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过去吗……”高允的声音打着颤,死死盯住那如恶鬼之口的巷口。
“要不……别管了吧。”张飞鹏犹豫:“他们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咱们也没义务去救他们……到时候别把我们自己都搭进去。”
这话说得十分冷酷,但现实却也如此。
慕怀君抿了抿唇:“你们回去屋里好好呆着,别再睡着,我去看看。”
“哎!你疯了!”张飞鹏惊诧的看着慕怀君。
慕怀君不再多言,义无反顾的朝着巷子跑去。
“艹!”本想狠下心直接走,毕竟他和慕怀君也没那么熟,可脚下却重如千斤迈不动步子,睁大的眼死死的追着那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背影,张飞鹏急促的喘着气,一甩手追了上去:“高允和林姐先回去,别乱跑。”
林梅紧抿着唇,纠结万分。
“姐,你回去吧,我……想去帮忙。”高允语气里是遮掩不住的恐惧,可挺直的背脊却能让人看到这个大男孩的勇气。
“那我也去吧,现在这种情况……多一个人就多一点胜算。”
慕怀君还不知道几人追了过来,他摸进巷子,小心的缩到墙角。
放轻自己的呼吸,他竖着耳朵细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咯吱咯吱的声响密密麻麻,带着点有些黏腻的水声,辨认不出到底是做什么产生的动静,与他只有一墙之隔,慕怀君一步一挪的顺着墙角朝大门移动过去,木门半掩,他蹭到门框边,那里有一条缝,可以看到一部分院子里的情况。
磨刀声突兀响起。
慕怀君顿时头皮一麻,身子无意识的缩了一下。
强忍着一股从脚底窜上头发丝的凉气,他瞪大眼朝着门缝看去。
院里现在有四个人,正头顶着头,四肢着地的趴成一圈,那古怪的咯吱声就是几人发出来的,此时不知道低着头在干嘛,四人的旁边有一个燃着碳的烤火炉,这会儿燃烧的炭火上方烤着一块肉,肉“滋啦”冒着油,一股浓郁至极的香气突然直冲进鼻子。
这香气不同寻常,时有时无,竟能引发腹中强烈的饥饿感。
慕怀君屏住呼吸,口水直咽,饿得心里发慌。
就在这时,埋头做着什么的一人抬起头,一脸餍足的表情,红色的液体沾染了整个下巴,伴随着他张开嘴唇叹气,粘稠的红色液体从嘴角滴落,在半空中拉出一条红丝,慕怀君瞳孔骤缩,死死盯住他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只被啃得血肉模糊的……手!
手腕上的手表微微反着光,慕怀君记得今天被阿月勾引的那个男人手腕上就带着一块手表,浓郁的肉香味遮掩住了血腥味,可看着这一幕,慕怀君似乎依旧可以闻见那腥涩浓厚的血味。
“嘶。”后衣摆被轻轻扯了一下。
慕怀君身子一僵,猛地回头,对上一张黑乎乎只看得清轮廓的脸。
“我。”来人见吓着慕怀君了,低低应了一声。
慕怀君紧咬着牙,心脏跳得迅速,回过头继续看着院子里的情况。
现在院子里四个人,神志不清,那位朱三叔应该在土楼里磨刀,不出意料等他磨好了刀,这四位还在奋力急食的人就会被拿来开刀,最好的法子就是现在冲进去弄醒四人然后各自跑路。
惊动是必然要惊动boss的,现在这种情况要想救人也别无他法。
扯了扯张飞鹏,慕怀君凑到他耳边:“等下进去,啥都别管,直接往人身上踹,用狠劲儿踹,踹完就跑,看清楚门在哪别跑错了。”
张飞鹏“咕咚”吞咽了下,只能点头。
慕怀君目测了一下自己与火炉之间的距离。
咻的一下窜进去,几大步靠近火炉,于此同时张飞鹏紧跟在他身后,已经到最近的两人边上,不管不顾的,张飞鹏没有踹,而是不知道从哪捡了一根枝条,细长细长的,狠狠一甩,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在两人身上抽出了一条红痕。
没起作用!
张飞鹏瞪大眼使劲儿给慕怀君使眼色!
磨刀声这时停了,慕怀君心一提,不管不顾的把炭火炉直接给踢翻。
砰叮哐啷的响声打破夜晚的平静。
跳动的炭火砸在人身上,灼烧的痛感令其惨叫出声。
烤得喷香四溢的肉落在地上,沾染上灰尘和粘稠的血液。
张飞鹏也顾不得这么多,抬起脚就对着人狠狠一踹,四人刚回过神来,还有些茫然,愣愣的瘫坐在地上没个反应。
慕怀君低吼:“快走!”
谁也顾不上了,扯着最近的一个就往门跑。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在身后乍起,慕怀君感觉自己背上好像溅上了什么,有些温热。
不敢回头看,扯着手里的人几大步窜出了门。
张飞鹏早就扯着一个窜了出去,与来接应的林梅和高允撞上,他手上扯着是个女人,跑不稳当,脚一绊就往地上一摔,张飞鹏都差点被她给带翻,后面紧跟着跑出来的是慕怀君,手里抓着的正好是高允的室友。
再落后一步的是那个中年微胖的胖男人,摆动的手上还死死抓着什么。
没敢多停留,高允帮着张飞鹏架住女人往前继续跑。
被慕怀君抓着的青年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挣扎推开架着他胳膊的慕怀君,慕怀君被推的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被坠在最后面的中年男人抓住了手臂,中年男人满目惊惶,脸色惨白,手死死的抓住慕怀君,手指像是要扣进肉里。
他喘得很急,身子也发软无力直往下坠。
慕怀君暗道一声遭,这男人被吓破胆了!
再看他手里无意识紧抓着不放的,是一只一看就十分新鲜的……手臂。
断口处汩汩的流着血,所以刚刚那一声惨叫……慕怀君不敢再细想。
站直身子想拖着中年男人赶紧跑,可这男人腿都软了根本跑不动几步。
“呼哧……”“呼哧……”
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接近,沉重的脚步像是一下一下踩在慕怀君的心上。
“艹!你特么想死吗?!还不赶紧跑!”
中年男人仰着头,一双眼睛睁得巨大,布满血丝的眼珠子似乎要滚出眼眶,惨白的脸色在黑暗中十分显眼,脸上的肉扭曲着,配着那半张脸上黏腻的鲜血,活像一个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狰狞恶鬼。
“别……救我、救我!跑不动……别丢下我……”
慕怀君使劲拖着人往前,可就这位叔那一身肉,折腾半天也就往前挪了两步,心里是又急又怒,他想拽出自己的手,谁知道这会儿腿软跑不动的人,手上的劲儿却大得出奇,不论怎么挣扎都没有松开手指的痕迹。
巨大的阴影将他们二人笼罩。
慕怀君一抬头,瞳孔猛地一缩,心念急转就想往一旁闪。
凄冷的月给刀锋镀上一层锋利的冷光,一闪而过刺得慕怀君眼睛眯了一下,鲜血在眼前迸溅而出,闪躲的姿势戛然而止。
一下,两下,刀锋带起的温热血液飞溅到脸上。
撕心裂肺的惨叫在耳边乍起,狠狠刺入耳鼓,引得慕怀君一阵耳鸣。
“啊——!!!!!”“啊——!!!!”
慕怀君知道自己现在该跑!强烈的求生意识让他再也顾不得眼前被砍了一刀的人,趁着人受伤的一时松动,他挣脱开男人的手,转身就跑。
朱三叔并没有在意慕怀君,只抬头看了眼便又低头看着属于自己的猎物,将砍在肩膀上卡住的菜刀狠狠拔出来,粗壮的另一只手扣住意欲逃跑的男人脑袋,刀锋撕裂空气,伤口再一次受到重击,那刀锋摩擦过血肉的撕裂声,砍断骨头的沉闷响声都清晰的传进逃跑的慕怀君耳朵里。
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也一声比一声孱弱。
慕怀君没敢回头,闷着头的继续往前冲。
直至惨叫声停止,耳边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成功冲进院子看到聚集在院子中的几人时,慕怀君猛地的打了一个踉跄,朝前扑倒,张飞鹏赶忙伸出手接住他,两人一起摔坐在地上。
慕怀君急促的喘着气,剧烈跳动的心脏不负重荷的一阵阵发紧疼痛。
张飞鹏抱着慕怀君,感觉倒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林梅连忙从厨房里端了一碗水过来,用勺子给脱了力无法动弹的慕怀君小口小口喂进去。
“没事吧?”张飞鹏声音颤抖,能听出其中依旧没消散的恐惧。
慕怀君动了动手,手臂肌肉扯动下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四肢恢复了知觉,那阵剧烈的恐慌和窒息感消散之后,身子便有了力气,他坐起身来,抿紧嘴唇咬紧牙关,抑制住浑身上下无法控制的颤抖,抬起手抹了一把脸,湿润粘稠,带着一股子刺鼻的腥味。
胃里一阵翻涌,慕怀君终于扛不住转头阵阵干呕。
那个中年男人,在他的眼前,被一把菜刀狠狠劈开了血肉骨头。
他该庆幸朱三叔选择的目标是中年男人,不然现在被当成猪肉砍的就是他,可心里却没有任何一丝劫后余生的欣喜,脑中不断闪现着中年男人充满着绝望恐惧的脸,伤口里喷涌而出四处飞溅的刺目鲜血,还有那被砍断戳出血肉的森森白骨。
林梅看得不忍,走过去将慕怀君抱入怀中,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
“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呕得喉咙发痛,逼得眼泪都流出来。
林梅紧紧的抱着慕怀君,张飞鹏也张开手臂将人抱住。
就像是在冰天雪地中互相汲取温暖,属于人体的热度渐渐驱散彼此身体中的阴冷。
慕怀君停止了发抖,抬起头看向笼罩在黑暗中的白色小楼。
今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竟没有吵醒任何一个村民。
整个院子里只能听到他们絮乱的呼吸声交杂起伏。
慕怀君想到白天时在阿月家里看到的一切,想到村民们大口吃肉时的满足,想到玲玲和村口大叔家都被分到的人体一部分。
惊慌失措的人类迷失在无边的黑暗之中,无知无觉的踏入猎人们精心设下的隐秘陷阱。
这是不是此时村民们正沉浸其中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