

    杨琳道:“有可能,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个小孩,只是上课时讲话,就被换了,这么严格的条件,被换的人肯定很多。”

    余叶舟看着之前木偶人给他的清单,说:“基本上都是小孩,为什么?因为小孩调皮捣蛋,容易犯错?”

    杨琳试探着回答:“可能是小孩还没长大?你看……你们之前说的标签,就是指人的性格嘛,但是性格很多都是后天养成的,小孩子经历一件事,性格和想法就会发生改变,也就是说他们头上的标签可能不那么稳定……啊,对!不稳定!”

    她原本只是试着分析,说着说着,恍然大悟:“对哦,我们从表世界来看,是这个孩子犯了错,父母不满意,把它送回去返修,但是从里世界来看……会不会是他们忽然长出了坏的标签,所以只能送回去返修呢?”

    “有可能。”余叶舟也被她的新思路说服,“也就是说,这些标签,原本就是人……还是木偶人的,头顶自己长出来的,小孩还在成长期,标签更换速度会更快,那……”

    可现在标签的分布,显然不是自然生成。

    一直有人在背后纠正着标签的生成。

    而这个人……一定就是工厂里的小丑猫。

    就算不是它,也跟它联系很深。

    后半截余叶舟也只隐约有个想法,他没说完,但抬头看大家,表情都差不多。

    看来,他们所有人的想法都一样。

    余叶舟道:“走吧,去下一家。”

    几人重新上车,但顾沾还是有点在意刚才看到的那个老人,回头朝着老人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们今天一共要送十七户,仔细算起来,已经是镇上有孩子的家庭中的一半了。

    中途也去找镇上的居民聊过,有些人谈话是语气很轻松,很正常,但有些人就很别扭。甚至有人在聊起自己家庭时,磕磕绊绊,显得很不熟悉。

    这种割裂感让所有人不适。

    准备回去时,顾沾向众人提出,“我在河边遇见一个钓鱼的老头,很在意,想过去看看。”

    “钓鱼老头吗?”余叶舟看了一眼时间,道:“那个木偶人好像只嘱托我们五点之前回去,现在才四点多,还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走吧。”

    因为只有顾沾知道那个老头在什么地方,这次他和杨琳换了位置,坐在副驾驶上,方便告知余叶舟路线。

    在顾沾的指挥下,他们逐渐远离镇子,驶向一个跟工厂截然相反的方向。

    四周景物逐渐荒凉,余叶舟有点没底:“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

    顾沾探出身往外看,还能看到不远处的小河,是个方向没错……但是为什么没有看到居住的房屋呢?

    难不成那老头故意绕他们?可顾沾当时都没有跟他说话,没理由绕远路啊。

    顾沾道:“再往前走走看。”

    此时距离他们离开镇子,已经有快二十分钟了。

    从镇子回工厂就要二十分钟,再继续往前,五点之前,肯定没办法赶回工厂了。

    但顾沾的态度很坚定,显然是哪怕违反约定,也想找到那个人。

    余叶舟还是选择相信顾沾,规定……不就是用来违反的吗?

    车辆继续行驶在不那么平坦的道路上,路过一个坑洼时,车猛然一颠。顾沾握住车门的扶手,神情有那么一瞬间扭曲。

    他想起之前在车厢里,须臾问他的问题,忽然开始后悔,怎么不提前去学怎么开卡车……

    余叶舟似乎察觉到顾沾心中所想,忽然笑了起来:“你知道吗?我以前还梦想着做一名赛车手,都已经退学去车队报道了,却因为当天给俱乐部报废了一辆新车,而被逐出车队……赛车手之梦也从此破灭。”

    “恩?”顾沾很是意外。

    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游戏之外的事。

    是这些“玩家”曾经的真实人生,也是与他们而言,可能再也没有办法抵达的“虚假”。、

    说完这句话后,余叶舟的情绪就有点微妙。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任由逐渐西沉的夕阳,照亮驾驶室。

    又行驶了十几分钟,终于看到前方一片荒野中,有一座小屋。屋门口围着一圈半米多高的木栅栏,里头是开垦的土地,还种着菜。

    门口还趴着好几只猫,有两只看着很眼熟。

    顾沾对自己的记忆力很自信,那两只猫,是那老人钓鱼时趴在旁边等鱼吃的。

    跟着一起回来的?还是本来就是老人养的?

    余叶舟将车停在路边,惊奇道:“这里居然真的有房子……你为什么想要跟他回家看看?”

    顾沾道:“这个人身上的感觉很不一样?”

    “感觉?”说到感觉,没有人比天赋是预知的余叶舟更懂了。

    顾沾说完,他就闭上眼睛,企图感知什么。

    可什么都感知不到……余叶舟更加惊奇:“所以到底是什么感觉?”

    “……”顾沾也说不明白,感觉这种东西……本来就只有当事人能体会到。

    余叶舟打开车门,道:“走吧,下去看看。”

    一行人落地后,朝着小院走去。

    说来也巧,他们刚走到院门口,小屋的房门就被推开,老人端着一个蓝色的塑料盆从里面走出来。

    一抬头,看到自家小院门口站着四个人,他微微一愣。

    余叶舟也没想到,一下车就被发现了,这个照面打得猝不及防。他只能轻咳一声,缓和气氛。

    好在老人并没有露出很诧异的表情,他将盆里的水泼到菜地里,盆放在一遍,慢慢走到门口,将木门打开了。

    老人站在门框旁,示意他们进去。

    这么轻松就进去了?四个人都觉得有点不可以死。

    但小屋的位置、老人的态度,都向他们说明一件事,这个地方很重要。

    来都来了。

    “咳咳。”余叶舟又咳嗽两声,就带着人大摇大摆走进了小院。

    第063章 生活规则怪谈

    小院角落有一张石桌, 正好五个座位,像是在专门等他们一样。

    老人在其中一张坐下,朝他们挥手:“坐吧。”

    余叶舟顿时觉得惊奇, 有种游戏里的固定NPC居然主动跟他说话的错位感。

    其余三人依次落座, 顾沾却没着急坐下,而是朝门外看了一眼,再次确定,这小屋门口,是没有悬挂门牌号的。

    回过头, 发现老人正好在看他。

    顾沾问道:“请问怎么称呼?”

    老人凝视着他,半晌,才缓缓道:“姓徐,徐行之。”

    他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四个人同时眼神一亮。

    居然有名字!

    “呵呵。”老人缓缓一笑,眼底却没有多少暖意, 他非常平静地对顾沾他们说:“这些年,小镇发生了很多变化,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你们这么有活力的年轻人了。”

    余叶舟总觉得这老头话里有话,就开始跟他聊天:“是吗?您为什么一个人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镇子里……很无趣,我不喜欢, 不如一个人住在外面,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自由自在。”徐行之缓缓说道。

    余叶舟又问道:“那您的家人呢?”

    “家人?”徐行之垂眸, “老头都这把年纪了, 家人自然是死光了……”

    “……”余叶舟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不会聊天过。

    徐行之反而在这个时候笑出声来,他看着眼前的人, 眼底终于流露出些许情绪。

    这时,顾沾忽然问:“外面那些小猫,是你养的吗?”

    他问得突兀,刚才说错话的余叶舟迅速向他扔去谴责的目光,怎么能问得这么突然!他们才进他的家门!

    却没想到,提到小猫,老人的表情生动了许多:“是呀,很可爱吧,你看,蹲在门口晒台养那只,叫大橘,旁边的狸花跟它关系不好,两只猫总是打架……”

    他的话题突然打开,连说话的声音都有力了一些。

    余叶舟这才意识到,顾沾找到对方感兴趣的地方了。

    就顺势聊了一会儿。

    天色渐渐黑了,老爷子没有住口的想法,反而越聊越开心,开始给他们一个个介绍家里的猫。

    余叶舟从一开始的期待,到现在的焦急……时间浪费了不少,重点却完全没有。

    他真的不想知道这些猫之间的恩怨情仇啊!

    想到之前两次重点都是顾沾问出来的,他索性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顾沾。

    顾沾果然开口:“老爷子,你之前有没有养过一只……比较胖的猫?它可能已经好几年没有出现在这里了,应该是在你搬过来之前。”

    “恩?”徐行之一顿,意外地看着顾沾。

    顾沾开始努力描述那只小丑猫的模样。

    小丑猫实际上是一只打扮成小丑的木偶猫,毛色信息几乎没有,他只能努力总结出一些有效信息,比如说,猫的性格咋咋呼呼,喜欢拉架,对人类的态度不太温和之类……

    徐行之听着听着,忽然笑了:“你们说的是咪咪吧?”

    “咪咪?”余叶舟更意外了,没想到真的能在这个地方找到那只小丑猫的过去……啊,不对,应该说,那只小丑猫,居然真的有过去!

    徐行之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会儿,缓缓道:“咪咪是我养的第一只猫……它……”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我儿子,当时还在,他下班回来,揣回来一只被淋湿的小猫,浑身发抖,看着都快死了,我说秋天的猫养不活,我儿子非要养一下试试。”

    “没想到竟然养活了,我们就给它取名叫咪咪,咪咪跟我儿子的感情很好,晚上都在床脚睡觉……那小子,我跟他说猫不许上床,每次一关门,就把猫偷偷抱上去,真以为我不知道呢!”

    老爷子似乎沉浸在回忆中,故事越说越唱。

    余叶舟想催他快点,可这时,顾沾点了他肩膀一下。

    余叶舟把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

    顾沾凑在他耳根,低声道:“之前跟镇上其他人聊天,他们有过去吗?”

    杨琳就在旁边,听到这话,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她朝顾沾摇摇头,那些人都善良而死板,他们交流的时间不多,还没来得及聊到过去。

    一开始她只以为对方不想提自己的私事。

    但被顾沾这么一问,便察觉出异常了。

    镇上的人……跟这个徐行之,好像真的不一样。

    余叶舟耐下心来,听徐行之讲这个故事。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后来他儿子出事去世了,那只小猫也不知所踪。

    等徐行之说完后,余叶舟才问道:“您有没有觉得……从那之后,小镇就变得奇怪起来了?”

    徐行之一愣:“是啊,是有点奇怪,我去找我的老伙计下棋,他再也不悔棋了,也不趁着我去尿尿的时候,偷偷更换棋子了……”

    他说的都是一些很琐碎的小事,但总结起来,就是以前会耍小心思的人,忽然不会耍了。

    这让他们联想到之前看到的标签,也许,在看重“完美之物”的小丑猫心中,“偷偷更换棋子”“悔棋”等,都算是不好的行为。

    顾沾又问道:“您的儿子是怎么出事的,您还记得吗?”

    提到这个,老人陡然激动起来:“都是那个杀千刀的!他是个坏蛋!我儿子好心好意借钱给他,他却觉得不够多,喝多了拿刀捅了我儿子……他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没有人知道……等人发现时,他的身体都凉透了……”

    说着,老人低声呜咽起来。

    后面,不管顾沾和余叶舟再跟他说什么,他都没有反应了。

    只是不断念叨着“他是个坏人”“是个恶人……从小就是个坏蛋”“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坏的人”“如果没有他就好了”之类的话。

    见再问不出信息,余叶舟起身,道:“走吧。”

    他们一边往外走,一边讨论着刚才得到的信息。

    “那只小丑猫以前很有可能是这个老头喂养的,但他儿子死后,小猫就离开了,镇子也发生很大改变,以前的镇子……更像是我们认知中的普通世界。”

    余叶舟将目前的情况总结一下,问道:“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须臾道:“镇子的变化肯定跟那只猫有关。”

    杨琳道:“那个老人一直念叨着杀他儿子的人是个坏蛋,镇子的变化,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啊?”

    他们的疑惑和猜测,跟余叶舟本人想的什么区别。

    余叶舟再次将期盼的目光挪向顾沾。

    顾沾走在所有人后面,他看着地面,似乎是在思考。

    快走到卡车旁边时,他才开口:“这就说明,木偶人身上的标签,是经过改动的,那只猫也没有办法凭空生出或者消减标签,它只能更换人身上的标签。”

    “啊?什么?”这思维跳度太大,余叶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卧槽,他居然这么快就想到了】

    【他好像一直很在意标签的事,抓重点的能力很强啊!】

    顾沾解释道:“那些木偶人身上的标签,应该不止有三个,小丑猫把他们身上它认为不好的,会导致这个人变成坏蛋的标签拿走,只剩下好的标签,才形成了如今的幸福小镇。”

    顾沾这么说,余叶舟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那些坏的标签还在,但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恩。”也许这就是通关副本的关健。

    进来的时候,系统没有提示他们主线任务,说不定也被“副本设定”影响,认为应该遵循目前的小镇规则生存。

    西边的太阳逐渐西沉,光线越来越昏暗。

    顾沾道:“先回去吧。”

    他们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很久了,这趟回去,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惩罚呢。

    而且这路上连个路灯也没有,天黑了路肯定不好走。

    “上车上车。”

    杨琳和须臾去了车厢,顾沾坐副驾驶。

    上车后,余叶舟将前方的车灯打开,两条笔直的光束照亮前方崎岖的道路。

    临走之前,顾沾打开车窗,回头看了一眼。

    徐行之的小屋亮起光,看着却不像是电灯灯光,而像是烛火光芒。人从蜡烛旁走过,便有影子投射在窗户上。

    顾沾看着看着,忽然神色一变,不对,那不是屋子里的影子。

    那影子从屋子里跑出来了!

    顾沾立刻转头:“快,快开车!”

    余叶舟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他很相信顾沾,顾沾一开口,他不假思索就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哐啷”一声,猛然加速。车胎也不知道碾压到什么东西,整个卡车都猛烈一颠,差点翻车。

    好在后面的路还算平坦,车很快平稳下来,也顺利从那抹黑暗的影子中逃脱。

    看着影子好像被“栓”在小屋四周,没有追过来的迹象,顾沾送了一口气。

    余叶舟则心有余悸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更改人类标签后,小镇上的居民都从人类变成木偶怪物。

    晚上所有木偶都会变成长脖子怪物这件事,那只小丑猫恐怕不知道……

    “美好”这种东西,太多了,谁知道会滋生出什么怪物。

    第064章 生活规则怪谈

    他们没敢耽误, 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工厂。

    这个幸福小镇很有趣,只有镇上灯火通明,大老远就能看到。

    但离开小镇后, 连路灯都没有。

    回头看, 徐行之居住的地方,竟然也在小镇范围之外。小小一栋屋子,在黑暗中独自亮着灯,更显孤独。

    除此之外,还有工厂也是灯火通明, 走过一段漫长的黑暗之路,便看到了工厂……

    今天的工厂,似乎跟平时有所不同。

    大老远就能看到门口乌压压站着一群人。

    余叶舟叹息道:“看来,我们回去之后,不会太平静。“

    车停在工厂门口,余叶舟打开车门往外看了一眼, 发现门口站着的,是一群木偶人和小丑猫。

    “它出来了。”余叶舟小声说道:“你能看出它有什么不同吗?”

    根据他们之前的推测, 小丑猫头顶的标签被替换过后,肯定会想办法避免跟他们见面,因为没法拒绝他们的要求, 见得越多,就对它越不利。

    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他们去找小丑猫,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甚至他们找木偶人交换工作, 小丑猫也没有露面。

    但现在, 它带着一群人在这里等着,想必是找到解决办法了。

    顾沾摇头, 标签这种东西,只有在里世界的时候才能看到,表世界里只有少数情况能发现别人头顶的标签。

    余叶舟将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道:“走,过去会会它。”

    两人下车,去后车厢打开车厢门,将杨琳和须臾叫下来。

    双方在工厂门口碰面,小丑猫见他们过来,一动没动。

    余叶舟率先开口,笑道:“这是什么意思?大晚上的,大家不休息,都停在门口干什么?”

    小丑猫一张木头脸上也看不出表情,但顾沾直觉它不太开心。

    “你们违反了工厂的规定。”小丑猫的目光挨个从顾沾等人身上略过,越看,脸上的嫌弃越是遮掩不住。

    这些不完美之人……破坏了工厂的完美,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

    “规定?什么规定?”余叶舟装傻充愣。

    “不用装傻!你们用一些卑劣的手段,逃脱了测试,还跟测试失败的不完美者待在一起……枉费我还特意留给你们机会,看来,现在不用测试也知道,你们并非完美之人!”

    小丑猫大声斥责着他们,似乎要将之前的怨怒,一股脑发泄出来。

    见状,余叶舟凑到顾沾身边,小声说:“你们不是说,更改过它的标签吗?”

    顾沾很快反应过来,道:“更改过标签,但标签不是永恒不变的,它可能用什么办法,把标签调换回来了。”

    “……”

    原来如此,难怪大张旗鼓在门口等他们,这是找到对付他们的办法,准备出手了。

    说到一半,小丑猫忽然停下,它仔细看着门口这四个人。他们表情都很平静,显然已经意识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不完美之物,没有资格留在这里!”

    话音刚落,一个巨大的仿佛黑箱子一样的东西笼罩下来。他们瞬间失去视野,却不是那种昏迷……明明还能感受到身体的存在,甚至是移动,但却什么都看不到。

    黑暗中,只听杨琳尖叫一声:“我瞎了吗!你们能看到吗?是不是我瞎了!”

    她的声音明显带着仓促,应该是san值波动了。

    余叶舟连忙安慰她:“我们也看不到,是小丑猫动了手脚,没事的,你别着急。”

    杨琳听后稍微恢复一点,但很快,她又恐慌起来:“为什么,我们是在往前走吗?旁边是什么?”

    别说,杨琳这么一说,顾沾还真觉得不对劲,他们不像是被传送到什么虚无之地,单纯就是想被蒙蔽了视野,仔细听,旁边还有细微的动静。

    他大着胆子伸出手,后方的须臾感觉到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你想干什么?”

    “我想摸摸看,这里是不是有边境。”顾沾话音刚落,果然摸到一堵墙。

    但这堵墙不是水泥质感,也不冰冷……反而有点像是纸箱。

    他试探道:“我们在一个纸箱里?”

    “纸箱?”杨琳又慌乱起来,但她仍旧努力克服着内心的慌乱,企图参与讨论:“什么会被放在纸箱里?”

    能被放在纸箱里的东西很多,但这一刻,顾沾却只想到了一样。

    猫。

    小猫喜欢钻纸箱。

    这个好像跟目前的状况无关。

    “纸箱?”余叶舟也很意外,为什么会是纸箱。

    刚才那只小丑猫发怒时,他们确实看到一个箱子形状的东西落下来,但考虑到对方之前的行为,他们还以为自己又被传送到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顾沾却不那么认为,之前他们通过小游戏进入里世界,修改小丑猫的标签,导致它一段时间内不能对玩家下手。

    已经有这样的前车之鉴,那只小丑猫,显然不能再使用同样的手段。

    就在他们因为这件事疑惑的时候,旁边的纸箱忽然被人拿走了,四周陡然一亮。

    顾沾略微眯眼,这才看清他们到底在什么地方。

    四周的一切变得无比大,他们正处在一条传送带上,跟随着传送带缓缓往前。

    这好像是工厂内的大型器械,而他们的体型,明显不正常。

    余叶舟惊讶道:“我们都变小了?”

    是的,他们变小了,而且,还不止变小一点。

    他们变成了一个个小玩具,掺杂在工厂其他的小型玩偶中间,一同放在流水线上,缓缓前进。

    杨琳在最前面,须臾在最后面。

    旁边时不时有巨大的木偶人经过,步伐带起微微的震动。

    流水钱的前方,是数个巨大的机械手,它们正不停的从木偶人身上摘取标签。

    很快就要轮到他们了。

    顾沾看到,从小木偶人身上摘走的标签,大部分都是“悲观”“执拗”“好斗”等负面标签。

    这些标签被摘下来后,并没有凭空消失,而是被丢在旁边一个大木箱里。

    因为堆积了太多负面标签,这箱子散发着不详的气息,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不舒服。

    而箱子旁边,还站着两个大木偶人作为看守。

    顾沾对余叶舟说:“这是他们更改标签的现场,我们得逃出去。”

    余叶舟动了动,发现身体没有受到束缚,他们能从这个流水线上离开!

    “不管了!先离开!”余叶舟喊道。

    前方的杨琳却一点动静也没有。

    “杨琳!”

    余叶舟喊她,却忽然被顾沾扶住肩膀。

    余叶舟一愣,回头看顾沾,顾沾向他摇头。

    他立刻皱眉,顾沾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杨琳的?

    然而,下一秒,顾沾的动作,却让他更加疑惑了。

    顾沾指了指他的头顶,又指了指杨琳的头顶,紧接着,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余叶舟挨个看过去。

    发下杨琳头顶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小镇居民”的标签,再看顾沾和自己,头顶上居然也有这个标签!

    等一下!他们的标签……什么时候更换过了?

    而且,每个人头顶的标签都不一样,比他想象中更多!

    须臾头上有两行,顾沾头上有一行……自己……他一抬头,发现自己头上的标签居然有三行那么多!!

    可是,顾沾明明说过,小镇上的人大多数都只有三个标签。

    怎么会这样!

    这情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再回头,他才明白顾沾阻止他的用意。

    杨琳头上的标签也有两行,可其中大部分,都是被更换过的正面标签,属于她自己的标签,已经不剩多少了。

    一旦上了流水线,那些标签发挥作用,杨琳……不会再和他们一起行动了。

    果然,当杨琳来到机械手下方,最后几个属于自己的标签也被拆掉后,她就从一个小人,变成了跟其他木偶一样的小型木偶。

    静静躺在传送带上,任由这流水线,将她送往不知名的地方。

    杨琳之后,马上就轮到余叶舟了。

    “快走。”顾沾拉了余叶舟一把,来不及了。

    他们三人翻身从流水线上下来,对于他们如今的身高来说,这流水线未免也太高了,三人落地,都摔得不轻。等他们起身,杨琳的身影已经淹没在众多木偶中了。

    余叶舟很快反应过来,“我们之所以成为小镇的居民,就是因为头上带了标签,得把这标签拿下来!”

    但前方的流水线,显然只会摘掉原本属于他们自己的标签。

    “先走。”顾沾推了他一把,他翻身从流水线的传送带上掉下去,须臾紧跟其后。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旁边木偶人的注意,他们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过来,伸手就要抓。

    顾沾一委身,沿着边缘滑落进满地的纸箱里,那个木偶人掀开纸箱,而他已经跑去别的地方。

    身形变小也有不少好处,他能钻进木偶人进去不的空隙,很快,三人在墙角处碰头。

    那些木偶人一头雾水地找了一会儿,发现不见他们踪影之后,居然直接放弃了,开始继续摘其他木偶身上的标签。

    他们靠在墙角,余叶舟盯着那些木偶人,道:“他们把箱子搬走了。”

    顾沾道:“跟上去。”

    那些箱子里装着被拆下来的标签,其中就有杨琳的。

    余叶舟有点犹豫:“那杨琳呢?”

    顾沾道:“那就兵分两路。”

    现在这种时候,兵分两路并不是什么好建议。

    余叶舟犹豫了一下,道:“行,我和你去找标签,须臾去找杨琳。”

    至于各自找到以后怎么联系,就再说吧。

    第065章 生活规则怪谈

    他们当即分开行动。

    余叶舟和顾沾在墙根守着, 看着他们将纸箱拿走。

    纸箱里的标签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在箱子里摇摇晃晃,跃跃欲出。

    偶尔碰到纸箱的边缘, 都会被木偶人给塞回去。

    这空隙, 余叶舟小声跟顾沾说:“我以前一直以为,标签是他们用来约束木偶人的手段,但现在看来,每个人身上都有标签,他们只是把原来的标签进行替换……难怪你当初不能直接把标签擦除, 却能更换。”

    顾沾道;“而且他们身上的标签数量,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料。”

    “是啊……”余叶舟叹息道:“人本来就是复杂的,标签估计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吧。”

    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身上的标签都会发生改变。

    也难怪小镇上的居民都会变成木偶人,取掉应有的标签, 换成一些“好标签”,可不就变成被标签控制的木偶了吗?

    “那小丑猫到底想要什么……”余叶舟说着说着, 又无奈苦笑起来,“算了,它只是一只猫, 懂得什么,不出所料的话,我们只要把头顶小镇居民的标签去掉, 就能通关这个副本了。”

    “恩。”顾沾应了一声, 想法跟余叶舟一样。

    但两人同时又清楚, 他们倒是还好说,如果杨琳不拿回自己被更换的标签……就算通关, 那些标签恐怕也不会回来了。

    身体上的损伤,出副本时会复原。

    那精神上的呢?

    余叶舟不敢赌这种可能,而对于顾沾来说,这副本还远没有到脱离的程度。

    他对那只脑子不太清醒的猫十分好奇,总觉得对方身上有种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在前面两个副本也曾经感受到过。

    这游戏每个副本之间不都是独立的吗?副本和副本的设定都不同……为什么会觉得熟悉?

    顾沾就是这样的人,看似冷淡,然而一旦勾起他的好奇心,根本不会放弃。

    他有可能会在满足好奇心的道路上搭上自己的性命,但那又如何?他本人并不在意。

    “他们过来了。”

    两人聊天的功夫,那些木偶人已经整理好装满标签的箱子,搬着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快跟上。”

    他们现在体型较小,有优势也有劣势。

    可以躲进各种缝隙,木偶人看不到他们。但同样,小短腿也很不容易跟上。

    这个地方也不同于他们之前看到的工厂任何一个房间,更像是介于表世界和里世界中间的一个地方。

    这里的木偶人之间没有交流和沟通,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自己要做的事。

    往他们头顶上看,一个标签也没有。

    这还能把所有标签都清空的?

    两人沿着走廊边缘,追着那些木偶人,眼看他们走入一个房间中。那房间的门是敞开的,里面却流露出不详的气息。

    木偶人走了,两人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要进去吗?”

    都走到这里了,顾沾肯定是要进去的。

    余叶舟却略带犹豫地拦住他:“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顾沾知道,是他的天赋生效了。

    他低声道:“里面可能是副本的BOSS,也就是那种从徐行之家中离开的猫。”

    “猫?”余叶舟不解道:“外面的小丑猫不是……”

    “那只是一个表象而已,如果世界分为表里,那猫也应该有两只。”顾沾道:“木偶人身上的标签数量减少,是因为他们把不好的标签都拿走了,但根据我们这一路上的观察,那些坏标签也不会凭空消失,一定要找个地方安置。”

    “……”余叶舟忽然就明白了。

    “好标签”安排在不同的人偶身上,“坏标签”自然也得找个人头顶放。

    而这个放置“坏标签”的对象……最合适的就是小丑猫自己。

    “等一下!”想明白这些后,余叶舟更加紧张起来,更换了好标签的人类都变成木偶,那身上聚集着整座小镇坏标签的猫,该是什么样子?

    该不会是什么史前哥斯拉巨兽吧!

    副本的最终BOSS……如果碰上,说不定真的会遇到什么麻烦。

    “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反正已经找到通关副本的办法……看那些小孩的表现,标签摘掉还是会长出来的,杨琳……”

    哪怕拿不回她原来的标签,只要能通关这个副本,回纯白都市修养一段时间,肯定能恢复的。

    就算恢复不了……那也不重要。

    总比死在这里强。

    他们每一个生活在这个游戏中的人,都明白自己无法全身而退的事实。

    那怕有一天拿到脱离卷,离开这个鬼地方,这段经历也会给他们的性格烙上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们的要求很低,活着就行。

    却没想到,顾沾掰开了他的手,道:“你回去吧。”

    “什么意思?”余叶舟愣住,“你还要过去?!”

    顾沾沉默,他有点为难,不知道怎么跟余叶舟解释。

    也许对他们来说,进副本只要活着就行,但他不是。

    他跟他们不一样。

    顾沾犹豫了片刻,道:“要不,我们的组队,就到此为止吧。”

    “什么??”余叶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精彩啊,之前的生死危机都没能让他们分开,怎么在这个时候忽然队友反目了呢】

    【这也不能算是反目吧】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只是想进去看看那个BOSS】

    【???还有人上赶着往BOSS面前凑的?】

    【你们没看过他之前的直播!他就是这样!感觉过副本不是为了通关,而是来送死的,偏偏每次都没死!】

    顾沾显得有点为难。

    他与人深度交往的时候不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余叶舟倒是很快反应过来:“你想一个人进去?”

    顾沾点头,道:“你们目的跟我不一样,情况也不一样……没有必要跟我一起去。”

    “……”话是这么说,但让顾沾一个人下去,不等同抛弃队友?

    可话又说回来,他们情况不同,谁知道一起下去,就是帮助,而不是拖累呢?

    看着顾沾平静中带点困惑的表情,余叶舟忽然就明白,当初为什么不愿意进入他们的小队。

    顾沾的不同,意味着人和人之间平常的交往,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累赘。

    身边有人,就得向他人解释自己的想法,甚至还要争取他人的同意。

    余叶舟起初的目的,可不是为了限制顾沾。

    余叶舟道:“退什么队,不准退,你想去就去,我回去找杨琳就是了。”

    “恩?”这回答远远出乎顾沾意料,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当他做出其他人不理解的行为时,对方应该先指责他“不正常”,然后再试图纠正他。

    稍微善意一点的,也会对他说“你的这个选择很危险,不要这样做”。

    直接赞同,爽快离开。

    这可真是种从来没见过的反应,真新奇啊。

    余叶舟说完就走,也没给顾沾拒绝的机会。

    其实,如果不必改变自己的想法和行动,顾沾也不一定非要退队。

    毕竟,和认识的人进副本的体验,比自己一个人进副本强多了,至少没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在旁边给他捣乱。

    既然如此,那就暂时不退了吧。

    顾沾很快整理好想法,转头看向面前的房门。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进去看看。

    越靠近门口,那种压迫感就越强,门内一片黑雾笼罩,地面上零落着许多快递纸箱。房间最中央,居然有一个巨大的黑洞……那黑洞深不见底,不,也许不应该用“深度”来形容。

    因为它涌动着,好像连通另外一个世界。

    黑雾就是从黑洞中散发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零散的标签,上面的内容都是负面的。

    “痛苦”“悲伤”“难过”“冲动”“暴力”“喜欢引起纷争”等等等等……那些标签似乎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全部堆砌在黑洞的底部,密密麻麻,几乎将整个黑洞遮掩起来。

    但标签太多了,黑洞的引力根本不够,时不时就有漏网之鱼飞出来,又被黑洞中的雾气牵绊,重新拉回黑洞深处……

    但也有一些,没有及时阻止,飞出黑洞后,以极快的速度,飞向房间外的不知名角落。

    顾沾看着那些飞走的标签,每飞走一枚标签,是不是就代表着又有一个木偶人“出现问题”,需要返场重修?

    靠近黑洞,能听到下方沉沉的呼噜声。

    【卧槽,这就是这个副本的BOSS吗?】

    【我根本没来过这个地方!当初发现头顶的标签被改过以后,直接去找那个机器,把小镇居民的标签拿下来,就通关了】

    【话说……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我们的标签应该都是被换掉的……拿掉小镇居民直接离开副本的人,岂不是少了一个标签?】

    【你还真别说,我刚出副本那几天,朋友说我很不正常,不过时间长了就好了】

    【到底是时间长了就好了,还是朋友已经习惯变化后的你了?】

    【……别说了啊,兄弟,有点恐怖了】

    【竟然是这样,难怪当初过副本的时候觉得简单……这个S级副本,竟然是S在这种地方!】

    伴随着弹幕上细思极恐的讨论,顾沾靠近了那个黑洞。

    黑洞有天然的吸附能力,同时也向外逸散着一些东西。

    这种状态……更像是一个天然有吸附能力的东西,在吸附能力达到上限之后,开始控制不住往外逸散。

    很危险,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爆炸了。

    他来到黑洞旁边,只听到深处传来一声虚弱的猫叫,它好像很痛苦,叫声仿佛在求助。

    他伸出手,那些黑雾就缠绕到他的手腕上,忽然,一股向下拉的力,让他一个趔趄,往黑洞深处跌去。

    【他真敢去啊!】

    【卧槽,掉下去了】

    下落的一瞬间,顾沾似乎觉得什么东西从他身体中穿过,那一瞬间,无数疯狂的情绪从心底深处冒出来……愤怒、不甘、悲伤、不解……甚至还有想要撕毁一些的暴虐!

    可很快,这些情绪又纷涌离开……只留下一具空荡荡的躯壳。

    不会生气,也不会开心……

    眼前一切散去,他似乎又回到温暖的母体。

    寂静持续了很久,顾沾才缓缓睁开眼,他发现自己还维持着很小的体型,站在一个垃圾桶前……对比他的体型,这个垃圾桶显得巨大,不可逾越。

    垃圾桶里似乎正在发生什么,桶身不断震动,片刻后,凄厉的猫叫传来,一只黑猫从里面窜出来,跑向街道的另外一端。

    垃圾桶里面,获胜的橘猫洋洋得意地探出头来。

    它看到站在垃圾桶外的顾沾,朝他“哈”了一声。

    顾沾心底油然而生一种恐惧,想不想回头跑了。

    这一跑起来,他才觉得不对劲,自己居然有四只脚……不对,这应该是爪子,而且还是猫爪子。

    他好像变成了一只小猫。

    第066章 生活规则怪谈

    “喵喵!”

    他叫了两声, 果然发现声音变成猫叫。

    这可真是新奇体验,从意识到自己是猫的那一刻开始,顾沾就不会用自己这四条腿了。

    一只哪怕是在猫中, 也算得上是体型娇小的黑猫忽然跌倒在路边。

    一辆车从它身旁经过, 溅起的水花铺在黑猫脸上,让它原本就不怎么顺滑的毛发变得更加斑驳,看上去十分狼狈。

    黑猫似乎受惊,挪动着它刚安装的四肢,艰难地挪向路边。

    此时, 橘猫从垃圾桶里出来,看到这一幕,向它发出嘲讽的“喵喵”声。

    “喵呜。”真笨。

    顾沾:“……”

    他艰难地控制着四肢,走向路边。

    屋漏偏逢连阴雨,刚走出没两步,就听到后方传来风声, 一辆车呼啸着从他身旁疾驰而过。

    飞溅的泥水扑了他满身,小猫猛然后退, 还是没来得及。

    泥水溅了满身,真是讨厌的感觉,每一根毛发都湿漉漉地黏在一起。

    顾沾无师自通地抖动毛发, 想把皮毛上的水甩下来。

    这时,却有人从身后握住他的身体,小猫很轻易就被举起来, 紧接着, 调换了个方向。

    猫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那人却笑了笑:“小东西,好可怜啊。”

    视野限制, 顾沾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感觉到这是个男人……从这个男人出现的瞬间,四周的景物就变了。房屋极速后退,迅速揉捏成一个小团。

    然而在猫的世界里,看不到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从他的角度只能感受到,有温暖的怀抱将他圈住。

    顾沾抬头,努力看清一个陌生的下巴……再往上,是一双熟悉的眼睛。

    那个人微笑着盯着他,眼底是熟悉的恶意。

    正是因为这一抹恶意,让整个和谐温馨的画面,变得诡异起来。

    顾沾觉得自己上钩了。

    是他。

    那种感觉又涌上来,原来一直都是他。

    “喵!”

    小黑猫瞬间炸毛,企图从他怀中逃跑,却被一只手摁下去。

    那只手很大,几乎可以把黑猫整个覆盖过来。

    他不甚温柔地在黑猫头上摸了两下,享受黑猫的炸毛后,笑眯眯说:“小猫咪,不可以跑走哦。”

    ——抓到你了。

    ——现在,是剧情时间。

    男人抱着小黑猫走过街道,在一栋不起眼的小房子门口停下。

    门推开,熟悉的声音传出来:“你回来了。”

    是徐行之。

    或者说,是年轻一点的徐行之。

    男人跟徐行之说了两句话,就把顾沾带到房间。

    又带到浴室。

    “刷”的一声,水龙头打开。

    “好脏啊小东西,稍微洗一下吧。”

    黏糊糊的雨天,令人不愉快的水滴声,小猫立刻炸毛,惨叫一声就要逃走。

    却被抓住后腿,摁在墙角。

    “喵呜!”

    “喵!!!”

    不多时,外面传来徐行之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男人回答道:“帮小猫洗澡,它太脏了。”

    徐行之道:“慢慢来吧,刚到家的小动物很紧张,不要吓坏它。”

    “知道了。”男人的动作慢慢停下来。

    其实他只洗了小猫的四只爪子,这只猫实在是太倔强,根本不让碰四肢之外的地方,尤其是肚子……稍微伸手,就露出尖牙。

    算了算了,小猫的脾气不太好。

    男人把浴室门一关,转身去找毛巾。

    终于是把湿漉漉的小猫从浴室里抱了出来。

    顾沾:“……”

    尽管只是剧情,然而猫现在就是顾沾本人。

    男人似乎还有什么事,粗粗将小猫擦干净后,就把他丢在房间,独自离开了。

    顾沾终于有了独立行动的机会,他开始在房间里上蹿下跳。

    这副猫的身体可真不好用,好不容易跳上桌子,却因为没能抓住边缘,而跌落下来。

    下落时不小心蹭到桌沿的杯子,只听“哐啷”一声,玻璃碴碎了满地。

    “喵!”顾沾被吓了一跳,门外也传来动静。

    这不会影响剧情吧?

    顾沾下意识找了个狭窄的地方藏身,不多时,房门被推开,捡他回家的男人从外面进来。

    “咪咪?”

    男人没有目标地在房间寻找起来。

    躲在柜子底下的顾沾嫌弃——叫谁咪咪呢?

    柜子底下的猫叫很快引来男人的注意,他趴在开始与猫对视。

    可不知道是不是猫科动物视力不好的缘故,顾沾始终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从一团氤氲的模糊中,看到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

    时间从这天开始失去意义,一只猫是不会知道什么时候日升日落的。

    日子一天天度过,顾沾隐约知道,这小猫在这个家里无法无天。

    不光那个捡它回来的男人,连徐行之也对它十分疼爱。

    小猫在家中无法无天,过了好一段快活日子。

    但正如徐行之所说,没过多久,他儿子就出事了。

    车祸发生在家他们家门口,小猫从窗户钻出去,看到躺在地上的人,以及旁边围观的群众。

    有人小声说:“那就是个坏蛋啊,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人。”

    “要是稍微善良一点,也不会半夜撞了人,把他丢在这里吧……”

    “路过的好心人要是帮帮忙,送他去医院,也许不会死吧。”

    无数人围在死去的人旁边,细声讨论着。

    小猫不懂人类世界的规则,它只听到几个关键词。

    “好心人”“坏蛋”“不会死”……

    小猫简单地把这几个词联系在一起,得出一个结论。

    世界没有坏人,就不会发生糟糕的事。

    饲养它的人就不会死。

    小猫的笨脑袋能想出什么好东西来,搞清楚这一切之后,顾沾的身体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家里死了人,徐行之没有功夫搭理这只儿子捡回来的小猫,某天清晨,猫从房间里逃跑了。

    ……

    顾沾的世界很快恢复一片黑暗,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前方有什么东西,正在微微颤动。

    那颤动很有节奏,一紧一放……中间还伴随着不明的呼噜声。

    眼睛稍微适应一点黑暗后,顾沾才看清楚,趴在他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的黑猫。

    它蜷缩成一团,嘴巴藏在爪子底下,只有耳朵露在外面。

    呼吸声和呼噜声都是它发出来的。

    大概是听到顾沾的动静,黑猫抬起头来,一双翠绿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幽光。

    光一只眼睛,就有顾沾的头那么大。

    黑猫没有发出预想中的猫叫,而是用比顾沾想象中还冷淡的声音说:“这就是所有的起源。”

    顾沾看着眼前山一样的黑猫,它的头顶,似乎有很多东西在一闪一闪的。

    是那些标签。

    直视黑猫双眼时,顾沾有种晕眩的感觉。

    但他可没什么心情给黑猫解释什么是对是错,只是看着头顶的标签,想着用什么方式,能把这些标签给放回去。

    小镇明显已经摇摇欲坠,拿掉标签,经历一阵混乱后,这地方应该可以恢复如初。

    而就在这时,黑猫却忽然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些事情跟你无关,你不管这些闲事,我可以把你送走。”

    “送走?”顾沾这才开口:“我一个人吗?”

    黑猫一阵沉默,它知道顾沾想要什么,但一下子送走那么多,让它很不甘心。

    顾沾又道:“而且,喂养你的那个人好像没死。”

    “什么?”-

    【为什么画面消失了】

    【明明跟队友分开,个人直播间却没开启】

    【不会一下去就死了吧!】

    直播间里弹幕一条条划过,人气也在不断上升。

    观众们都在讨论着,顾沾到底去哪儿了。

    而镜头之内,余叶舟也正在焦急等待着。

    他在那个深邃的黑坑旁边转来转去,走了好几圈,最终一握拳,咬牙转头往外走去。

    不行,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他得去找须臾,想别的办法。

    须臾走之后,给他们留了标记,余叶舟很快沿着标记,找到须臾。

    须臾正靠在一个房间的墙角,密切地关注着里面。

    余叶舟走上前,把他吓了一跳。

    须臾皱眉:“你怎么来了?”

    余叶舟就把刚才的事情都说了一遍,须臾的眉头皱得更深:“你怎么能让他下去。”

    余叶舟也揉着头,恼火道:“我也不知道,刚才那个黑洞……好像不太好,我站在旁边,不太能思考。”

    “算了。”须臾放弃指责余叶舟,他指了指面前的房间,道:“他们把杨琳搬到这里面了。”

    余叶舟探身看去,却见这个房间里什么摆设也没有,只有一摞又一摞的大箱子。箱子里面的东西,有不少都散落在地上,乍一看都是些跟他们一样的小人偶。

    余叶舟皱眉:“这是……镇上的人?我们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表世界……里世界……好像哪个都不是。

    须臾道:“副本的逻辑是混乱的,没必要思考到底在什么地方,但那些人肯定代表着镇上的人,只是他们被取掉标签后,已经不能算是完整的人类。”

    说着,他也甩了一下头,低声骂道:“该死,我好像也被影响了。”

    紧接着,两人就都不说话了。

    短暂的沉默后,余叶舟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重新打点起精神,道:“走吧,看看能不能先把杨琳捞出来。”

    第067章 生活规则怪谈

    第六十七章:

    余叶舟和须臾在这里逛了一圈, 发现这地方本质还是一个巨大的工厂。

    那些木偶人不知道遵循谁的命令,将送来的小木偶人身上的标签摘掉,给他们加上新的标签, 然后又一车一车的运走。

    有些成了残次品, 例如杨琳,就被他们丢在仓库。

    余叶舟和须臾想办法溜了进去,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分辨不出哪个是杨琳。

    摘掉标签的杨琳,跟其他的木偶人……没有任何区别。

    “这能分得出哪个是杨琳吗?”看到现场,余叶舟就有点崩溃, 转头看,须臾也沉默着不说话。

    他顿了片刻,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四个人进入副本,如今已经少了一半,更是不能自乱阵脚。

    余叶舟考虑片刻,道:“她手腕上有一枚痣, 也许跟别人不一样,可以找找看。”

    “走吧。”须臾没多犹豫, 便跟他走向那山一样的箱子。

    他们在数个大箱子里爬上爬下,翻遍了所有木偶,终于在墙角处发现一个掉在地上的木偶, 手腕上有一枚痣。

    须臾蹲在那个木偶前,道:“你能确定这是杨琳?万一弄错了……”

    余叶舟道:“我确定,这就是杨琳。”

    他的语气太绝对, 弄得须臾忍不住抬头, 看了他一眼。

    须臾的眼神中写满狐疑, 余叶舟表情有点不自然,轻咳两声, 道:“走吧,把她弄走。”

    须臾问:“弄到什么地方去?”

    弄到什么地方去?

    他这么一问,余叶舟也有点迷茫了。

    他们现在还能去哪里?

    就在这时,脚下的大地忽然阵阵颤动,余叶舟和须臾差点被晃倒。

    “什么情况?”

    他们赶忙拖着杨琳的木偶,赶往角落,可还没等跑两步,脚底便出现一道道裂痕。那裂痕本来就是从远处蔓延过来,速度极快!扎眼就到了墙壁。

    墙壁上也裂开一道大缝,脚底下的震动更加严重!

    不详的黑气从裂缝中涌出来,天摇地晃中,一只黑猫从裂缝深处跃了上来,仔细看,脖颈处还载着什么东西。

    “喵!”

    黑猫像一座小山,出来的瞬间,就将工厂的天花板拱开,久违的阳光照射进来,刺伤余叶舟和须臾的眼睛。

    “卧槽发生什么了?”余叶舟忍不住骂了一声。

    须臾眼尖,率先看到猫背上有个小人。

    “是顾沾!”

    须臾大声喊道。

    “卧槽!”余叶舟更震惊了,“他还活着?”

    他以为顾沾跳进那个黑洞,肯定是死透了!

    大地的晃动越来越严重,他们俩七扭八,拼命往前,才勉强跑过脚下的裂痕。

    好不容易来到墙角,却见那只猫在工厂内一顿横冲直撞,撞断无数墙壁和天花板。

    下面的木偶人们被惊动,纷纷拿起武器,瞄准那只猫。可猫不光体型巨大,身体也十分坚硬,丢出去的武器统统被折断、反弹以后掉在地上。

    一节折断的棍子从天而降,锋利的切口对准余叶舟的胸口。

    余叶舟连滚带爬躲开,惊出一身冷汗。

    尽管知道上面的顾沾可能看不到,余叶舟还是忍不住朝着上头怒骂:“看着点路!”

    谁料,那猫上的人好像真的听到他的声音,猫头忽然转了一个方向,朝着他奔来。

    巨大的猫眼冒着绿光,极具兽类的压迫感,余叶舟调头就跑,心里暗骂两声自己管不住嘴。

    可他哪里跑得过猫,两下就被猫摁住命运的后颈!那锋利的猫爪“啪”的一声在他颈侧弹出,还不等他害怕,猫牙就凑了过来,精准地刁住他后衣领,往上一甩!

    紧接着,余叶舟就落在柔软的猫毛中。

    猫毛扑了他一脸,好不容易爬上来,一抬头,看到顾沾就坐在他旁边。

    顾沾……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了。

    余叶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顾沾的人耳没了,取而代之是头顶一双竖起的黑猫儿,还有他的瞳孔,也变成一线金色。

    这……是异化的象征啊!

    余叶舟胆战心惊地问:“你的san值还剩多少了?”

    顾沾“恩”了一声,转头看向余叶舟,一双猫瞳里闪烁着冷漠的光。

    “多少?”他缓缓回答道:“我现在是理智的。”

    余叶舟:“……”

    这语气,这表情,看不出理智来。

    顾沾却没跟他继续聊这个话题,而是问道:“须臾呢?”

    一时间,余叶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他须臾的位置。

    “我们刚才分散了,他跟杨琳在一起……”犹豫了一下,余叶舟还是说了,“刚才他往那边跑了。”

    顾沾摸摸身下的黑猫,黑猫立刻调转方向,朝着余叶舟所说的方向去了。

    余叶舟错愕道:“你哪里搞来的猫?”

    顾沾没有回答,他们飞快地在工厂上空窜来窜去,脚下的大地逐渐收缩变形。

    在一切彻底崩塌之前,他们找到了须臾。

    黑猫故技重施,就将须臾和杨琳一同甩到了后背上,下一秒,被深埋在地底的标签便喷涌而出,一时间,遮天蔽日。

    这些标签上都带着很深的污染,从余叶舟眼前划过的时候,他能听到自己的SAN值一直在降低。

    不等他反应过来,须臾就一把捂住他的眼鼻!

    遮蔽住视野和听觉之后,情况好多了。

    那些标签像一只只蝴蝶,长出黑色的翅膀,飞向远处的小镇。

    一时间连太阳光都看不见了。

    余叶舟听着耳旁“扑簌扑簌”的声响,一直到声音消失,须臾的手才拿开,饶是如此,他的SAN值都掉了二十多点。

    再看顾沾,他似乎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表情一点都没有变化。

    余叶舟:“……”

    这人该不会已经疯了吧?

    然而他们现在是“骑猫难下”,就算顾沾真的疯了,也只能继续。

    不过,黑蝴蝶群飞过去后,有几个落单的标签往他们的方向飞来。

    还不等余叶舟看清这些标签上写的是什么,标签们就飞向他们每个人。

    杨琳的最多,他和须臾只有一两个……至于顾沾,没有任何一个标签飞向他。

    标签在他头顶扎根后,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视角发生了变化。

    身体似乎恢复正常了,他看向须臾和杨琳,他们也开始恢复正常。而杨琳,终于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她茫然地看向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只会动的黑猫背上后,发出一声尖叫!

    “啊啊啊!”

    还没等叫两声,须臾就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唔唔!”

    强制冷静下,杨琳终于安静下来。

    很快,她就示意余叶舟让须臾放开手。

    余叶舟观察了一阵子,发现杨琳的精神状况还好,就让须臾放手。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幸福小镇上空,那些黑色蝴蝶飞到路人身上、每一栋房屋中……

    这震撼的一幕让余叶舟发出感叹:“我们这是把副本炸了啊。”

    杨琳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没人回答她,大家都不约而同看向坐在前方的顾沾。

    顾沾正盘坐在猫头的位置,低着头……舔自己的手腕。

    他的动作轻盈灵动,配合上头顶的耳朵,远远看去,就好像一只坐着的黑猫。

    仿佛察觉到众人的目光,他的猫耳朵微微抖动,紧接着,淡淡的声音传来:“你们可以出去了。”

    脚底下小镇的人们,也察觉到世界的变化,纷纷从房屋中走出来。

    他们基本都抬着头,看向天空的某个方向,脸上的表情十分诧异。

    余叶舟循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却见天空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光圈,如同太阳一样,照耀着每个人。

    那地方,应该就是离开副本的出口了。

    余叶舟还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脱离副本,怎么想都觉得离谱。

    “你们先去吧。”这时候,顾沾忽然说道。

    他起身,从黑猫身上一跃而下,身影很快消失在幸福小镇上空——不是那种离得太远看不见的消失,而是仿佛一跃跳进另外一个世界一样,瞬间不见了。

    黑猫则转身,朝着那个光洞而去!

    余叶舟看着顾沾消失的方向,口中喃喃道:“这该死的男人……我要有心理阴影了!”

    总是当着他的面自由落体是怎么回事!-

    【顾沾呢!他怎么不出来】

    【已经异化了,出不来了??】

    【看他的样子,不太像啊】

    【你懂什么,人的SAN值一旦降低,就不觉得自己是人了,离不开副本也不遗憾,他那个表现很正常】

    【那按照你这么说,就算SAN降低也不用害怕,毕竟那时候是心甘情愿留在副本里了】

    【他们都出去了,直播间怎么还不关闭?】

    【应该是没死,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人都死了或者全部都通关,直播间就会关闭】

    【都这样了,还能不死?】

    关于顾沾的下落,弹幕上议论纷纷。

    实际上顾沾却没在什么很玄乎的地方。

    他只是进入了手表的内部空间。

    此刻,穿着破烂白大褂的院长坐在中央喷泉旁,怀中抱着一只黑猫,身下是跟服装完全不搭噶的深蓝鱼尾。

    他身上有种扭曲的缝合感,几种完全没有关联的特质,被人强行缝合在一起。

    但那双眼睛又很熟悉,是顾沾几次看到的,充满恶意和挑衅的眼神。

    “果然是你。”顾沾说道。

    然而穿着白大褂的人根本不理会他,只是低着头,抚摸着怀中的黑猫。

    黑猫也呆呆的,由他抚摸。

    不远处,孙静秋牵着小玲的手,静静看着。

    半晌,顾沾皱了一下眉。

    他真是少有这种不爽的感觉。

    自己好像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人愚弄了好几回。

    偏偏没有办法当面对质,只能把这口气憋在心里。

    孙静秋看出情况不对劲,领着女儿小心地走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顾沾起身,随手拎起那只黑猫的后颈,往小玲怀中一扔,道:“给你们的宠物。”

    “啊?”小玲一愣。

    这明显不是什么宠物,但顾沾不愿意说,也只能当宠物看了。

    那黑猫似乎也不太喜欢被人抱着,刚进小玲怀中没多久,就起身跳走了。

    顾沾抬头看看,这里还跟之前一样,不过天空似乎变得清透了一些。

    看来自己通关这些副本,不光能得到积分奖励,对手表这个道具也是有提升的。

    “你们日常生活还缺什么东西吗?”

    孙静秋一直把顾沾当恩人看到,顾沾这么问,她连忙道:“不缺了,不缺了,我们的日子,现在过得很好。”

    “好。”顾沾也没有跟她们多说,便起身告辞了-

    副本门口,余叶舟三人已经脱离,却迟迟不肯离开。

    尤其是杨琳。

    出来之后,余叶舟给她说了被带走以后,他们遇到的事情。

    杨琳早早掉线,全靠队友拉扯才能活着出来。

    而顾沾又被困在里面没有音讯。

    虽然跟她本人没有直接关系吧,但杨琳也忍不住想,要是自己再争气一点,顾沾就不用冒险了。

    “直播间还没有关闭,说明还有人活着。”

    须臾一直在盯着直播间,性格释然,他显得冷静许多,“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画面一直停留在幸福小镇……唔,他们之前的时间像是被掩埋了,现在镇子里所有人都变得正常起来。”

    说着,他摸着下巴,疑惑道:“副本是这样的吗?不是每次玩家离开后,副本状态都刷新吗?”

    余叶舟心里也很乱,为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跟着须臾一起思考。

    “你说得对,但是仔细想想,如果普通结局是把一开始,自己被夺走的标签抢回来的话,不会影响工厂运转,下一个玩家进入副本,面对的还是相同的境地……恩?好像是不太对劲。”

    他说着说着,还真疑惑起来。

    “好像真的是一样,我们总是以为通关副本就等于副本结束……但是以我们的通关方式,副本完全可以照旧继续啊??”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直播”啪“的一声,断了。

    “啊……”

    余叶舟瞬间顿住,也顾不上思考刚刚的发现,紧张地掐着直播间屏幕,道:“直播没了,是……”

    他还没说完,就见不远处的副本出入口,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是顾沾。

    他没死!

    第068章 幕间

    余叶舟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

    连带着杨琳和须臾也不得不跟他一块儿。

    顾沾大老远就看到他们, 脚步停住,不再往前。

    “你还活着!”

    余叶舟显得尤为激动。

    也便衬托得顾沾表情尤为冷淡。

    杨琳也在看着他,只是表情更收敛一些。

    顾沾淡淡点头:“没事。”

    余叶舟张了张口, 想问问他最后去了什么地方, 为什么消失了那么久,又为什么回来。

    但转过头回想,他当初会跳下去,说明有一张自己不知道的底牌。

    他们现在的关系,倒也没有好到可以互相询问底牌的程度。

    于是把话都憋了回去, 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走吧,回去吧。”

    他们一同回蜂巢。

    巧得是,这几个人都住在同一个蜂巢中。

    进了建筑,便各自分散。

    顾沾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休息,躺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后, 天还是亮的,但仔细一看时间, 已经过去一天有余。

    星盘手表还静静地蛰伏在他手腕上,顾沾轻轻摸着光滑的表盘,第一次有点看不透这个从副本中带出来的道具。

    它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好像还有着自己的秘密。

    他忍不住想起最后与黑猫对视的瞬间, 看到那双巨大的兽瞳……

    总有种熟悉的感觉。

    是谁,一直在隔着这些BOSS的双眼,与他对视?

    顾沾想了想, 还是到了星盘手表内部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 孙静秋已经将手表内的空间收拾得很好了, 操场的空地被她翻新种上了菜,道路两旁的细碎杂草被清理, 破旧的墙壁得以维修。

    这座原本看上去就萧索荒凉,透着一股鬼气的地方,终于也焕发出些许活人的生机。

    她似乎有所感应,顾沾一落地,就朝他走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正在放风筝的小玲。

    只是,那风筝好像是自制的,再怎么样用力,也飞不起来。小玲沉迷风筝,没注意地上的凸起,不小心绊倒,摔了个脸啃泥。

    见状,孙静秋不好意思起来,她连忙去扶小玲,也小声跟顾沾说:“对不起对不起,这孩子是贪玩了些。”

    顾沾道:“没关系,这是你们的地方。”

    他不过是偶尔回来看看,不希望孙静秋两人有在“别人家”的感觉。

    他来到广场,雕塑还如以往,医院院长拖着一条鱼尾站在喷泉中,面容冷峻而淡漠,好像一座高高在上的神像。

    只是那黑猫……

    顾沾转头问孙静秋黑猫去哪儿了,孙静秋忙道:“哦,那猫脾气很差的,我们的动静会打扰到它睡觉,它自己跑到住院楼那边去了。”

    这所医院有很多建筑,孙静秋和小玲挑选了其中一栋小平房来居住。

    住院楼那边很空旷,她们一般不过去。

    显然,那段囚困的岁月,对她们来说,也是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住院楼那地方,不出意外,也不怎么过去。

    顾沾就一个人往住院楼的方向走。

    离开孙静秋和小玲生活的地方,这个空间还是太空旷了。

    明明还没有到室内,仿佛就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音。

    抬头看,天空似乎也是假的,如同一个玻璃罩,虚虚地套在头顶。

    他很快到了住院楼门口,走廊里空空如也,昏暗的光线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顾沾没进去,而是在门口喊了一声:“喵?”

    过了一会儿,走廊深处传来一声回音一样的“喵”。

    他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其中一间房里头走出一只黑猫。

    它黄色的眼睛盯着顾沾看了一会儿,又叫了一声,迈着猫步,朝顾沾走过来。

    “喵呜~”

    很快,它来到顾沾脚下,开始围着顾沾的腿转,时不时还用脑门蹭一下他的脚踝,显得很是亲近。

    顾沾盯着看了一会儿,怎么看这都是一只猫。

    跟猫瞳对视的时候,也没有那种熟悉的感觉。

    看来,想要找“那双眼睛”,必须得到副本里去了-

    顾沾在家里扎扎实实休息了两天,两天后,收到余叶舟的信息,说要去酒吧开复盘会议。

    复盘会议。

    这几个字好像魔鬼一样闯入顾沾的眼帘,撞得他眼睛生疼。

    有点后悔认识余叶舟这群人了。

    不过最后他还是去了。

    在酒吧的根据地里,他把自己在黑洞里的事情说了。

    “那只黑猫身上有很多标签,都在互相排斥,我们来之前,工厂就接受过很多标签混乱的人,我的出现,只是加速了它们排斥的过程和频率,黑猫控制不住那些标签,标签们就都飞了出去。”

    顾沾是这么说的,他隐去了那双眼睛的相关细节,也隐去了有关星盘手表的作用。

    星盘手表能在短时间内屏蔽黑猫的力量,让那些标签更加不受控制。

    余叶舟道:“按照你的说法,你下去以后,就好像扔进去一颗催化剂,加速了这个分崩离析的过程。”

    “是的。”顾沾点头。

    余叶舟站在白板前,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个副本,有点让我意外,我原以为每个副本的通关方式都一样,但我们从这个副本里出来的方法……好像跟别人不太一样。”

    “对,我们其实把身上不属于自己的标签摘掉就行了吧?”杨琳道:“但是我们现在好像把副本也炸了。”

    说到这里,她略微有点心虚。

    休息这几天,她其实关注过直播,想看看别人是怎么通关的。

    但是,找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个幸福小镇的游戏直播。

    好像从他们离开后,这个游戏就关闭了一样。

    说到这里,房间里的众人都沉默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半晌,余叶舟问道:“你们想过吗?这些副本,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没有人说话。

    余叶舟又道:“这个系统自称自愿满足我们的愿望,但实际上,来了以后就走不了了,它很像是……像是某种组织,就是你们懂吧?其实是带有半强制性质的。”

    “但是它的目的是什么?满足我们愿望的能量从哪里来?这些我们无从知晓……”

    “也许……”最终,余叶舟说出一个结论,“真正满足愿望的途径并不在商城里,而在这些副本背后的真相中,说实话,我来这里这么久,也没见过有谁真的离开游戏。”

    也许他们根本走不掉。

    大家心里其实都有这样一个隐约的共同认知。

    只是这个结论未免太让人沮丧,所以也没有人提起。

    余叶舟说完房间内就冷场了,他也知道不能放任大家这样沉沦下去,半晌,道:“这只是我的猜想,也许,这背后还有别的真相。”

    杨琳道:“但就目前看,不光是这个副本,其他的副本也有第二种通关方式,只是……”

    说到一半,她苦笑一声:“要是第二种通关方式就意味着把副本炸了的话,那炸副本的次数太多,这个系统会不会针对玩家啊?”

    “恩……”余叶舟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他脸色严肃起来,沉思片刻,道:“虽然这个行为很诱人,但是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了。”

    被系统针对。

    这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杨琳笑了笑,道:“这话你不应该跟我们说。”

    说着,她转头看向旁边的顾沾。

    从进这个房间开始,顾沾就在走神,此时更是盯着窗户外面发呆,似乎完全没有听余叶舟说话。

    余叶舟:“……”

    好,想也知道,会突破规则的人,最有可能是顾沾。

    他喊了顾沾一声:“你听到了吗?”

    “啊?”顾沾抬头,眼神中带着些许迷茫。

    他真的在走神,一句话也没听!

    余叶舟张了张嘴,想把刚才的话说一遍,但转念一想,顾沾根本不是那种听劝的人,无奈一笑,道:“算了,没你事儿,你想干嘛就干嘛吧。”

    顾沾眨眨眼。

    复盘会议就开到这里,接下来,就是未来计划了。

    “你们后面有什么计划吗?”

    杨琳瘫软在座椅上:“上个副本差点出不来,还能有什么计划,当然是休息一段时间,这一个月,我是不会再进副本了。”

    余叶舟看向须臾:“那你呢?”

    须臾道:“我准备去找几个简单的副本刷一刷积分。”

    余叶舟道:“我跟杨琳一样,都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他说完,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顾沾身上。

    顾沾沉默了一会儿,道:“一定要回答吗?”

    余叶舟:“……”

    他差一点就要暴怒,但还是忍住了,耐着性子说:“对,说说呗。”

    “我准备去找一个S级以上的副本,明天就去。”

    “哈?”余叶舟脸上泛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敬佩,盯着顾沾看了半天,末了,拍拍他的肩膀:“敬你是条汉子,活着回来。”

    “应该。”顾沾回道-

    顾沾的修整很短暂。

    他急需解开心中的疑惑,他想看看,那双眼睛背后的人是谁。

    第二天,他便来到了副本出入口。

    【欢迎来到SSS级副本<黑鸦公馆>,在此副本中,您将饰演一名别墅的主人。】

    【黑鸦公馆建立在群山深林之中,这是一所被封闭已久的,孤独的建筑。10年前,曾经有客人光顾过这里。可惜,十年过去,绿荫遮蔽了庭院,铁门上的锁都已经生锈。】

    【今夜,你将打开这座尘封十年的公馆,接待几位从远方而来的客人。】

    第069章 黑鸦公馆

    “先生, 醒醒。”

    “先生?”

    浑浑噩噩的睡梦中,忽然响起陌生的声音。

    顾沾的神经陡然绷直,可又不能完全清醒过来。

    只能在这半梦半醒间, 紧绷着肌肉, 无休止地等待着。

    那人还在说话。

    “先生,已经不早了,您的客人已经来了,您该起床了。”

    他说完这句,顾沾终于能动了。

    缓缓睁开眼, 就看到头顶精致华丽的浮雕。

    这是一栋极具古典风格的欧式建筑,华丽的穹顶,精致的雕像,斑斓的色彩……还有,站在旁边身穿燕尾服的英俊男人。

    见顾沾睁眼,这位英俊的男人微微躬身, 绅士道:“您好,我的主人, 您终于醒了。”

    “……”顾沾的头昏昏沉沉,他额发坐起来,发出的声音无比虚弱:“你……是……”

    “我是您的管家。”管家似乎并不觉得顾沾的问题奇怪, 又或者他的职业素养就是如此,哪怕很奇怪的问题,也必须回答。他微笑着说:“您是黑鸦公馆的主人, 今天是您邀请朋友上门的日子, 您的朋友已经抵达公馆, 先生,您现在要起床, 去跟朋友们会面吗?”

    顾沾记得自己进来之前,系统说过这个副本的背景。

    黑鸦公馆。

    没想到分配给他的角色,会是黑鸦公馆的主人。

    “邀请的朋友”应该就是指其他玩家了。

    顾沾坐直身子,道:“要去……我的衣服呢?”

    管家道:“请稍等。”

    说完,他离开了房间。

    管家走后,顾沾才开始放肆地打量整个房间。

    正如初见时,这是一栋有些年头,并且非常华丽的房子。

    公馆。

    这个称呼,应该是建立已经有些年头了。

    房间里几乎都是装饰性陈设,没有抽屉柜子等能储存东西的地方,也看不出什么多余信息。

    顾沾浅浅扫了两眼,就没再看了。

    而这时,管家推着银色的小车从外面进来。

    他微笑着问顾沾:“先生今天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顾沾看了一眼,那小车上折叠着许多衣物,都花里胡哨的,领口和袖口还带着复杂的蕾丝花边。

    也太灾难了。

    这种风格,再配合上艳丽的颜色,那不是更灾难?

    顾沾道:“黑白吧。”

    管家俯身取出一套黑白的衣物,就要上前,帮顾沾穿着。

    顾沾连忙拒绝:“我自己来。”

    说完一顿,想到这种复杂的服饰,自己未必会穿,又道:“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管家也没有多说什么,将衣服交给顾沾后,便微笑着在旁边看着。

    不得不说,他长得真的很不错,五官英俊立体,皮肤白皙,一看就是个混血,还有一头耀眼的金发。高调得不像个管家。

    被这样一个人注视着,任谁也没有办法穿裤子的。

    顾沾只好又说:“别看我,转头。”

    管家也很听话,转身,背对着顾沾,还问道:“先生,这样可以了吗?”

    顾沾没有回答,他已经开始穿裤子了。

    与此同时,直播间也开始播放副本内容,画面中的顾沾上半身穿着一件带着蕾丝花边繁琐华丽的衬衣,衬衣的扣子还没有系好,露着清爽的锁骨和一线腹肌。

    他的身材不是那种很夸张的,一层薄薄的肌肉覆盖在骨骼上,线条流畅好看。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的皮肤很白,白到有些镜头都觉得晃眼的程度。此时在蕾丝花边的衬托下,更大程度衬托出他冷冽疏离的气质。

    而且,伴随着他穿衣服的动作,胸口两抹微红,一闪而过。

    直播间瞬间发了大水。

    【一大早就给我看这种好东西?】

    【请问,这个环节要格外收取积分吗?】

    【你这个id……你上次分明说自己是个男的!男的看这种画面也会兴奋?】

    【男的怎么了?男的就不能做男同吗?你性别歧视!】

    【……疯了吧】

    顾沾却浑然不知,他穿好上衣后,就从被子里出来了。

    下半身是有短裤的,可衬衣太长,正好遮住屁股。

    没穿裤子之前,便上演了一出“下衣消失术”,白衬衫底下,是两条又白又直的腿。

    很细,却不过分纤细,大腿的肌肉很明显,让人毫不怀疑,他的身体能爆发出很强的力量。

    裤子是黑的,比起上衣来没有那么花哨,但靴子又是高及膝盖的。

    这一套穿上,顾沾觉得自己瞬间变成了一只漂亮好看的花瓶。

    还有一个很致命的点,是他完全穿好之后才发现的。

    这套黑白色的衣服虽然配色朴素,但装饰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其是领口,扣子完全系好,居然还是个大v领,领口一直开到肚脐上五公分,动作稍微一大,就会漏点。

    他不自在地拎了拎自己的衣服,忍不住问道:“有外套吗?”

    管家听到声音,才转过头。看清顾沾后,眼底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微笑着说:“有的,您想要什么风格的外套?”

    顾沾想了一下,道:“很冷,想要裹得严实一点的。”

    于是管家从小银车上为他挑选了一件黑色的……敞怀大衣。

    顾沾:“……”

    胸口还是露着。

    算了吧。

    【哈哈哈哈我居然看懂了他的意思,想穿个外套遮一下,没想到外套更暴露】

    【给我们欣赏一下怎么啦!遮什么遮?不准遮!】

    穿好衣服后,管家站到卧室门口,准备带顾沾出门。

    “先生,请往这边走,早餐已经准备妥当,其他人在等您了。”

    顾沾跟着他出了卧室。

    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脚底铺着暗红色的地毯,整体风格跟卧室差不多,复古,华丽。

    可大概是因为两侧墙壁的暗纹太多,也有可能是因为天花板上的浮雕太细致,整个走廊给人的感觉比较低沉,压抑。

    走了两步,拐过一个弯,眼前就豁然开朗了。

    因为走廊一侧,忽然多了一面落地窗。

    从窗户能看到外面,外面是一片草坪,旁边还有花圃,鲜花盛开,清晨的阳光也很明媚,可以看到露珠滴在青草叶片上。

    但是往庭院外面看,好像又没有那么阳光了。隔着不高的院墙,能看到外面的树林。

    这公馆……是在森林里?还是在山上?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顾沾来到了餐厅。

    管家推开餐厅的门,让他先进去。

    顾沾走了进去,一贯的华丽,而且比卧室和走廊更华丽,一侧墙壁打了很高的柜子,上面都是鎏金的器皿,一进去就闪了顾沾的眼。

    三米多的长桌两旁,坐了几个人。

    顾沾粗粗一看,一共是一男两女。桌子的一端,还站着个打扮古怪的中年男人。

    之所以说他古怪,是因为他居然在这样一所公馆里,穿着一件灰色的罩衫。

    此时,他正笑眯眯地看着餐桌上坐着的人,见顾沾进来,便朝顾沾微微点头。

    看上去,他跟管家一样,也是这个副本的NPC。

    而且,他的地位跟管家是不一样的,跟自己这个先生,似乎是平起平坐。

    管家从顾沾身侧走过,微笑着向众人介绍:“诸位早上好,这位就是邀请你们来参加座谈会的顾先生,也是黑鸦公馆的主人,在用餐之前,请诸位向我家主人介绍一下自己。”

    介绍自己?

    顾沾很意外,不是说,是他朋友吗?这些人怎么看上去跟他并不认识的样子?

    坐在餐桌旁的人都一脸紧张,能明显看出来,他们是从外面进来的玩家。

    那个男生率先开口:“我叫王哲,是恐怖电影社的成员。”

    顾沾看到桌子底下,他紧紧握住旁边那名女生的手,两人似乎是组队进来的。

    那名女生小声说:“也是电影社的成员,我叫马晓雯。”

    另外一名女生独自坐在桌子另外一边,她留着齐耳短发,风格看上去比较干练。

    果然,她开口,声音清晰有力:“我叫桑月,是电影社的社长,也是这次座谈会的组织者,之前跟顾先生联系的人,就是我。”

    看来,这次也跟之前一样,大家各自拿到了各自的剧本。

    顾沾在主人的位子上坐下,淡淡开口:“我叫顾沾,是黑鸦公馆的主人。”

    他的介绍太简短,姿态太随意,一时间让众人混淆,弄不清楚,他到底是玩家,还是副本的NPC。

    这时,管家站在旁边,微笑着介绍道:“诸位来这里的员工,想必都已经知道了,是为了一个叫做《盛宴惊魂》的电影剧本,十年前,曾经有人租赁过黑鸦公馆,想要拍摄这部电影,但很可信,因为一些原因失败了。”

    “后来剧组就解散了,但他们离开时,遗落了一些剧本,在黑鸦公馆中,如今,我们主人为大家复印了这些剧本,等一会儿选好房间,剧本会直接派发到房间里,诸位可以仔细看看剧本内容。”

    “现在,请大家用餐吧,我需要将客房重新打扫一遍,就先失陪了。”

    管家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只剩下几个玩家,和墙角处穿着罩衫的男人。

    顾沾回头看了那罩衫男人一眼,问道:“你是谁?”

    男人一愣,随后笑了:“顾先生这样问,还真是让我伤心啊,我不是您邀请来的吗?明白了,应该是我打扰到诸位用餐了,我这就走。”

    说完,他也一鞠躬,从餐厅离开了。

    这下,房间里就真的只剩下几个玩家了。

    没人动筷子,房间里鸦雀无声。顾沾猜测,他们是看不穿自己到底是NPC还是玩家,于是便主动跟他们说道:“我也是玩家,只是身份比较特殊。”

    众人一顿,最后,还是桑月率先开口:“NPC是不知道玩家存在的,你先开口,我相信你。”

    “我……我和他是一起进来的。”另外一个女生说,“我们也是玩家。”

    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副本才刚刚开始,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很大的麻烦。

    桑月看了看,道:“既然如此,那这个副本一共就是四个人了。关于那个电影剧本,你们有信息吗?”

    顾沾摇头,他的信息应该是所有人中最少的,目前为止,就知道自己是黑鸦公馆的主人。

    另外一男一女也跟这样摇头,那女生磕磕绊绊道:“我来之前,好像在网络上搜过,是个流量小生出演的恐怖电影,据说制作很烂,就是因为很烂,所以根本没有多少信息……要不是电影社要拿这个来做座谈会主题,也不会到这里来……”

    说着说着,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不对啊,你是社长,你应该了解这部电影才对。”

    “对,你说得对。”桑月道:“我知道的信息是比你们多一些,这部电影是有原型的,据说,在一个叫黄泉村的地方,有一个被鬼附身的女人,她杀了自己的丈夫,和村里的其他人,独自前往大城市,她很喜欢漂亮的皮囊,当初选中那个女人,也是因为她是村里最漂亮的。”

    “到了城市之后,她就看中了刚刚兴建的大剧院,于是在里面兴风作浪。那个年代,刚好是流行音乐与传统戏剧碰撞的年代,大剧院里有唱歌的,有舞女,也有唱戏的,正好有一个梨园也入驻其中,鬼就看中了其中的青衣,俯身在青衣身上。”

    “一段时间后,有人邀请梨园戏班子去自己的生日宴会上演唱,女鬼就跟着去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结局是戏班子和那位老板家中被灭,无一活口。”

    桑月说完,餐厅里鸦雀无声。

    半晌,马晓雯才颤颤巍巍说:“你说,故事的最后,所有人都死了?!”

    她的语调有些变音,似乎是过分紧张。

    桑月倒是还算平静,淡淡道:“是的。”

    马晓雯显得很焦虑,低头开始碎碎念起来:“这是个SSS级的副本,我们研究这么危险的剧本,不是侧面说明,我们也有可能全军覆没吗?都死了……怎么会都死了……”

    桑月还是很冷静,她就跟个机器人一样,漠然道:“你说得对,我们最后是有可能都会死。”

    马晓雯:“……”

    她本来就害怕,被桑月这么一说,更是怕得不行。

    眼前现场气氛要走向一个不可控的方向,王哲道:“也许不会吧,没听说过哪个副本会全军覆没,这只是个剧本而已。”

    虽然知道只是安慰之词,但听他这么说,马晓雯抖得没有那么明显了。

    就这一会儿功夫,管家又回来了。

    他表示安排好房间了,只要吃完饭,就能各自回房间休息。

    但是,当他的目光落到餐桌上,发现没有人动筷以后,表情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管家似笑非笑:“是公馆准备的食物不合各位胃口吗?”

    顾沾酒坐在他身前,自顾自拿起眼前的刀叉,像是他原本就打算这样做一样,悠然地吃起早餐来。

    其他人也连忙有样学样,吃了起来。

    管家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吃完饭,管家开始分配房间,每人一间,都在一楼。

    当听到要分开的时候,马晓雯显得很不安,她越发靠近了王哲,小声问道:“可以两人一间吗?”

    见管家的脸色不愉,连忙改口:“和桑月姐姐一间也可以。”

    桑月没什么表情,看上去也不是很想和马晓雯一起。

    管家微微一笑,眼神很微妙:“这位客人,请您放心,我们黑鸦公馆的房间,是绝对安全的,而且房间充足,您无需跟其他人一个房间。”

    马晓雯抖得更厉害了。

    桑月道:“就这样吧。”

    管家的态度显然不容商量,也许这就是剧情安排。

    管家起身,道:“剧本已经为各位放置在房间内,只要回房,便可以查看,午餐将会在房间里,如果觉得累的话,可以小睡一会儿,晚上需要在餐厅碰面,开启正式的座谈会,现在,请大家各自回房间吧。”

    第070章 黑鸦公馆

    “现在, 请跟随我来吧。”

    管家微笑着说完,等待着众人动作。

    几名玩家面面相觑,显然对这位管家的说辞不信任。

    可分开休息, 好像是副本剧情, 是不能避免的。

    在众人还在犹疑时,顾沾率先站起身来。

    推开椅子迈出来的时候,他差点踩到自己的裤脚。

    这条裤子似乎长了点。

    顾沾略微蹙眉,来到管家身旁,仰头看他:“走吧。”

    有了他打头阵, 其他犹豫的玩家也纷纷起身。

    推开餐厅大门,外面华丽的走廊震惊了所有人。

    他们都不自觉抬头,看向墙壁。

    而顾沾却注意到,之前阳光明媚的天气忽然变了,天阴沉了不少,看上去, 像是要下雨了。

    桑月来到他身边,小声问道:“你在看什么?”

    “外面要下雨了。”顾沾说道。

    “恩?”桑月很意外, 她也向外看去。

    此时能见度不够,已经看不到外面的墙壁和山林了,只能看到别墅外的草地。

    她低声说:“我们醒来的时候, 人就已经在餐厅了,那个穿罩衫的男人说你马上出来……我们没看过外面的天气。”

    “恩。”顾沾应了一声,没有对桑月的说辞发表任何意见。

    桑月略带探寻的目光从顾沾身上扫过, 很快, 她笑了笑, 落后两步,到顾沾身后去了。

    而这时, 最前方的管家也停了下来。

    他站在一间房门口,笑着说道:“第一间房到了,请问你们谁要住进去?”

    分开对大家来说都意味着风险,谁也不愿意做这第一个。

    顾沾原本想往前一步,管家却不动声色地拦了他一下。

    顾沾明白,大概因为自己的身份不同,无法选择房间。

    桑月注意到这个小小的细节,主动上前,道:“我来吧。”

    “感谢您,勇敢的女士。”管家微笑着让到一边。

    桑月从顾沾身侧走过,进门时还看了他一眼。

    管家说:“您想要研读的剧本就放在房间的柜子上,随时都可以阅读,晚饭之前,前往餐厅用餐即可,其他的时间,您可以自由活动。”

    伴随着管家的声音,外面忽然响起一道惊雷声。

    这声雷来得太大太急,雷鸣声几乎与闪电重叠在一起,轰隆隆的巨响震得墙壁上的鎏金饰品都微微晃动。

    原本就害怕的马晓雯更害怕了,整个人都贴在王哲身上。

    桑月看了一眼窗外,挑眉,进了房间。

    管家帮她将门关上,转身看向其他人:“我们可以继续往前走了。”

    他穿着华丽精致的燕尾服,身后就是空荡荡的庭院,大雨伴随着他的微笑倾泻而下,外面的光线更加昏暗了,只剩走廊上的壁灯蜡烛燃烧着。

    细小的闪电时不时划过,青紫色的光芒照得管家的脸犹如鬼魅,笑容越发刺眼。

    马晓雯忽然就后悔了,早知道就第一个进房间了!

    外面的情况越来越不对劲,也许,不听管家的话,才会遇到危险。

    第二个房间就在第一个房间隔壁,管家到了门口,这次,不用他开口,马晓雯便主动道:“我住这个房间!”

    “感谢您的信任,美丽的女士。”管家后撤一步,让开位置。

    马晓雯走了进去。

    此时,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顾沾听到,自己身后似乎又什么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没有回头,而是用眼睛余光去看。

    可惜,角度有限,什么都没看到。

    窗外的光彻底没了,除了大雨就是雷鸣。

    偶尔会有闪电照进来,一闪而过的明亮却衬托得走廊内的影子越发漆黑,在闪电亮起的那些瞬间,浓黑如墨的影子似乎扭动起来,挣扎着要脱出物品的束缚……

    走廊里除了雨声和雷声,便只剩下几个人的脚步声……

    还有旁边这位大哥紧张的呼吸声。

    顾沾听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明明在场有三个人,他只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很快,第三个房间也到了。

    “我去,我去!”这回,不等管家开口,王哲便主动要求道。

    管家什么也没说,打开房门,让王哲进去。

    走廊里便只剩下管家和顾沾了。

    管家看着顾沾微笑,总觉得那笑容里,有什么东西……

    顾沾没有露出害怕的神情,表情平静道:“我呢?也回房间吗?”

    管家笑道:“您是别墅的主人,我无权关涉您的行动,当然,如果您累了,也是可以回房间休息的。”

    顾沾干脆道:“我累了。”

    管家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走,顾沾就跟在他后面。

    大概五分钟后,他回到了早上出来的地方。

    管家站在门口等他进去,顾沾半只脚都迈进去了,忽然道:“我的房间,有剧本吗?”

    管家一愣:“您也对他们要讨论的内容感兴趣吗?当然,您的房间柜子最低一个的抽屉里,有电影的剧本。”

    “好的。”顾沾进门,反身将笑容别有深意的管家关在外面。

    自己在进门前问了这样一嘴,但他不知道,如果什么都不问,他的柜子里是否还会有那个剧本。

    顾沾进门以后就直奔柜子,果然从最后一格抽屉里发现了电影剧本。

    复印用的A4纸,扉页上印着剧本的名字《盛宴惊魂》,却没有导演和编剧的名字,打开以后,直接就是第一幕。

    场1-1 日内

    场景:黑鸦公馆

    人物:青衣,梨园园长

    青衣坐在梳妆镜前,收拾着自己的妆容,梨园园长满脸愁容地站在她身后。

    梨园园长:青衣啊,今天晚上你可得好好表演,要是能博得公馆主人的欢心,我们的梨园就有救了。

    青衣沉默,拿起口脂点在唇上。

    ……

    大概因为是电影剧本,这剧本并不长。

    顾沾通篇翻了翻,发现故事和桑月说的,略有出入。

    那是一个新老交织的年代,古早的封建帝国消亡,新建成的国家还未找到自己的路。

    而民众们的娱乐也是如此,有了新的流行歌曲出现,还有了歌剧等新的表演形式。

    以往人们最爱的戏曲,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正处在生死存亡之际。一家非常有名的梨园受到当地最大歌剧院夜笙歌的邀请,前去演绎。

    夜笙歌老板邀请他们的原因是,他们要捧一名红角儿,名为小秀。他们就是要让新老表演形式同台竞技,让他们比一比,到底谁更受观众欢迎。

    当时的夜笙歌每日都座无虚席,对于即将消亡的梨园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哪怕只是去给一个歌女做配,他们也必须参加。

    表演当晚,夜笙歌发生了数起离奇死亡时间,连梨园的青衣都未能幸免……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的演出依旧爆红,还收到附近极有名望的公馆主人邀请,要求小秀和梨园一同前往他的生日宴会,为宾客表演。

    哪怕知道这次的表演有“猫腻”,为了钱,夜笙歌老板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老板生日当天,小秀和梨园一同前往公馆……而就是这样,公馆发生了惨剧,所有参加生日宴会的人,还有小秀、梨园……无一幸免,全都死了。

    电影的末尾,便是公馆主人从死人房间里颤颤巍巍爬起来,姗姗来迟的法师为他解释整件事情的真相——原来小秀早就被女鬼附身,夜笙歌里的人、公馆里的人,都是她杀的。

    是公馆主人亲自将恶鬼请到家中。

    最后一幕,是身穿罩衫的法师发出女人的娇笑声,转身离开了公馆。

    意味着女鬼从小秀身上转移到了别处,如泥牛入海,隐没在人世间,消失不见……

    电影中公馆的拍摄地,便是他们所在的黑鸦公馆。

    意识到这点的顾沾忽然脊背发凉,窗外的湿气好像透过墙缝钻了进来,房间比刚才还要冷了。他拢了拢自己敞开的衣领,看了看四周。

    房间一切正常,什么都没发生。

    他放下剧本,决定出去走走。

    管家没有在门外守着,走廊里的一切还跟之前一样,壁灯幽幽亮着光。只是外面的雨更大了,铺天盖地的雨幕将公馆笼罩其中,太阳看不见了,天空漆黑如夜。

    顾沾站在走廊窗边看着外面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脚步声。

    顾沾猛然回头,却见桑月站在不远处。

    桑月停住脚步,并没有继续往前,她问顾沾:“那剧本你看了吗?”

    顾沾点头。

    桑月这才来到顾沾身边,皱着眉头,跟他一同看向窗外:“我也有一些个人信息,《盛宴惊魂》这部电影并没有拍完,传闻中是拍摄过程中死了很多人,演员们认为这个剧本已经被女鬼诅咒,不能继续拍摄下去,于是就散伙了。”

    顾沾道:“这里是盛宴惊魂的拍摄地?”

    “恩,对。”桑月点头,“说是因为这座公馆符合条件。”

    顾沾道:“但是在你的版本中,女鬼是青衣……”

    桑月皱眉:“你没发现吗?电影剧本中,第一个死的人就是青衣,电影末尾,那女鬼转移到了法师身上,也就是说,她不是固定的某个人,是可以随便在别人身上转移的,开头是青衣,中间是小秀,末尾是法师,这也没什么不对。”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一下,眉头皱的更深:“也就是说,我们即将面对的鬼怪,可能也能在我们身上转移来去?”

    顾沾对此不发表评论。

    副本的剧情显然还没来得及展开,现在讨论鬼怪什么的,有点太早了。

    桑月自己也是明白的,说了一句,就没有再说了。

    两人并肩而立,看着外头的大雨。

    忽然,桑月语调颤抖道:“你看,那是不是个人?”

    顾沾循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却见漫天雨幕中,有个小黑点正在艰难的移动。那雨好沉,砸在她身上,三翻四次将她砸倒在地。

    顾沾发现她身上穿着冲锋衣和长裤,打扮跟桑月他们差不多,应该是误入旅者。

    “怎么回事,是NPC还是玩家?”桑月有点摸不准了。

    顾沾道:“去找管家。”

    他一转身,就看到管家站在走廊另外一端,笑眯眯地看着他:“我的主人,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沾:“……”

    这一幕实在惊悚,他才刚刚兴起要找管家的想法,管家就出现在眼前。

    顾沾道:“外面有个人。”

    管家微笑着问:“您要救她吗?”

    救?

    管家用到“救”这个词。

    顾沾看了看桑月,桑月显得也很为难。

    半晌,她凑近顾沾,小声说:“其实,我进来的时候,听说过……这是个五人副本。”

    但是现在只有五个玩家,她一直很奇怪,第五个人在哪里。

    他们都有不同的身份,顾沾是公馆主人,他们是电影社成员,那另外一名玩家,是迷路的旅人,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对方登入副本的地点肯定跟他们不一样。

    现在剧情还没开始,是不是在等这最后一名玩家呢?

    顾沾道:“救吧。”

    管家躬身,朝顾沾行礼,然后便离开了。

    十分钟后,王哲和马晓雯也来了。

    公馆大厅里,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正坐在地上,她头发很长,在大雨中披散开了,乌黑的长发从肩侧垂落,湿漉漉地站在身上,把她衬托地仿佛一只女鬼。

    她抬起头,鼻尖和耳朵都被冻得通红,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桑月拿了毛巾来,给她擦干头发。

    稍微收拾一下,便能看出,这只是个眼神惊恐的普通人,她看着四周,哆哆嗦嗦地问:“你们……你们是……谁?”

    桑月道:“我们是来参加座谈会的,这里是黑鸦公馆,这位是公馆主人。”

    她指向顾沾。

    女人颤抖着说:“我……我叫贺慧。”

    桑月与顾沾对视一眼,看上去,这也是一名玩家。

    顾沾对管家说:“帮她收拾一个房间,准备一身换洗的衣物。”

    管家躬身:“是,我善良的主人。”

    他转身离开,管家一走,王哲立刻上前问道:“你也是玩家吗?”

    贺慧迷茫的眼神这才清醒一点,她连忙点头:“对对对,你们也是?”

    王哲松了一口气:“这是个五人副本,我还在想最后一名玩家什么时候出现……你这也太倒霉了。”

    贺慧小声说:“我是来旅游的,谁知道半路下雨……我就被困在身上了,走了半天,发现这里有栋房子,就想进来看看……”

    她看了看干净清爽的众人,裹紧毛巾,小声说:”你们不知道吧,这个地方……可诡异了,外面的雨落在身上,好像浸满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压得我根本站不起来,要不是那个什么管家帮了我一把,我就要在雨里淹死了。“

    在雨里淹死,听上去极为诡异的说辞。

    但这里是副本,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管家很快准备妥当,要带贺慧过去。

    贺慧显得很紧张,但桑月跟她说,大家都是这样的,每人一个房间,进去以后不会发生什么怪事。贺慧这才放心,跟着管家走了。

    就在这时,公馆里忽然响起钟声。

    顾沾忽然就明白:“是午饭时间到了。”

    管家之前说过,要他们吃饭的时候留在自己房间。

    桑月立刻道:“我回去了。”

    王哲和马晓雯也说:“我们也回去了。”

    大家各自回到房间,等待午餐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