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普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一闻钟情 > 38、暴雨初歇
    返程之路才出甘肃,剩下的几台车还没分手就被堵在一处小镇上。

    暴雨下了大半夜才逐渐转小,高速关闭了。车队还剩四台车七个人,因为凌娅就自己,幸好领队大哥跟他们在一起,大家还不至于太无措。

    小镇不大,总共就两家宾馆,他们跟另一个自驾车队一起困在一个宾馆里,房间刚好住满。

    大约凌晨四点多的时候,街道上突然拉起长长的警笛声,各房间的人都醒了,云老板把谌过摁回去,自己起来出去问情况。

    两分钟后,云老板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从箱子里扯出来冲锋衣就往身上套,还拿了密封袋把手机套起来。

    “有一个村子被淹了。那村子的青壮男人都出去打工了,只剩下老弱病残在家,现在消防和派出所去转移群众。”

    谌过“刷”地弹坐起来,也跳下床去穿衣服,顺手把头发扎成一个马尾:“我也去。”

    俩人穿戴好出门的时候,见领队大哥和另一台车的两个小哥也都穿戴好往楼下去,其他房间里也有人陆陆续续出来准备加入救援队伍。

    凌娅跟着大姐急得眼睛都红了:“我不会水,真是没用。”

    大哥回头挥了挥手:“娅娅,村民转移来后可能要在这宾馆里安置一批,你跟你嫂子帮忙照看一下,啊!”

    宾馆老板急三火四地冲过来叫道:“轿车别去,不会水的别去,水深!”

    大哥拍拍老板的肩膀:“我们车队都是大越野,走!”

    楼道里的人都高高地应了一声“都会水”!

    凌娅和大姐也镇定地点了点头:“这边交给我们,你们路上小心!”

    宾馆老板带队跟在消防车后面到达那个被淹的村庄,参与救灾的人们穿好救生衣后主动分组跟上消防战士和民警。

    村子不足百户,民警带队挨家挨户把村民接到充气艇上,为了尽多尽快地转移受灾人员,所有的救灾人员都泡在水中拉绳推艇,有些水深处已经没过腰。

    领队大哥看着队里有好几个女孩子,扯着嗓子吼了好几声:“一群老爷们儿呢,姑娘们别下水!”

    来的女孩子们没一个后退的,一个个一言不发地参与到救援行动中。

    大哥拧着眉毛一脸愁容,跟凑到他身边的谌过说:“你们这些丫球子是不是傻,瞅瞅这脏水!姑娘家家下去对……对身体不好。”大哥都不好意思直说。

    谌过上前一边从消防员手里接过一个孩子放到艇上,一边跟大哥努努下巴。

    大哥顺着她眼光方向一看,另一边有个女民警正泡在水里接人呢。

    “大哥,人家也是姑娘。”谌过说。

    大哥没话说了,只重重地拍了拍谌过的肩。

    别看这村子小,可是碰见这种情况一个人一个人全都弄出来那也是真是个麻烦事儿。

    所有人都埋头干活,连时间过去了多久都搞不明白,也没空取出手机看一看。到达村子的时候天还只是蒙蒙亮,这会儿雨停了之后,竟然还出了点昏昏的日头,云老板盯着太阳看了几眼:“快一点了!”

    身体泡在水里冷得麻木,消防那边给群众发面包,救援人员趟在水里边推艇边啃两个。

    谌过暗自想着真是低估救援难度了,想着这么小一个村子半天还搞不完么?结果实际行动“啪啪啪”劈脸赏了她几个脆的。

    她把那些村民都当成是行动力敏捷、头脑还好使、团体意识鲜明的中学生了,毕竟小区附近那个学校每次搞消防演习的时候,学生们一个个听话又聪明,指令完成得特别好。

    可是这些村民以行动不便的老人为主,还有些脑子不太清楚的,消防战士都进家里了,还得现场劝着撤离。

    背一个人不算事儿,抱五个人还能凑合,要是连着背人背一天,还得把艇拉到停放车子的安全区,那么老长的一段路蹚着水一趟又一趟地走,铁打的人也受不住,可战士们、民警们都在咬牙坚持。

    关键是这村子不像有些地方的农村房子都整整齐齐地建成排,而是这一处那一处的,有的还得走个小斜坡才能进院。

    有些虽然院子还没被淹,但因为靠近土坡可能会有塌方的危险也不得不转移,队员们各个都累得精疲力尽,途中不断有车友支撑不住改去运送群众到镇上。

    转移到最后一户时,恰好是谌过和云老板跟着,另外还有个小哥。

    这一户住得最远,是村子还没有扩建时期就有的老宅,家庭条件格外差,破旧的老房子在一处土坡上,暂时还没被淹到。

    家里媳妇还没出月子,男人就出去打工了,剩下一个拄拐的老太太,还有个眼盲的小姑子,另外丈母娘暂住这里照看女儿。

    消防员带着人爬上土坡进院子的时候,一条土狗扑过来汪汪大叫,把大家吓一跳。

    老太太拄着拐出来骂狗,狗才缩着尾巴住了嘴,然后就开始围着人转圈。

    产妇好像恢复得不太好,神态萎靡。消防员担心自己身上湿淋淋得让产妇受凉,特意让人给产妇多裹了一层毯子才把人背起来。

    小哥背着瘸老太太,丈母娘手一挥,说不用背她自己能走,就是担心抱不稳孩子,于是云老板抢先把盲眼小姑子背了起来,让谌过抱着小婴儿。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下土坡趟进水里,丈母娘挨个扶着人把家人都送到艇上,土狗自己刨了两下也爬到艇上,依偎到小姑子身边。

    谌过抱着小婴儿走在最后一点都不敢分心,下土坡时左手背忽然一疼,只见斜里叉出的一个树枝竟然勾住了她的铃铛手绳。

    她怕把孩子掉水里,也不敢松开一只手去拽,想往后退一下把手绳从树枝上脱出来,结果刚一动手就发现绳扣不知何时磨断了一根线,整个结都松了,接着手绳就从她腕上滑脱挂在了树枝上。

    当务之急是先把小婴儿送到艇上!

    谌过立刻继续下坡到水里把孩子递到产妇手上后,赶紧返回去取铃铛。已经准备推艇走的云老板大叫起来:“枝枝你干什么?”

    其实前后也就两三秒时间,谌过手上没有孩子一身轻,两步就跨上土坡抓到了手绳。然而,就在她把铃铛塞进口袋跳下水里的那一瞬间,土坡上头一截断树轰然砸了下来!

    几个人都失声尖叫起来。

    谌过耳朵里一片轰鸣,左肩一阵麻木,口鼻里被脏水沁得剧痛,睁开眼是一片浑浊的晃荡,接着就有一只手揪着她的后领子把她给拽出水面。

    她一迭声地咳个不停,似乎要把肺咳出来,可还不待看清眼前情景,那只手又揪着她在水里疾速后退,两个人滚在水里扑腾两下后调整好姿势浮出水面,游了几米远才堪堪站稳。

    云老板“啪啪啪”对着她的脸左右拍了好几下:“枝枝,枝枝,你没事吧?”

    眼前是一大片浑浊的泥块,都快搅成一池子泥浆了,充气艇刚刚冲出被泥土砸下去的范围。

    拉艇和推艇的消防员、小哥都一脸惊魂,谌过迅速回神,立刻跟着云老板过去推艇。几个人像上了发条一样,疯狂地推着充气艇往前冲。

    云老板“呼哧呼哧”地直喘气,不知道是在骂她还是在感叹:“枝枝你吓死我了!就刚才那截断树的大树干,正好砸在你站在的队尾位置。要不是你返回去了,当时就得把你砸挺了!”

    谌过想着口袋里的铃铛,也后怕得不行:“那是我运气好?”

    “好你大爷!”云老板接着又破口大骂起来,“你是不是脑子穿刺了啊,那大树干是没砸到你,你被树枝给拍了,要不是我过去把你揪出来,你早呛死了!”

    谌过惊了半天的脑子过了这三分钟才慢慢缓过来,逐渐想起来她被树枝砸到左肩拍进水里前看到的一瞬。

    当时,那截断树砸到水里时就擦着充气艇的边,溅起一泼高耸的水浪,差点掀翻充气艇,消防员、小哥还有云老板都条件反射地扑向充气艇,用肩背挡住了艇上的人。

    那时她整个人都被拍向水里,可水里却有一片杂七杂八的树丛伸着乱七八糟的枝条,她本能地抬臂护住头脸,却依然被刮得四处生疼,整个人扎进水里的时候感觉脸上火辣辣得仿佛被揭了皮。

    那小哥也惊魂甫定地插话道:“谌姐,你不知道云老板一抬头发现你被树枝拍进水里,当时就跟个羚羊一样,三步两步从断树上跨过去,一把就把你捞了出来。”

    “你俩还没站稳呢,上头就‘哗啦’滑脱下来一大片土!可吓死我们了,”小哥指指前头拉艇的消防员,“这小兄弟吼得嗓子都劈了,叫着快撤快撤,塌方了!”

    那这吼声谌过还真没听见,但是她听见那土狗狂叫了。

    这会儿艇上的一家人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瘸老太太就不停地在那儿“感谢主”“感谢主”!

    丈母娘伸手挽住老太太,大着嗓子说她:“大娘,你看看这些帮忙咱脱困的孩子们都还泡在水里呢,你感谢感谢人家,你感谢主干啥?你那上帝上你家救你了?”

    云老板和谌过自动开启语音过滤,就顺嘴问问产妇和孩子怎么样,小姑子有没有被吓到。

    产妇尴尬地红着脸跟她们道歉:“对不住啊,奶奶她就是老习惯了。”

    谌过惊讶地看了看那瘸老太太,她还很少看错人的年纪过:“啊,这是你奶奶啊?我们都当是你婆婆呢。”

    产妇腼腆地笑了笑:“这是我孩儿他爸的奶奶,不是亲的,他跟妹子,都是奶奶拾来养大的。”

    谌过和云老板面面相觑,这瘸老太太……唉,感谢主就感谢主吧。

    人性这个东西,本来就没法评判。

    黄昏时分,所有人都平安撤离到镇上。

    广场、超市、宾馆都成了安置点,谌过他们主动退了房间,原本四间房剩了两间,男一间,女一间。老板送来了垫子、席子、被褥等,供打地铺的人使用。其他房间也差不多,每个标间至少都住了三个人,这样可以让一些身体格外虚弱的受灾者住进屋子里。

    谌过和云老板冲完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先在床上瘫了十分钟,凌娅和大姐在大厅里给受灾者发食物。

    被砸伤的左肩痛感越来越分明,当时虽然没被树干砸到,可砸她的树枝也挺粗的。脸也被刮得一条一道的,云老板一边给谌过消毒一边心疼地直叹气:“你说我怎么给你爸妈交待,贴身陪着你出来一趟,这还给你整破相了。”

    “嘶——”眉头一道伤口跳着疼,谌过泪花都沁出来了,“我这是万能皮,不留疤,你瞎操个什么闲心,能不能找个大夫给我看看肩膀,感觉不太敢动。”

    云老板拿棉签戳了戳她眉头一处地方:“怎么不留疤,这儿不就有个你那小朋友给你戳出来的疤么,还没消干净呢。”

    收拾好谌过的脸,俩人披上外套下大厅里去,谌还带着相机,打算拍几张照片。大厅里有个大夫正在给老人看诊。谌过瞅着一个空儿让人给摸了摸肩膀,确定骨头没事儿,干脆就贴了两张膏药应付。

    一女孩儿发完小推车里的水,突然冲着她俩跑过来:“你好,冒昧问一下,你们房间住几个人了?能不能加我一个?”

    这女孩儿她们出发去救灾前见过,是其他车队里的。云老板很礼貌拒绝:“不好意思,我们屋里已经住四个人了,挤不下。”

    “可那边就多出来一个我,我不想占一个房间。其实五个人能挤进去的,把两张床推到一起可以睡三个人,另外两个打地铺,让我和你们挤一挤吧?”这女孩儿面色十分诚恳。

    大姐和凌娅正好忙完过来,顺嘴接上对话:“特殊时刻,凑一凑,妹妹你来吧。”

    女孩儿的双眼一下子亮起来,开心地主动跟她们握手:“我叫谷雨。”说着指指那边正在跟领队大哥说话的高个儿男人,“那我哥,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