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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福气

    原本宁静的气氛因为帝王的到来变得有些紧张,太后都有一些意外,皇帝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众人俯身叩拜:“参见陛下。”

    柳如眉随着母亲向帝王跪拜,心开始扑通扑通跳,她跟母亲拜见太后娘娘是为了哥哥的婚事,却没成想会在慈宁宫遇到陛下。

    萧忱身着一袭玄色龙袍,腰环玉佩,气度雍容地从殿外走进来,他慵懒的桃花眼扫了谢燕一眼,说了一句:“平身。”

    众人连忙起身:“谢陛下。”

    待帝王落座,太后有些好奇地笑了笑:“皇帝怎么这个时候来慈宁宫?”

    之前皎皎没在宫里住的时候,他鲜少来慈宁宫,后来因着皎皎住在慈宁宫,皇帝来慈宁宫的次数才稍微多一点,今日是怎么了,他竟然这个时候过来。

    柳夫人跟柳如眉都恭恭敬敬地在下首坐着,帝王年纪虽轻,但威仪甚重,她们为人臣子,哪敢在天子面前拿乔。

    柳如眉从小受丞相府培养,才华横溢,柳丞相夫妇也都是盼着她能入宫为后,所以现在,柳夫人很盼着自己女儿能在帝王面前表现下,但苦于找不着机会,只得静观其变。

    在场之人就谢燕淡定一些,她安静地坐在太后旁边,嘴角挂着极浅的笑容,如春光般明媚,落落大方。

    帝王嗓音清扬,面容如玉般白皙,一双桃花眼略显深邃,道:“朕晨起身子有些不适,便将早朝给取消了。”

    听他说龙体不适,太后有些紧张:“皇帝是觉得身体哪里不适?可请御医瞧过了,下人们怎么这么不当心。”

    说着,太后就看向了李公公。

    李公公苦笑,急忙说都是他的错,因为有句话他不敢说,那就是他觉得陛下是为了谢姑娘才取消的早朝。

    再三确定皇帝身体无大碍,太后一颗心才堪堪落下,要是皇帝龙体有恙,朝堂局势肯定不稳,太后笑道:“柳夫人跟柳姑娘今日刚好来给哀家请安,正好皎皎也在宫里,哀家就让皎皎一起过来了。”

    她是觉得丞相府柳公子与皎皎很为相配,柳夫人也是个性情温婉贤惠的,肯定不会做嗟磨新妇的事情,就是不知道皎皎对柳如邵是个什么感情,方才皎皎要说的时候,皇帝碰巧过来了。

    柳夫人跟柳如眉心思一动,都看向上首的帝王,尤其是柳如眉,看向帝王的眼神里都充斥着爱慕:“陛下。”

    帝王目光都不抬,淡淡地“嗯”了一声。

    因着帝王的到来,所以气氛显得有些严肃,谢燕昨夜本来就歇得晚,这会儿更是困意涌现,趁众人目光都在帝王身上,她低头抿了口茶,再捻了个枣糕,神游天外。

    就在这时,帝王多情的桃花眼突然放在她身上,笑意清浅,格外和润:“表妹今日戴的簪子好生素净。”

    簪子……

    众人都被帝王的话移去心神,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谢燕头上的玉簪上,这簪子好像是有些素净了些。

    柳夫人跟柳如眉母女对视一眼,之前她们是听说陛下对谢姑娘这位表妹很好,但万万没想到陛下连她头上戴什么簪子都关心,这桩姻缘要是能成,那是她们丞相府高攀了。

    谢燕盈盈动人的清眸有迷茫之色,不太明白他突然关心她戴的簪子:“回表哥,臣女这簪子,臣女已经戴了很多年,所以很喜欢,也戴习惯了。”

    言外之意便是这簪子不管是素净还是不素净,她都喜欢,也都会戴。

    李公公在帝王身边待的最久,最是能揣摩到帝王的意思,他有一种直觉,那就是陛下表面上是在说谢姑娘头上的玉簪,实际上是在借玉簪说柳丞相府的公子。

    “是吗?”帝王掀了掀眼皮,眸光深邃,语气慢悠悠的:“朕是觉得这簪子配不上表妹。”

    李公公头低得愈发厉害,他敢确信,陛下就是借这簪子说柳丞相府的公子。

    他之前就觉得陛下不是将谢姑娘当表妹看待,现在他却是心惊肉跳,难道陛下是对谢姑娘有意吗。

    太后轻轻皱了皱眉,她总觉得皇帝这话大有深意,而且皇帝不像会管这姑娘家戴什么玉簪的人啊。

    皎皎那头顶上的玉簪是素净了些,但是皎皎人生得好看,这簪子戴在她头上是好看的。

    太后正要开口辩解,又听帝王声线慵懒地吩咐:“李常海,将朕库房里的两支梅花金簪送给表妹。”

    “奴才遵命。”

    李常海躬身领命,临走前看了谢姑娘一眼,世人皆以为丞相府的柳姑娘将来会入住中宫,但要是最后入宫的是谢姑娘呢。

    要陛下真对谢姑娘有意,那谢姑娘的福气在后面。

    君王恩宠,总要胜过嫁给臣子之家。

    谢燕心里有些莫名,好似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给她赏赐,她对着帝王盈盈一拜:“多谢表哥。”

    “表妹不必客气。”

    陛下跟谢大小姐好像有着属于自己的默契,柳如眉心想。

    在她的印象里,帝王性情凉薄,从未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唯独对这位表妹,帝王是好声好气的,难怪这么多人会因着帝王跟太后娘娘的缘故,想要娶眼前的少女为妻。

    太后巴不得帝王跟谢燕关系能近一些,她神态亲和,笑道:“他们表兄妹感情一贯就好。”

    可谢姑娘也不是陛下的亲表妹啊,见太后这么高兴,柳夫人顺着她的话说:“是啊,陛下待谢姑娘极好。”

    来了皇宫一趟,她更加盼着她儿子能够娶到谢燕,因为陛下对眼前的姑娘真得太看重了,要是她成了眉儿的嫂嫂,那她就能帮着眉儿在陛下面前说话,这样眉儿入宫的胜算就要更大一些。

    柳夫人心里盘算着,看向谢燕的眼神里充满着喜爱所谓娶妻娶贤,眼前的姑娘不仅性子温婉娴静,而且深得宫里帝王跟太后娘娘的喜爱,与邵儿真是再般配不过了。

    被众人这般打趣着,谢燕脸色有些热,她臻首娥眉,唇角挂着浅笑,跟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似的。

    帝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自己的拇指,朝李公公看了眼。

    李公公接受到帝王的视线,低头提醒道:“陛下,处理政务的时间到了。”

    听说帝王要回养心殿,众人连忙起身相送,谢燕也站起了身,谁知帝王不紧不慢道:“表妹的书还在朕那儿,表妹可要现在去拿?”

    谢燕一脸地不解,清眸之中有几分迷惘。

    她何时有书在帝王那儿了。

    萧忱一本正经地提醒:“表妹忘了,那本书表妹不是天天晚上要看并且学习吗?”

    尤其是“学习”二字,帝王咬得极重,谢燕就算反应再慢,也知道帝王说的是什么书了,无疑是她看的话本子。

    但之前翠儿不是说都收起来了吗。

    再三确认帝王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谢燕点了点头,随之起了身:“臣女随表哥去拿。”

    萧忱唇角勾了勾,面容如玉般清俊,眉如墨画,身姿挺拔,因着生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容貌越发惊艳。

    即便是如柳夫人这样的臣妇,都觉得从当今陛下身上,找不到一丝不好的地方。

    少年登基,能力卓越,容貌惊艳,又不多情好色,难怪这京城的女子都想入宫。

    李公公亦步亦趋地来到谢燕跟前,恭敬道:“谢姑娘请。”

    看着帝王与谢燕离去的背影,柳如眉捏着手帕的力度紧了紧,即便是有“表兄妹”之名,但京城这么多女子,唯独她能得陛下另眼相待,又怎么不让人羡慕。

    哥哥也是真心想娶她为妻。

    一时之间,慈宁宫就剩下太后、柳夫人母女跟一干宫人。

    “柳夫人,你今日的来意哀家已经明白了,丞相府对朝廷忠心耿耿,柳公子亦是仪表堂堂,才学出众,哀家会找机会问一下皎皎的意思。”太后脸上笑容微微收了收,道:“只是皎皎母亲过世的早,她的姻缘肯定是随她自己的意思,哀家不会插手。”

    柳夫人心紧了紧,她听懂了太后说的话,这桩婚事要是想成,肯定要那小姑娘点头。

    “臣妇明白,这姻缘本就讲究两情相依,要只是一方一厢情愿,那也终成怨偶。”

    她是盼着她儿子能争点气,能俘获那小姑娘的芳心,这桩婚事,她这个做母亲的是很乐见其成。

    见她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太后低头喝了口茶,她是觉得柳家公子不错,但是皎皎在她心里肯定是更重要的,要是皎皎不喜欢柳家公子,她总不能逼着皎皎嫁过去。

    柳如眉适时地拿出一枚香囊:“太后娘娘,这是臣女前些日子为太后娘娘绣的香囊,有助神安眠之效,还望太后娘娘不要嫌弃。”

    “柳姑娘有心了。”太后只瞧一眼,便朝孟姑姑使了个眼色:“孟姑姑收下。”

    见太后让人将香囊收下,柳如眉不禁松了口气,她原本担心太后娘娘会不喜欢。

    谢燕走了之后,柳如眉跟柳夫人未在慈宁宫久待,她们在慈宁宫陪着太后说了会话,便告辞了。

    太后年纪大了,陪人说了一会话就浑身疲惫,她倚在软塌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孟姑姑看得分明,点评一句:“柳夫人跟柳家姑娘都是通透之人。”

    “要丞相府也跟义勇侯府一样,哀家是断然不会让皎皎嫁过去的。”太后深以为然,又觉得今日的皇帝不是太对劲:“你有没有觉得皇帝今日很不对劲?”

    好端端的,他提皎皎的簪子做什么,皎皎那簪子也不是第一天带啊。

    太后娘娘能看出来,她们这些做宫女的也能看出来,要她说,陛下好像不是特别想谢姑娘与柳丞相府的人接触。

    孟姑姑稍微斟酌了下措辞,道:“奴婢觉得陛下对柳丞相府的公子可能不是很满意。”

    甚至于不想让谢姑娘嫁给柳公子,方才要不是陛下来了,说不定今日谢姑娘跟柳丞相府公子的婚事就成了。

    太后不由皱了皱眉:“可是丞相府的柳如邵在京城一众公子中乃是佼佼者,他与皎皎哪里不相配了,皇帝不想让皎皎嫁给柳如邵,那他想让皎皎嫁给谁。”

    二更

    “奴婢也不知,兴许陛下是有更合适的人选。”

    太后面色好看了些:“要是有更合适的人选,那是再好不过了,这世间男儿,皎皎哪个配不上,哀家就担心他自己不想立后纳妃,也不想让皎皎嫁人。”

    说到帝王立后纳妃,那一直是太后的一块心病,但皇帝对女色极为淡漠,太后也不能逼着他纳,只是这心里还是着急,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皇孙。

    “太后娘娘这就想多了,陛下待谢姑娘这么上心,肯定会为她挑一个世间最好的儿郎。”听出太后话里的责怪之意,孟姑姑忙给太后顺气,道。

    太后脸上露出笑意,面色格外地亲和,要是皎皎能姻缘圆满,念晴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你扶哀家躺一会吧。”

    “是,太后娘娘。”

    帝王从慈宁宫出来,没有用御辇,而是不紧不慢地来到一座凉亭,谢燕无法揣测他的心思,又见他不按常理出牌,潋滟如水的眸子看向李公公,似是在向他求救。

    李公公苦笑一声,他虽说猜到了一点,但陛下对谢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感情,他也猜不出,只好咳嗽一声,笑道:“谢姑娘过去吧,老奴就在下面候着。”

    翠儿本来要跟上去,听李公公这么说,她连忙保证:“那奴婢也在下面候着。”

    谢燕:“……”

    她深吸口气,踏上青玉台阶,她脚步极其缓慢,只差一步三回头了。

    纤腰袅袅地来到帝王面前,对方已经在煮茶了,热气弥漫,萧忱唇角噙着一抹笑,姿态随意,慵懒且笃定道:“表妹担心朕会吃了你?”

    谢燕有些心虚,莹白的小脸染上红晕,她轻轻咳嗽一声,否认:“没有。”

    萧忱修长的手指还捏着茶盏,语气却带着笑,他眸光专注地盯着谢燕:“那表妹紧张什么?”

    他莫不是火眼金睛,谢燕让自己镇定下来,在他对面坐下。

    春日里微风拂过,很容易打消人心里的紧张,谢燕的目光不由被帝王的手所吸引,他十指匀称,骨节修长,这样的手很适合弹古筝。

    耳畔传来磁性沙哑的嗓音——

    “好看吗?”

    谢燕已经知道帝王观察敏锐了,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表哥的手生得很好看。”

    萧忱这下是真笑了,笑得胸腔都在颤,唇角上扬,格外勾人。

    然而,他笑完之后的第一句话是:“表妹心里可有喜欢的人?”

    谢燕有些跟不上帝王的思路,但是柳丞相府的夫人今日才来给太后娘娘请安,难道他要给她指婚了。

    谢燕心思一动,盈盈如水的清眸看着她:“表哥的意思是?”

    “要是表妹有了喜欢的人,朕可以为你做主。”萧忱深邃的眸光与她的目光对上,轻笑道。

    谢燕咬了咬唇瓣,她脑海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只是有一件事情她还要确认。

    见她犹豫,萧忱不紧不慢地笑了笑:“表妹这是为难了?”

    他还以为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柳如邵,只不过她说出来亦是无用,年轻帝王眸光有些幽深。

    经帝王一提醒,谢燕却是摇了摇头,模样婉约灵动,道:“我还没有心悦之人,要是有了还希望表哥替我做主。”

    不知为何,她隐隐有一种直觉,那就是现下不适合说这些。

    好像她说了谁谁就要遭殃。

    “这是一定。”

    两人静静地坐了片刻,碧螺春已经煮好了,谢燕正要抬手,萧忱亲自替她斟了一盏茶,少女轻声道谢。

    一盏热茶入腹,萧忱道:“朕回去处理政务了,表妹可要同去?”

    她就知道她没有书在他那儿,难道他借着这个幌子就是为了问她有没有喜欢的人,谢燕在心里腹诽,浅声道:“表哥慢走。”

    萧忱颔首,帝王仪仗回养心殿,看着案桌上堆满的奏章,萧忱没急着处理,对李公公道:“请少将军过来。”

    李公公领命。

    过了小半个时辰,少将军周子文风尘仆仆地来到养心殿,拍了拍袖口,拱手道:“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周子文,出身将门,文武双全,年少为帝王伴读,在帝王登基之后,一直暗中帮帝王办事,除了乾清宫的人,无人知道这位鲜衣怒马的少将军还是个狠角色。

    萧忱眉目微抬,风姿俊逸,慵懒中带着几分从骨子里散发出的风华:“子文请起。”

    “谢陛下。”周子文皮肤黝黑,但身姿矫捷,眉宇极具英气,一看便是将门家的公子,李公公将凳子端过来,他声音洪亮,还向李公公问了个好,李公公乐呵呵道:“劳少将军挂念,老奴一切都好。”

    这位少将军生性不羁,从少时便为陛下办事,乾清宫的人对他也极为尊重。

    “陛下今日吩咐微臣来,可是有何吩咐?”周子文接到帝王的吩咐就匆匆忙忙入了皇宫,他以为像往常一样,帝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他,神色凝重,问。

    谁知萧忱伸手按了按额头,薄唇微动,道:“朕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

    “陛下请说。”周子文年少做伴读时,就最崇拜当年还是太子的帝王,眼下听说他有问题要请教自己,周子文连忙将身体坐直,作洗耳恭听状。

    能让帝王请教他的,肯定是个很棘手的问题,眼下朝堂稳定,京城一团繁华锦绣,难道是边关有急报,周子文紧皱眉心。

    比起他的紧张,帝王就显得淡定许多。

    萧忱轻轻转动着手上的玉扳指,慢条斯理道:“朕想问爱卿,喜欢一个女子究竟是何滋味。”

    李公公掩在袖子里的手抖了一下,或许他的猜测成了真,陛下确实对谢姑娘产生了情愫,他强压住心里的震惊,低着头听着。

    周子文以为自己听错了,原本凝重的神色变成了不可置信,他张大了嘴巴:“陛下想问什么?”

    似是觉得他这个人太过朽木,萧忱眉梢微皱,又重复了一遍:“朕是想问喜欢一个女子究竟是何滋味?”

    周子文听懂了,只是他还有些不明白,帝王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莫不是帝王已经有了喜欢的女子,那真是本朝之幸事。

    周子文瞬间激动起来,开始跟帝王分析:“微臣觉得喜欢一个女子就是看到她会很高兴,喜欢跟她单独在一起,要是她为了别人要对付……离开自己,那会儿心情会特别难过跟失落,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吃醋。”

    在这短短时间内,周子文已经将这京城的贵女全都想了一遍,他在想,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帝王动心。

    当今帝王可未立后,只要那女子不是出身平民,都有可能坐上皇后之位。

    思及此,周子文神情越发激动。

    但很快,周子文就有些激动不起来了,因为他听到帝王略显冷淡的嗓音:“那要是她想嫁给别人呢?”

    嫁给别人……

    难道那名女子已经有婚约了。

    周子文狐疑,试探性地问:“不知陛下说的是哪家姑娘?”

    要是陛下真得非那女子不可,那只能再想办法让那女子入宫了。

    帝王脸庞清俊无暇,指骨有一搭没一搭地瞧着桌案,未答:“李常海,送少将军出宫。”

    这到底是哪家姑娘,连提都不能提。

    周子文突然就抓心挠腮的难受,他是真得好奇帝王说的哪家姑娘,偏偏李公公已经手握拂尘,恭谨地走到了他面前。

    “少将军,您这边请。”

    周子文只得跟着李公公离开,一出乾清宫,周子文就迫不及待地抓着李公公,问:“麻烦公公告知微臣一下,陛下究竟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陛下之前从未有过喜欢的姑娘,这下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女子另嫁他人吧,他作为臣子,总要为陛下想办法。

    反正那姑娘只要还没嫁人,便是有机会的。

    “少将军,陛下的心思老奴也猜不透,兴许陛下只是随口一问。”乾清宫的人口风一直都很紧,李公公心里虽然有猜测,但也不好跟周子文说。

    但周子文是武将,脾气急躁,他要没将事情弄清楚,哪舍得出宫,周子文凝神,仔细思考了下,眼下京城呼声最高的皇后娘娘人选是柳丞相府的小姐柳如眉,但柳家小姐可从未跟人定下亲事,柳丞相一直盼着女儿能入宫,那这人肯定不是柳丞相府的小姐。

    至于京中其他的姑娘,按理说都未与帝王有所接触,电光火石间,周子文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微臣之前有听说,陛下对义勇侯府大小姐极好。”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眼下谢大姑娘不就住在皇宫。

    见他已经猜到了,李公公便开了口:“因为前些日子谢姑娘在清水寺碰上了柳丞相府的公子,所以今日柳夫人跟柳姑娘来慈宁宫请安了,刚好谢姑娘也在。”

    周子文稍微理了下这其中的关系,问:“所以谢大小姐喜欢柳如邵?”

    柳如邵在京城一众郎君中是非常出色,但比起做丞相府的少夫人,难道做帝王的嫔妃不好吗,后位空悬,以义勇侯府嫡女的身份,谢大小姐是有机会做皇后娘娘的。

    李公公笑了笑,冲周子文解释:“谢姑娘喜不喜欢柳公子老奴不知道,但是谢姑娘对柳公子确实不一样,陛下之前答应过太后娘娘,会为谢姑娘挑选一个出色的夫婿。”

    周子文可算弄清楚了前因后果,挑了挑眉,这其中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要是这样,他就完全不担心了。

    他年少就做了帝王伴读,别看帝王脾气极好,但骨子里还是非常强势的,眼下是他还未弄清楚自己的心意,要是等他确认了自己对谢大小姐的心意,别说眼下那位谢大小姐只是想嫁给柳如邵,就算她真嫁了,帝王说不定都能将她强留在身边。

    周子文勾出一抹风流雅致的笑容:“微臣知道了,多谢李公公告知,李公公留步。”

    “少将军慢走。”

    三更

    与此同时,柳夫人跟柳如眉坐在了回丞相府的马车上,柳夫人一副贵夫人的妆容,揉了揉额头:“难怪之前人人都说陛下待谢姑娘很好,今日一见,当真如此。”

    瞧着陛下待她比待昌平公主这个亲妹妹还要好。

    柳如眉姿态端庄,搅了搅手中的白色丝帕,义勇侯府的大小姐并非帝王亲表妹,但帝王待她就是很好,她想起义勇侯府并不是很待见这个大小姐,也不知今时今日,义勇侯夫妇有没有后悔。

    柳如眉目光有些讽刺。

    柳夫人见她一言不发,便握住她的手腕,叮嘱道:“眉儿,你兄长想娶谢姑娘为妻,你这个做妹妹的也要想法子帮帮你哥哥,要是谢姑娘真成了你嫂嫂,你将来嫁给陛下的机会会多很多。”

    在丞相夫妇面前,柳如眉一向是乖巧的,她点了点头:“女儿晓得。”

    柳夫人欣慰地笑笑。

    柳如邵一早就在正堂等着了,见到母亲跟妹妹,柳如邵清风朗月般地作揖:“给母亲请安。”

    “为娘今日在慈宁宫见到了谢姑娘,也过问了她的意思,但是因为陛下来了慈宁宫,所以为娘未能知道谢姑娘心里是如何想的,等什么时候有机会,为娘再帮你问问。”

    “谢过母亲。”

    “都是一家人,邵儿何须如此客气,那位谢姑娘不仅容貌娇美,而且性情很好,为娘也很喜欢。”柳夫人嗔怪一声:“罢了,我今日也累了,你们兄妹再说说话吧。”

    兄妹二人起身送柳夫人回房间,在柳如邵要走的时候,柳如眉出声喊住了他:“哥哥,妹妹有一事不解。”

    眼下庭院只有兄妹二人,柳如邵停下脚步:“小妹请说。”

    看着清风霁月的哥哥,柳如眉说出心里想问的话:“哥哥为何非要娶谢大小姐?”

    为何想娶……

    其实在昌平公主府那一面并非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柳如邵看向蔚蓝的天空,笑意轻柔:“你就当哥哥对谢大小姐一见钟情吧。”——

    谢燕独自坐在御花园的凉亭,美人如花,风景如画,昌平公主过来寻她,微风吹过她的步摇,发出悦耳的声音。

    宫女们端着几盘新鲜糕点,放在凉亭的合欢桌上,昌平公主拉着谢燕的手,问:“柳夫人今日入宫了?”

    谢燕明眸善睐,莞尔笑道:“还带了柳姑娘。”

    “柳夫人这个时候进宫,想必是目的不一般啊。”昌平公主出自皇室,最是能洞察人心,她观察下四周,悄悄将身子挪过去,小声道:“皎皎姐姐,这位柳夫人可有在你面前提起柳家公子?”

    要是昌平公主没想错的话,丞相夫人肯定要将柳如邵夸得天花乱坠,要不然皎皎姐姐怎么同意嫁给他,但是她不知道皎皎姐姐是跟丞相夫人如何说的,应该是还没定下来吧。

    要定下来了,皎皎姐姐怎么可能一个人坐在这里。

    谢燕捏起一块枣泥糕,香气浓郁,口感甘甜,她浅浅笑了笑:“自然是提过的。”

    昌平公主马上就来了劲,笑眯眯道:“那皎皎姐姐怎么说?”

    谢燕嗓音微软,摇了摇头:“本来准备说的,但是表哥当时过来了,便没说了。”

    应该说谢燕根本找不到机会说。

    “皇兄也去了?”昌平公主嘟了嘟嘴:“皇兄日理万机,不是很少去慈宁宫吗,怎么今日就去了,打扰了皎皎姐姐的好事。”

    翠儿忍不住咳嗽了下,昌平公主说话总是出其不意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姑娘是在与人私会呢。

    谢燕轻声道:“我与柳公子还只见过两面,也不可能现在就嫁给他,所以算不上打扰。”

    丞相府的人待她很好,但她不知道这份好是不是因为帝王跟太后娘娘,要是牵扯到了其他的目的,她是不愿嫁过去的,所以帝王今日突然过来,还帮了她一下。

    理确实是这个理,昌平公主捏了捏她细腻白嫩的手背,给她出主意:“那皎皎姐姐需要我帮忙再举办几个赏花宴,到时候让你跟柳公子见面。”

    皎皎姐姐的事,就是她的事,她肯定要帮皎皎姐姐。

    谢燕失笑:“多谢公主,此事还是看缘分,我应该过几日就会出宫。”

    暖阁是乾清宫的偏殿,她又不是帝王的亲表妹,住在那里确实不太好。

    “那好吧,皎皎姐姐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派人来公主府便是。”昌平公主忍不住轻轻掐了掐她的脸:“整日闷在皇宫确实是无趣,皎皎姐姐在宫外,与柳公子遇到的几率可能会多一些。”

    昌平公主越想,越觉得皎皎姐姐与柳如邵相配,所以可劲地撮合二人。

    “公主都要化身媒婆了。”

    “等皎皎姐姐终身大事定了,可要好生感谢我。”

    众人听着,都忍不住笑起来。

    午后,天空一片暗沉,风刮得树上的叶子都掉了起来,像是要下雨。

    谢燕便带着翠儿回了暖阁,李公公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看到主仆二人,李公公笑着迎上去:“老奴见过谢姑娘。”

    谢燕笑容清浅,嗓音清脆:“李公公好。”

    李公公也微微一笑,态度非常客气,他让小太监将锦盒交给谢燕,道:“谢姑娘,这两支金簪您且好生收着,老奴这就退下了。”

    翠儿扶着谢燕在美人榻上坐下,将锦盒展开,金光闪闪,亮得人险些睁不开眼睛,她手一抖,扭头去看自家姑娘:“小姐,陛下赏赐给你的是凤凰金簪。”

    第23章 金簪

    凤凰,那不是中宫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能用的东西吗,她们姑娘就算是唤陛下一声“表哥”,也不能戴这簪子啊。

    陛下在慈宁宫说的是赏赐姑娘梅花金簪,这会儿遣人送过来的却是凤凰金簪,难道是底下的人弄错了,可是李公公在陛下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会弄错呢。

    如果不是底下的人弄错了,难不成是陛下对她们姑娘怀有别的心思,只是陛下今天白日不还说姑娘喜欢谁,他就要为姑娘做主。

    翠儿思索之后,还是一脸的不解,只能回头看自家小姐。

    谢燕盈盈动人的眸光落在她手中的凤凰金簪上,簪子金光闪闪,上面的凤凰栩栩如生,像是在展翅飞翔,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这簪子应该是送错了。

    因为帝王对女色有多淡漠她是知道的,她是真拿他当亲表哥看,当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觉得帝王喜欢上她了。

    如此,簪子就显得有些棘手。

    谢燕眉眼轻蹙,精致的小脸皱成一团,但很快,她就有了主意,语气温柔:“先将这簪子放在桌上吧,我做的芍药糕是不是还有一些,你装一碟子,陪我去见表哥。”

    翠儿立马反应过来,觉得自家姑娘真是聪明,她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谢燕到养心殿的时候,帝王正在会见大臣,李公公毕恭毕敬道:“谢姑娘,陛下正在与几位御史大人谈事情,姑娘要不在殿外等一下。”

    谢燕眉若新月,笑了笑,姿态清婉地侯在外面。

    眼见着几位御史大人出养心殿,李公公忙弓着腰进去,笑道:“陛下,谢姑娘在殿外呢。”

    萧忱眸色霎时清明,挑了挑眉:“她怎么来了?”

    这倒是稀罕,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找他。

    小姑娘虽然胆子大,但每次看到他就跟老鼠看到猫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能吃了她。

    看陛下还有心情开玩笑,李公公便知道陛下心情很好,微笑道:“谢姑娘说她做了芍药糕,想送给陛下尝尝。”

    “让她进来吧。”萧忱不置可否:“以后谢姑娘过来,直接让她进来。”

    李公公脚步一顿,身体有些踉跄,陛下对谢姑娘真的有太多例外了,这要不是对谢姑娘有点意思,他是不相信的。

    李公公掩下满腹思量,快步走了出去:“谢姑娘,陛下让您进去。”

    “多谢李公公。”

    谢燕肤白胜雪,身着一袭浅绿色苏绣襦裙,眉眼妍丽,带着少女的娇俏:“表哥。”

    萧忱本在处理奏章,闻声掀了掀眼皮,面如冠玉,五官很是精美,他眉目带笑,声线清扬:“表妹不必多礼。”

    气氛如此之好,李公公眼珠子转了转,朝翠儿使了个眼色,翠儿领会其意,跟着李公公走出去,大殿的阙门被合上。

    翠儿默默地候在殿外,心里在想,这场景怎么这么像小姐跟陛下在里面私会,她们这些下人帮忙望风。

    殿内变得有些安静,来的时候,谢燕已经想好了措辞,但等真到了帝王面前,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了。

    萧忱见她一脸的踌躇,点了点案桌:“听李公公说,表妹做了芍药糕?”

    谢燕对上他深邃上扬的桃花眼,将食盒往前面推了推,姿态清婉:“表哥可要尝一下?”

    萧忱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微微颔首。

    食盒被揭开,露出里面香甜软糯的芍药糕。

    芍药糕是浅浅的粉色,卖相很好,香气也很浓郁。

    帝王非常给面子的尝了一口,唇角噙着笑:“表妹来这应该不只是为了送芍药糕吧?”

    他这未免太敏锐了,谢燕准备的话都用不上,她索性单刀直入:“表哥让李公公送的簪子是不是送错了?”

    “嗯?”

    谢燕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微垂着眸:“表哥当时不是说送梅花金簪于我吗?”

    萧忱轻笑:“但朕觉得,凤凰金簪更适合表妹。”

    他嗓音本就磁性好听,这会儿透着些沙哑,像是在哄人,听得人耳朵都酥了,偏偏谢燕无心风月,有些着急的问:“可是……”

    “表妹既唤朕一声‘表哥’,那朕便是你半个兄长,表妹跟朕不必这般见外。”相较于谢燕的急切,帝王就显得淡定许多,他慢条斯理咬了一口芍药糕,道。

    她也不是见外,谢燕眉眼弯若新月,眸子水盈盈的,很是清澈,她感觉她好像被他绕进去了。

    如果真收了,那确实不太合适,那如果不收,又好像没拿帝王当表哥。

    “难道表妹觉得这表哥与亲表哥是亲疏有别的?”

    “没有。”

    此刻少女哪有平日的落落大方,眉眼微蹙,像是遇到了极大的苦恼。

    帝王见状便多加了一剂药,说道:“没有那表妹就收下,朕只是觉得那簪子很适合表妹,仅此而已。”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谢燕也没有理由拒绝,她嗓音变得细若蚊蝇:“那……多谢表哥。”

    这簪子她当然不会戴,等找着机会,她还是要还给他的。

    两人各怀心思。

    李公公站在殿外,半天听不到里面的动静,他悄悄将耳朵凑到朱门上听,就听里面陛下问:“会磨墨吗?”

    谢姑娘回答一句:“会。”

    李公公连忙收回耳朵,陛下这是想方设法的接近谢姑娘,他还从未见陛下如此主动过呢。

    萧忱瞳孔漆黑深邃,眉目带笑,他指骨轻轻点了点案桌:“李公公不在,就劳烦表妹为朕磨一下墨了。”

    谢燕下意识地想拒绝,但想着帝王一向待她极好,便点了点头。

    她纤腰袅娜,面容清丽,走到了帝王身边。

    萧忱身体微微往后仰,给了更多的位置给她,淡淡的龙涎香气萦绕在鼻尖,男子的气息想忽略都难,谢燕告诉自己不要为美色所惑,神态认真地开始研磨。

    义勇侯不喜谢燕这个女儿,所以对谢燕的事从未过问一句,但义勇侯夫人云氏在外一直是温婉贤淑的形象,因着怕外人知道她亏待原配子女,所以还是给谢燕请了教书先生,为此,谢燕的琴棋书画并不逊于一般女子。

    萧忱看她那素白纤细的手指捏着墨棒,动作温柔地转动着,墨汁被铺开,萧忱执起狼毫,在砚台里面点了点。

    说磨墨,谢燕就真的认真磨墨,半点都不往那奏章上看,微垂的眸子似乎盛满了星星,模样看着很乖巧。

    萧忱懒懒地看她一眼,脸庞轮廓分明,说出的话也很动听:“表妹要是想看就看,没人拦着你。”

    谢燕想说这不是她能看的,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粉唇轻抿,摇了摇头:“我不想看。”

    萧忱还真不是与她客气,世人都说女子不得干政,但要是天下真得毁在一个女子手里,那只能证明帝王昏聩无能。

    不过小姑娘明明就是个小狐狸,在他面前却总是装猫儿,生怕他会对她不利。

    年轻帝王唇角向上扬了扬,如画的眉间少了几分慵懒,多了几分温和。

    谢燕耳根有些红,微微垂着头,她手指细长,但磨墨的动作极快,不知不觉,夕阳逐渐升起,笼罩在天边上,御书房安静的要命,可以用“岁月静好”四个字来形容。

    将案桌上最后一个奏章处理完,萧忱瞥她一眼:“累了?”

    “没有。”

    帝王对外喊一声:“李公公。”

    “诶。”李公公就在殿外候着,一听到陛下的声音就匆忙跑进来,笑得脸上都起褶子了:“陛下,晚膳已经准备好了,是要现在呈上来吗?”

    萧忱余光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李公公心领神会,连忙招呼小太监将膳食呈上来,看陛下对谢姑娘这上心程度,李公公猜都能猜到日后的谢姑娘有多富贵无双,他们可不是要现在巴结。

    谢燕便在御书房用了个膳,晚上,翠儿越想越不对劲:“小姐,您跟陛下?”

    翠儿拧着眉心,她总觉得小姐跟陛下关系太过亲近了些。

    都像在那“举案齐眉”了。

    谢燕浅浅一笑,娇嗔道:“你想哪儿去了,我们只是表兄妹关系。”

    义勇侯府又不需要她去延续门楣,她当然不会想着入宫为妃,在她看来,与其做帝王妃嫔,还不如做帝王的表妹,最起码她不用去巴结讨好帝王,帝王反而能护她几分。

    “今日丞相夫人跟柳小姐是什么时候出宫的?”

    翠儿被转移了注意力,答道:“小姐跟陛下走了不久,柳夫人跟柳小姐就出宫了。”

    谢燕嗓音绵软的“嗯”了声,她若想嫁到丞相府,那肯定免不了跟柳夫人还有柳家小姐接触。

    夜色渐深,微风渐起,翠儿忙上去将窗牖合上。

    回眸见自家姑娘正在看那桌上的棋盘,眉眼里都透着温柔,翠儿又觉得,这世间真的少有人能配得上她们姑娘。

    脑海中再次浮现姑娘与陛下相处的画面,忽然觉得,要是撇开陛下帝王的身份,姑娘与陛下倒是……

    二更

    三月初三,上巳节。

    皇宫东苑,山峰环绕,泉水潺潺,从上面倾泻而下,洁净的泉水上面飘着用荷花盏装的各种酒酿,四周则是颜色鲜艳的牡丹,景色优美,恍若置身在空谷之中。

    各家夫人跟小姐都围在凉亭里面,大多谈论着家长里短,欢笑声不断。

    不多时,云氏带着打扮的弱柳迎风的谢娇走过来。

    她们这一来,东苑就开始躁动起来——

    “唉,还是我们谢夫人有福气,两个女儿都出落得落落大方的,不仅容貌好,就连性子也好,多让人羡慕啊。”

    云氏那保养得体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尴尬,若她真是一心一意的对谢燕好,别人如此奉承她,她自是欣然接受,可她做的事情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别人再这么奉承她,她就觉得别人是在嘲讽她。

    再说谢燕与娇娇相比,除了容貌出色些,其他的哪比得上娇娇,这些人如此奉承,还不是顾忌宫里贵人的面子,偏偏她有苦说不出,只得带着谢娇坐下。

    督察御史的夫人也忍不住笑道:“这要我我也羡慕谢夫人,这长女如今是百家求,小女儿又与南郡伯府公子定了亲,听说南郡伯府的小公子很早就喜欢上了我们义勇侯府的二小姐,这份情意真是让人艳羡啊。”

    这南郡伯府要说门第显赫吧,那也算不上门第特别显赫,但架不住章翎的四叔是一品大将军,威震四方,他自己没有娶妻,对章翎这个侄子视若亲子,这将来他所得到的俸禄跟金银珠宝还不都是章翎的,章翎本身能力也不容小觑,若得了帝王青眼,那将来说不定能成为一代权臣,要不怎么说这位二小姐有福气呢。

    可是……

    督察御史的夫人看了她身旁那娇娇弱弱、仿佛连风都吹不得的二小姐一眼,这副模样确实很惹男子怜惜,但对于她们这种当家主母来说,这样的姑娘她们就不太喜欢了,实在是她这样太小家子气,要不怎么说章翎是真心喜欢她呢。

    听到有人夸赞自己,谢娇顿时就高兴了,她忍着害羞:“多谢姚夫人夸赞。”

    云氏脸色也好看了许多,有人夸赞自己女儿,她这个做母亲的面上也有光。

    姚夫人夸赞一句,便将头转到另一边,要不是惦记着义勇侯府的谢大小姐,她哪愿意与这种人虚以为蛇。

    “谢大小姐呢?怎么还没看到人。”

    闻言,身旁一个夫人掩着手帕笑:“这就是姚夫人的不是了,谢大小姐这不是跟昌平公主一起住在皇宫吗,想来会与昌平公主一起过来。”

    这满京贵女之中,还就谢大小姐有这份殊荣,要不就是贵太妃的侄女清宁县主,能时不时地入宫陪伴贵太妃,不过呢,明面上是入宫陪伴贵太妃,实际上还不是奔着那四妃之位去的。

    姚夫人恍然大悟,她还忘了,之前义勇侯过寿的时候,她也去了,谢大小姐喊帝王喊得是“表哥”,虽然她不知个中缘由,但想来是因为谢燕的母亲与皇室有什么瓜葛。

    看众人如此表现,谢娇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眼眶都有些红,云氏不忍自己女儿受这等委屈,正准备想法子带谢娇离开,外头太监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昌平公主到。”

    众人一下子就起了身:“见过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拉着谢燕的手走过来,眉眼骄纵地抬了抬下巴:“都起来吧。”

    谢娇跟云氏抬头,一眼就望见谢燕那姣好清丽的面容,身上穿着玲珑绸缎,与昌平公主站在一起,就跟那天上的仙女似的。

    谢娇一口气险些没有提上来,以往只觉得这个姐姐木讷,行事不懂变通,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得了皇室几位贵人的青眼,现下比公主还要风光。

    昌平公主视线一扫,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她撇撇嘴,拽着谢燕去了另一个稍微清净一点的凉亭:“皎皎姐姐,这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呢。”

    谢燕莞尔一笑,如春光一般明媚:“难道就没人看公主?”

    昌平公主端起一盏桃花酒,尝了口,又端一盏递给谢燕,眼神里充满了无奈:“我最不喜欢的场合就是这个,什么哪家姑娘好教养,哪家公子又出色了,要不然就是哪家姑娘跟哪家儿郎定亲了,哪家老爷又纳小妾了,简直没有一点新意。”

    而且还表现得非常虚伪。

    谢燕以前都没机会参加这种宴会,因为云氏从来不带她去,但她自己也不喜欢,她浅浅一笑:“那我与公主一样,我也不是很喜欢这种宴会。”

    昌平公主掐了掐她的脸,笑道:“那我跟皎皎姐姐是一路人。”

    皇宫内苑四周畅通,昌平公主与谢燕言笑晏晏的画面早已落在了底下人的眼里,众位夫人不由想,昌平公主鲜少与京城贵女交好,这位谢大小姐算是第一个,要是她们儿子真能娶到谢大小姐,那真是修来的福气。

    方才昌平公主与谢燕没来的时候,众位夫人还跟谢娇还有云氏说会话,现在谢燕跟昌平公主一来,都没人理她们,谢娇又羞又恼,若不是顾忌这是皇宫,她都要发作了。

    云氏带着她去池塘赏鱼,小声道:“娇娇,娘亲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这里是皇宫,由不得你胡闹。”

    幸好她已经让人去查谢燕生母的身份了,只要知道她生母的身份,她就能知道为何太后娘娘还有昌平公主都对谢燕这么好。

    “可是……”谢娇眼睛都气红了。

    云氏握住她的手,安抚着:“娇娇你放心,有娘亲在,不会让她的婚事越过你去。”

    她原先的打算就是让谢燕嫁给一个寒门子弟,好在今年是科举之年,她会想办法让谢燕早点嫁出去,最好是远离京城,娘都死了,她还想越过她女儿去。

    云氏笑容有多温婉,眼神就有多狠厉。

    除了众位夫人,柳如眉也在观察谢燕,就想找着机会跟她说几句话,无奈她一直与昌平公主在一起,柳如眉只得让人将她的婢女唤过来。

    她在另一边的山峰下面等着翠儿,泉水潺潺,富有音律。

    见是柳姑娘,翠儿行了一礼:“奴婢见过柳姑娘。”

    柳如眉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解释来意:“翠儿姑娘请起,你们姑娘与昌平公主在一起,我找不着机会过去,这两样东西还麻烦翠儿姑娘交给谢大小姐。”

    柳如眉实话实说,她相信眼前的婢女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身后的婢女将一封信笺跟小盒子递过去,翠儿确实明白,看柳姑娘这眼神,这应该是柳公子送给她们姑娘的。

    这京城想娶她们姑娘的不少,但最有恒心的莫过于柳公子了。

    “奴婢会将它们交给姑娘的,柳姑娘放心。”

    柳如眉轻轻松了口气,幸好这礼物送出去了,要不然兄长可要伤心了,她万万没想到兄长会对谢大小姐一见钟情,非要娶她为妻。

    目送翠儿离开,柳如眉过了一会才离开,这会儿还只有昌平公主过来,她问:“陛下今日不来吗?”

    婢女猜测:“陛下跟太后娘娘应该晚些过来吧。”

    柳如眉吸了吸苑中新鲜的气息,让丫鬟扶着她先坐下,她在京中名声在外,不多时,就有一群贵女围上来。

    这边,翠儿想直接将东西送给姑娘,但又想着在场有这么多夫人跟小姐,要真送过去,可能对姑娘清誉不好,便想着将东西先送回暖阁,再回姑娘身边,谁知半路上就听到有人喊她:“翠儿姑娘。”

    翠儿连忙转头,见是帝王身边的李公公,翠儿有些诧异:“李公公好。”

    “翠儿姑娘好。”

    李公公朝她手中的东西看了一眼,笑容乐呵,道:“翠儿姑娘,近日京城不太太平,所以按照规矩,这从宫外送进来的东西都要经过检查。”

    翠儿“啊”了一声,这手中的信笺跟小盒子顿时成了烫手山芋,这丞相府送给小姐的东西总不会有毒吧。

    翠儿看了眼手中的东西,迟疑道:“那?”

    李公公皮笑肉不笑,道:“翠儿姑娘先将东西给老奴吧,老奴让人查看好没问题再交给翠儿姑娘,此事就先不必将谢姑娘知道了。”

    翠儿点了点头,很是信任的将手中的东西都递给李公公,末了还向李公公道了声谢,李公公笑容有些无奈,此番他恐怕是要辜负谢姑娘主仆的信任了。

    半个时辰前,常大人来了御书房,李公公好声好气地将他迎了进去,今年是科举之年,常大人来御书房之后先是说了春闱一事,说着说着就说到柳姑娘让人送懂些给谢姑娘身边的婢女,这一联想,众人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于是乎,陛下就让他过来了,李公公踌躇了下:“可是……”

    那些个公子托人送东西进来,不就是想率先俘获谢姑娘的芳心,之前陛下不是默许了吗。

    却见陛下哂笑一声,薄唇轻启:“朕这皇宫是集市?”

    这不,李公公马上就过来了,原先丞相府柳公子是最有可能娶到谢姑娘的人,但陛下既然出面,这柳公子与谢姑娘大概是不可能了。

    李公公将信笺跟小盒子揣到怀里,再从小路回了养心殿,他恭敬道:“陛下,这是丞相府柳公子给谢姑娘的。”

    修长如玉的手指将信笺拆开。

    上面是简短的一句话:“若是谢姑娘愿意,三日后潇湘苑见。”

    萧忱桃花眼还是懒懒的,但是离帝王最近的李公公还是清楚地看到陛下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不由为柳公子默哀。

    “你觉得这要如何处理?”

    第24章 处理

    李公公眉心跳了跳,陛下这是想从根源拆散谢姑娘跟柳公子。

    “老奴觉得谢姑娘是女子,这姻缘一事还需慎重,所以老奴觉得这信还是不要让谢姑娘看到为好。”

    李公公义正言辞,说完之后静静地等着陛下开口,要是他没猜错的话,这封信是绝对到不了谢姑娘的手里。

    萧忱懒懒地支起额头,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脸庞极其清俊,恍若一块冷玉。

    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小姑娘喜欢谁,他都不应阻止,只是她身边桃花太多了,还是要适当的阻拦一下。

    “朕正有此意。”思及此,年轻帝王不疾不徐地开了口,指骨点了点信笺旁边的小盒子:“将这个给谢姑娘送过去。”

    这封信笺便这么顺理成章的留下了。

    李公公上前将小盒子拿在手里:“老奴遵命。”

    彼时,太后已经到了皇宫东苑,昌平公主拉着谢燕来到太后身边,不知又惹了多少人眼红。

    眼红归眼红,但对方是陛下的表妹,陛下又对她这么好,该巴结的时候她们还是会巴结的。

    常恒等朝臣是跟着帝王一起过来的,帝王一来,京城贵女都是翘首以盼,睁着眼睛望向外面,就差欲眼望穿了。

    “陛下驾到。”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苑中景色如画,美人如花,但帝王眼神都没往这边看,他大步不停,面色沉静:“平身。”

    除却宫中设宴,贵女们很少有机会能见到今上,所以乍然听到帝王磁性的声音,不少贵女都红了脸,低下了头。

    曲水流觞宴,昌平公主坐在水流上游,见贵女们的眼神都黏在自己皇兄身上,昌平公主凑到谢燕的耳畔,小声道:“这京中喜欢皇兄的姑娘不少,但皇兄就是不开窍。”

    谢燕悄悄地看了一眼帝王,他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不过谢燕知道他人很好,便点评一句:“表哥是一心一意之人。”

    一心一意……

    萧忱余光朝这边看了一眼,喉结滚动,唇角轻轻扯了扯,漾出几分笑意,格外俊雅风流。

    昌平公主忍不住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苦恼:“皎皎姐姐说得有道理,也不知道皇兄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皇兄该不会孤苦一生吧。”

    毕竟不管是在皇兄登基之前,还是在皇兄登基之后,从未见他与哪个姑娘亲近过。

    看她苦恼,谢燕正想宽慰她,李公公端着一壶酒过来,笑呵呵道:“昌平公主,谢姑娘,陛下说这壶葡萄酒的味道不错,很适合姑娘家喝,特意让老奴呈来给公主还有谢姑娘尝一下。”

    因为距离隔得太远,众人便不知道李公公跟昌平公主说了什么,但看到他手里拿着的酒壶,猜测那酒应该是陛下让送的。

    只不过陛下送昌平公主酒干什么。

    昌平公主却是知道她皇兄送酒的用意,她皇兄从出生就被立为储君,是习过武的,他肯定是听到了她与皎皎姐姐的话,才让李公公给她送酒,想让她不要这么聒噪。

    昌平公主吐了吐舌头,摆手让李公公退下,她将酒壶往谢燕面前推了推:“皎皎姐姐,你尝一下。”

    谢燕容色清婉柔和,昌平公主将葡萄酒推到她面前,她给自己还有昌平公主倒了一盏,抿了口:“跟甘霖似的。”

    昌平公主笑了笑,端起酒盏抿了口,味道确实极其的清冽,还有葡萄的酒香,只是这酒怎么不像是御膳房准备的。

    昌平公主有些心不在焉,朝上首的皇兄看了一眼,他一手端着酒盏,一只手随意的搭在青玉石上,面色如常。

    昌平公主马上收回视线,觉得自己是想多了,皇兄日理万机,哪有这个空闲亲自酿酒,即使皇兄会酿酒。

    微风轻拂,曲水汤汤。

    贵太妃将底下的景色一览无余,再看一眼身旁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侧过身子,笑着对太后跟帝王道:“太后娘娘,陛下,清宁最近刚学会了一首新曲子,想献给太后娘娘。”

    众人闻声都看了过来,清宁县主是贵太妃的侄女,贵太妃心疼这个侄女,时不时就宣清宁县主入宫,只不过,清宁县主对今上……

    众目睽睽之下,太后没有驳贵太妃的面子,她微微一笑:“清宁县主有心了,将哀家那把秦筝拿上来。”

    贵太妃松了口气,清宁县主一喜,站起身:“谢太后娘娘。”

    秦筝被摆上来,清宁县主试着拨了一下琴弦,再抬头的时候,眼里满是对帝王的爱慕,可惜帝王并没有看她,清宁县主神色有片刻的黯然,紧接着袖手一扬,琴声倾泻而出,曲调偏缱绻,柔和舒缓。

    知道内情的人都明白清宁县主这曲子是为谁而谈,调子是在诉说着什么,昌平公主凑到谢燕耳边,小声道:“皎皎姐姐,清宁县主是贵太妃娘娘的侄女,也是我的表姐。”

    这位表姐对皇兄有多少情意她不知晓,但是听贵太妃的意思,清宁表姐是想入宫为妃的。

    不过就算是亲表姐妹,昌平公主跟清宁县主关系也不甚亲近,但与皎皎姐姐,昌平公主是一见如故,想到此处,昌平公主笑得可开心了。

    谢燕听着昌平公主的话,轻轻点了点头。

    她是会琴棋书画的,所以她能听得懂这首曲子,要是她没猜错的话,清宁县主应该是喜欢上首的帝王,她盈盈如水的眸光不由看向上首,帝王面如冠玉,一双桃花眼深邃多情,气度如瑰姿艳逸,清俊风华,也难怪京城这么多女子喜欢他。

    正在她感慨的时候,原本心不在焉的帝王突然看了过来,接受到小姑娘的视线,萧忱轻轻挑了挑眉,她这是什么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惹了一堆桃花呢。

    贵太妃位置在太后的右手边,她一直有在细细的观察陛下的神色,见他神情还算温和,笑着问:“陛下觉得这首曲子如何?”

    萧忱眸光有些冷淡,薄唇轻启:“尚可。”

    贵太妃见状就叹了口气,陛下这分明是对清宁这个丫头无意,可清宁就是一心想做陛下的嫔妃,成为他的女人。

    可她瞧得分明,当今帝王看似脾气极好,心性却很凉薄,清宁若不能入他的眼,即便入了宫,也很难得到帝王的宠爱。

    众人各怀心思。

    琴声停,清宁县主娇艳含羞的站起来,启了唇:“恭祝陛下万福金安,山河太平。”

    “清宁县主请起。”

    “谢陛下。”

    帝王没说赏赐,清宁县主心里有些失落,行完礼便回到贵太妃身边。

    太后看在贵太妃的面子上,将那把秦筝送给了她,还让人送了一匣子东海珍珠,贵太妃连忙拉着清宁县主道谢。

    未时,苑中酒香四溢,暖阳没有午后那般刺眼,太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哀家身子不济,就先回宫了。”

    宴会之上已经有不少人喝醉了,这时又瞬间清醒,恭恭敬敬的起了身子:“恭送太后娘娘。”

    柳如邵也喝了不少酒,脸色有几分潮红,意识也有些混沌,他目光不受控制的往谢燕方向看,少女白嫩的脸庞全是粉色,双眸像是含了春水一般,唇瓣轻抿,整个人明艳的像是上好的芍药,一看就是喝醉了。

    不知怎的,他脸有些红,谢大小姐的容貌真称得上“绝色”二字,这样的佳人将来若能是他的,那他定要将她捧在掌心上。

    在京城一众郎君中,柳如邵一直备受赞誉,因为他有君子之品行,但此刻他不太想做君子,正想着,柳如邵突然感觉有一道冷厉的目光正看着自己,微一抬眸,便对上当今圣上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心下一凉,急忙低下头。

    往年曲水流觞宴,陛下都是露个面就离开了,今年却待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奇了怪了,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陛下看他的目光有敌意。

    柳如邵又喝了半杯酒,给自己压压惊。

    帝王一直待到了宴席结束,李公公早就让人备好了轿辇,小心翼翼的过去时,萧忱抬步走到谢燕面前,嗓音微微上扬:“醉了?”

    谢燕乖巧的坐在自己位置上,摇了摇头:“没有醉。”

    口中说着“没醉”,脸色却是酡红,娇靥晕着红,眼尾全是春意。

    偏偏她模样极其乖巧,别人问一句,她就回答一句,还回答得有模有样的。

    帝王唇角勾出一抹笑意,眉目透着几分温和,俯身按了按她的手腕:“表妹醉了。”

    看了一眼桌上的酒盏,他大概知晓姑娘的酒量了。

    “我没醉。”

    谢燕觉得自己眼皮在打架,眼前好像有许多人,她有些难受的凝了凝眉,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试图将眼前的几个人给分辨清楚。

    意识告诉她要将眼前的人给分清,酒意却又熏着她,她脑袋越来越晕,就更分不清了。

    谢燕眨着如雾似水的清眸,心里有些委屈,又有些着急,越急越认不清。

    萧忱看她急得都要哭了,额头香汗淋漓,也不愿再捉弄她。

    帝王波澜不惊的桃花眼看了李公公一眼:“送昌平公主回去。”

    李公公一脸恭敬,招呼婢女上前,昌平公主身边的小宫女看了一眼已经醉趴的公主跟明显醉的不清的谢姑娘,小宫女试探道:“那谢姑娘?”

    眼下京城说冷不冷,可是真要吹了凉风,那肯定会受凉,谢姑娘之所以会喝这么多酒,还是因为她们公主,她哪放心就这么走了。

    李公公很是无奈,这竹儿姑娘今日怎么就这么看不清形势了呢,陛下这分明是要自己送谢姑娘回去。

    深提一口气,李公公正要开口解释,萧忱面容如玉,不急不缓地开口:“朕会送她回去。”

    竹儿反应过来,谢姑娘就住在乾清宫的暖阁,那陛下送谢姑娘也实属正常,竹儿恭谨地向萧忱福了福身。

    东苑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微风徐徐,吹在人脸上很舒服,萧忱定定的看了脸颊酡红、醉眼朦胧的谢燕一会儿,然后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抱了起来。

    一被人抱起来,少女就依恋的靠在他怀里,乖巧得一动不动。

    萧忱眉目如画,眼眸中带着几分自己未察觉的柔和,他哂笑一声,就这样还说自己没醉。

    翠儿急忙跟上萧忱的步伐,不知为何,明明陛下只是送姑娘回去,但就是觉得怪怪的。

    而且陛下还进了姑娘的闺阁。

    萧忱目不斜视,将少女放在床榻上面就要离开,他可不会趁人家小姑娘喝醉了就占人家便宜,谁知刚要走,少女就拽住他的手腕,眼角流着泪,口中呢喃:“娘,不要走。”

    翠儿心一惊,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小姐真是喝醉了,竟然将陛下当成了先夫人。

    这可是大不敬。

    萧忱敛了眸,见她眼角一直有泪水沁出,淡淡开口:“去煮一壶醒酒汤过来。”

    “是,陛下。”

    陛下没有生气,翠儿心头松了口气,急忙退下给自家小姐煮醒酒汤。

    略等了一会,萧忱尝试将手腕从她白嫩的手里拽出来,还没动,小姑娘就要哭,萧忱才发现她竟然这般执拗,索性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了。

    他今日也喝了不少的酒,这会儿酒意上头,轻轻皱了皱眉。

    不一会儿,醒酒药就被端上来,翠儿要给自家小姐喂醒酒汤,小姐却怎么都不配合,她为难的站在原地,陛下看了一会,就拿起汤勺,亲自喂给小姐,这下,小姐非常听话的将汤药给喝了,末了,还吸了吸鼻子。

    翠儿觉得匪夷所思,小姐跟陛下何时这般亲近了。

    萧忱看了一眼紧紧拽着自己手腕的少女,她眼尾还是红的,但不再呓语了。

    帝王磁性的嗓音响了起来:“你先下去吧。”

    翠儿恭敬的退下去,将门给合上,原本狂跳的心在看到一脸镇定的李公公稍稍平复了些。

    陛下跟小姐算得上是表兄妹,那陛下照顾小姐也没什么出格的吧,乾清宫气氛很是安静。

    等到紫色的晚霞染红了天边,柳絮般的叶子随风摇曳,凉意从窗外散进来,帝王才站起了身。

    他身姿挺拔颀长,金丝龙袍自带光华,气度尊贵雍容,他负手立于窗前,眼眸微沉。脑海中不由想起当日常恒与他说的话,他少时登基,不识情爱是何滋味,但不可否认,这个意外与皇室有着牵连的少女是不同的。

    过了许久,久到风声停止,萧忱唇角才扯出一个极浅的弧度。

    二更

    正房,义勇侯府。

    云氏脸色有些不好,轻轻点了点谢娇的鼻尖:“娇娇,你今日真是太不稳重了,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肯定会被别人看出端倪。”

    娇娇不喜欢谢燕,她又何尝喜欢,但是她怎么说都是义勇侯府主母,要是让别人知道她生性刻薄,苛待原配女儿,那她在京城还怎么立足。

    娇娇是她的女儿,她从小就精心呵护她,之前哪一次宴席,娇娇不是礼数周全、备受夸赞的,但这几次,她真的是一点都没掌握分寸。

    她都能看出来她的不甘与不满,那些精明的夫人难道就看不出来了。

    “可是母亲,我与姐姐都是义勇侯府的姑娘,姐姐唯一比我多的就是占了这个长女的身份,但她却将什么好处都给占了,之前婚事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谢娇眼眶通红,紧捏着手腕,道。

    与章翎的婚事,她是从谢燕手里抢过来了,可是章翎的二叔、那位威震四方的一品大将军待她却是一直不待见,两家议亲的时候他都没有出过面,要是现在是谢燕与翎哥哥在一起,那他肯定会出面了。

    再说陛下性情这么冷漠,昌平公主性子又这么古怪,她就算想将他们对谢燕的那份好抢过来,都抢不过来,有这些人为她那位好姐姐撑腰,她还不是要高人一等。

    “娇娇怎么这么想,就算陛下跟太后娘娘对她好,那又怎样,左不过为她定下一门好亲事,但是这亲事还得我跟你父亲点头,你放心,娘亲会在陛下为她赐婚之前给她定下亲事的,她越不过你去的。”

    春闱马上就开始了,春闱过后便是殿试,到时候她就开始为谢燕物色夫婿,等到时机差不多,她就去跟老爷说这事,反正老爷对这个女儿又不上心,就算谢燕嫁一个出身微贱的人,老爷也不在意,早在一开始,云氏就都盘算好了。

    谢娇心情稍微平复了些,抬头问云氏:“娘亲说得是真的?”

    她与这位姐姐无冤无仇,她也不是非要她死,她就是不想她过得比自己好,不管是爹娘的宠爱,还是好亲事,都只能是她的。

    屋外走进了一个眼生的丫鬟,抬头看了云氏一眼,云氏心领神会,温婉道;“娘亲何时骗过你,快回去洗一下脸吧。”

    谢娇光顾着伤心,都没注意到屋外进了一个丫鬟,闻言就带着自己的小丫鬟出去了。

    等她一走,云氏的神情变得格外阴冷,她优雅地坐下来,问:“说吧,兄长都查到了什么?”

    要说那个死去的女人真与皇室没有一点瓜葛,云氏是不会相信的。

    丫鬟先是向云氏问安,再将打探到的东西一五一十的告诉云氏:“回夫人,据舅老爷打探所知,先夫人乃范阳苏氏旁支的姑娘,幼年被京中的苏大人接到京城,与当年尚在闺阁之中的太后娘娘交好,因着太后娘娘的缘故,所以当年她与京中一众公子相识,在这里面,骁骑大将军就非她不娶,只是后来,苏大人因病去世,不久之后,先帝就赐婚了先夫人跟侯爷。”

    云氏若有所思,范阳苏氏,在范阳一带还算大户,但先帝在世的时候,就一直有在削弱世族的权势,一个旁支的姑娘,还真算不上什么,再加上苏大人的病逝,那她处境确实有些艰难,不过云氏很好奇的是,她若真想给自己一个依靠,为何不选章翎的二叔,原以为章翎的二叔多年不娶妻,是因为镇守边关,这现在看来,是因为佳人已逝,所以不想娶妻。

    而义勇侯对亡妻似乎就没什么感情。

    云氏问:“那当年是她想嫁给老爷的?”

    小丫鬟解释道:“当时京中想娶先夫人的很多,先夫人独独选择了老爷,想来是因为心悦老爷的缘故。”

    云氏想想也是如此,虽然她不想承认,但是昔年章二叔也是京城不可小觑的存在,他在年轻的时候确实要胜于侯爷许多,谢燕的母亲会弃他而选侯爷,想来是真心喜欢侯爷,而侯爷对她又没什么感情。

    那要真如此,还真是令人唏嘘。

    只是再如何唏嘘,这人死都死了,云氏当然没有责任善待为她女儿的亲事尽心尽力,要怪就只能怪她死得太早了,她要做的就是让她亲生女儿一生圆满。

    云氏目光逐渐变得坚定,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是,夫人。”

    哪怕云氏一直安慰着,谢娇依然感觉心气不顺,回到自己屋里砸了好几个杯子,丫鬟们不敢在这个时候触她的霉头,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二小姐在人前一直是娇娇弱弱的模样,但在人后,对下人可不是一般的狠,有些手段甚至连夫人都比不上。

    胆大的丫鬟悄然上前,宽慰道:“小姐,您就别生气了,有夫人在,夫人一定会向着小姐。”

    “向着又有何用,她还不是得了陛下跟太后娘娘的青眼,就连宫里的宴席,她都能坐到太后娘娘身边,连清宁县主都被她比下去了。”谢娇听着怒火越发高涨,还带着几分委屈。

    同样是义勇侯府的嫡小姐,凭什么所有的福气都被谢燕占了,清宁县主能时常出入皇宫,那好歹是占了个县主的封号,还是贵太妃娘娘的侄女,谢燕又是凭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的身份可以与昌平公主平起平坐呢。

    还有陛下,万人之上,身份何等的尊贵,也像是被下了迷魂药了,谢燕做什么他都不制止,按照规矩,她那位姐姐哪有资格这么长时间待在宫里。

    夫人不在,丫鬟们也不知该如何劝,好在有人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小姐,章小公子过来了。”

    章翎……

    谢娇神色有些不自然,本来狰狞的脸色又恢复成了楚楚动人的模样,她拿手帕擦了擦眼泪,柔柔弱弱道:“还不请翎哥哥到偏房坐着,替我梳妆。”

    这桩婚事是她求来的,她一定要牢牢抓住章翎的心,等成亲之后让等章翎为她挣个诰命夫人,到时候看谁敢瞧不起她。

    “是。”

    ***

    皇宫之中,李公公起先在暖阁外面守着,后又去了乾清宫,原因是常大人来了。

    常恒是在傍晚的时候来的乾清宫,他行色匆匆,一看就是有要事禀报。

    李公公面露难色,握着拂尘走到常恒面前:“常大人,今日你怕是见不到陛下了。”

    “陛下怎么了?”一听,常恒心就提了起来,要是以往,他有事情禀报,不管多晚,陛下都会宣召,难不成陛下是龙体抱恙。

    李公公在心里叹了口气,含糊其辞:“陛下他已经歇下了。”

    常恒蹙了蹙眉,抬眼看了下天色,天边还染着晚霞,这个时候,陛下就歇下了。

    常恒若有所思,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他放低姿态,试探着问:“李公公,不知陛下现在在哪儿?”

    陛下该不会是在谢姑娘那吧,那还真是铁树开花。

    第25章 圣意

    常恒目光炯炯有神,像烈焰一样,因为他感觉自己已经猜到了,陛下这么多年一直不近女色,他要是真心喜欢谢姑娘,那无疑是对江山社稷有利的。

    在常恒看来,一桩好的姻缘不仅要讲究两情相依,还牵扯到许多其他的东西,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1],要是陛下心悦谢姑娘,那么谢姑娘心里不管有没有人,都应入宫为妃。

    总不能等陛下百年之后,江山无人继承。

    李公公看他猜出来了,有苦说不出,还是想着跟他打马虎眼,毕竟陛下跟谢姑娘之间清清白白的,这事要是传出去对谢姑娘名声也不好。

    李公公正欲开口,帝王那独特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怎么了?”

    常恒马上扭过头,见气度雍容尊贵的帝王就站在自己身后,连忙拱了拱手:“微臣参见陛下。”

    “爱卿平身。”萧忱语气自然,抬了抬手。

    常恒紧跟在帝王身后,随他进了御书房,他视线不受控制的往帝王身上看,陛下是从谢姑娘那里过来的吧。

    萧忱桃花眼落在他身上:“爱卿这是进宫来探望朕?”

    常恒一个激灵,他怎么对着陛下走神了,定了定心神,他将手中的册子递了上去:“陛下,这是贡士名单,还请陛下过目。”

    常恒出身贫寒,昔年三元及第受百姓敬仰,他在入朝为官时就想好了,将来一定要好好地辅佐君王,他看得出来,陛下有意提拔寒门子弟,此次春闱就不乏有远大抱负的儿郎。

    “着礼部准备殿试。”萧忱一目十行,看了几位学子的卷轴,点了点:“宣骁骑大将军。”——

    常恒走在一往无前的宫道上,碧瓦上面停留了几只燕子,叫声清脆动听,他将手拢在官袍袖子里面,目视前方。

    好巧不巧的,他们跟一行人碰上,只是一个要出宫,一个要入宫,小厮诧异的开口:“大人,那不是昌平公主身边的怀公子吗?”

    话一说出口,小厮就低下了头,有些后悔,他们大人跟昌平公主有缘无分,事实上,这么些年,大人就没有放下过昌平公主,他说这话不是在戳大人的心窝。

    常恒目光并没有多大变化,很快就收回视线:“是他。”

    他当初害她这么伤心,如今又有什么资格不让别人待她好,心口传来一阵熟悉的钝痛,常恒轻叹了口气:“走吧。”

    他走得潇洒,宫道左边那群人却停了下来,小厮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太明白怀公子怎么就突然停下脚步了:“怀公子,您?”

    “走。”南宫怀低下眸子,将所有隐晦的情绪都藏了起来。他记得这个人,就是让公主受了情伤的那个人,但偏偏他能力确实出众,也是真正的心忧百姓,辅佐君王,所以他没有立场去指责他。

    既如此,那这位常大人就好好的当他的臣子,而他,只会做公主一人的臣子,只要公主不弃,他这一生都会陪在公主身边。

    南宫怀嘲讽的目光逐渐变得坚定,他抬起头,带着小厮来到昌平公主的宫殿。

    小厮将他送到昌平公主的宫殿,就推下了。

    昌平公主的贴身侍女迎上来,语气极快:“怀公子,您进去吧,奴婢们在外面候着,公子要是有何吩咐,就唤奴婢一声。”

    公主醉得厉害,她们劝都劝不住,只能让人请怀公子过来了。

    南宫怀点了点头,推门走了进去,入目便是醉酒的昌平公主,比往日还要娇纵,但也更加明艳,他腰环玉佩,目光微暗,朝昌平公主走过去。

    昌平公主身上只穿了一层薄衫,半掩半遮的,看到那抹熟悉的人影,她眨眨眼:“怀公子。”

    南宫怀闭了闭眼,在她身旁坐下来:“是我。”

    ===

    夜深人静,慈宁宫。

    “你确定皇帝在皎皎的暖阁里待了一个多时辰?”太后眼睛瞪大,不是她不愿意相信,而是这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皇帝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是。”孟姑姑见太后都惊呆了,连忙给太后拍了拍背,顺了顺气:“不过是因为谢姑娘喝醉了,所以陛下才送谢姑娘回去。”

    “那他可有送昌平回去?”

    太后今日离席的时候,昌平跟皎皎都明显有些醉了,脸色红得跟芍药似的,太后还跟张嬷嬷抱怨,怪皇帝不该给皎皎跟昌平送葡萄酒。

    孟姑姑轻轻蹙了蹙眉,迟疑道:“这倒没有。”

    听下人来报,陛下只送了谢姑娘回去,公主是让李公公送回去的,不过公主回去没多久,就又哭又闹,最后还将昌平公主府的怀公子给请过来了。

    太后抚了抚心口,要说之前她并没什么想法,那她现在还真隐隐有猜测了,皇帝以前对姑娘家哪有这么好过。

    太后目光看向窗外,手帕轻轻擦过染着蔻丹的指甲:“你不觉得皇帝对皎皎很不一样吗?”

    她是真得将皎皎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正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2],所以从一开始,太后就没想过让皎皎入宫,而是在京城那些优秀的郎君里面替她挑选。但要是皇帝真喜欢皎皎,那以皇帝的心性,不管皎皎喜欢谁,他都会阻拦。

    “太后娘娘不是盼着谢姑娘能跟陛下亲近些吗?”孟姑姑不太明白太后娘娘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她记得从谢姑娘到慈宁宫第一天,太后娘娘就让人请了陛下过来,如今谢姑娘跟陛下关系这么亲近,太后娘娘不应乐见其成吗。

    “哀家想让皎皎跟皇帝关系亲近,是想哀家百年之后,皇帝能护着皎皎一些,但没让皇帝对皎皎抱有其他的心思。”

    “太后娘娘是怀疑?”孟姑姑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捋了下思路,陛下对谢姑娘好像是真得不一样,要陛下真只是将谢姑娘当妹妹,那陛下待公主可没这么好。

    再说暖阁虽然是乾清宫的偏殿,但也是谢姑娘住的房间,陛下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进去了,还待了这么长时间。

    太后揉了揉额头,笑得有些无奈:“哀家怀疑皇帝对皎皎动了心思。”

    皇帝这么多年一直不近女色,他好不容易有喜欢的女子,太后自然为他高兴,只是这人怎么就是皎皎呢。

    听出太后语气的不对劲,孟姑姑迟疑道:“太后娘娘是不希望谢姑娘跟陛下在一起?”

    眼下中宫之位空悬,依着太后娘娘跟陛下对谢姑娘的上心程度,谢姑娘是有机会成为皇后娘娘的,这是多少女子盼都盼不来的。

    就连她们太后娘娘,都是从太子妃再做皇后,最终成为太后的,可要是谢姑娘入宫,那很有可能就直接是皇后娘娘了。

    “皎皎若是也喜欢皇帝,那哀家当然不不会试图阻止,反而乐见其成,可是丞相府的柳公子是真心想娶皎皎,哀家也不知道皎皎对柳家公子是个什么想法。”

    “哀家能看得出来,皎皎对富贵权势并不是很在意,相比入宫她可能更想做一个臣子的正妻。”太后越说越忧心,叹了口气:“罢了,等明天皇帝下朝,请他来慈宁宫一趟。”

    谢燕是后半夜醒的,醒来的时候头有些疼,脑子有些晕,今夜是翠儿值夜,她一听到里面的动静就急忙冲了进去:“小姐,您醒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谢燕如水的清眸里面含着红血丝,脸色又憔悴又疲惫,她抬头看向窗外,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她猜测还是半夜。

    “现在还是子时呢,小姐昨天晚上没有用膳,要不要用些糕点?”翠儿给她的后背垫了一个金丝枕头,轻声问。

    宿醉过后谢燕一点胃口都没有,她轻轻摇了摇头,问:“昨日是谁送我回来的?”

    她不是一丝印象都没有,而是在她已有的印象之中,貌似是帝王送她回来的,但是帝王一看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又怎么会送她回来呢。

    夜风徐徐,吹在人身上格外舒坦,翠儿目光却有些不自然,见自家小姐朝自己看过来,翠儿脸却是皱了起来,小声道:“小姐,昨日确实是陛下送你回来的,只是那时你将陛下错认成了先夫人,拉着陛下的手不肯放,所以陛下就留着房间照顾你,照顾了一个多时辰。”

    她将帝王当成了已经过世的娘亲,谢燕吸了口凉气,声线都开始不稳了,她眸光像含了一层雾,盈盈动人:“你确定你没在说笑?”

    她记得她也没喝多少,怎么就喝醉了呢。

    翠儿语气肯定:“奴婢没有说笑,小姐您确实将陛下当成了先夫人,还扯着陛下不让他离开。”

    不过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小姐这副模样,许是因为侯爷从小就不待见小姐,小姐很少对人这么亲近,她还是第一次看小姐对人撒娇,只是这人是陛下,小姐对陛下好像很依赖。

    一抹红晕悄然爬上谢燕莹白的小脸,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喝醉了是这副模样。

    她闷声问:“那表哥送我回来还有别人看到吗?”

    她记得她当时有些喝醉了,然后她跟昌平公主说她想先回去,但昌平公主也喝醉了,还拉着她的手大肆点评了一下她公主府的面首,她还附和了一下昌平公主,后面的事情她就不记得了。

    翠儿忙道:“陛下送姑娘回来的时候,宴席已经结束了,各大臣跟夫人也都回去了,所以除了乾清宫的内侍跟李公公,没有其他人看见。”

    听说没被太多人看到,谢燕微微松了口气,再看天色已经这么晚了,有些担心昌平公主:“那昌平公主呢?”

    昨日昌平公主喝的酒比她还多,想必醉得更加厉害。

    “陛下让李公公送昌平公主回去了,不过公主喝醉了,又哭又闹,公主身边的小厮就去将公主府的怀公子请过来了,现下怀公子正陪着昌平公主。”

    怀公子深受昌平公主重用,他入宫陪伴昌平公主也正常,但昌平公主喝醉了,帝王怎么不送昌平公主回宫,反而送她了,难道是因为她喝醉了就开始耍酒疯,非要帝王送她。

    谢燕柳叶状的眉梢轻轻蹙了蹙,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怎么喝个酒就将自己喝迷糊了呢,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只要一想到自己喝醉了,还在帝王面前耍酒疯,谢燕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她又羞又恼,翠儿笑着安慰道:“小姐喝醉的时候,奴婢一直在旁边候着,陛下他确实没有生气,所以小姐不用太将此事放在心上。”

    言外之意是帝王都没计较,那她也不用太担心。

    谢燕揉了揉眉眼,轻轻“嗯”了一声,刚醒来的嗓音还有几分沙哑,透着温软。

    翠儿给她倒一杯茶,问:“那小姐要歇下吗?”

    她猜测小姐是睡不着了,想着要不将小姐的话本子拿过来给她,谢燕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月明风高,窗外漆黑一片,她摇头道:“将我的棋盘摆上来吧。”

    二更

    翠儿服侍自己小姐起了身,见她在下棋,便想着去煮一壶茶过来,谁知刚出去,李公公就迎上前:“谢姑娘可是醒了?”

    看到李公公,翠儿惊讶了下:“李公公。”

    这个时辰,不都应该歇下了吗。

    李公公哪里不知道翠儿姑娘的想法,但陛下的命令,李公公又不能不遵守,他乐呵呵道:“陛下知道谢姑娘晚上会醒来,所以让人备了些糕点与瓜果,老奴这就让人端过来。”

    翠儿张大嘴巴,陛下对她们小姐未免也太好了吧。

    翠儿思绪飘散,对着李公公行了个礼:“陛下真是料事如神,奴婢代小姐谢过陛下。”

    李公公笑而不语,只让下人将提前备好的糕点跟瓜果端上来。

    他们陛下倒不是料事如神,只是对谢姑娘上心罢了,他敢保证,义勇侯府会出一位娘娘。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谢燕一粒棋子都没下,翠儿就推门走了进来,她清婉一笑,语气柔和。

    翠儿瞅了她一眼,道:“姑娘,这是陛下让人给你准备的糕点跟瓜果。”

    “表哥也没睡?”谢燕握着棋子的手一僵,抬头看了一眼她手上提的东西。

    翠儿摇头否认:“李公公说陛下知道小姐晚上会醒过来,所以让人提前备好了糕点跟瓜果。”

    虽说帝王以前对她就很好,但远没有现在这般周到,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让谢燕脑袋有些疼,她有气无力道:“那是要多谢表哥了。”

    “对了,小姐,这个锦盒是柳姑娘给奴婢的,说是柳公子送的。”

    说话的时候,翠儿目光闪烁了下,其实柳公子送来的除了锦盒,还有一张信笺,但李公公归还的时候就只给了她一个锦盒,说的是那封信不小心弄掉了,还说各家公子送过来的东西比较多,这种小事不必告诉姑娘。

    这话明明合情合理,但她就是觉得怪怪的。

    谢燕这会儿脑袋里还有些乱,头也有些疼,她没太在意柳如邵送了什么:“将锦盒收起来吧。”

    “是,小姐。”

    谢燕一边下棋一边想着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好看的眉梢轻轻周皱了皱,翠儿在她身边坐着打盹,不知不觉,天光都要亮了。

    卯时,天蒙蒙亮,乾清宫掌了灯,帝王系玉带的时候问了一句:“她可醒了?”

    内侍一脸的莫名奇怪,谁醒了。

    不过内侍马上就明白了,因为李公公接了话:“回陛下,谢姑娘后半夜就已经醒了。”

    内侍恍然大悟,原来陛下说的是谢大小姐。

    萧忱薄唇微抿,未语。

    李公公见状又补一句:“陛下,太后娘娘身边的孟姑姑说,太后娘娘请陛下下朝去一趟慈宁宫。”

    萧忱眉目如画,眸光依旧淡定,颔首。

    早朝过后,帝王御辇停在慈宁宫,孟姑姑匆忙进来禀报:“太后娘娘,陛下过来了。”

    闻声,太后睁开眼,眼神还有些疲惫,脸色也有几分苍白,她点点头。

    萧忱缓步进了内殿,身姿挺拔,风华绝代:“母后。”

    这是本朝的天子,世人敬仰的皇帝,太后脸色好转不少,目光亲和:“皇帝来了,孟姑姑,沏茶。”

    “母后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可要唤御医过来瞧瞧?”萧忱坐在上首,他大概能猜到太后请他过来的用意,问。

    “可能是昨夜没有歇息好,无妨。”太后笑了笑,她想从皇帝脸色看出些什么,但可惜的是自皇帝登基起,便喜形不露于色,她着实猜不透皇帝对皎皎是个什么心思,便叹了口气:“孟姑姑,你们都退下吧。”

    孟姑姑领命,带着宫女们退下,内殿之中一下子就安静了。

    太后直视帝王,面色突然变得严肃:“皇帝,这里就你我母子二人,你实话告诉哀家,你对皎皎是不是动了心?”

    要是皇帝告诉她他对皎皎只有兄妹之情,太后肯定是不相信的,因为昌平还是皇帝的亲妹妹,也没见皇帝对昌平这么上心。

    太后紧紧盯着他,生怕错过什么。

    萧忱捏着茶盏的手微微顿了顿,不紧不慢道:“朕不懂母后的意思。”

    他对那小姑娘确实存了几分怜惜之情,但还没到非要让她入宫的地步,所以他并不想让其她手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

    “皇帝是真不知道哀家的意思,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太后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她都没开始说,他就说听不懂她的意思,可不就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太后语气平淡的补了一句:“皇帝应该知晓哀家很满意柳丞相府的公子,丞相府关系简单,柳家公子跟柳夫人人都很好,皎皎要是嫁过去肯定能幸福。”

    “关系简单也不以为嫁过去就会幸福,学士府关系也简单,他们府上的二公子还不是干出养外室的混账事。”萧忱深邃的桃花眼微微凝了凝,嗓音低沉的反驳一句。

    太后忍不住笑了笑:“所以皇帝是不想皎皎嫁到丞相府去了?”

    这醋意都这般明显了,要再说不喜欢皎皎,太后这过来人是不愿相信的。

    萧忱眼眸都不带眨的,手指微动,声音清冽:“表妹若是喜欢柳家公子,朕不会阻拦。”

    太后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这副模样,喝了口茶,故意道:“那皇帝要不现在就给皎皎还有柳公子赐婚?”

    萧忱眉目轻蹙:“此事……”

    未免太过随意。

    太后却是笑着打断他的话:“皇帝的心思哀家知道了,但哀家是将皎皎当成亲生女儿疼的,所以不管皎皎想嫁给谁,哀家都会同意。”

    因为她知道皇帝看起来脾气极好,但在位多年,心性冷硬,做起事来不留余地,自始祖爷以来,不是没有帝王做强占臣妻的事情,太后不想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那样不仅伤害了皎皎,也对江山社稷不利。

    帝王低头抿了口茶,气度如天山雪莲般高不可攀,他冠冕堂皇的应了句:“这是自然。”

    太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等帝王御辇看不见了,孟姑姑才走进去:“太后娘娘,陛下他对谢姑娘?”

    “他跟哀家揣糊涂呢,一边表示他对皎皎没有别的心思,一边又不愿皎皎嫁给旁人,这不是喜欢而不自知是什么。”太后又好气又好笑,道。

    孟姑姑听后也笑了:“太后娘娘这般喜欢谢姑娘,要是谢姑娘能入宫陪伴太后娘娘,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对哀家是好事,但对皎皎……”太后摇摇头:“这件事先不必让皎皎知道。”

    孟姑姑点了点头,但只怕昨日陛下在谢姑娘的暖阁待了这么长时间,旁人难免不会揣测。

    内侍手指了下后边的方向,笑道:“谢姑娘,陛下在后边的凉亭呢。”

    谢燕轻声道谢,带着翠儿过去,她一眼便看到那柳树下面的帝王,帝王身着一袭月白色常服,风姿出尘,绝艳风华。

    帝王应该是在下棋。

    谢燕莲步轻移,朝帝王的方向走了过去,喊了声:“表哥。”

    早在她过来时,萧忱就感知到她的脚步声了,他微微一笑,慢条斯理道:“表妹有事寻朕?”

    “臣女准备明日回义勇侯府,所以来向表哥辞行,感谢表哥跟太后娘娘这一段时日对臣女的照顾。”谢燕嗓音清脆如百灵鸟,对着他福了福身。

    萧忱眸光幽深,骨节修长的手指蜷了蜷,将本该落下的黑色棋子换了个方向。

    这是刚接到柳如邵的东西就迫不及待地想出宫了,义勇侯府待她又不好,她出宫不是为了见柳如邵是为了什么。

    帝王没答应,也没有不答应,他唇角扯了扯:“听说表妹昨夜下了一宿的棋,不如现在陪朕下一局,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谢燕落落大方的答应了,她姿态清婉,在帝王对面坐下来了。

    谢姑娘总是让人出乎意料,李公公笑了笑,或许就是因为谢姑娘这性情,陛下才对她不一样。

    萧忱开了口:“你拿白子。”

    谢燕微微俯身,去拿那白子,她看到帝王那骨节修长,白皙到几近透明的手指,不由多看了一眼,当今帝王不止容貌惊艳,就连手都生得极好。

    “朕让你三子。”

    谢燕怔了怔,帝王身份尊贵,要让也是她让着他,为何还要他让她三子。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明显,萧忱倾身,龙涎香的香气萦绕在谢燕的鼻尖,只听帝王低着嗓音道:“朕是你表哥,朕难道还会害了你不成?

    第26章 桃花

    谢燕小脸一下子就红了,在外人看来,貌美清丽的少女是完完全全被男人拢在怀里的,他那薄薄的唇瓣险些擦过她的脸颊,男人身上独特的龙涎香气很是好闻。

    春景曼妙,几缕清风吹过来,柳枝随风摇曳。

    李公公等伺候的人都低着头,不敢往这边看。

    “嗯?”萧忱见她不说话,还故意托长着语调,笑意晏晏:“表妹要是有什么顾虑,不妨直言。”

    谢燕不习惯与人这般亲近,她心乱如麻,索性应道:“那多谢表哥相让了。”

    帝王都说让她三子,她若再推辞,帝王肯定不高兴。

    萧忱轻笑一声,容颜如玉般清华,轮廓分明,他等少女在棋盘上落下三子之后才随心所欲的落下一子,他姿态永远是闲适的。

    在下棋的时候,谢燕不敢分心,帝王落下一子后,她紧皱眉心,再三思索才肯落下一子。

    萧忱无声的笑了笑,眼前的少女是个不愿认输的。

    两人过招过了一会儿,萧忱假装不经意地问:“表妹这般急着出宫,可是为了见什么人?”

    李公公擦了擦额头没有的汗,陛下这不是在明知故问吗,谢姑娘或许不是那么喜欢柳丞相府的公子,但丞相府在京城世族之中可是清流,那位柳公子性子温润,身边又没有个妾室跟外室,这嫁过去定是能与夫君举案齐眉的,他相信谢姑娘也不例外。

    不过陛下定是不会让谢姑娘如愿的,要不然柳公子那封信笺早就送到谢姑娘手里了。

    “表哥说的是?”谢燕将手中的棋子放下,抬眼看了一下他,这话听着怎么这般奇怪。

    “朕见表妹迫不及待的想离宫,还以为宫外是有什么人让表妹牵肠挂肚,茶暖不思呢。”

    帝王目光幽幽,让人不敢直视。

    谢燕一颗心突了一下,笑容勉强地低下了头:“表哥说笑了。”

    宫外并没什么人让她牵肠挂肚,但她常住在乾清宫的偏殿确实不妥。

    她不愿意说,帝王也没有为难,白皙修长的手指再次落下一子。

    这一子落下,棋局顿时发生了诡秘的变化,所有的白子都被黑子困住,想逃脱都难,谢燕眉眼一蹙,没太明白这棋局刚刚还是正常的,一转眼她就输了,还输得这般惨。

    帝王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清艳风华,姿容无双:“表妹,你输了。”

    “我棋艺不精,让表哥见笑了。”谢燕盯着眼前的棋局,还是想不通自己为何输了,她拖着腮,眉眼灵动,温温柔柔道。

    她的一双眸子像含了一弯秋水,俏丽灵动,萧忱微微笑了笑:“表妹没有棋艺不精,只是太过瞻前顾后,考虑太多,所以才掉以轻心,失了先机。”

    李公公心一窒,他总觉得陛下这是话里有话,好像是在故意提醒谢姑娘。

    谢燕听到这话,认真思考,她方才先走了三子,按理说是占了先机,可等后来帝王落子之后,他落一子,她就思索一下,跟着落下一子,看似在将帝王的棋子都给包围,但其实就是将自己的把柄都交到他手上,所以最后帝王釜底抽薪,将她的棋子都给包围了。

    谢燕轻轻咬了咬唇,有些惭愧:“多谢表哥指教,臣女知道了。”

    “表妹客气,可还要再来一局?”她说话的时候,紫玉步摇随风摇晃,一缕青丝垂了下来,帝王喉结滚动,低头抿了口茶。

    谢燕摇了摇头,想着还是先回去好好钻研一下,再与帝王下,要不等会还是输。

    李公公在旁边看得是最清楚的,陛下应该是想谢姑娘回去好好想一下的,想一想柳丞相府的公子到底适不适合她。

    萧忱桃花眼微微上扬,内侍立马过来收拾棋盘,李公公让人将提前备好的几样糕点呈上来,为了让谢姑娘知道陛下的好,李公公特意解释了一句:“这几道糕点都是陛下特意吩咐小厨房准备的,谢姑娘请尝一下。”

    谢燕潋滟如水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那托盘上面的糕点都是自己爱吃的,她心弦微微动了一下,从上次帝王无意赐给她的凤凰步摇,再到他对她这么关心,他是真得因为拿她当表妹才对她这么好吗。

    许是她的目光有些呆怔,萧忱嗓音温和,问:“不喜欢吃?”

    谢燕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伸手拿了一块糕点,心里在想,不管何时,她都拿他当亲表哥的。

    萧忱低头把玩着玉扳指,突然道:“表妹既是要出宫,便先去给母后请个安吧,母后一直很挂念表妹。”

    这话一出,殿中不可忽视的压迫感都消失了,谢燕眸子轻轻眨了眨,想开口感谢帝王的提点,帝王轻笑一声:“不必多礼。”

    萧忱对这些糕点都不甚喜爱,所以糕点大部分都进了谢燕的肚子里,吃饱喝足之后,少女就找借口离开,年轻帝王笑着应下。

    但等她走后,萧忱还是若有所思:“你说朕是不是太容易妥协了?”

    好像他从未对哪个女子这般纵容过。

    李公公很想点头,但顾及陛下对谢姑娘的特殊,李公公笑道:“老奴听说南郡伯府都要去义勇侯府请期了,虽说谢姑娘跟义勇侯府的人不亲,但义勇侯府还是她的家,家中有妹妹议亲,谢姑娘还是逃不掉。”

    萧忱轻轻哼了一声,白皙修长的玉指在案桌上点了点,还是觉得少女出宫见柳如邵的可能性更大。

    不过就算见了又能怎样,只要没到成亲那日都是不作数的,帝王桃花眼艳丽多情,语气淡淡的:“希望如你所言。”

    李公公乐呵地点了下头,他也盼着谢姑娘能入宫,这样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下人就不必这么战战兢兢的了。

    谢燕很快的来到慈宁宫,太后听说她要走,眼神微微凝了凝,她握住小姑娘的手,打趣道:“皎皎怎么不在皇宫多陪陪哀家?”

    这些日子,太后心里是非常复杂的,皇帝性情淡漠,难得对一个女子上心,她作为太后,当然为他高兴,但皇帝喜欢的人是皎皎,依着皎皎的性情,她可能并不像入宫为妃。

    思及此,太后头疼了起来,只觉得皇帝真让人操心,手掌则是轻轻的拍了下皎皎柔若无骨的小手。

    谢燕嗓音清灵温柔,用同样的说辞告知了太后,太后便没有勉强:“要是你父亲跟母亲待你不好,你可让人告诉昌平一声,哀家会为你做主。”

    因着昌平公主府那位怀公子,昌平公主前些日子就回了公主府,太后虽说不太明白昌平公主对这位怀公子如此用心,但也没有干扰她的决定。

    “谢太后娘娘。”谢燕明眸善睐,看着面色亲和的太后,少女又软着声音撒娇道:“臣女回去之后会想太后娘娘的。”

    太后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颊:“哀家也会想皎皎。”

    太后是真心喜欢皎皎,也喜欢她在皇宫里陪着自己。

    “张嬷嬷,你送一下皎皎。”

    张嬷嬷恭敬的走了过来,笑容很是亲切:“谢姑娘,您这边请。”

    因着太后娘娘,慈宁宫的人对谢姑娘都是恭恭敬敬的。

    “有劳张嬷嬷了。”

    从慈宁宫回到暖阁,翠儿走进来说李公公到了,谢燕应了声。

    “这两位姑娘,是从暗卫里面挑出来的,皆是能文能武之人,陛下说让她们跟着谢姑娘一起回义勇侯府,料想义勇侯府之后也不敢欺负谢姑娘。”帘子被拂开,李公公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两人虽是女子,但身形略显高挑,谢燕不解的看着李公公,李公公忙笑着解释:“而且她们平时除了保护姑娘的安危,也能跟谢姑娘切磋一二。”

    两名女子都是很英气的长相,她们偷偷觑了一眼谢燕之后,飞快的低下头:“属下青竹见过谢姑娘。”

    “属下青兰见过谢姑娘。”

    这就是陛下吩咐她们保护的谢姑娘,还真是清丽脱俗,跟仙女儿似的。

    谢燕让翠儿将两人扶起来,有些纠结,她觉得她并不需要人保护,但帝王的命令,她又不能拒绝,思索再三,谢燕轻轻抿了抿唇,道:“那公公替我多谢表哥。”

    帝王对她的好,她都记在心里,要是将来她能有帮得到帝王的地方,她一定会帮。

    李公公笑着点了点头,如今他就算怠慢了谁,也不敢怠慢了谢姑娘。

    “那谢姑娘要是没别的吩咐,老奴就先退下了。”

    “李公公慢走。”

    李公公脚步匆忙地去跟帝王复命:“陛下,谢姑娘已经收下青竹跟青兰二人。”

    萧忱眉目微抬,慵懒地“嗯”了一声。

    李公公见他没有别的吩咐,就先退下了。

    春日里的小雨淅淅沥沥落下,李公公站在殿外,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陛下此举确实是想保护谢姑娘,但他觉得,除这之外,陛下应该是不想让有些人……接近谢姑娘。

    二更

    辰时,小雨渐停,气氛清新宁静,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义勇侯府门口。

    谢燕踩着凳子下来,这头,云氏早就得到了消息,她穿着蜀锦衣裙,头顶翡翠玉簪的走到谢燕面前,一副好母亲的模样:“皎皎回来了?”

    谢燕恍若春黛的眉眼轻轻蹙了蹙,态度很平淡,只有嗓音还算清婉:“母亲。”

    云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最不喜欢的就是谢燕那不将人放在眼中的模样,又不是出身有多高贵,还对长辈这种态度,难怪不招人待见。

    “诶,皎皎可算回来了,你不在家的这些日子,母亲可是日夜思念,就盼着我们皎皎能早点回来,一家团聚呢。”片刻,云氏吸了一口气,气质温婉的握住谢燕的手,作思念状。

    翠儿险些冷笑出声,要是不知道云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以为她是真心对姑娘好呢。

    谢燕举止柔婉大方,从云氏怀里抽回手:“劳母亲挂念,我就先回去了。”

    她态度这么冷淡,云氏笑容又是一僵,到底不是亲生的,她对她再好,她都不领情。

    要不是因为她是老爷的长女,她才不这么巴巴的候着她。

    云氏假模假样的拦在她面前,目光略有几分犀利的看向她从宫里带回来的两个婢女:“皎皎,你身后这两位婢女是?”

    都不等谢燕开口,二人就语气微冷的开了口:“奴婢青竹,这位是青兰,我们都是陛下赏给谢姑娘的婢女,责任便是保护谢姑娘,不让她受到欺负。”

    云氏脸色更加难看了,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们义勇侯府是龙潭虎穴,要是她们真存了害人的心思,那谢燕也长不到这大啊。

    陛下这是怀疑她跟老爷会对谢燕不利吧,她在皇宫这么长时间,都跟陛下还有太后娘娘说了什么。

    “陛下真是有心了,那两位姑娘就安心在我们义勇侯府住下。”

    两人对云氏的态度也很冷漠:“谢夫人。”

    云氏脸色更难看了,但想到两人是宫里的陛下赐下的,她又不能将不满表现出来。

    云氏原本的计划是想趁这个机会好好跟谢燕说一下她的婚事,但这两个婢女在这,要是她真提了,难保会惹人怀疑,云氏快刀斩乱麻,强自扯出一抹笑容:“天色也不早了,皎皎就先回去歇着吧,等明日你再见一下你父亲跟娇娇,娇娇可是一直挂念着你这个姐姐。”

    谢燕点点头,然后带着几人扬长而去。

    云氏一看她这副模样,就能感受到她的敷衍,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眼神冷厉,随意的折了一枝窗边盛开的花朵儿,不过是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还真以为有陛下跟太后娘娘的恩宠,就不把她们这些长辈放在眼里。

    只要她一日是义勇侯府的大小姐,她这个主母就能拿捏住她。

    “夫人,您别生气,大小姐她可能是今日心情不太好。”一旁的奶娘见云氏脸色都黑了,连忙劝慰道。

    其实夫人一开始就不喜欢大小姐,但谁让大小姐得陛下跟太后娘娘的喜欢呢,夫人就算再不喜欢大小姐,这表面功夫还是要做。

    云氏冷笑:“我看她不是心情不好,而是以为有了陛下跟太后娘娘的撑腰,所以看不上我们这个小小的义勇侯府。”

    云氏看得可就分明了,谢燕就是个养不熟的,难怪老爷不喜欢。

    奶娘闷着头不敢说话,这又是夫人想多了,大小姐性子好,对义勇侯府的下人也好,还真没有看不上义勇侯府。

    云氏看了眼手中被折断了的花朵儿,嘴角翘起:“罢了,她好歹是我们义勇侯府的姑娘,就算她再不喜欢义勇侯府,这义勇侯府也是她的家,我会为她物色一个夫家,等她嫁出去,我们义勇侯府与她就算两清了。”

    反正云氏就没打算让谢燕嫁到世家大族去,那其他人家,她们义勇侯府也看不上,既然不需要她为义勇侯府带来荣华,等她嫁出去,那她就不必回来了。

    谢燕回府,最高兴的莫过于在海棠苑伺候的小丫鬟,她们跟谢燕说了下府中的情况,大抵是二小姐与南郡伯府的小公子即将议亲请期。

    谢燕听着,困得厉害,翠儿等人见状让小丫鬟先退下,服侍谢燕沐浴。

    翌日,翠儿就捏了一封信进来:“小姐,这是柳公子让人送过来的信。”

    这还得从半个月前说起,柳如邵让自己妹妹趁曲水流觞宴将信笺交给谢姑娘身边的丫鬟,妹妹回来的时候跟他说信笺已经交给谢姑娘身边的丫鬟了,柳如邵自是高兴不已。

    等到了约定见面的日子时,柳如邵特意换了一身新裁出来的锦袍,拿着一把江南烟雨图的团扇,心情忐忑的去了他提前约定的地方。

    可是等到入夜,柳如邵都没等到想见的人,于是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丞相府。

    回去没多久,屋外的小厮说小姐来了,柳如邵知道是柳如眉,嗓音嘶哑的让人请柳如眉去书房等,他就过来。

    柳如眉看到他的时候还吓一跳,她还是第一次看自己兄长这般落魄,连忙问:“哥哥,你怎么了,怎么嗓音这么沙哑?”

    柳如邵模样还有些狼狈,摇了摇头:“我没事。”

    这副模样,柳如眉担心的看了他一眼:“哥哥,是谢姑娘她不喜欢哥哥吗?”

    柳如眉知道自己兄长在京城一众子弟中是极其出色的,但是这京城肯定不缺其他同样出色的世家子弟,再说这女子姻缘很难自己做主,就像她,父亲从一开始就想她入宫为后,所以她没有别的选择。

    但是柳如邵没有说话,柳如眉在原地等了许久才听兄长开口:“妹妹,你那封信可送到了谢姑娘手里?”

    听他这么说,柳如眉才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她试探性的看了柳如邵一眼,琢磨了一下,道:“哥哥,你今日没有见到谢姑娘吗?”

    她以为是谢姑娘对兄长没有男女之情,但听兄长的语气,好像是他根本没有见到谢姑娘。

    温文尔雅的柳公子此刻更加看起来更落魄了,他再次摇摇头:“是没有见到谢姑娘。”

    柳如眉看着一筹莫展的兄长,安慰的话已经到了嘴边,还是转了个弯:“哥哥,那日宴会上人来人往的,兴许是那份信笺不小心被风吹掉了,没有到谢姑娘的手里。”

    柳如邵的眸子霎时出现亮光,心绪有些激荡,他眼中仿佛浮现出谢姑娘清丽貌美的容颜,万一这封信是真的没有出现在谢姑娘面前呢。

    “那我再写一封信便是。”短短几瞬内,柳如邵又恢复了温润如玉的模样,他准备提笔,又有些迟疑:“可是谢姑娘现在在皇宫,我要是写了信是又托人送到皇宫吗?”

    谢姑娘会不会不太喜欢他这般殷勤。

    柳如眉听说昌平公主已经回到公主府,想着要不请昌平公主将信交给谢燕,这次写信他就更慎重了,一个人天天待在书房琢磨,不过还不等柳如邵将信给写好,就听说谢燕已经回了义勇侯府。

    肉眼可见哥哥已经高兴了起来,柳如眉打趣道:“看来连上天都在帮哥哥。”

    柳如邵笑了笑:“别乱说。”

    就算他真得对谢姑娘有意,但这姑娘家的清誉不能被污蔑,当晚,柳如邵挑灯写下一封信笺,再让人送到义勇侯府。

    于是这封信就到了谢燕的手中。

    谢燕有些诧异柳如邵会给自己写信:“拿过来吧。”

    翠儿连忙将手里的信递给了她,青竹跟青兰站在边上,两人对视一眼,都想起了那日陛下的吩咐,就说让她们提防一下柳家公子,原来是这个意思。

    一时有些恍然。

    翠儿看了一眼谢燕,问:“小姐,柳公子写了什么?”

    谢燕将信笺合上,眉如远山,浅声道:“柳公子约我在京中的珠宝斋见面,他说他有话想跟我说。”

    京城正值盛世,所以从先帝那会儿,便对女子没有那么严苛,所以不乏有少年跟少女会在私下相见,只是谢燕与柳如邵只有数面之缘,若是单独相见……

    青竹脾气比较急,她有些藏不住话,急忙问:“那谢姑娘准备去吗?”

    要是谢姑娘真去了,那陛下说不定要伤心,李公公都说了,陛下可能心悦谢姑娘。

    谢燕莞尔一笑,格外的婉约动人:“你觉得我该去吗?”

    “奴婢觉得……”青竹当然不想她去,但是她要真不让谢姑娘去,难免显得有些奇怪,万一谢姑娘觉得陛下别有用心,就不好了。

    就在青竹想着怎么将这话题揭过去的时候,一旁沉默的青兰认真开口道:“奴婢觉得要是柳公子对谢姑娘来说很重要,谢姑娘可以赴约,要是柳公子对谢姑娘来说不那么重要,谢姑娘就可以不去。”

    青竹默默的松了口气,这下正好可以知晓柳公子在谢姑娘心中的地位。

    谢燕托腮,过了一会儿道:“翠儿替我磨墨。”

    几人便知道谢燕是要去了,不过谢燕不是因为觉得柳如邵很重要才去,而是因为她有一件事想问柳如邵。

    养心殿台阶前,暗卫在李公公耳边说了几句,李公公背脊马上挺直,摆手让暗卫先下去,然后拖着拂尘入了殿中:“陛下,柳公子约谢姑娘七日后在京城的珠宝斋相见。”

    萧忱轻嗤一声,小姑娘总是口是心非的,走之前与他说她不是为了出宫见柳如邵,出了宫就迫不及待地与柳如邵见面。

    他是不知这柳如邵有何过人之处,有什么好见的。

    少顷,年轻帝王清了清嗓子:“请柳公子入宫。”

    第27章 想要她

    因着可以尽快与自己的心上人见面,柳如邵这几日春风得意,连在府中的时候心情都很好,柳夫人还感到奇怪,自己儿子突然这么兴奋作甚,细问之下才知道几日之后他要与谢大小姐在珠宝斋相见,柳夫人自是高兴的。

    前些日子曲水流觞宴的场景就在眼前,京城这么多贵女还就义勇侯府的大小姐能与昌平公主平起平坐,陛下亲赐酒酿给昌平公主,那时柳夫人瞧得真切,那酒义勇侯府的大小姐也尝了,陛下在上首都没说什么,可不是非常认可这位表妹。

    所以不止邵儿喜欢她,就连柳夫人跟柳丞相也很喜欢义勇侯府的大小姐。

    不过等宫里派人过来之后柳如邵就不那么高兴了,他还很纳闷:“陛下可说是因为什么事?”

    父亲虽在朝为官,但柳如邵还未入仕,所以他着实想不通皇上因为何事要召他入宫。

    小厮摇了摇头,何尝是公子感到奇怪,他也觉得挺奇怪的:“回公子,来人只说陛下请公子入宫,其他的没有说。”

    柳如邵思索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他眉心轻轻皱了皱:“走吧,别让陛下久等。”

    当今帝王不是特别好性子的人,他要在丞相府一直磨着,陛下怪罪可如何是好。

    “是,公子。”

    柳如邵带人飞快地入宫,宫廊中安静的厉害,等到乾清宫时,帝王身边的李公公已经在候着了,李公公笑眯眯地向柳如邵问了声好:“陛下在里面呢,柳公子快进去吧。”

    丞相府的柳公子在京中一向有才子之名,温文尔雅,确实极其出众。

    柳如邵对着李公公拱了拱手,进去之后发现乾清宫更是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一颗心瞬间提了上来,他走到殿中央,叩首:“在下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子邵请起。”帝王看了他一眼,声音温和得厉害。

    柳如邵紧张的心情缓了缓,站起身之后等着帝王的吩咐。

    萧忱不紧不慢开口:“子邵可想入朝为官?”

    柳如邵听到这话愣了愣,他少时才名远扬,自是想入朝为江山社稷效力,但是从先帝那会儿起,为了避免朝堂之中有人结党营私,所以想要入朝为官都要通过科考,而柳如邵是打算参加三年后的科考。

    因为他想先齐家,有娇妻幼子陪在身旁,他可以安心念书,然后参加科考。

    柳如邵目光坚定,再次重重地叩了个头,抱拳道:“回陛下,在下想入朝为官。”

    帝王唇角轻轻扯了扯,笑意清浅,眉如墨画:“先前听丞相的意思,子邵是想参加三年后的科举?”

    “回陛下,确实如此。”柳如邵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脖子,然后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帝王:“说来惭愧,在下想先齐家再参加科考,所以在下与父亲说的是三年后再参加科考。”

    话落,李公公不着痕迹的看了柳如邵一眼,再看了一眼笑容渐淡的陛下,有些汗颜,这位柳公子的意思不就是想先娶了谢姑娘,再参加科考。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沉默,萧忱脸庞清俊,面若冠玉,他眉峰凌厉,微微上扬:“哦?那子邵是有心上人了。”

    闻言,柳如邵很想不管不顾的告诉陛下自己心上人是谁,再求陛下为自己与谢姑娘赐婚,但他很快打住自己的想法,因为他还不知道谢姑娘心中所想,这般贸然向陛下请求赐婚,万一谢姑娘不高兴了怎么办。

    柳如邵温文尔雅的脸上浮现几分无奈,他何时变得这般猴急了,柳如邵笑着道:“回陛下,在下确实有了心上人,只是在下还不知心上人的心意,所以在下会竭尽全力,让心上人愿意嫁给自己。”

    他每说一句,帝王神色就淡了不少,到最后已经是看不出情绪了。

    李公公听着腿脚发软,都不往这边看了,他能看出来柳公子是喜欢谢姑娘的,只是有陛下在,这谢姑娘嫁给他怕是不成了。

    “原来如此。”帝王眉目微敛,意味不明的点评了句:“子邵是痴情人。”

    柳如邵抬头偷偷地觑了一眼帝王,不知是不是他想多了,他总觉得陛下心情好像是不太……美妙。

    是他说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柳如邵掩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着,开始细细思索是哪句话惹得陛下不喜,难道是陛下不喜欢他太过痴情,可这不应该啊,陛下一向不插手臣子之家的家事,更别说姻缘了。

    就在柳如邵冥思苦想之后还想不出什么的时候,帝王那慵懒磁性的嗓音响了起来:“柳丞相劳苦功高,为江山社稷付出良多,他对子邵抱有很高的期许,想来子邵也不想让丞相失望。”

    柳如邵注意力被转移,他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他知道父亲想让他入朝为官,造福一方百姓。

    只见帝王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问:“现在的国子监祭酒乃当世鸿儒,才华斐然,不少学子都想拜入他的门下,不知子邵想不想先在国子监读三年的书,再参加科考?”

    先读三年的书……

    柳如邵瞬间有些沉默,若真在国子监呆三年,那他的才学定是有所长进,只是再等三年,他还能娶到谢姑娘吗。

    他与谢姑娘不仅不是青梅竹马,而且还只见过几面,他连谢姑娘的心意都不知道,又如何能保证谢姑娘三年之后愿意嫁给他呢,再说谢姑娘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万一那时候他都已经嫁给人妇了。

    年轻帝王低头看案桌上的奏章,气定神闲,仿佛已经料到了答案。

    事关将来入朝为官,柳如邵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挠挠头,带着几分纠结的问:“那陛下,微臣在国子监念书的时候,能娶妻吗?”

    萧忱骨质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案桌,温和道:“娶不娶妻是子邵自己的事情,朕不会干涉。”

    柳如邵猛地松了口气,这下是真得放心了,他面露感激:“多谢陛下,在下愿意去国子监。”

    等他考取了功名,他就可以入朝为官,到时候父亲肯定以他为骄傲。

    “朕会让人跟国子监的洪大人说一声。”

    “多谢陛下。”

    柳如邵拱了拱手,难怪世人对陛下这般尊敬,陛下不仅是一个好君王,也是一个好人。

    萧忱朝李公公使了个眼色,李公公恭恭敬敬地送柳如邵出去:“柳公子慢走。”

    柳如邵走了之后,丰谌过来,说是陛下让他打听的事情他有些眉目了。

    李公公弓腰进来,奉上一盏茶:“陛下,丰侍卫到了。”

    萧忱眉目清俊如画,微微颔首。

    “属下见过陛下。”

    “免礼。”

    “谢陛下。”丰谌迅速地站了起来:“陛下,义勇侯府先夫人乃范阳苏氏七房的姑娘,因为七房是属于范阳苏氏的旁支,所以先夫人很早就被当时正任五品官员的苏大人接入京城,也与太后娘娘跟骁骑大将军相识。”

    “并且因着义勇侯府先夫人能文能武的缘故,所以骁骑大将军一直倾慕于她,在太后娘娘刚与先帝成婚那会儿,义勇侯府先夫人与骁骑大将军走得很近,可不知怎么的,在永盛元年的乞巧节,义勇侯府先夫人去月老庙祈福,回来之后就有意疏远骁骑大将军,再没多久,先帝就赐婚了先夫人跟义勇侯爷,因为是皇室赐婚,所以三书六礼进行的很快,再后来,便是先夫人生下谢姑娘不久,就过世了。”

    先夫人去世之后,骁骑大将军自愿镇守边关,多年没有娶妻。

    说起来,这位先夫人也是个可怜人,要是她一开始就选择嫁给骁骑大将军,眼下说不定都是一品诰命夫人,姻缘美满了。

    萧忱眉目微凝,神色深不可测:“那年先夫人去月老庙,是一个人去的吗?”

    李公公听着,若有所思,也看向丰侍卫,先前他们都以为义勇侯府的先夫人是因为心悦义勇侯,所以才想着嫁给义勇侯,但如今看,这里面确实有诸多蹊跷。

    会不会是因为在月老庙中,先夫人受了什么威胁呢。

    毕竟,不管怎么说,骁骑大将军的能力跟仪表都要远胜于谢侯爷,要是让别人选,肯定会选骁骑大将军。

    “陛下,这恰恰是最奇怪的地方,经属下探查,永盛元年的乞巧节,骁骑大将军在军营里处理公务,而谢侯爷是那几日始终待在自己府中,按理说是没见过先夫人的。”

    所以事实应该是如世人所见的那般,谢先夫人的因为看上了义勇侯,这才想嫁给他。

    但陛下让查,这里面肯定还是有猫腻,他也没有怠慢。

    只是那位先夫人已经走了这么多年,这一番追查,他着实理不清头绪,而且没有发现一点古怪的地方。

    一旁的李公公迎上前,道:“陛下,老奴记得那一年刚好是苏大人因病离世的那一年,会不会是因为苏大人想先夫人嫁给谢侯爷,所以先夫人才嫁的。”

    先帝在位那会儿,范阳苏氏已经开始没落,对于这位旁支姑娘,苏氏本家也没有多重视,还是苏大人将她接入京城,要是苏大人想先夫人嫁给义勇侯,那这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萧忱桃花眼深邃而低沉,想起了那日少女喝醉酒之后扯着他衣袖呓语的场景,指腹轻轻按了按额头。

    良久,帝王掀了掀眼皮,面色冷静沉着:“继续查。”

    “是。”丰谌领命,要是当年义勇侯府先夫人嫁给义勇侯是有别的原因,那这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二更

    柳如邵回到丞相府,就跟柳夫人说了这事,柳夫人一脸的不解:“好端端的,怎么要去国子监念书了?”

    她这儿子,可是京中有名的才子,老爷都说了他三年之后科考肯定能考出个好成绩,她这才一心盼着柳如邵能够早点娶了义勇侯府的大小姐,她好抱孙子,这突然他就要跑到国子监去了,那他还娶不娶妻了。

    “娘,国子监的祭酒是当世鸿儒,我要在国子监再读三年书,到时肯定可以考一个好的名次,入朝为官。”比起一脸着急的柳夫人,柳如邵就显得淡定许多,他笑容温文尔雅,对着柳夫人解释道。

    “那谢大小姐呢,你不想娶了吗?”儿子如此有抱负,柳夫人又欣慰又纠结,她那保养的极好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复杂:“你要知道谢大小姐马上就到及笄之年了,虽说如今义勇侯府的当家主母是谢大小姐的继母,可她身后有陛下跟太后娘娘啊,为娘都可以预料,到时候提亲的人定是要踏破了义勇侯府的门槛。”

    她就怕三年之后,都物是人非了。

    柳如邵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心口有些窒闷,他怎么觉得他跟谢姑娘就是不可能在一起呢,但一想到陛下的话,柳如邵马上打起精神,微笑道:“我心悦谢姑娘,我自然会娶她,所以儿子问过陛下,陛下说了,儿子在国子监念书的时候,是可以娶妻的。”

    “是陛下让你去的国子监?”柳夫人听半天,总算听明白了,她开口问。

    她还以为是这儿子突然开窍,想去国子监念书呢。

    柳如邵笑容温润:“是,陛下问我想不想入朝为官,还说我要去了国子监,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

    当今陛下少年登基,京城一片锦绣繁华,百姓安居乐业,他不求像陛下那样能治理的了天下,但起码将来要为陛下分忧,为百姓造福。

    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柳夫人就没说什么,他要是能在国子监念三年书,那学识肯定有所精益,只是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怪怪的,因为陛下日理万机,怎么还关注这么小的事情了。

    不过不久之后,柳夫人就知道是为什么了,这是后话。

    柳夫人叹了口气:“既然你心有成算,那娘就不多说什么了,你打算何时去国子监?”

    柳如邵微一皱眉:“明日就去。”

    明日……

    这怎么急成这样,柳夫人有些好笑:“那还不让下人帮你准备行李。”

    柳如邵也笑了起来,然后送柳夫人到门口,再找来小厮:“你将这两件物品送到义勇侯府,就说是给义勇侯府大小姐的。”

    此番走得急,等他下个月回来,他一定要见到他心爱的姑娘。

    小厮急忙将东西接过来,脚步匆匆地往义勇侯府赶,亲自将东西交给了义勇侯府的管家。

    义勇侯府的下人对谢燕还算敬重,拿到东西之后,就让人给送到了海棠苑。

    “姑娘,这是柳公子差人送过来的。”

    “柳公子不是要跟小姐在珠宝斋相见吗?怎么又送了东西过来。”翠儿还很诧异,小姐不是答应了柳公子几日后在珠宝斋见面,柳公子这是又送了东西过来。

    谢燕正在翻阅话本子,闻言让人将东西拿过来,柳如邵派人送的是一封书信跟一串红豆珍珠耳环,翠儿见状有些感慨,红豆代表“相思”,这位柳公子真不愧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心思当真灵巧。

    谢燕将柳如邵送的书信展开,上面只有短短数语,但少女还是怔了怔,他竟然要去国子监了。

    青竹等人见她这副神情,连忙问:“姑娘怎么了,可是柳公子写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位柳家公子表现得这般热情,难保姑娘不会动心。

    谢燕将书信翻了过来,反面向上,微微笑道:“柳公子他明日就要去国子监念书了,所以写了一封信过来。”

    翠儿一脸的匪夷所思:“可是柳公子不是京城出了名的才子?”

    他们府上的三公子便是在国子监念书,但是以柳公子的才学,应该不用去国子监才是。

    谢燕明眸善睐,唇角梨涡乍现:“柳公子说他想参加三年后的科考。”

    翠儿点点头:“看来柳公子是上进之人。”

    只是柳公子要去国子监三年,那等他参加科考了,小姐都已经过及笄之年了,那小姐还能跟他在一起吗。

    谢燕低头看了下红豆珍珠耳环,轻轻点了点头。

    翠儿见状道:“而且这红豆代表相思,柳公子肯定是借这对耳环来诉说对姑娘的思念。”

    青竹跟青兰对视一眼,心里不由猜测,这柳公子突然去国子监,会不会是陛下的示意:“那柳公子去了国子监,还会回来吗?”

    要是柳公子这三年都不回来了,那跟谢姑娘肯定是没戏了,陛下肯定也会得偿所愿。

    二人问话的时候又紧张又忐忑,既想陛下得偿所愿,又怕谢姑娘真正喜欢的人是柳公子。

    她们跟在谢姑娘的这段日子里,发现谢姑娘真正是一个极好的女子,性情好不说,对待下人也是出自真心,她们也很喜欢谢姑娘。

    要是谢姑娘喜欢的是柳公子,还不知道陛下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

    “柳公子说他下个月会回来。”谢燕看出了二人的紧张,浅浅笑了笑。

    “那……”青竹险些就要问“那姑娘喜不喜欢柳公子”,旁边的青兰扯了扯她的袖子,她立马就闭了嘴:“那姑娘岂不是一个月之后才能见到柳公子?”

    “是。”谢燕眉如远山,容貌清婉如水,她原本是想趁这个机会问柳公子待她这般殷切可是因为宫里的陛下跟太后娘娘,如果是这样,那他的好她承受不起。

    如果不是……

    谢燕有些苦恼的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她此前有想过自己未来会嫁怎样的夫婿,她觉得她喜欢的就是像柳公子那样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可偏偏她对柳公子没有半分倾慕。

    见她眉眼微蹙,一副苦恼的模样,青竹跟青兰心一突,谢姑娘不会真喜欢柳公子,所以见不到他就如此苦恼。

    午后的闺阁清幽宁静,花蕊的香气扑鼻而来,偏偏这个时候,屋外有争吵声传进来,青竹皱了眉头:“外面怎么吵吵闹闹的,也不担心打扰到姑娘?”

    自从知道这义勇侯府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之后,青竹跟青兰对她们一点恭敬都没有。

    一听这个声音,她们就能猜到定是义勇侯府有人要来给谢姑娘不痛快了。

    屋外很快就有小丫鬟跑进来,一进来便跪了下去,颤颤巍巍地解释道:“大小姐,二小姐她说她有事想找小姐您参谋参谋,奴婢说小姐你最近不想见人,让二小姐先回去,但是二小姐非要进来,还说奴婢在信口雌黄。”

    “翠儿。”

    “奴婢这就去。”翠儿早就想出去了,一得到谢燕的吩咐马上就走出去,青竹跟在了她身后。

    刚走出去几步,谢娇那嚣张且歇斯底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你们要想清楚了,我现在不仅是义勇侯府的二小姐,还是光禄寺少卿章公子未过门的妻子,你们想拦我,也不看看自己的什么身份?”

    青竹捂了捂耳朵,都是义勇侯的女儿,怎么她们大小姐就婉约动人,跟天上的仙女儿似的。

    “二小姐。”翠儿径直朝她走了过去。

    “翠儿姑娘,你来了。”谢娇见是她,稍稍收敛了一些,但声音还算加大了些:“也不知这些丫鬟是仗了谁的势,连我这个二小姐都不放在眼里,我与姐姐乃是亲姐妹,怎么我在自己的府邸想见姐姐一面都不行了?”

    几个小丫鬟被她数落得抬不起头,二小姐是最得侯爷跟夫人喜欢的,她向来不将府中的下人放在眼里,要是她将这事告诉了夫人,夫人说不定要发卖她们。

    翠儿神色严肃的盯着谢娇,皮笑肉不笑道:“二小姐,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小姐说了最近不想见人,这其中不仅包括二小姐,也包括了侯爷跟夫人,所以二小姐还是请回吧。”

    谢娇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她朝里屋看了一眼,很想不管不顾的冲进去,但看到翠儿身后的青竹,就怂了。

    僵持了一会,谢娇假扮柔若无依状,体贴的问:“姐姐可是身子不适?”

    “大小姐不是身子不适,就是不想见人,二小姐若是有意见,可以去寻侯爷。”翠儿有些不耐烦,淡淡道。

    青竹差点就要笑出来,谢姑娘身边还真是卧虎苍老。

    谢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都要哭出来了,这府中上下,谁不是对她恭恭敬敬的,也就这海棠苑的丫鬟敢爬她头上。

    青竹看她眼角都蓄了泪,道:“二小姐不走吗?”

    谢娇很想撕了她们的脸,但想到她是帝王的人,只得将所有的委屈都咽下去:“我改日再来看姐姐。”

    翠儿跟青竹应都没应一声,回头便将扇门合上,谢娇在门外气得发抖,这海棠苑的丫鬟都骑到她头上去了。

    翠儿跟青竹走进去,道:“姑娘,二小姐走了。”

    闹了一会儿,谢燕水眸积了一层雾,打了个哈欠,青兰让人将信笺烧了,红豆珍珠耳环放到库房,然后扶谢燕去歇息。

    眼看着谢燕困得连眼眸都睁不开,青兰一边替她揉着额头一边柔着声音问:“姑娘,您觉得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燕不假思索,笑容莞尔:“表哥文武盖世,励精图治,是个好帝王。”

    青兰一听,立马接着问:“那姑娘觉得像陛下这样的人值得托付终身吗?”

    “若表哥有了心悦的人,那对他心悦之人来说,是值得的。”谢燕怔了怔,斟酌着措辞,轻声道:“你为何要问这个?”

    青兰心猛地一跳,连忙掩饰自己的心思,笑道:“奴婢就是随口问一下。”——

    因着谢姑娘不在,乾清宫这几日分外安静,只有几只鸟儿时不时的在屋檐停留,李公公等人候在殿外,暗卫附耳过来的时候,李公公惊讶了下:“谢姑娘真这么说?”

    暗卫头点如捣蒜。

    李公公便松了口气,看来在谢姑娘心中,陛下也是不同的。

    李公公摆手让他先退下,然后推门走了进去,陛下在作画,他不敢打扰,静静的候在殿中。

    许久,帝王懒懒的开了口:“说吧。”

    但视线还在案桌上的画中。

    “陛下,暗卫来报……”李公公轻着脚步来到他身侧,小声道。

    帝王朱笔的笔尖在宣纸上划了一横,挑了挑眉:“她真这么说?”

    这下轮到李公公点头如捣蒜。

    “本月乾清宫上下俸禄加倍。”萧忱掩唇笑了一声,姿仪俊雅如画,风华无双:“将南海进贡的贡柑给她送去。”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李公公笑得脸上都起了褶子:“老奴遵命。”

    春日,凉风习习。

    帝王一袭墨色金纹长袍,负手立在窗前,唇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他突然确定一件事——

    他想要她。

    第28章 病了

    内务府的公公得到吩咐,屁颠屁颠的将柑橘往义勇侯府送,在宫道上碰巧遇到了清宁县主,清宁县主穿着淡紫色蝴蝶花纹的软烟罗裙,腰若约束,看他们这一群人行色匆匆的,清宁县主不由问:“这柑橘是要送到乾清宫吗?”

    进贡之物一般都会先送到乾清宫,然后由帝王决定其去留,现如今后宫没有妃嫔,所以一些时兴瓜果都被送给了太后跟太妃们,清宁县主是贵太妃的侄女,所以每次进贡之物,她都尝过,这便是家族给的底气了,清宁县主低头笑了笑。

    几个公公面面相觑,笑着解释道:“回清宁县主,这些柑橘是要送到义勇侯府去。”

    眼下皇宫谁不知道义勇侯府的大小姐是陛下的表妹,而且陛下待她十分温和,说不定这位义勇侯府的大小姐就是未来的皇妃娘娘呢,他们可都想上去巴结了。

    “是送给谢大小姐吗?”微风轻轻吹到人的身上,吹得清宁县主身体都有点凉,她嗓音有几分艰涩,问。

    这些进贡之物,都是千金难求,陛下这是眼睛都不眨,就让人给义勇侯府谢大小姐送过去,难道陛下就这么喜欢她。

    “是呢。”

    清宁县主的脸色都要挂不住,忍了一会儿,才露出一抹笑容:“那几位公公就快去吧,清宁不打扰公公办事。”

    公公们捧着几筐黄亮黄亮的柑橘,弓着腰退下了:“奴才们先告辞。”

    清宁县主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方才露出一抹苦笑:“陛下这是想将所有好东西都给她送过去。”

    她甚至都觉得就算此时此刻后宫有妃嫔,可能都比不上谢大小姐在陛下心中的地位,陛下对她就这么好吗。

    丫鬟看她面色发白,小心翼翼的宽慰道:“可是谢大小姐是陛下的表妹,眼下陛下还未立后纳妃,陛下让人将这些东西给谢大小姐送去也正常。”

    县主从小就被贵太妃养在宫中,可谓是跟陛下青梅竹马,但陛下对县主并没有男女之情,县主这般执着,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昌平公主还是陛下的亲生妹妹,也不见陛下对昌平公主如此上心。”清宁县主自嘲,要说其表哥,谢大小姐的生母还不是皇室中人,她好歹还是贵太妃娘娘的侄女,按照规矩,她也唤帝王一声“表哥”,但陛下何曾对她上心。

    想来,陛下就算想听谢大小姐喊他“表哥”吧。

    丫鬟被清宁县主噎了一下,道理确实是这个理:“之前陛下跟太后娘娘不是说要替谢大小姐挑选夫婿吗?等谢大小姐出阁之后,陛下跟谢大小姐定不会走的那般亲近。”

    清宁县主用手摆弄了自己软烟罗裙上的流苏,她不怕谢大小姐与陛下走得近,但她怕陛下真对那位谢大小姐动了心思,她想起不久前姑母按着她的额头说她傻,但她就是傻,谁坐上这皇后之位她都不在意,但她想在陛下的心中有一席之地,可偏偏这一点心愿都不成。

    清宁县主又忍不住红了眼。

    丫鬟们在她旁边,连话都不敢说,良久,清宁县主将眼泪给憋了回去,轻声道:“走吧,姑母这时候应该醒了。”

    丫鬟们急忙跟在她身后。

    ===

    正房,义勇侯府。

    几只雀儿在屋檐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花朵儿姹紫嫣红,一副百花盛开的景象。

    屋内,云氏哭得很是伤心,拿着手帕拭泪:“老爷,你说皎皎这次是不是太过分了,娇娇不过是想去看望她,她不仅将娇娇拒之门外,还任由自己房里的丫鬟对娇娇百般奚落。妾身自嫁到义勇侯府之后,自认从来没有亏待过皎皎,甚至在皎皎跟自己亲生女儿之间,妾身对皎皎还要更好一些,可未曾想,皎皎不仅不喜欢妾身,连带着不喜欢自己的妹妹,这种性子,将来嫁到旁人家可如何是好。”

    她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如同慈母一般。

    义勇侯听得脸色铁青,恨不得现在就让人将那个逆女压过来,这如今有了陛下跟太后娘娘撑腰,她是要翻了天吗。

    义勇侯捏拳咳嗽一声,问:“夫人此言可属实?”

    “回侯爷,夫人此言确实属实,大小姐不仅不让二小姐进她的海棠苑,还让她身边的丫鬟将二小姐好一顿奚落,二小姐忍不住反驳一句,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就让小姐来找侯爷跟夫人,不过二小姐顾忌与大小姐的姐妹之情,并没有来找侯爷跟夫人,要不是夫人无意得知此事,那……”

    下人说完,还适当的停顿了下,但是义勇侯已经听明白了,过去那些不好的回忆又涌上心头,这逆女不仅容貌长得像那个女人,就连这性子也学了个一模一样,简直是一门心思的想要跟他作对。

    义勇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呼吸有些粗重,他粗声粗气的开了口:“这个逆女,老夫看她如今是要做义勇侯府的主了,真当自己有陛下跟太后娘娘撑腰,就反了天了,你们还不赶紧将那个逆女请过来,我今天非要教训她不可。”

    “老爷,要不还是算了,皎皎对妾身这般怨恨,若是知道老爷罚她,还以为是妾身在挑唆呢。”云氏拿着手帕轻轻地拍着义勇侯的后背,语气委屈的紧,但嘴角早已经翘了起来,此番谢燕要是不去跪祠堂,她是不相信的。

    她之前没将谢燕放在眼里,是觉得她构不成威胁,但谁让她欺负娇娇呢。

    这事情闹得如此大,海棠苑这边的人自然也知道了,青竹跟清兰直皱眉头,这义勇侯跟他夫人是疯了吧,不过就是小辈的事情,他们至于这样吗。

    谢燕趴在红木雕刻的案桌上,玉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冰凉入骨的棋子,连头都不抬一下。

    青竹跟清兰瞅着,总觉得谢姑娘跟陛下挺像的,都是一样的淡定从容。

    翠儿:“小姐,您要过去吗?”

    谢燕托腮,眉眼婉约如水,她语气虽轻但温吞:“不去,我最近不见人。”

    “奴婢知道了。”翠儿猜到就是这样,话音刚落,正房的人就过来了,翠儿将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她们。

    几个下人没料到是这副场景,皱着一张脸:“但这是侯爷的吩咐,大小姐身为小辈,这般不尊重长辈也不太好吧。”

    他们算是知道二小姐为何受了这么大气了,因为大小姐跟她身边的人都不按常理出牌。

    翠儿冷笑一声:“大小姐是主子,她不想去那当然可以不去,你们此举难道就不属于以下犯上吗?”

    “还请翠儿姑娘莫要为难奴才。”几个下人脸色也冷了下去,毫不客气道。

    “今日小姐是不可能去正堂的,你们还是先回去吧。”他们不客气,翠儿更不客气,眼神极凶的盯着他们:“要是你们想执意闯进来,你们就试试看。”

    几个下人早就知道大小姐身边有帝王的人,她们还会武功,哪敢硬碰硬,他们脸色变了变,然后灰溜溜的回到了正房,添油加醋的将他们听到的话重复了一遍。

    义勇侯更是气得要吐血:“一点规矩都没有,这是要我这个当爹的亲自去请她是吗?”

    云氏眸中划过一丝冷意,谢燕敢在义勇侯府这么嚣张,还是因为背后有人护着,不过陛下跟太后娘娘还在宫里,她们今日就算处罚了她,料想也不会有什么事情,云氏体贴温婉的走到义勇侯身旁,安抚道:“皎皎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所以不太懂事,妾身随侯爷一块去海棠苑吧。”

    她是义勇侯府的主母,要是再不立威,下人们还真以为这侯府已经是大小姐做主了。

    她如此体贴温婉,义勇侯的怒气微微减轻,眉头还是皱得可以夹死苍蝇:“那就辛苦夫人了。”

    云氏都要笑出来。

    夫妇二人正要去海棠苑,管家慌里慌张地跑进来,云氏预感有些不太好,果不其然,那管家憋红着脸,气喘吁吁道:“侯爷,夫人,宫里有公公过来了。”

    二更

    义勇侯跟云氏表情一变,皆有些慌张,难道是因为他们想要责罚谢燕的事情被皇宫的贵人知道了,陛下派人过来给谢燕撑腰,不过很快,义勇侯跟云氏就推翻了这个想法,义勇侯府离皇宫何其远,就算有顺风耳,宫里的公公也不至于来的这么及时。

    义勇侯心下稍安:“我们这就过来。”

    皇宫来的公公,义勇侯府的下人不敢怠慢,早就让人上了茶,义勇侯跟夫人到来之后,公公们行了一礼:“奴才见过谢侯爷,夫人。”

    “公公快快请起,不知公公过来是?”义勇侯扯出一抹仁慈的微笑,问。

    “谢侯爷,这些柑橘乃是进贡之物,陛下让奴才们将这些柑橘送到义勇侯府……”

    闻言,义勇侯眼中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这些进贡的柑橘,向来只有宫里的贵人享有,要不就是作为赏赐赐给京城功臣之家,想不到今年他们义勇侯府也有份,看来陛下还是看重他的。

    下一刻,内务府的公公道:“给大小姐,不知道大小姐的院子在哪里,老奴这就给大小姐送过去。”

    义勇侯一口气堵在胸口里,这逆女无时无刻不在跟他作对,就是因为陛下跟太后娘娘对她的厚待,才让她不知天高地厚,敢不将府上的长辈放在眼中。

    许是因为义勇侯的脸色黑成炭了,几个公公察觉出不对,正要开口,云氏连忙道:“皎皎的院子在海棠苑,梅儿,你带公公过去。”

    她心里也在懊恼,要是她跟老爷能提前责罚了谢燕就好,不过依着陛下对谢燕的上心,她们要真这么做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云氏眼睛里一片晦涩,看来谢燕的婚事是要提上日程了,要不然将来她肯定不会受她们控制,再说这几筐柑橘,去年太后娘娘的母家听说得了两筐柑橘,当时不知惹了多少世家羡慕,今年谢燕一个小丫头片子就能得到这么几筐柑橘,她也不看自己配不配得上。

    公公无意掺和这世家大族的恩怨,捧着几筐柑橘离开了。

    “老爷,皎皎有陛下跟太后娘娘的爱护,自然是不用将我们放在眼中的。等明日,我就带着娇娇去海棠苑跟皎皎认错。”云氏假装伤心,道。

    “你跟娇娇去做什么,这个逆女,她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我们又何必管她。”义勇侯冷哼一声,半是恼怒,半是对谢燕的不喜。

    云氏当然不想管,若不是想拿捏住谢燕的婚事,她何必受这个气。

    正堂中的怒气海棠苑是感受不到的,那好几筐柑橘被送进了海棠苑,内务府的公公冲谢燕笑道:“谢姑娘,这些柑橘是陛下差奴才们给姑娘送过来的,还请谢姑娘收下。”

    青竹跟青兰抬眼一看,有些好奇的问:“今年进贡的柑橘可是比往年多?”

    她们是从皇宫出来的,自然知晓这进贡之物的珍贵,像一些臣子家一般可以得两筐,这拿过来的都有四五筐了。

    公公谄媚笑道:“今年进贡的柑橘跟往年是一样的,只是刚到宫里,陛下就差奴才给谢姑娘送一些来。”

    要不怎么说他们想巴结谢姑娘呢,因为陛下对谢姑娘不是一般的上心,这不,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谢大小姐来。

    翠儿一脸的惊愕,陛下对姑娘确实是极好了。

    青竹跟青兰回头看谢燕,谢燕五官精致,鹅蛋脸如雪般白嫩晶莹,她如水的眸子轻轻眨了眨:“公公替我多谢表哥。”

    翠儿上前,态度客气的给了赏赐。

    几位公公笑容就更加真诚了,手捏拂尘,道:“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那奴才就先回去给陛下复命了。”

    要是将来谢姑娘能入宫,他们肯定要心向谢姑娘。

    翠儿恭恭敬敬的送内务府的公公出去,因着送柑橘的事情,义勇侯府的人再次羡慕起大小姐来,就算大小姐不得侯爷跟夫人的喜欢,但有陛下跟太后娘娘在,大小姐也没有受到什么委屈,甚至比二小姐过得更加潇洒恣意。

    青竹盯着面前的几筐柑橘,问谢燕:“奴婢听说这进贡的柑橘可甜了,姑娘要尝一下吗?”

    谢燕轻轻点了点头,宫里送过来的柑橘都是大大的一个,颜色鲜艳,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

    青竹将柑橘剥开,刚要送给谢燕,谢燕却让她们自己吃,然后让她们拿一筐分给海棠苑底下的人。

    青竹连忙摆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姑娘,这如何使得,这可是宫里赏赐下来的。”

    虽然姑娘性子好,但她们做下人的定不能忘了规矩。

    谢燕弯了弯眼,笑容璀璨灵动:“表哥既然将这些送给了我,那我如何处置都是我的事情,你且拿着吧。”

    倒是他,帝王对她这么好,她要不给帝王回一下礼。

    青竹露出笑容:“多谢姑娘。”

    柑橘的甜味萦绕在嘴巴里面,青竹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知这府上的是怎么回事,像她们姑娘这么好的人,她们竟然还不喜欢。

    海棠苑伺候的人得了赏赐,自是喜不自胜。

    而云氏这边,听说谢燕将宫里送的柑橘分了不少给底下的人,气得砸了好几个杯子,简直就是贱人有贱命,得了进贡之物不知道拿来孝敬长辈,反而拿去分给那些个下人,一点主子样子都没有,难怪不招人喜欢跟待见。

    她要是老爷,她也不喜欢这样的女儿。

    月上梢头,傍晚的春风又轻柔又和煦,让人舍不得挪动脚步。

    谢燕窝在炕上,如同远山的眉梢轻轻蹙起来,叹了好几口气。

    青兰进来给她送牛乳茶,忍不住问:“姑娘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谢燕一天都在想要送帝王什么,可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要送帝王什么,因为帝王万人之上,好像什么都不缺,她幽幽一叹,声线温柔:“你说男子都会喜欢什么?”

    青兰心里一个咯噔,姑娘怎么问起这个了,她一颗心跳的飞快,试探着问:“姑娘是要送柳公子礼物吗?”

    若真到了交换礼物的时候,那岂不是说谢姑娘也喜欢柳公子,那陛下该怎么办。

    陛下可是白天让人送了柑橘过来,这不就是在牵挂谢姑娘吗。

    谢燕甚是诧异,她园园的眸子瞪大,有些无奈:“我为何要送柳公子礼物?”

    青兰一口气猛地落了下去,不是柳公子便好。

    那除了柳公子,好像与谢姑娘最亲近的便是陛下了,这下轮到青兰激动了:“那姑娘是要送陛下礼物?”

    陛下要是知道谢姑娘要给他送礼物,定是欢喜。

    “我是想给表哥送礼物,但表哥好像什么都不缺。”谢燕抿了抿唇,一双如水的眸子格外灵动,仿佛要把人给吸进去。

    青兰思索,煞有其事的开口:“送礼物最重要的是心意,奴婢觉得姑娘不如送陛下一个香囊?或者一个荷包。”

    谢燕轻敲了下自己的额头,不管是香囊还是荷包,她都会绣,只是帝王身上佩戴的东西,都有特定的人准备,她要是再送,那……

    但自己亲手所绣的东西,确实要显得更有诚意。

    谢燕眉目舒展,容貌明媚动人:“这是个好主意。”

    夜晚躺在床榻上,谢燕还在想要送帝王一个什么样的香囊,到了天欲明的时候,可算是让她想到了。

    她想绣一个兰花花纹的香囊。

    青兰在她刺绣的时候偷偷瞧了一眼,心下纳闷,姑娘怎么想着给陛下绣兰花花纹的香囊,这貌似跟陛下不太相符。不过只要是谢姑娘绣的东西,陛下应该都会喜欢的。

    接连不断的绣了好几日,谢燕绣好了一个香囊,那上面的兰花很生动,像是真的。

    谢燕端详了好一会,让青兰进来:“这香囊,你有办法送给陛下吗?”

    “姑娘不亲自给陛下送过去吗?”青兰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香囊,反问。

    陛下应是想见谢姑娘的。

    “表哥政务繁忙,我就不过去打扰了。”

    青兰便没勉强,笑道:“那奴婢让丰侍卫给陛下。”

    “姑娘,那香囊已经送到陛下手里了。”还没几个时辰,青兰就偷偷摸摸地跑过来,学着丰侍卫的语气:“陛下说,兰花品行高洁,他很喜欢,姑娘有心了。”

    谢燕莞尔一笑,微低下了头,她都能想象到帝王说话时的语气跟表情。

    一抹粉色爬上谢燕的耳根,她脸颊有些热,谢燕将细腻柔软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小脸上,轻轻呼了一口气。

    转眼之间,暮春到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慢慢的变成了大雨,正中午的阳光也有些强烈。

    这些日子,谢燕在义勇侯府过得还算清净,每日除了窝在闺阁里下棋,便是看画本子,好不惬意。

    这几日,正房的日子却不太好过,原因是南郡伯府要上门请期,两家长辈商定好日子不见章二叔登门,眼下章二叔虽不是南郡伯府的家主,但以章二叔的地位,他在南郡伯府说的话最有分量,谁不知道章翎很得章二叔的看重,他要过来,也是对谢娇的一个认可,代表整个南郡伯府对谢娇的看重。

    但他没有来,这让不少夫人怀疑章二叔是不是不太满意这桩婚事,南郡伯府之所以在京中一众世家中脱颖而出,就是依赖于章二叔镇守边关多年,威震四方,要不是有章二叔在,这南郡伯府说不定早就没落了。

    谢娇受不住那些夫人的目光,宴席过后就‘嘤嘤’哭了起来,惹得云氏跟章翎不停的安慰她。

    然而章翎也很疲惫,因为他前几日就去请过二叔了,二叔不仅没有露面,还让下人带给了他一句话:“好之为之”,他若真执意请二叔来义勇侯府,说不定二叔就将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公之于众,那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本来能娶到谢娇,章翎是很高兴,但二叔对他的态度,不仅让他感到难堪,也让他觉得很疲惫,这份喜悦也减淡了许多。

    经过一番商议,二人的婚期定在了昌平五年八月。

    这些琐碎的事情,海棠苑的下人听到了也没跟谢燕说,因为她们不想姑娘听着心烦。

    倒是这日,昌平公主来了义勇侯府,外面正在下着雨,昌平公主身上淋湿了不少,丫鬟们赶忙将她迎进来。

    谢燕已经有一阵子没有见昌平公主了,她也站起了身:“公主怎么来了?”

    “皎皎姐姐,皇兄他龙体抱恙,已经病倒了。”昌平公主握着谢燕的薄纱袖摆,苦着一张脸道。

    谢燕瞪大了眼,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第29章 龙体抱恙

    谢燕弯若新月的眉梢盛满了担心,眸子盈盈若秋水。

    昌平公主脸色很差,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京城近日的天色变化莫测,皇兄又日夜为朝政殚精竭虑,这才病了。”

    皇兄身子骨一向康健,登基多年都没龙体抱恙,这还是头一遭,前天晚上太医院所有的御医都去了养心殿,母后知道之后更是急得要通知宗室子弟入宫侍疾,不过被皇兄拒绝了。

    昌平公主知道自己皇兄是一国之君,身上背负着江山社稷的重任,自是不想在外人面前示弱,可龙体要紧,皇兄这么扛着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昌平公主来了义勇侯府。

    因为她觉得皇兄应该听皎皎姐姐的话,所以想来找皎皎姐姐。

    谢燕眉眼轻蹙,帝王这病来得这么突然,岂不是病来如山倒。

    “表哥病得可还严重?”

    “皇兄这两日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还频频咳嗽,太医看过,说是感染了风寒,然后太医让皇兄这几日在寝宫歇着,但皇兄还是坚持上朝,母后来劝了好几次,皇兄他还是不听劝阻,再这样下去,皇兄说不定就真倒了。”昌平公主握住谢燕触感细腻的手心,要不是不得已,她也不会来打扰皎皎姐姐。

    这时,翠儿端了一盏热茶呈上来,恭敬地递给昌平公主:“公主请用茶。”

    “这两日我跟母后轮着劝皇兄,皇兄全然当没听见,我想了许久,还是来找皎皎姐姐了。”热茶被灌进了肚子里,全身立马暖和起来,昌平公主两眼期盼的看着谢燕,道。

    谢燕水盈盈的清眸全是迷茫,她环顾下四周,小声对昌平公主道:“但是我又不会医术,公主找我,我也束手无策。”

    “可是皇兄听皎皎姐姐的话啊,皎皎姐姐去劝,皇兄定是会听的。”昌平公主马上反驳,摇了摇谢燕的手臂,一副笃定的开口。

    她虽然不知道皇兄为何对皎皎姐姐如此纵容,但是皇兄跟皎皎姐姐之间好像有一种寻常人插不进去的默契,她有一种预感,要是皎皎姐姐去了乾清宫,皇兄的病说不定就很快好了。

    “这有用吗?”见昌平公主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的抓住自己,谢燕还是有几分疑虑。

    帝王之所以不想歇息,是因为他想处理政务,她的话能跟这些奏章跟公务相比吗。

    “我觉得皎皎姐姐的话比什么都有用,皎皎姐姐,你就跟我一起去皇宫吧。”昌平公主重重地点下了头,嗓音极软的跟她撒娇。

    谢燕自然拒绝不了,想起帝王对她的那些好,她细声细气的开口道:“那我换身衣裳,就与公主入宫。”

    昌平公主高兴的松开拽着她衣袖的手,她想,皎皎姐姐去了,皇兄应该会高兴吧。

    因着担心帝王的身体状况,谢燕很快的换了一身天青色襦裙,头上插着两支玉钗,看起来清丽脱俗。

    昌平公主走过来,拉住她纤细的手腕,急匆匆地往外走,屋外雨势渐停,地面上的花花草草看起来青青葱葱,环境清幽。

    可总有人要惹昌平公主不痛快,两人才刚走出海棠苑,如弱柳迎风的谢娇就出现在了昌平公主面前,她先是恶狠狠的看了谢燕一眼,再娇娇弱弱的向昌平公主见礼:“臣女见过昌平公主。”

    昌平公主还挂念着宫里的皇兄,被人拦住心情更不好,她眉头一皱,语气敷衍:“起来吧。”

    说完,昌平公主就要拉着谢燕离开,谢娇见自己完全被无视了,眼中蓄了泪,有些委屈的问:“公主跟姐姐这是要去哪儿?”

    “本公主要去哪儿需要跟你一个臣子之女禀报吗?义勇侯夫妇要是教不会女儿规矩,就不要让她出来。”

    昌平公主乃天子胞妹,谢娇的这些伎俩还真入不了她的眼,她们又没有欺负她,她至于表现出这副模样吗。

    谢娇被她直截了当的戳穿,脸色非常难看,脚步却不由往旁边挪动了下。

    而这个间隙,昌平公主早就拉着谢燕离开了。

    谢娇气的浑身发抖,难道就她姐姐是个宝,其他人都入不她们皇室人的眼。

    还有章二叔,待她这位姐姐就跟待亲生女儿似的,对她却是连正眼都不瞧一下,明明她才是义勇侯府的掌上明珠,这些人眼里却只有她姐姐。

    烟雨朦胧中,谢娇眼里全是怨恨,早晚有一天,她要将这个姐姐狠狠踩在脚底下。

    彼时,乾清宫殿外,李公公急得团团转,他想进去劝陛下歇一会儿,偏偏陛下不听他的,只能站在殿外干着急。

    其他内侍更是大气不敢喘,陪着李公公一起着急。

    李公公叹一下气,就踱一下步,在他不知道来回踱了多少步之后,他余光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即喜笑颜开,那不是谢姑娘吗。

    李公公两步当成一步,急忙迎了上去:“谢姑娘,您来了。”

    他怎么就没想到谢姑娘,陛下是不听他们的话,但没有听谢姑娘的话啊。

    一旁的昌平公主俏皮的眨了眨眼,看来连皇兄身边的人都清楚皎皎姐姐在皇兄心中的分量,她这一趟,是去对了。

    “李公公好。”谢燕举止婉约,轻声开了口:“李公公,表哥在里面吗?”

    “回姑娘,陛下在里面呢,姑娘直接进去吧。”李公公笑得眼缝都睁不开,乐呵呵道。

    他如今都猜到了陛下对谢姑娘的心思,自然不会这么不长眼的进去通报,昌平公主也赶紧催促谢燕进去。

    事到临头,谢燕变得有些紧张,她眸光看向昌平公主,昌平公主误解了她的意思,还轻轻地推了下她的身子,语气极快的叮嘱道:“皎皎姐姐,你快进去吧,记住一定要让皇兄歇一会儿,别让皇兄一直处理奏章。”

    谢燕深吸口气,推门进去。

    为了不打搅到帝王,谢燕的脚步声放得极轻,几乎是蹑着脚步进来的,萧忱眼都没抬,语气冷淡,毫无起伏:“不是说无事不用进来吗?”

    这是将她当成李公公了,谢燕更加局促了,这进去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她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不要那么紧张,然后轻声开口:“表哥。”

    萧忱捏着朱笔的手一顿,他眼帘微抬,露出那张精致如玉的脸庞,见是谢燕,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了下:“表妹。”

    来的时候,谢燕以为帝王病得很严重,但见帝王神色如常,她又有些怀疑,难道帝王龙体没有抱恙。

    正想着,帝王突然握拳咳嗽了好几声,那白皙的脸庞快速染上绯红,看着又虚弱又惊艳。

    谢燕立马掩下所有的怀疑,几步走了过去,神情里全是担心:“表哥没事吧?”

    “朕没事。”萧忱嗓音带着几分沙哑,像是在强撑着,他问:“表妹怎么过来了?”

    他还以为她脑子里全是柳如邵,没想到还是挂念他的,小姑娘还是有心。

    谢燕抿了抿唇,看帝王这么难受,轻声道:“听说表哥龙体抱恙,我来看看表哥。”

    小姑娘明媚的小脸皱成了一团,萧忱见之轻笑:“表妹是在关心朕?”

    这笑中明显带了几分揶揄的意味,谢燕没有直接回答帝王这个问题,而是低头看着地面铺好的地毯:“大家都很关心表哥。”

    “别人是别人,表妹是表妹。”萧忱看出她的躲避,愈发不愿放过她了,帝王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极其认真的道:“表妹还没回答朕的问题呢?”

    谢燕轻咬了下娇艳欲滴的唇瓣,顾左右而言他:“表哥身体不适,还是先歇息一会儿吧,这奏章可以晚些再批阅。”

    萧忱唇角微微上扬,笑容愈发肆意,清雅俊逸,他是看出来了,小姑娘胆子虽大,性子还是有些温吞。

    昌平公主跟李公公还站在殿外,没听到殿内有什么动静跟吩咐,李公公客气地跟昌平公主说:“公主是从义勇侯府过来?”

    “是呢,我想着皇兄连我跟母后的话都不听,那只能去找皎皎姐姐了,想来皇兄还是愿意听皎皎姐姐的话。”说到这里,昌平公主心里可心酸了,原来在皇兄心中,表妹比亲生妹妹是更重要的,不过她喜欢皎皎姐姐,所以她不吃醋。

    “陛下待谢姑娘确实不同。”李公公对这话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他还将谢姑娘给忘了,早知道,他应该一开始就让人将谢姑娘请入宫中。

    李公公心下感慨。

    正在这时,内殿传来帝王那悦耳且带有几分肆意的笑声,李公公跟昌平公主都愣住了,昌平公主眼眸倏地往紧闭着的扇门看了一眼,有些狐疑,试探着道:“这是皇兄在笑?”

    从上个月到今日,昌平公主没少来皇宫给皇兄请安,许是因为皇兄性子淡漠,昌平公主从未见她皇兄笑过,这皎皎姐姐前脚刚来,皇兄就笑了。

    有一种猜测即将出现在脑海,一旁的李公公也松了口气,赶忙让人去太医院将太医熬好的药拿过来,这些汤药,陛下向来不入口,但不喝药,这铁打的身子骨也遭不住,趁现在陛下心情好,看陛下愿不愿意用一些。

    昌平公主见状笑眯眯的对李公公道:“李公公,你就在这守着,本公主去看望一下母后。”

    昌平公主行事向来随意,他们这些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李公公乐呵呵地笑了笑:“昌平公主慢走。”

    二更

    昌平公主蹦蹦跳跳的下了台阶,侍女给她撑着伞,两人很快便来到了慈宁宫,孟姑姑替她掀开帘子,昌平公主跟只兔子钻了进去,一看到太后的身影,声音轻快地开了口:“母后可是在为皇兄的龙体担忧?”

    “是啊,御医都说了让你皇兄多在寝殿歇息几日,那他就好好歇息便是,他还是要每日上朝,处理奏章,母后能不担心吗。”太后招呼昌平公主过来,轻轻吐了口气。

    她这两天晚上总是做梦,觉得皇帝性子这么淡漠是有原因的。

    先帝走得早,皇帝登基也早,这个儿子从来没有让太后担心过,唯独这次,太后不能不担心,要说皇帝龙体一向康健,怎么这次就染了风寒,还越来越严重。

    圣上龙体抱恙,那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昌平公主靠在太后怀里,微微笑道:“母后,现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皇兄这风寒肯定就快好了。”

    “这是为何?”太后听完一脸的莫名奇妙:“你可是去看过你皇兄了?”

    皇帝不想让人担心,所以太后只差下人每日去乾清宫看望一下。

    “女儿确实是从皇兄那里过来的,而且皎皎姐姐入宫了。”昌平公主神神秘秘的凑过来,拖长着语调。

    “皎皎进宫了?”太后的注意力被转移,心中的疲惫稍稍缓和,皇帝既对皎皎有意,那说不定有皎皎在,皇帝的风寒会好的快一些。

    昌平公主一屁股坐在炕上,乖乖巧巧的替太后捶背:“是呀,女儿亲自去义勇侯府请皎皎姐姐出山,皎皎姐姐这会儿在皇兄那里,我就过来给母后请安了。”

    “你啊,古灵精怪。”太后被她这一闹,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冲张嬷嬷吩咐道:“张嬷嬷,你等会去一趟乾清宫,让皎皎晚上来慈宁宫用膳。”

    张嬷嬷笑着领下吩咐:“是,太后娘娘。”

    昌平公主陪着太后说话,说着说着悄咪咪道:“母后,你有没有觉得皇兄对皎皎姐姐不一般?”

    昌平公主以为母后会大为吃惊,结果母后连脸色都没变一下,她亲和地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也知道了?”

    “母后也知道?”昌平公主都要跳起来,她还以为就她看出来了呢。

    连日绵绵不断的雨水渐渐小了起来,远处的天边上有霓虹闪现,五彩斑斓——

    乾清宫。

    内侍将汤药呈给李公公,李公公轻敲了下门,等听到帝王清扬慵懒的声音,李公公才进去,他乐呵呵道:“陛下,汤药煎好了,太医说这汤药要趁热喝才好。”

    前两日陛下只要看到这汤药,便让他给撤下去,这次谢姑娘在这,陛下应是不会让撤下去。

    正如李公公所想,萧忱看到他手中的汤药,眉目轻皱,又咳嗽了一声,嗓音懒懒的:“先搁着吧。”

    “是。”李公公本想着看陛下将汤药喝完,得到吩咐将手中的瓷盏放了下来,然后李公公看了谢燕一眼,似是在暗示着什么。

    谢燕顺着李公公的目光看向那桌面上泛着热气的瓷盏,这是要她叮嘱帝王喝药,谢燕轻轻头点了点。

    李公公便放心的退下了,谢姑娘还真是聪慧,马上便看懂了他的意思。

    “表妹要是觉得无趣,那书阁上面的书卷都可以看。”萧忱回眸看谢燕一眼,话刚出口,眸光微凝,他想起那日在暖阁看到的话本子,看来是该让人去坊间买些话本子在殿中放着了,思及此,帝王语气缓了缓:“要是不想看,可以去寻昌平。”

    “多谢表哥。”谢燕没有忘记自己来宫里的目的,哪里会去找昌平公主,她飞快的从书阁上面抽了个书卷下来,脸颊微红,语速极快的跟帝王道谢。

    “表妹不必客气。”帝王也不在意她的“莽撞”,态度随和的应了下。

    御书房是整个皇宫最安静的地方,连书翻面的声响都能听见,谢燕找了一个离帝王最近的太师椅坐下,开始翻阅她手中的卷轴,思绪早就飞远了。

    萧忱余光看了她一眼,继续批阅奏章,淡淡的香气传过来,帝王骨节分明的手下意识地摩挲了下腰间的香囊,小姑娘上次给他绣了个兰花花纹的香囊,想必是觉得他如君子一般高洁,但事实是,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那柳如邵倒是个正人君子,只是没什么用。

    帝王批阅奏章批阅的很入神,那桌面上一叠奏章很快被批完,但谢燕看书,看了半天还在分神,她视线不受控制的想去看案桌上的药碗。

    安静的御书房中,帝王冷不丁的问:“表妹,书卷第五页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谢燕一愣,忙低头去看,那大大的“宁神静心”四个字映入她的眼帘,谢燕沉默了下,他怎么还火眼金睛。

    “表妹今日心不静,这书看了等同于没看。”萧忱带笑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表妹有心事?”

    谢燕哪来的心事,唯一的心事便是那案桌上的瓷盏,她瞅了一眼那案桌上的汤药,假装不经意的提醒:“表哥再不喝药,药都要冷了。”

    萧忱失笑,这一盏汤药有何值得分神的。

    对上少女那水雾的清眸跟严肃的小脸,萧忱身体微微往后移,得寸进尺:“那表妹喂朕?”

    谢燕再次惊讶了下,眼眸圆圆的,跟猫儿似的:“表哥手也受伤了吗?”

    难道连拿勺子的力气也没有了,谢燕拧眉。

    “朕的手无事,那便先放着吧。”姑娘家脸皮薄,帝王心知肚明,他将目光收回来,慵懒道。

    帝王这次是真染上了风寒,但这些汤药,他的确没打算碰,若不是因为少女在,这些汤药都不会在养心殿放这么长时间。

    不曾想帝王也怕喝药,谢燕在想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帝王喝药,总不能跟哄小孩子去哄一国之君吧。

    再看帝王,他眉如墨画,因为感染了风寒,此刻脸色白得透明,人瞧着也憔悴不少,谢燕抿了抿唇,想着帝王的龙体是最重要的,她轻喘了一口气,起了身。

    萧忱扬眉,下一刻,少女就来到了他跟前,谢燕手指在瓷盏的边沿上试探了下,没有很烫,才舀起一勺子汤药,眉眼认真的往帝王嘴边喂:“表哥请喝。”

    那黑乎乎的汤药就这么喂到了萧忱的嘴边,萧忱难得没有以往的气定神闲,汤药的苦味充斥着鼻尖,萧忱唇角扯了扯,不想张开唇,只是话已经说出口了,他要是反悔,小姑娘肯定是要气哭了。

    萧忱静静地看了谢燕好一会,张开了嘴,他唇瓣也没什么血色,薄薄的。

    谢燕紧绷的心弦一松,一勺一勺的汤药往他嘴里喂。

    帝王也不拒绝,她喂一口他就喝一口,殿中气氛正好,连殿外停留着的鸟儿也不动了,只有翅膀在扑闪扑闪。

    一碗汤药见底,萧忱眸光深邃,幽幽道:“表妹这么关心朕,朕心甚慰。”

    谢燕不清楚他是在说真心话,还是在故意讽刺自己,她低头咳嗽了声:“这是臣女应该做的。”

    李公公看到那已经空了的药碗,心里对谢姑娘更为敬佩,这事还真只有谢姑娘能够做到。

    帝王喝了汤药之后,谢燕就埋头看自己手中的书,越看越入神。

    不知不觉中,天色都暗了下来,整个皇宫被暮色笼罩,耳畔传来李公公的声音:“陛下,朱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谢燕盯久了书,眼眸还有些疼,有些涩,她轻轻揉了揉自己的清眸,抬头去看,帝王瞥了一眼李公公,凉凉道:“李常海,你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

    李公公汗颜,因为有谢姑娘在,他们也变得“得寸进尺”起来,他挠了挠头,向帝王表衷心:“老奴这是心忧陛下的龙体。”

    萧忱桃花眼挑了下,不置可否。

    太医令过来替帝王诊脉,过了一会,拱手道:“陛下脉象尚有些虚弱,还需要按时服药,多加歇息。”

    陛下龙体欠佳,他们太医院的也一直提着神,就怕陛下万一真病倒了,他们都要以死谢罪。

    萧忱摆手让他退下,李公公客客气气的迎太医令出去:“朱太医您这边请。”

    殿中剩下萧忱跟谢燕二人,萧忱处理了一下午的奏章,指腹揉了揉额头:“表妹这是要劝朕歇下?”

    他好像能一眼看清人的心思,谢燕看着外面暗沉下来的天色,浅声道:“天色不早了,我就不打扰表哥歇下了。”

    萧忱眉心发疼,脸色有几分疲惫,他“嗯”了一声。

    谢燕拨弄了下自己的裙摆,莲步轻移,刚走一步,帝王就出声喊住她:“皎皎。”

    这是帝王第二次喊她“皎皎”,声线慵懒而温和、还低哑,殿内的气氛变得缱绻起来。

    谢燕有些奇怪的转过身,刚想开口,帝王却忽然握住的手腕。

    天旋地转间,谢燕直接被他按在了榻上。

    四目相对,帝王的桃花眼深邃沉着,而谢燕水雾雾的眼眸充满了迷茫与惊讶,显然是没回过神。

    良久,帝王慢慢低下头,动作轻柔的吻上了她粉嫩的唇瓣。

    第30章 铁树开花

    四周寂静无声,院子外面的树叶簌簌的落下,宛若一幅画。

    在帝王低头吻住她的那一刻,谢燕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子都没了知觉,唯有那唇瓣上的柔软刺激着她,告诉她这一刻发生了什么。

    萧忱眸色晦暗不明,一边吻,一边将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上了少女那弯弯的眸子,谢燕脑子昏昏沉沉,像是湖水将她的身子往里面拽,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帝王凉凉的薄唇在她的唇瓣上咬了一下,随后放开了她。

    两人身子分开的时候,谢燕似乎感受到了帝王的心跳声,有些快,又有些重。

    谢燕心跳也有些乱,粉面桃腮,连云鬓都乱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会突然……

    君臣有别,谢燕平复着体内紊乱的呼吸,远山眉轻轻蹙起来,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场景,她将头偏到一边,声线微冷:“陛下龙体抱恙,还是先歇下吧,臣女先告辞了。”

    这声“陛下”,马上将二人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萧忱眸光隐晦暗沉,险些被她气笑了,她就这么喜欢柳如邵,喜欢到连他这“表哥”都不愿意认了。

    方才那一念之间,他脑海中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想放她离开,然后他也这么做了。

    这般想着,萧忱便没有放开她,而是继续捏住她纤细的手腕,逼她与自己对视:“朕知道方才是朕不对,但朕想告诉表妹一句,朕并不后悔。”

    这……

    对上帝王那张俊美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脸庞,谢燕所有的话都被卡在喉咙里,但从她那圆圆的眼眸里,萧忱还是看出来了,无非是在责怪他为何这样,或者说,要不是因为此时此刻她面对的人是他,她定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萧忱喉咙滚了滚,好像他确实欺负了她。

    谢燕在帝王那深邃的桃花眼无所遁形,一抹委屈不受控制的涌上自己的心头,谢燕眨着自己水灵灵的清眸,反问他:“那表哥是在仗势欺人吗?”

    仗势欺人……

    “表妹要是这么想,朕无话可说。”萧忱琢磨着这句话,轻笑一声,松开她的手腕,扬声喊:“李公公。”

    这一会儿的功夫,谢燕跟只小狐狸般的离开了帝王的怀抱,帝王这下没有阻拦她,许是连日来的头疼有所缓解,帝王眉目很是温和,他的袍子微微敞开着,看起来俊美风流,风华卓越。

    在外面候着的李公公连忙冲进来:“陛下。”

    玉指敲了敲案桌,萧忱对李公公吩咐:“天色不早了,送表妹回暖阁。”

    “是,陛下。”李公公谨遵吩咐,态度恭敬。

    谢燕来的时候就没想继续留在皇宫,这时候更不可能留在皇宫了,她芙蓉如面,柳眉弯弯:“既然表哥龙体已经无恙,那臣女就先回去了。”

    听出谢燕语气的不对劲,李公公下意识地看向帝王,陛下是与寻常时候没有什么不同,但谢姑娘脸色明显透着不正常的红,就像是发生了争执一样,难道是陛下跟谢姑娘吵架了,可是不应该啊,他在殿外都没听到什么动静。

    谢燕与帝王无声对峙的时候,李公公就默默地站着,静等陛下的吩咐。

    左右,陛下不会欺负了谢姑娘。

    “宫门已经落锁了,表妹这是想在宫门口站一晚上?”萧忱闻言扶了扶额头,哑声问。

    “是啊,谢姑娘,此刻宫门口已经落锁了,暖阁每日都有宫人打扫,谢姑娘且放心住下。”李公公见状竖起眉头,笑眯眯的开了口。

    他是顺着陛下的意思往下说,其实这个皇宫都是陛下的,谢姑娘要是真想出宫,那肯定也没人拦着,只是陛下分明不是想让谢姑娘出宫,他自然要有眼色一些。

    看着一唱一和的主仆,谢燕有些无奈,她看着外面已经完全黑了的天色,轻轻拧起眉眼。眼下,她是真不想留在皇宫,但皇宫有皇宫的规矩,宫门已经落锁,她也不能硬闯出宫。

    仿佛是猜出了小姑娘的心思,萧忱气定神闲的看了她一眼:“朕不会吃了表妹,表妹放心。”

    李公公也看向谢燕。

    谢燕在原地斟酌了片刻,对着帝王屈了去膝,嗓音轻细:“那就多谢表哥了。”

    帝王薄唇微勾,颔首。

    李公公躬下身体:“谢姑娘,您这边请。”

    谢燕跟随李公公走出御书房,直到出了殿门都没看帝王一眼,萧忱浅笑,小姑娘是个有脾气的,这有脾气总比没脾气好。

    李公公好声好气地将谢燕送回暖阁,翠儿几步迎上来,扶她进来:“姑娘脸色怎么这么红,可是也染了风寒?”

    不说还好,一说谢燕便想到方才的场景,脸颊红得更加厉害,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

    翠儿对自家姑娘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姑娘说了没有,那定是没有了。

    谁知等翠儿刚一抬头,又发现了不对劲,小姐怎么云鬓都乱了。

    许是因为翠儿的眼神有些微妙,谢燕莞尔一笑,清灵绝美,她问:“怎么了?”

    “小姐出去的时候云鬓还好好的,怎么回来都乱了,定是外面的风太大了。”翠儿也没有多想,她一边扶谢燕坐下一边笑道。

    毕竟,她是没有想到陛下会将自家小姐按在怀里亲的。

    谢燕嗓子突然干痒起来,刚平复的心跳又乱了起来,她微微垂着头,轻声道:“兴许是吧。”

    正说话的时候,外面的宫人朝里面喊一声:“小姐,昌平公主来了。”

    “快请昌平公主进来。”

    昌平公主在外面就听到了她的声音,都不等宫人掀帘子,昌平公主就自顾自地进来:“皎皎姐姐可算回来了,皇兄他可喝药休息了?”

    “表哥他已经喝了药,也歇下了。”

    “看来皇兄就听皎皎姐姐的话,皎皎姐姐一来,皇兄就愿意喝药休息了,皎皎姐姐没来的时候,皇兄不愿意喝药歇息,也不愿意听太医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皎皎姐姐才是太医呢。”昌平公主捂住唇,忍不住笑了。

    皎皎姐姐竟是皇兄的心上人,真得是太不可思议了,她以为像她皇兄这样淡漠的性子,注定要孤独终老呢。

    但是皇兄既然喜欢皎皎姐姐,那为何还要为皎皎姐姐挑选夫婿,皇兄都不吃醋吗。

    “公主就莫要打趣我了,我对医术一窍不通,哪能跟太医院的太医比较。”谢燕紧绷的情绪在昌平公主的话语中逐渐放松,她眉眼一弯,浅声道。

    可是皎皎姐姐的话要比太医的话管用百倍,昌平公主在心里默默地添了一句。

    “对了,皎皎姐姐,你还想嫁到丞相府去吗?”

    因为她记得皎皎姐姐很喜欢丞相府的氛围,皎皎姐姐可能并不喜欢柳丞相府的公子,但这跟她嫁不嫁到丞相府好像不冲突。

    昌平公主托腮,轻轻叹了口气,要是最后皎皎姐姐真嫁到丞相府,那皇兄岂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谁让皇兄不主动一些。

    再说了,宫外可比宫内自由多了,她要是皎皎姐姐,说不定也愿意嫁给柳丞相的柳公子,但那样,皇兄可就太可怜了。

    “我也不知道。”谢燕清眸有几分迷惘,在今天晚上之前,她是觉得柳丞相府的柳公子是她最好的人选,但方才在御书房发生的事情,时不时的就在她脑海浮现,她现在脑子乱乱的,完全想不到帝王会有此举。

    不是都说当今帝王不近女色吗。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柳公子还要三年后参加科考呢,皎皎姐姐要是有了其他喜欢的人,也可以重新选择。”昌平公主借喝茶的功夫来掩饰自己眼睛里的不自然,笑着道。

    她在母后宫中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她喜欢皇兄,也喜欢皎皎姐姐,所以要是皎皎姐姐最后能嫁给皇兄,昌平公主是举双手赞成的,反正以皎皎姐姐的容貌与气度,完全能当得起皇后这个身份。

    将来皇兄要是欺负皎皎姐姐,她肯定会向着皎皎姐姐。

    谢燕想起前段时间柳如邵写给她的信:“柳公子应该每个月回来一次。”

    “皎皎姐姐怎么知道?”昌平公主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头顶上的珠钗与步摇随风摇晃,悄咪咪的问。

    谢燕与昌平公主关系好,她也没有瞒着昌平公主,将写信的事情告诉了她。

    昌平公主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柳公子还真是有恒心。”

    谢燕没有开口,昌平公主却以为她是默认了,在心里叹了口气,在不知道皇兄心意前,她是想要撮合皎皎姐姐跟京城的世家公子的,可是在知道皇兄对皎皎姐姐的心思之后,这心就不知不觉的偏移了。

    “姑娘,这是李公公派人送来的杨枝甘露。”不多时,翠儿捧着一盏轻盈剔透的杨枝甘露过来,颜色鲜明,看着就很有食欲。

    翠儿觉得李公公对自家姑娘真是越来越客气了,当然,李公公是陛下身边的人,他的态度也是陛下的态度。

    “本公主今日又要有口福了。”昌平公主强打起精神,笑着打趣道。

    “公主请。”闻言,谢燕亲自给昌平公主倒了一小盏杨枝甘露,笑意盈盈道。

    “多谢皎皎姐姐。”昌平公主作感动状,刚想将琉璃盏接过来,便注意到皎皎姐姐的唇瓣似乎有些肿,昌平公主蹙眉,皎皎姐姐难道受伤了。

    这个念头一出来,昌平公主就意识到自己想错了,因为上次南宫怀趁她嘴角亲了她,她翌日醒来唇瓣便有些肿。

    昌平公主猛地站了起来:“皎皎姐姐,我突然想到我还有一样东西落在母后那里了,我就先走了。”

    说罢,昌平公主匆匆忙忙地“逃走”,翠儿想送她出去都来不及。

    快步走到御花园,昌平公主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她想到方才皎皎姐姐的模样,分明与她被南宫怀亲的样子一模一样,皇兄他……不会偷偷亲了皎皎姐姐吧。

    ===

    隔日休沐,天刚亮,窗外雾气弥漫,雾蒙蒙的看不清人。

    “李公公。”

    “诶,陛下有何吩咐?”

    李公公尚在殿外打盹,一听声音,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他屁颠屁颠的跑进殿中,问。

    然后李公公发现陛下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嗓音也没有之前那般沙哑,心下一松,陛下这风寒应该是好了,果然还是得谢姑娘出马。

    谢姑娘一出马,陛下龙体便无碍了。

    萧忱着一身紫色云锦长袍,姿仪慵懒,他唇角噙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瑰姿艳逸:“谢姑娘在做什么?”

    李公公挠了挠头,笑呵呵道:“回陛下,今早天气甚好,谢姑娘在御花园后头的山峰练剑呢。”

    眼下后宫嫔妃之位空悬,偌大的皇宫除了几位地位尊贵的主子,还就属谢姑娘身份高一些,再者因为陛下对谢姑娘的不同,所以谢姑娘在皇宫走动,向来不受拘束。

    天气好……

    这都已经看不清人了。

    萧忱唇角微动,泄出几分笑意,这哪是练剑,分明是想借着练剑的功夫来发泄对他的不满。

    不过愿意发泄也好,他还担心她在自己面前不敢发泄,回去就哭了鼻子。

    萧忱拨弄了下手中的玉扳指:“摆驾御花园。”

    刚进来传膳的内侍脚步顿在原地,陛下这是连早膳都不用了,李公公朝他摇了摇头,这时候,早膳哪有去看谢姑娘重要。

    李公公一个眼神,内侍立马就看懂了,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萧忱让人将他的那把凌霄剑拿出来,御辇停在御花园,萧忱抬了抬手:“你们先回去吧。”

    “是,陛下。”李公公等人领命,却是在离御花园不远处的桃花苑等候。

    萧忱慢悠悠的走到后山,一眼就看到那容貌清艳,云鬓乌发的少女在那舞着剑,每一剑仿佛都带着“刺”。

    翠儿余光瞥到那熟悉的身影,连忙跪下请安:“奴婢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免礼。”

    见是帝王,谢燕飞快的将剑收了回来,也行了一礼:“见过表哥。”

    “表妹这是铁了心要跟朕划清关系了?”萧忱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臣女不敢。”因着刚收回剑,谢燕额头香汗淋漓,整个人如同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娇艳绝美,美好的让人晃眼,她微一垂眸,浅声道。

    嗓音虽然温柔,但语气还是有几分僵硬。

    小姑娘气性确实不小,帝王手指轻轻摩挲着自己的剑身,轻笑一声:“朕今日与表妹比试一番如何?”

    “若是表妹赢了朕,那昨夜的事情你知我知,若是朕赢了表妹,表妹答应朕一件事如何?”

    二更

    皇帝愿意喝药休息,说明还是将自己龙体当一回事,太后听完安心不少,用膳的胃口也好了不少,她正用着膳,底下的人就匆匆忙忙跑进来:“太后娘娘不好了。”

    太后心猛地一跳:“什么不好了?”

    该不会是皇帝那边情况不太好,这底下的人都是怎么伺候的。

    “太后娘娘,陛下跟谢姑娘在后山打起来了。”小太监“扑通”一声跪下,将自己所看到的绘声绘色的说给太后娘娘听。

    孟姑姑等人在后面听着,觉得也不像是打起来了,倒像是陛下跟谢姑娘在剑术上一较高下,只是陛下跟谢姑娘无冤无仇,要一较高下作甚。

    众人面面相觑。

    太后揉了揉眉心,她听出是怎么一回事了,应是皇帝跟皎皎在后山比试剑术,被小太监看到了,小太监以为二人打起来了。

    皇帝也真是,皎皎年纪小,不懂事,他也跟着不懂事,都已经比了一个多时辰,皇帝也不知道让一下皎皎,这样比下去,说不定要比到天昏地暗,太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哀家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奴才先行告退。”小太监看太后娘娘心情很不好,不愿惹火烧身,急忙退下了。

    “奴婢这就让人准备轿辇。”孟姑姑在太后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早就熟悉主子的心思,道。

    “直接扶哀家过去吧。”太后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叹气道。

    很快,太后就来了乾清宫,李公公等熟悉的人都没见着,太后便知道他们还在后山,太后问:“皇帝还在后山?”

    内侍心里叫苦不迭,太后娘娘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指不定就是来兴师问罪的:“回太后娘娘,陛下确实是在后山。”

    后山上树叶漱漱的落了下来,剑影流光,快的让人看不清谢燕与帝王的身影。

    太后等人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副画面,穿着紫色袍子,锦衣玉带的帝王跟同样穿着浅紫色流苏襦裙,清丽脱俗的姑娘在那你追我赶,剑鞘挪动中,快得太后只能看到那银白色流光。

    太后两眼一黑,倒不是担心帝王的龙体,而是担心皎皎会受伤。

    皇帝不是喜欢皎皎吗,这会儿怎么连让都不肯让一下。

    小太监见太后娘娘脸色已经黑下去了,连忙拖长着声音:“太后娘娘到。”

    翠儿一惊,极其快速地跪了下去:“参见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怎么来了……

    谢燕如瀑的乌发随风飘扬,想先下去,一下子便走了神,就这走神的功夫,年轻帝王的剑鞘将她的剑轻轻一挑,再将她的剑跟她的腰身一起揽在掌心里。

    “朕带表妹下去。”谢燕这才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下去,腰间的力度却突然增大,帝王嗓音带笑,带着几分清扬与肆意:“表妹,承让了。”

    少女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还有几分羞耻,手心拽紧,她竟然就这么输了。

    萧忱余光观察她的反应,笑而未语。

    等二人下来之后,脸色都红得厉害,男子姿仪慵懒,清俊如画;姑娘肤如凝脂,貌美如花,瞅着就极其般配。

    萧忱将两把剑随意地丢给李公公,问:“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娘娘。”谢燕朝太后微微福了福身,轻声道。

    太后没好气的瞪了萧忱一眼:“皇帝这风寒是彻底好了?”

    她怎么没发现,皇帝连小姑娘都欺负,枉费皎皎还入宫探望他。

    “朕风寒是彻底好了。”帝王微微一笑:“说起来还要感谢表妹。”

    “所以皇帝就跟皎皎在这比了一上午的剑?”太后就差将“皇帝你在恩将仇报”给说出来了。

    帝王也不谦虚,微微挑了挑眉,唇角噙着笑意道:“确实如此。”

    太后就这么被他噎了一下,露出不赞成的眼神,还欲再言,一旁的谢燕瞧瞧的瞅了帝王一眼,然后声音清婉的对太后道:“太后娘娘,表哥他只是想试探一下的剑术水平。”

    哪有试探打这么久,要是她没来,说不定要打到天昏地暗。

    皇帝就是仗着心思多,才肆无忌惮的欺负皎皎,不过皎皎这么维护他,他心里应该也是高兴的,太后也看了帝王一眼,果不其然,他唇角轻轻勾了勾。

    太后:“……”

    太后握住谢燕的手腕,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们皎皎就是太善良了,还以为哀家看不出来呢。”

    “也就皇帝,连小姑娘都欺负。”

    年轻帝王微微凝眉,他貌似也就过及冠之年不久,与小姑娘年龄也就差个六岁。

    谢燕听着,还有几分不好意思,许是心里有气,她刚刚用了十二分的劲,好像也没对帝王多客气。

    “太后娘娘应该还未用膳吧,御膳房今日做了佛跳墙,太后娘娘跟谢姑娘不若去乾清宫尝一尝?”太后娘娘来势汹汹,在帝王身边伺候的人心都跳了起来,眼下气氛一片祥和,李公公谄媚地笑了笑。

    皇帝龙体无恙,太后心里的大石也落下了,她笑骂一声:“李公公是越来越会办事了。”

    “老奴哪敢呢,老奴这都是为了陛下跟太后娘娘。”李公公态度越发恭敬,笑眯眯道。

    “皎皎应该也饿了,就先用膳吧。”太后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也不戳穿,扶着张嬷嬷的手先离开。

    李公公朝翠儿使了个眼色,底下伺候的人也跟着李公公离开。

    后山之上只剩下谢燕与帝王两个人,安静得不可思议,谢燕抬起水盈盈的眸子,郑重其事的开了口:“我输了,表哥想要什么?”

    她说话算话,既然他赢了她,那她认下便是。

    “要什么,朕还未想好,只要表妹将来别反悔就成。”萧忱莞尔,要不是眼前站着的确实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还以为她是征战归来的女将军,帝王好看的桃花眼落在她身上,定定道:“表妹,要不要跟朕打一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