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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索额图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说道:“雍郡王因着早几年的经历,性子很有些内敛孤高。”

    他斟酌着低声说道:“皇上对他也不是十分宠爱。”

    “殿下您还记得雍郡王是因为什么才开始受皇上倚重的吗?”

    胤礽脸上闪过不虞:“孤说了,先办正事要紧!”

    “皇阿玛已经对我和大哥不满了,若我们再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到了明日早朝,皇阿玛怕是要收回这抓捕乱党的差事了!”

    胤礽最烦听到别人说哪个阿哥受康熙的宠爱了。

    那些宠爱,从前可都是他一个人的!

    闻言,索额图只能暂时将自己心里的疑问放下,转而和胤礽商议起抓捕乱党的章程。

    胤禔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们都觉得即使胤禛要做姿态给康熙看,也不是随意哪个小太监就能让他笑脸相迎的。

    关键当时还有胤(礻我)嬉笑作陪。

    这紫禁城里的太监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脸面了!

    但怎么说呢,他们的当务之急不是查什么小太监的身份,而是尽快把乱党捉拿归案。

    若不然,惹得康熙不快,就得不偿失了。

    在他们眼里,那小太监再厉害也逃不出紫禁城,等他们忙完了手头的差事再去查也来得及。

    消息传到乾清宫的时候,康熙也嘀咕了两句:“老四这孩子也太实诚了些,连跟我闹脾气都不会。”

    “还有小十,怎么哪里都有他!”

    “梁九功,去阿哥所跟小十说,让他把前几日没做的功课都补上,朕要亲自检查。”

    胤(礻我):……四哥,表哥,我想你们,快来接我!

    雨渐渐停了下来,胤禛收了伞,手一递,苏培盛立刻小跑着上前伸出双手恭敬接了过去。

    “这里离宫门很远了,这帽子带着不舒服,我帮你摘下来。”胤禛说着话,手就伸到了知阑面前。

    知阑心一慌,完了!

    真的要掉马了!

    要不要再挣扎一下?

    她虽然很早以前就做好了掉马的准备,也有办法让胤禛不责怪她。

    但说实话,用安宁的身份跟胤禛待在一起,她会自在很多。

    这世道,用男子身份行事总是要方便很多的。

    若她的马甲被揭了,以后,她还能跟胤禛谈笑风生,以好友的身份相处吗?

    这,怕是不能了。

    她是待选秀女,胤禛是皇子阿哥,他们,要避嫌的。

    可胤禛的这番试探,她要怎么样避过去?

    有些念头一旦升起,就会想办法验证的吧?

    不是这回也是下次。

    若是不顾虑她的想法,要验证她是不是女儿身太简单了。

    比如说现在,胤禛只要摘下她的帽子,就能知道她是女扮男装的。

    知阑想退开,想用玩笑把事情糊弄过去。

    但她无法保证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在胤禛面前掉马。

    这次躲过去了,那下次呢?

    在此刻之前,她都是顺其自然用安宁的身份与他相交。

    此时,帽子摘下,马甲揭开。

    以胤禛的胸怀自然能理解她为何用安宁的身份在外行走。

    大不了,她把土豆这个大杀器提早拿出来哄胤禛,到时候,别说她女扮男装了,她就是个猴子扮的,胤禛也能给她供起来!

    可如果她躲了,或者找借口搪塞了。

    等胤禛以后知道了真相,那她此刻就是刻意的欺瞒。

    这性质可就不同了啊。

    胤禛这个人,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她担心即使到时候她拿出了土豆,他跟胤禛之间的交情也完了。

    当然,胤禛因为土豆绝对不会亏待她,但也仅限于此了。

    算了,被拆穿就被拆穿吧。

    横竖,她本来也没有觉得自己能瞒着胤禛一辈子的。

    胤禛的手停在知阑的下颌前,他离知阑很近,近到能清晰地看见知阑眼底闪过的慌乱挣扎释然等等各种情绪。

    可她的眼底唯独没有害怕与心虚。

    胤禛的手往上移了移,帮着知阑把帽子正了正,笑着说道:“还是带着吧,若待会儿再下起雨来,也能帮你挡一挡。”

    知阑定定看着胤禛,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虽然吧,但是这样,她心里反而没底了。

    “愣着作甚?”胤禛好笑地轻敲了下知阑头上的帽子,“不回府了?”

    “回的,回的。”知阑喃喃。

    “走吧。”胤禛率先跨步往前走去。

    知阑看着胤禛的背影,眼里露出深深的疑惑,胤禛,这是几个意思?

    胤禛回头,正好对上了知阑疑惑的眼睛。

    他忽然间大笑出声,这人,怕是从头到尾没有死瞒着自己身份的意思。

    刚刚他收回手的时候,她眼里还露出了一丝极浅淡的遗憾。

    过去是他一叶障目了。

    他招了招手,苏培盛立刻拉着马车过来。

    胤禛对知阑伸出手:“上马车,回去快一点。”

    “你淋了雨,早点回去洗漱。”

    知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胤禛紧紧握住,扶着她上了马车。

    见她坐好,他这才放下车帘子。

    苏培盛满脸笑容等着胤禛上马车,然后,胤禛坐在车辕上,一挥马鞭,走了。

    苏培盛:……

    苏培盛自然是小跑着跟上了。

    他家爷心血来潮赶车玩,他肯定得随时候着啊。

    保不齐他家爷很快就腻了,他得接着手赶车啊。

    不过,他家爷对安宁小爷的优待有些过了啊。

    而且,他怎么感觉他家爷和安宁小爷两人今天都有些怪怪的啊!

    就,怎么说呢,他家爷今日一阵不高兴一阵高兴的。

    安宁小爷也是,平常那么伶俐的一个人,今日都不怎么说话呢。

    想是这么想的,但苏培盛把知阑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又往上提了一大截。

    他决定,以后对知阑要更加恭敬。

    知阑有些不安地坐在马车里,胤禛没有进来,苏培盛是绝对不敢挥马鞭的。

    她也没有听见胤禛吩咐苏培盛送她的话。

    那么,赶车的人,不会是胤禛吧?

    当朝雍郡王,皇四子,未来的雍正大帝,在给她做车夫!

    这刺激的!

    知阑差点就自己掐自己人中了。

    “王爷?”知阑试探着喊道。

    “是马车赶得不够安稳?”胤禛的声音传进知阑的耳中。

    “没,没有不安稳,很好!”

    知阑颇有些风中凌乱。

    现在是什么情况嘛?

    她真的看不懂了。

    胤禛,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啊?

    “以后不要喊王爷这么见外。”胤禛说道,“我还是喜欢听你喊我四爷。”

    紫禁城里会有很多王爷,而四爷,只有他一个。

    “四爷。”知阑从善如流。

    算了,不管了!

    胤禛都愿意给她赶马车了,就是不计较她是男是女的事情了。

    她就跟从前一样和他相处就是了。

    雅尔江阿带着严力在街头闲逛,自从上次的事情后,他很是安分守己了一阵子。

    见胤禛没有针对自己和简亲王府的意思,他这才又出来浪。

    “爷,前面新开了一间酒楼,您去尝尝鲜?”严力讨好地说道。

    唉,自从上次在茶楼里,他家爷和雍郡王对峙他缩了后,他家爷对他就大不如前了。

    虽然还如往常般把他带在身边,但他总觉得不安。

    今日,他一定要哄好他家爷。

    前头那家酒楼里除了酒好,菜也好吃,上菜的,还都是美貌的少年男女,他家爷一定喜欢。

    雅尔江阿听严力介绍,可有可无抬眼看过去。!

    他看到了什么!

    雍郡王竟然在赶马车!

    那是雍郡王吧!

    不是谁假冒的吧!

    莫非,马车里坐的人是!

    雅尔江阿膝盖软了软。

    “爷?”严力见雅尔江阿忽然停下脚步,忙陪笑着说道,“再几步路就到了,奴才跟您保证,那里的酒格外得香!”

    这时候雅尔江阿哪里还会想什么酒不酒的,他就想知道马车里的人是不是他想的那位。

    若真是那位,那他立功的机会可就来了。

    最近京城乱得很,若是那位被人冲撞了,他挺身而出。

    那功劳不就有了吗?

    这可是绝好的机会啊!

    想到这里,雅尔江阿的脚就不由自主跟上了马车。

    苏培盛跑着跑着,发现身边多了两个人。

    不是,他追着马车是跟着他家爷,这位爷是为甚?

    不管是为了什么,都不能打扰他家爷的兴致。

    他停下脚步,还把雅尔江阿给拉住了。

    “苏培盛,你拉我作甚,京城如今乱得很,我要护卫马车!”

    苏培盛一脸“你在说啥”的表情,一言难尽看着雅尔江阿。

    他想说,这位爷身份也不低,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跟他家爷套近乎,这样放下身段。

    关键他家爷不需要谁的护卫,他这不在呢吗!

    “劳您记挂了。”

    “不过,我家爷就是觉着好玩,赶一段路的马车,不需要护卫。”

    马车上可是坐着安宁小爷呢。

    到底是有些失体统的事情,旁人就不必知道了。

    免得又惹出什么风波来。

    雅尔江阿怀疑地看着苏培盛:“就这样?”

    马车里没有那位?

    “就这样啊,不然呢?”苏培盛笑着反问,“您以为马车上有谁呢?”

    这话倒是把雅尔江阿给问住了。

    他以为的那个人也不能就这么大喇喇地说出来啊。

    苏培盛见雅尔江阿不语,便拱手道:“奴才还要跟着伺候,先告辞了。”

    “去吧去吧。”雅尔江阿看似不在意的挥手。

    等苏培盛离开后,他又尾随了过去。

    万一呢!

    万一马车里真的是他猜想的那个人呢?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还是想把握一下的。

    马车在离瓜尔佳府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

    胤禛把马鞭丢给气喘吁吁的苏培盛,转身进了马车。

    “慢些。”他吩咐道。

    “嗻!”苏培盛索性牵着马慢悠悠往瓜尔佳府走去。

    雅尔江阿:……这,真是雍郡王拉着马车玩的?

    主要苏培盛表现得实在是太随意了,若马车里真的是那位,苏培盛绝对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雅尔江阿轻捶了一下旁边的院墙,白高兴一场了。

    不过,那话怎么说来着?

    跟都跟了,就索性跟到底好了。

    知阑见胤禛撩开帘子进来,破天荒有些紧张。

    “四爷。”

    胤禛笑看着知阑,微微颔首后坐到了她的身边。

    “我依稀记得,瓜尔佳府原本有两位格格?”

    知阑:……什么叫钝刀子磨肉,这就是了。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她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嗫喏着回了句:“是啊。”

    胤禛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知阑,不再说话。

    知阑:……不是?

    这就完了?

    不再多问几句了?

    这几个意思?

    这是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她身份的意思?

    不,不明说的吗?

    那她以后要用什么样的身份跟胤禛交往呢?

    知阑下意识抠起了手指。

    低沉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愉悦的声音同时响起:“这么好看的手,别抠坏了。”

    “四爷。”知阑想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豁出去直接承认自己是女儿身算了!

    就听胤禛轻笑着说道:“几个月前,我去你家的庄子小憩,我记得,你额娘带着府上的格格过来请过安。”

    知阑惊讶抬头看着胤禛,他猜出她的身份了!

    胤禛也看着知阑,眼里畜满了笑意。

    原来,他们这么早就见过面了。

    按理说,有人欺骗他,他应该非常生气,然后好好教训一番欺骗他的人,让对方以后不敢造次才是。

    但安宁,不一样。

    猜出安宁是瓜尔佳府的格格后,他的心情竟然前所未有的愉悦!

    他怕说破安宁的身份,安宁以后见他会不自在,甚至,可能就不出来见他了。

    这可不行!

    所以,胤禛决定什么也不做。

    但他又忍不住逗逗安宁。

    看她又想豁出去把真相告知,又存着侥幸想隐瞒的纠结。

    这样鲜活,给他这样多帮助的安宁,竟然是个女子!

    实在是太神奇了!

    “安宁。”胤禛其实想问这名字是真名吗?

    “明日有空吗?”

    “什么?”

    胤禛耐心重复:“明日有空吗?”

    “……有。”

    “那明日,我来接你。”

    见安宁眼露不解,胤禛眼中笑意更深:“还记得杨柏口中的姐姐惜月吗?”

    知阑点头,她当然记得。

    “红姨一干人等已经被捉拿归案,唯独不见惜月。”

    见知阑认真倾听,胤禛嘴角勾起,继续说道:“游船那日,隆科多与魏时序争夺清清,追着去了红院。”

    “红姨为保下清清,把惜月献了出去。”

    其实,惜月是没有达到红船女的要求的,红姨也没有料到,隆科多竟然会对惜月上心,直接给惜月赎了身,带去了别院。

    “明日,我带你去看一场好戏。”胤禛神神秘秘说道。

    他被人分了权,总要回报一二的。

    正好,隆科多总以长辈自居给他找不自在,这回就小小收拾一顿。

    既然说起这件事情了,知阑便顺口问道:“那,那位清清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自然是在步军衙门的大牢里。”

    “那位魏公子不是对她情谊深厚吗?他没有为清清姑娘奔走吗?”

    “那日,他本是要为清清赎身的,只是红姨出的赎身银子太多,他一时拿不出来,说是给他几日筹措银两。”

    “那现在呢?他有想办法救人吗?”

    胤禛笑睨了知阑一眼,摇摇头,说道:“魏同已经跟皇阿玛请罪,说自己教子不善,说魏时序私德不修。”

    魏同这样的老狐狸哪里敢沾上乱党的一星半点,必要的时候,他是宁可舍了魏时序这个儿子的。

    被亲爹盖章的私德不修,魏时序以后,怕是只能成为魏家的边缘人物了。

    胤禛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算算日子,他们此时已经过了好几个驿站了吧。”

    知阑点点头,情理之中。

    清清的身份摆在那里,魏时序对清清再是真心,也不可能拿整个魏家冒险。

    更何况,他的真心有几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马车再慢,目的地也到了。

    “爷,小爷,瓜尔佳府到了。”苏培盛轻声说道。

    知阑便拿起斗篷重新披上。

    “回去好好休息,不必多思多想。”胤禛叮嘱道,“明日辰时,我在这里等你。”

    “好。”

    “四爷,我……”

    “什么都不用说。”胤禛笑得很温和,给知阑吃了颗定心丸,“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体谅你。”

    他说的是体谅,不是原谅。

    安宁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谅,包括他。

    知阑听懂了胤禛的意思,放心了。

    “回吧,好好休息。”

    “好。”

    胤禛撩开车帘,看着知阑的身影消失,这才吩咐道:“回王府。”

    “嗻!”

    苏培盛应诺后,挥鞭驾着马车离开。

    雅尔江阿一脸震惊回不过神。

    所以,刚刚,雍郡王是在为安宁赶马车!

    他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天空。

    天爷!

    他是窥到了了不得的秘密了啊!

    这,这不是天太阴沉,他看岔了吧!

    知阑回了沁鸾院,洗漱完后,拿了本书,半躺在临窗小榻上的发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洗漱前,她用琉璃小镜照过,脸上的妆只花了一点点,若不留意,根本看不出来。

    但她很肯定,胤禛已经知道了她是女儿身的事情了。

    并且人家精准定位到了她是在庄子上给他请过安的小格格。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没有说破。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胤禛的意思是一切照旧。

    这样也好。

    也不知道明日胤禛要带他看什么样的好戏?

    想着想着,知阑便睡了过去。

    回到雍郡王府后,胤禛就一直坐在琉璃马亭前看着琉璃马不停地旋转。

    他还把逐鹿和琉璃宫灯都拿了出来,宝贝的欣赏把玩。

    他很庆幸,他那回不耐烦到了极点,还是配合着太子表演兄友弟恭。

    他也很庆幸,那次见到雅尔江阿后停了下来,给了安宁一枚扳指。

    最关键的是,他亲口跟安宁说过,若大阿哥为难,他愿意庇护一二。

    安宁,应当是以为他是个古道热肠,乐于助人的人,所以,才会毫不犹豫选择跟他合开华光阁的。

    只要一想到这其中某个环节出现问题,他跟安宁可能就会错过,胤禛便更加庆幸了起来。

    胤禛摩挲着逐鹿,眼神渐渐坚定了起来。

    毓庆宫,胤礽和索额图研究了半天,终于定下了计策。

    “殿下,雍郡王其实已经把京城里的乱党都抓得差不多了。”

    “剩下的也多是一些小鱼小虾,原本就散落在市井的。”

    “倒是有一个红船女,据说他碍于情面,并没有抓捕归案。”

    “哦?”胤礽惊讶挑眉,“竟然还有人能让老四徇私?”

    “是谁?”

    “隆科多。”

    胤礽便不说话了。

    佟佳氏一族是康熙母家,他从来都是恩宠有加,一再加恩的。

    见胤礽不说话了,索额图就叹了口气,说道:“殿下,以隆科多的恩宠,再过几年,皇上必然会委以重任。”

    “他是孝懿皇后最疼爱的弟弟,对雍郡王天然就比旁人要亲厚些。”

    “若他身在要职,关键的时候给您添个乱,那……”

    “皇上年岁见长,有些事情,咱们是要提早做打算的。”

    “尤其一些重要的职位,即使无法安插咱们自己人,也不能让其他几位的人上去呐。”

    “更何况是隆科多这样偏向如此明显之人。”

    “那你的意思是?”

    “趁着隆科多羽翼未完全丰满之前,让他失宠于皇上。”

    胤礽皱眉:“这么小的一件事情,能把隆科多拉下来吗?”

    别到时候皇阿玛并不处理隆科多,他倒是跟人结了死仇。

    虽说他不很在意这个,但无缘无故给自己树敌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就一个红船女,隆科多既然看重,给他也就是了。”胤礽满不在乎地说道。

    “要紧的,是赶紧把其他省份的乱党一网打尽。”

    “殿下所言甚是,只是,隆科多行事无羁,他私藏红船女的事情未必没有人知道。”

    “若您这个时候轻轻放下,来日有人拿这件事情参您?”

    “那就找个人现在就把事情捅给皇阿玛!”胤礽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多大点事,值得拿出来正儿八经讨论?

    “殿下,皇上如今对您虽然还恩宠有加,但到底不如从前。”

    “您得让皇上知道,您是一心为公的。”

    “即便是隆科多这样的皇亲国戚,您也是一视同仁的。”

    “殿下,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你就不怕皇阿玛以为孤针对他的母家?”

    索额图抚须一笑,胸有成竹说道:“皇上母家能加恩封赏的,又不是只有隆科多一人。”

    “他只是沾了孝懿仁皇后的光,让皇上看到了而已。”索额图意味深长说道,“他这一脉,还有还几个兄弟呢。”

    索额图的意思很明显了,隆科多这样有偏向的人占着康熙的恩宠不合适。

    他们把人弄下来,换个向着他们的,事情就圆满了。

    也不知道太子又干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他冷眼看着,皇上对太子虽然面上仍旧恩宠有加,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少的那些东西,还很关键。

    他深知,太子只要还是太子,那就万事皆有变数。

    看明珠那老东西就知道了。

    以那老狐狸的性格会不知道大阿哥不堪扶持?

    但谁管那个?

    扶起了大阿哥,纳喇氏一族的身份就翻天覆地了。

    看看孝懿仁皇后一脉的佟佳氏,抬旗施恩,可谓是鸡犬升天。

    谁不想成为第二个佟佳氏呢!

    最终,胤礽被索额图说服,派人去抓捕隆科多养在外宅的红船女。

    胤禛要带知阑看的热闹就是这个。

    红船女被隆科多养在外宅的消息也是他找人传给索额图的。

    他既是要借着胤礽的手小小教训一下隆科多,也要用康熙对隆科多的恩宠来制衡胤礽,免得他因为乱党之事立功,重新获得圣心。

    他想让安宁知道,他不是只会被动挨打的人,他能护好身边的人。

    知阑:……虽然但是,胤禛什么都不做,她也相信他是最强的那个啊。

    九龙夺嫡最后的胜利者啊,实力在那儿摆着呢!

    新的一天开始。

    知阑按着约定,在辰时准时出现在角门。

    没想到胤禛已经到了。

    “爷,安宁小爷出来了。”苏培盛禀报。

    胤禛便放下书,撩开车帘,伸出手,拉了知阑上来。

    知阑觉得胤禛又变得和从前一样了,两人对话什么的也都和从前一般无二。

    胤禛也没有再说起瓜尔佳府格格什么的话题。

    总之,一切正常得不像样。

    胤禛见知阑偷偷松口气的模样,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那笑容里明显带着些宠溺。

    “四爷,我们要去哪里啊?”知阑调整了心态,放松了心情,如往常般出言问道。

    “昨天跟你说过的,杨柏的姐姐惜月被隆科多养在了外宅。”

    “若我所料不错,今日,太子的人会上门拿人。”

    胤禛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些精致小巧的点心。

    他把点心一一放在知阑面前,继续说道:“隆科多最近一直流连在外宅,此刻想必也在。”

    “他们必然会起冲突。”

    知阑听明白了,胤禛这是在为自己出气呢。

    既是对太子也是对隆科多,或许,他还存了些给康熙找些不痛快的意味。

    知阑看胤禛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不是说雍正在很长的时间里都是拿着佛珠又拿着锄头,装成不理世俗的模样迷惑人的吗?

    看着胤禛年轻帅气的脸,知阑恍然大悟,是的,此时睚眦必报的胤禛还不是以后经历各种争斗算计的雍亲王。

    她忽然有一种看着一代帝王成长的错觉。

    就,挺骄傲的!

    “安宁?”胤禛见知阑看着他发呆,好笑地伸手在知阑眼前晃了晃,“怎么这么看着我?”

    “没,我觉得四爷做的对,是该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知阑回过神,笑着说道。

    “不过,隆科多一直跟您亲厚,这次的事情把他也算计进去,会不会让他心怀芥蒂?”

    胤禛推了推点心碟子示意知阑尝尝味道,嘴角含着一丝冷笑,说道:“隆科多待我的亲厚不过是做给皇阿玛看的。”

    在隆科多的眼里,他只是包衣奴才生下的孩子,可以随意轻慢。

    知阑皱眉,康熙驾崩的时候,隆科多时任九门提督,拱卫京城,可谓是权势滔天。

    胤禛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掌控乱局,顺利即位,少不了隆科多相助。

    她一直以为,隆科多支持胤禛,多少是看着他是孝懿仁皇后养子的情分。

    如今想来,里面定然还有很多外人难以窥见的秘密以及,利益交换。

    可不管怎么样,隆科多对胤禛夺嫡有助益是必然的,胤禛这个时候把人搞下来,是不是不合适?

    等等!

    若是胤禛借太子的手把人搞下来,然后再用自己的能量把人拱上去。

    这会不会就是后来隆科多忠于胤禛的原因之一。

    她于政治一道上并不擅长,还是不要乱出主意的好,免得带偏了胤禛原来要走的路。

    “在想什么?”胤禛问道。

    第62章

    知阑下意识摇头,想了想,又说道:“我是觉得,四爷过得也挺辛苦的。”

    皇子阿哥之间的博弈,也会有很多无辜的人牵涉其中。

    索性,她和纳穆福都是做好了心里准备的。

    知阑语气里的感慨胤禛怎么会听不出来。

    他甚至从安宁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惆怅与对未来的畏惧。

    “你放心,我会护你周全。”胤禛郑重许下承诺。

    知阑展颜一笑:“多谢四爷!”

    胤禛神情温柔,浅笑着回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说着话,马车就停了下来。

    “爷,小爷,到了。”苏培盛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

    胤禛拿起座位上的斗篷递给知阑。

    知阑很自然的接过穿上。

    “二楼的雅间已经备好了炭火和茶点,二位爷请!”掌柜笑着招呼。

    “这间茶楼也是你的吗?”知阑进了雅间,重新脱下斗篷放好,见雅间的格局和他们常去的那间差不多,便好奇问道。

    “是。”胤禛给知阑倒了杯茶,爽快承认。

    “我出宫建府后,找机会开了这两间茶楼。”不为了赚钱,主要是用来打听收集消息的。

    “这庐山云雾是我上朝前吩咐苏培盛送来的,你喝喝看。”

    胤禛把茶盏推到知阑面前。

    “如今喝的都是去年的,等到了五月份,今年新进贡的庐山云雾到了,我再请你喝新茶。”

    “那个更加醇香一些。”

    “好!”知阑笑着应道,“到时候咱们找个繁花盛开的地方饮茶赏景,定然别有一番滋味。”

    “五月正是各色鲜花盛开的时候,这样的地方好找。”胤禛笑说,“等我找到地方,盖个茅亭,是不是更风雅一些。”

    知阑低笑:“那咱们再做几个纸鸢,趁着风势放到天上去!”

    “好,我们亲手做,亲手放。”胤禛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

    知阑觉得耳朵痒痒的,正不知该如何接话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吵嚷声。

    “四爷!”知阑眼睛一亮,“好戏开始了!”

    两人打开窗户,往外看去,隆科多外宅的情况尽收眼底。

    “管你们是什么人!”守门的小厮恶狠狠说道,“咱们大人在里头,我看谁敢放肆!”

    “咱们是奉命办差。”那衙役也很强势,“里面有乱党,必须捉拿归案!”

    “你一意阻拦,是要包庇乱党!”

    只听那衙役冷哼一声:“莫不是你口中的大人与乱党有什么勾连吧?”

    “大胆!”小厮怒极,“竟敢污蔑大人!”

    衙役微微抬起手:“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让不让?”

    “不让!”

    衙役手往下一压,身后跟着的一众衙役便一拥而上制服小厮后,直接闯进了外宅。

    知阑看得目瞪口呆,这些步军衙门的衙役这么不怕事的吗?

    他们完全没有打听过里面的人是什么来头吗?

    她这么想着便问了出来。

    “这些人家世不俗,平日里都是嚣张惯了的。”胤禛解释道,“索额图特意选了他们来捉拿惜月的。”

    “真是个老狐狸。”知阑接话。

    胤禛失笑:“你也看出来了?”

    知阑点头:“我又不是笨蛋!”

    索额图安排这些有身份的衙役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今日之后,隆科多私德不修,与红船女纠缠不休的名声怕是要传遍京城权贵人家了。

    太子与隆科多,康熙会如何取舍不问自明。

    知阑有些担心地看向胤禛。

    闹这么大,真的没关系吗?

    以后隆科多还有起来的机会吗?

    随后,知阑又转身看向了外宅。

    没关系的。

    离那场惊天变还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九门提督的位置也不是非隆科多不可的。

    只要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忠于胤禛的,谁坐那个位置都可以。

    隆科多能纵容李四儿把原配妻子做成人彘,毫无下限,这样的人,本就不配高官厚禄,锦衣玉食地活着。

    “你们好大的胆子,连爷的宅子也敢硬闯!”隆科多这话极有气势,且他一人逼退了所有的衙役。

    知阑眯起眼睛,果然,能坐上九门提督的人不会是泛泛之辈,光这气势就比衙役们强了不少。

    这些衙役到底还是畏惧隆科多的,不,应该说,他们畏惧的,是隆科多背后的康熙。

    “这些人里,好多个都是纳喇家的人。”胤禛语气里带着些低嘲,“索额图也算用心良苦了。”

    这事算是一箭多雕了。

    无论这事如何发展,隆科多与纳喇家算是结了仇了。

    关键这事,也怪不到索额图头上。

    因为胤禔也参与了乱党的捉拿,纳喇家出人,再正常不过。

    “隆科多大人,我等是奉命行事,还请见谅。”领头的衙役抱拳说道。

    “里头的女人是爷的外室,不是什么红船女。”隆科多神色森冷,“滚!”

    领头衙役不是蠢的,自然知道他们着了人家的道了。

    他们倒不是得罪不起隆科多,但他们得罪不起隆科多背后的康熙帝。

    可见隆科多得帝王宠信这事有多么深入人心。

    只要隆科多一口咬定这宅子里的女人只是他的外室,这个红船女,未必能让隆科多有所损伤。

    领头的衙役正想着道个歉说弄错了,领着弟兄们走人算了。

    就见大门处婷婷袅袅走出来一个绝色佳人。

    她盈盈一拜,哭道:“红姨待奴恩重如山,如今她蒙难,奴愿意与她共甘苦!”

    “奴就是你们要找的红船女,你们把奴抓入大牢吧。”

    “黄泉路上,奴也好与红姨作伴!”

    众人:……啊这!

    隆科多脸色极为难看。

    然大庭广众之下,他也不能直接打杀了惜月。

    “不知好歹的东西!”说完,他愤而甩袖,大步离开,无人敢拦。

    惜月自然是被抓去了步军衙门的大牢。

    今日这场戏也算得上一波三折了。

    只是,知阑有些看不懂,惜月为何要主动出来。

    隆科多真想护着她,也不是护不住的。

    “想什么呢?”胤禛好笑问道。

    “我不明白,惜月为什么要出来?”知阑的话里带着困扰。

    胤禛轻笑一声:“因为步军衙门的大牢里有她想见的人。”

    “杨柏?”

    “没错。”胤禛说道,“这几年杨柏虽然在白莲教做了不少错事,但力所能及时也偷偷放跑过几个落难的姑娘,本性,也算不上恶。”

    “我让人把杨柏的信物送去给惜月,让她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所有人都知道隆科多不仅私德不修,还窝藏乱党。”

    “四爷,您,这么厌恶隆科多吗?”

    胤禛垂眸,没有回话。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在皇额娘崩逝后被记回额娘名下后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其实他记事很早。

    他永远也忘不了,他幼时想和舅舅亲近,被隆科多用充满恶意的眼神看着,口称他为“贱种”的事情!

    他是皇阿玛的儿子!

    隆科多怎么敢的!

    他恨不能弄死隆科多!

    正好,索额图想推庆复上位取代隆科多,他自然要助力一把的。

    隆科多和庆复是亲兄弟,在康熙眼里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隆科多和孝懿仁皇后亲厚,先入了康熙的眼罢了。

    庆复是不是胤禛的人,知阑没问。

    但她知道,胤禛不会打无把握的仗。

    当天夜里,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从西城门驶出,一去不返。

    马车上,惜月已经换上的粗布麻衣,她紧紧握着杨柏的手,不敢回头,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活着离开了红院。

    “姐姐,以后世上再无惜月,只有杨月,杨家长女,杨月。”杨柏安抚地拍拍杨月的手。

    “嗯!”杨月泪如雨下,连忙应声。

    她从未想过,自己被歹人抓了后,弟弟会一路寻到京城。

    她也从未想过,这么多年过去了,爹娘还在等着她归家。

    “姐姐,咱家的院子里一直挂着你最爱的花灯。”杨柏笑着说道,“爹娘看到你,不知道会高兴成什么模样。”

    城楼上,胤禛和知阑目送杨家姐弟离开。

    “夜深了,风凉,我送你回去。”胤禛脱下斗篷披到知阑身上。

    “走吧。”他柔声说道。

    知阑落后他小半步,跟上胤禛,没几步,胤禛就放慢脚步,和知阑并排走下了城楼。

    接下来的日子胤禛一直在忙着抓乱党,之后,他奉命去别的省份坐镇离开了京城。

    知阑和他的五月之月,只能延到明年了。

    这期间,知阑隔一段日子就会收到胤禛的来信。

    有时候只是简单的报平安,有时候则会在信上写些当地的见闻。

    有时候只有信,有时候会随信寄来几张精致的花笺,上面是几句颇有意境的名诗。

    这天,悟风过来传话:“大人请格格去一趟书房。”

    “你去回了阿玛,我马上过去。”知阑说道。

    “格格,这是夫人派人送来的新衣,是羽缎制的,轻薄透气,如今天热,穿这个正合适。”云蔷拿来一件鹅黄色长衫笑着说道。

    “那就穿这件吧。”知阑无可无不可点头。

    如今的知阑衣柜里又放满了各种颜色鲜亮的衣服,每日云蔷都会拿出新衣服让她换上,生怕哪一天,她又爱穿素色的衣服了。

    穿戴齐整后,知阑就去了静悟斋书房。

    “阿玛,您找我?”

    “知阑,选秀的时间快到了,你还是不改初衷吗?”纳穆福肃容问道。

    知阑愣了下,没想到阿玛找她是为了选秀的事情。

    “这是一早就决定的事情,阿玛为何觉得,我会改变主意?”知阑不解问道。

    “雍郡王,也不足以让你改变主意吗?”纳穆福沉声问道。

    知阑这回是真真切切愣住了。

    她疑惑问道:“我选秀和雍郡王有什么关系?”

    纳穆福比她还不解:“你不是说雍郡王已经知道你是女儿身了吗?”

    “是啊。”

    “那你们不是还鸿雁传书吗?”

    “什么鸿雁传书?”知阑失笑反驳,“我们就是友人之间的普通通信。”

    纳穆福:……你看我信吗?

    雍郡王是什么人?

    若只当知阑是个普通朋友,怎么可能在执行公务的时候还与她不间断的通信?

    那可是捉拿乱党,不是出门游玩!

    “知阑,雍郡王与你有没有谈论过此事?”

    “没有啊。”知阑摇头,“阿玛,你是什么意思?”

    纳穆福就摇头:“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确定一下你的心意。”

    “毕竟选秀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若是打定了主意,那我跟你额娘也要开始操作了。”

    “我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知阑很肯定地说道,“横竖雍郡王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是愿意与我交好,我更没有后顾之忧了啊。”

    知阑离开静悟斋后没有回沁鸾院,而是来到的花园子里。

    “格格,天热,咱们早点回去吧。”云蔷撑手遮挡太阳,有些感慨地说道,“格格,今年秋天和去年一样,热得不行呢。”

    闻言,知阑点点头,是啊,今年的秋天和去年一样热呢。

    而她,也已经回来快一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知阑看向花园子里的假山。

    去年,她满心愤懑登上假山,眺望紫禁城,许愿走到胤禛身边的记忆还历历在目呢。

    如今,她确实走到了胤禛的身边。

    不过,是用另一种形式。

    真好啊!

    “格格,假山上更热呢,您要爬上去吗?”云蔷有些纠结,她不想格格扫兴,但她又怕格格被热到。

    知阑温和笑笑:“不爬了,听你的,咱们回去。”

    云蔷就露出笑容:“时芳做了冰碗等着格格回去吃呢。”

    “那咱们赶紧回去!”

    东城门外,胤禛轻勒马缰,控着马停下来。

    紧赶慢赶,他终于在选秀之前回来了。

    进入城内,行人马车渐渐多了起来,胤禛控着马速慢行。

    “苏培盛,你去瓜尔佳府一趟,告诉安宁我回来了,等忙过了这几日,我请她喝茶。”

    “嗻!”苏培盛领命,又跟着胤禛行了一段路,转道去了瓜尔佳府。

    巧不巧的,雅尔江阿刚好在附近的酒楼喝酒,把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放下酒杯,垂眸沉思了起来。

    “爷,这酒不合您的心意吗?”严力小心翼翼问道。

    这几个月,他家爷待他越发冷淡了,他急啊。

    若是连这家酒楼里的酒都不能让他家爷满意,那他真就没辙了。

    总不能把他家爷带去那种地方吧?

    要是那样,他能不能重新获得爷的信重难说,但一定会被他家王爷打死!

    佟三爷的例子可明晃晃在那放着呢。

    听说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佟三爷就已经差不多被削成白身了。

    也幸好,他们家是皇上的母家,且佟三爷还有兄弟。

    皇上铁了心要扶持,虽然把佟三爷革得只剩理藩院守监一职位,但佟六爷已经渐渐被提拔了起来。

    佟六爷走的基本就是佟三爷的路子,人又比佟三爷稳重,如今正受皇上的器重呢。

    至于佟三爷嘛,几乎就是家族的边缘人物喽。

    别看理藩院级别高,属从一品官秩,可理藩院的主事也只是个六品官,佟三爷这理藩院守监充其量就是个牢头罢了。

    和过去比,那可是天差地别了。

    他是怎么下来的,满京城的人都知道。

    因为这个,京城的权贵人家如今是个个对着自家的小爷们耳提面命,不可流连花丛。

    这节骨眼上,他就是有几条命也不敢把他家爷往那种地方引啊。

    “严力,你抄近路去瓜尔佳府的角门附近守着,听听苏培盛给安宁传了什么话。”

    “嗻!”他家爷总算给他派活了,严力立刻高声应下,“爷,奴才一定听得仔仔细细的回来禀报给您。”

    没多久,严力就回来了。

    “爷,奴才听得真真儿的,苏培盛对角门的小厮说:‘爷已经回京城了,这几日会很忙,爷说等忙完了,请安宁小爷喝茶。’”

    见雅尔江阿还看着自己,严力忙说道:“爷,就这些了。”

    “说完这个,苏培盛就说雍郡王身边不能没人,他要回王府了。”

    雅尔江阿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刚刚看得分明,雍郡王是刚刚从外地回到京城,一身风尘仆仆的。

    就这样,他第一时间竟然是让苏培盛去瓜尔佳府给安宁报平安。

    想到上次他亲眼看见的,雍郡王给安宁驾马车的事情。

    他觉得,雍郡王跟安宁之间的交情很不简单。

    安宁手里有日进斗金的华光阁,又与雍郡王交好。

    且他们之间的交情很深很深的样子。

    雅尔江阿沉思了一会儿,问道:“我记得前一阵京城闹乱党的时候,瓜尔佳府里是不是少了个女儿?”

    “是呢,爷,这事京城里有不少人知道。”严力立刻说道,“瓜尔佳府的大人当场杀了乱党在京城的头子为自家女儿报了仇。”

    “不过,也是如此,他怕被乱党报复,那位格格的葬礼都是极简的。”严力流利回答。

    他就知道收集京城的各种消息有用到的时候!

    他决定了,以后就走这个路子!

    雅尔江阿思索了一阵后吩咐严力:“你去打听打听,瓜尔佳府参加选秀的格格是哪个?”

    “嗻,奴才这就去!”严力拍胸脯保证,“奴才一准给爷查得清清楚楚的!”

    雅尔江阿给自己倒满酒,一饮而尽。

    之前或多或少的,他都算是跟大阿哥和太子有些过节。

    呃,这么一想,貌似,他也得罪过雍郡王来着,还是言语无状,狠狠得罪的那种。

    不过,他那时候认怂得快,又放得下身段道歉,雍郡王虽说不与他亲厚,倒也从未针对过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断定,雍郡王可交好!

    他阿玛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他得早做打算才是。

    雅尔江阿想到他阿玛说简亲王府人丁单薄,子嗣不丰,会去求皇上给他指几个好生养的格格。

    瓜尔佳府的贵女做他的格格自然是委屈了。

    但他是简亲王府独子,他可以把未来简亲王侧福晋的位置先许出去。

    如此,也不算埋没了瓜尔佳府的那位格格。

    关键是,安宁成了他的小舅子,那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首先,安宁有钱,定不会亏待了自己的妹妹。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安宁与雍郡王交好!

    想到以后,他没准也能跟雍郡王称兄道弟的,心情就美了起来。

    他哼着小调,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回,他没有一饮而尽,而是细细品味。

    嗯,严力还是很会找好东西的。

    知阑回沁鸾院没多久,明启就过来了。

    “格格,苏公公来过了。”时芳笑着走进正厅,“他带了话,王爷说等忙过这一阵就请您去喝茶。”

    “四爷回来啦!”知道胤禛平安回京,知阑还是很欢喜的。

    胤禛离京的时候跟她说过,归期不定,她还以为他能在过年的时候回来一趟就很好了。

    倒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解决了乱党的事情,顺利回了京城。

    “苏培盛过来的时候,脸色如何?”知阑问道。

    “奴婢问了,明启说苏公公心情很好的样子。”

    知阑点点头,这样看来,胤禛这次差事应该是办得极拿的出手的。

    事实也跟知阑猜想的一样。

    胤禛回京城的第一件,呃,第二件事情自然是进宫跟康熙述职。

    其实胤禛他们仨在外省表现如何康熙都是知道的。

    一个太子,一个郡王,一个是长子,这仨加在一起在康熙心里的位置那是没的说的。

    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心把人放出去?

    他们身边的侍卫都是他精挑细选过的,忠心和能力都是缺一不可的。

    自然的,这兄弟仨在外头怎么表现的,也有人定期上报给康熙。

    怎么说呢,康熙心里其实是有些失望的。

    三人中,只有胤禛是真的全心全意在追查捉拿乱党,不曾轻慢一点。

    当然也不能说胤禔和胤礽就没干正经事。

    人家也捉拿乱党,也算得上亲力亲为,兢兢业业办差。

    但是吧,他们做得太多了。

    除了解决乱党外,他们的生活那叫一个多姿多彩。

    什么结交当地官员豪绅啦,与各种美人邂逅拉,当然,更少不了收人家给的孝敬。

    名利双收这个词在他们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康熙看着瘦了一圈,黑了好几个色的胤禛,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所有成年皇子中,胤禛是最能办实事的。

    这样又孝顺又能干的儿子,他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

    所以,胤禛回雍郡王府的时候,又是带好几马车的赏赐回去的。

    但胤禛的心里并没有多少欢喜。

    到了他这个年纪和地位,要的早就不是这种恩赏了。

    他要的,是皇父对他的肯定和倚重以及交托正事。

    胤禛垂眸,关于大阿哥和太子如何当差的事情,他也知道一些。

    今日面圣的时候,皇阿玛确实感触良多。

    但他看得出,皇阿玛虽心有芥蒂,对大哥和太子也很有些失望和恨铁不成钢。

    但这些,并不影响大阿哥和太子回京城后,康熙对他们的封赏。

    他看了眼身后跟着的马车。

    同样的赏赐,他皇阿玛是不会吝啬给大哥和太子的。

    索性,他清理乱党最大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争功争宠,而是还百姓一片清明太平。

    此行,也算不虚。

    胤禛回了雍郡王府,又处理了一些积压的事情。

    梳洗过后,便拿着丝帕擦拭“逐鹿”。

    “话带去了?”

    “是,奴才亲口跟明启说的。”苏培盛捧着几块替换的丝帕伺候在旁,笑着说道,“明启见到奴才高兴极了。”

    “他说,您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他都没有什么机会给安宁小爷拉马车呢。”

    “如今,总算是又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胤禛听着,嘴角就慢慢勾起了柔和的弧度。

    “对了,奴才传完话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严力了。”苏培盛又说道。

    “严力?”

    “雅尔江阿身边那个?”

    “是,就是他。”

    胤禛小心放好“逐鹿”,换了块丝帕开始擦拭起琉璃宫灯。

    “上次我驾马车的时候,雅尔江阿是不是还跟了一段?”

    “是。”

    “你找机会去探探严力的话,看看雅尔江阿想干什么。”

    “嗻!”

    吩咐完苏培盛,胤禛就起身去了外间。

    “爷,天不早了,您一路劳累,不若早点就寝吧。”苏培盛陪着小心劝说道。

    他其实很不能理解他家爷为何要日夜兼程地赶回来。

    这皇上也没有给限期啊。

    大阿哥和太子可都还在外头呢。

    胤禛没理会苏培盛,打开一个小箱子,清点之后,才回内室睡下。

    乾清宫灯火通明,康熙把批好的折子轻轻丢到一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

    “皇上,夜已经深了。”梁九功小声说道。

    “什么时辰了?”

    “已经亥初了呢。”

    康熙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安置吧。”

    “这玻璃窗用着还真不错。”

    “老四这孩子……”

    怎么样康熙没说,但梁九功听得出来着,康熙说话的时候是带着笑意的。

    第二日上朝,户部再次奏禀了选秀之事。

    因为康熙一再延后选秀时间,如今这选秀和木兰秋狝的时间就撞上了。

    要按着往年,小选秀女入宫那是一点也不影响康熙出行的。

    但今年不是大选小选一起了么。

    那总不能大选的秀女,康熙也一眼都不看吧。

    第63章

    秀女入宫的日子很快被定了下来。

    下了早朝,纳穆福就把消息带给了知阑。

    “选秀结束后,皇上就会启程去木兰围场。”纳穆福说道,“听皇上的意思,留宫的秀女也有机会随行。”

    知阑一脸问号:“随行?”

    “为什么?”

    “往年也没有这样的先例啊。”知阑说道。

    当然了,往年这个时候的小选都是由内务府承办,康熙也不用管。

    纳穆福抚了抚胡须,不紧不慢说道:“依我看,皇上的意思是要亲眼看看那几个秀女的品性。”

    “七阿哥八阿哥也到了年纪,皇上应该是有指婚的意思。”

    知阑点头:“原来是这样。”

    纳穆福点点头:“雍郡王已经回来了,他没有约你出去喝茶吗?”

    “他刚回来,这两天应该很忙吧。”知阑说道,“苏培盛倒是来过一趟,等他空出时间来吧。”

    “行,那你回自个儿院子去吧,我同你额娘再说几句话。”

    “那女儿告退了。”

    知阑走后,向晚不满地说道:“老爷,你还要拦我到什么时候?”

    “选秀的事情再不操作就来不及了!”

    “等知阑和雍郡王喝茶回来吧。”

    “什么意思?”向晚下意识反问,随后眼中渐渐闪过沉思,然后是了然,“你的意思是,雍郡王他?”

    纳穆福点头:“八九不离十。”

    “这?”向晚踌躇,“可知阑是一心一意要落选回家的。”

    纳穆福就叹了一口气:“我前儿个问过知阑,她还觉得雍郡王与她就是关系极好的友人呢。”

    听纳穆福这么说,向晚的眼神便立刻清明了起来:“这么说,知阑的决定还是一如既往了。”

    “夫人呐,那可是雍郡王!”

    “那又怎样?”向晚肃容说道,“我可不愿意让知阑受委屈。”

    “怎么就是受委屈了?”

    “多少人想进雍郡王的后宅都没有门路呢。”

    向晚瞪了眼纳穆福,不高兴地说道,“你也说了多少人想进雍郡王的后宅。”

    “知阑那性子你也知道,被束缚在小小的后宅,还要同诸多女人争夺一个男人的宠爱,她哪里受得了!”

    “反正,若是知阑不愿意入雍郡王府,谁也不能逼她。”

    “我可没有逼她的意思。”纳穆福立刻表态,“我这不是想着等她和雍郡王见过面后再说吗?”

    “若那时知阑还是不改初衷,你可不能再拦我!”

    “是是是,不拦不拦。”纳穆福笑着说道,“就因为知阑不想入选,我这几日都上朝都缩在上官身后不敢让皇上见到我呢。”

    “你说万一他一看到我,就想起咱们家知阑要选秀的事情,那我不是给她拖后腿了么?”

    向晚被逗笑:“反正啊,这事,得随知阑!”

    “随,随。”纳穆福附和。

    那姑奶奶如今主意可大着呢,他敢不随吗?

    只到底,他心里是希望知阑能进雍郡王府的。

    他心里还是在赌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的,若他所想成真,瓜尔佳氏一族就是另外的光景了。

    若是知阑与雍郡王有了默契就最好了,那一切问题皆可迎刃而解。

    若不然,知阑想要如愿落选,他少不得要多费些心思了。

    到了下午,明启急匆匆过来传话。

    时芳立刻把话带到:“格格,王爷来了,在角门处呢。”

    “怎么突然就过来了?”知阑忙换上男装,匆匆去了角门。

    “小爷,您来啦!”苏培盛笑着打了个千,伸出胳膊递给知阑。

    一只修长的手撩开车帘,随后是胤禛如沐春风的笑脸。

    他看了苏培盛一眼,伸出手把知阑拉上了马车。

    苏培盛:……总觉得哪里不对呢!

    “几月未见,你一切都好吧?”胤禛温和问道。

    “我都好,倒是四爷清减了不少。”知阑笑着说道。

    胤禛便笑:“出门在外,吃穿住行总是有诸多不便。”

    “四爷辛苦了。”知阑真心实意说道。

    这位是个办实事的工作狂。

    大阿哥,太子和他一起出的京城,他已经办完差事回京城了,另外两个估计只能直接去木兰围场参加木兰秋狝了。

    到了茶楼,胤禛亲自泡了茶,他笑着说道:“我失约了。”

    “这是今年上贡的庐山云雾,你先尝尝看。”

    “正事要紧,不妨事的。”知阑真心说道。

    胤禛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很是赏心悦目,知阑便又笑着皮了一句:“能得四爷亲自泡茶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胤禛倒茶的动作一顿,眼中笑意更深:“明年五月,我一定陪你饮茶赏景,绝不食言。”

    “好,一言为定!”知阑和胤禛碰了碰茶杯,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出来。

    互相问了近况后,胤禛就把他突然约知阑出来的原因说了出来。

    知阑听后一脸惊愕:“雅尔江阿要我做他的格格!”话说到最后都破音了。

    “他什么意思!”知阑一脸要跟雅尔江阿拼命的模样,“他脑子有坑吧!”

    胤禛本来是很生气的,但听知阑这么反感雅尔江阿,还直接把人给骂了,心里一下子就痛快了。

    他给知阑斟满茶杯,笑着说道:“喝口茶消消火。”

    “我会让他打消主意的。”

    知阑很快冷静了下来,她冷笑一声:“他倒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四爷,他怕是冲着你,也惦记着华光阁呢。”

    胤禛放下茶杯,认真说道:“这事我会处理好,你不必往心里去。”

    “多谢四爷。”知阑郑重道谢,却有些神思不属。

    秀女落选,大多是身体有些不完美,比如说有体味,又比如说身上有疤痕,再比如说体态不好,口齿不伶俐等等。

    这疤痕么也不能是新疤,若不然,检查的嬷嬷若是有心为难,秀女就可能被冠上避选的罪名。

    若是较了真,是可以延伸到欺君之罪的。

    知阑跟向晚商量的结果是服用秘药。

    那什么,如今天气炎热,人本就容易出汗,她服了药后,只要一出汗,体味就会比寻常人大些。

    给她检查的嬷嬷都是打点好的,直接就会把她的名字划去。

    之后,她就可以回家了。

    选秀的事情也跟她没有关系了。

    回家后,她会再服用一段时间的秘药,以备随时应付突发状况。

    可计划得再完美,也架不住会出别的幺蛾子。

    比如雅尔江阿这样的,他若执意,只要跟康熙说他不介意知阑有体味,康熙笑骂几句,没准就会如了他的愿。

    若是皇子阿哥,为了子嗣着想,康熙必定会疾言厉色阻止,但雅尔江阿又不是他的儿子,他自然不会多费心思。

    知阑的脸色渐渐不好了起来。

    “安宁。”胤禛轻唤,打算了知阑的沉思。

    “嗯?”

    胤禛沉吟了一下,看着知阑说道:“这次选秀皇阿玛虽然一再延时,但还是很重视的。”

    见知阑认真听着,他又继续说道:“听额娘意思,今年选秀,皇阿玛会定下小七小八的福晋。”

    顿了顿后,他又继续说道:“几位年长的阿哥也会指人。”

    说完,他定定看着知阑,不知为何,知阑有些心慌,她微微垂眸避开了胤禛的视线。

    胤禛的嘴角便勾了勾,不是无动于衷就好。

    “安宁,觊觎华光阁的不会只有雅尔江阿。”胤禛轻声说道。

    知阑睫毛轻颤,这个,她自然是知道的。

    “安宁,对于选秀,你有什么打算?”胤禛极力掩藏语气中的期待与小心翼翼,如寻常闲聊般问道。

    知阑脸上就出现了为难。

    胤禛眼睛一眯,心里升起几许不安。

    知阑凑近胤禛,小小声说道:“我原本是想落选回家的。”

    这话一出,胤禛就是一愣,随即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些哭笑不得。

    他在决定和安宁谈论这个话题的之前设想过千千万万种可能。

    他想过最好的结果是安宁也心悦他,那么剩下的事情他排除万难也要和安宁相守。

    最坏的结果是安宁心有所属,那么,他便是强取豪夺,也要把安宁留在自己身边。

    他可以等到安宁回心转意,但绝对不会把她拱手让人。

    他在安宁恨他和离开他之间纠结了不到一息,就决定无论如何也不能放手抱憾终生。

    但他没有想到安宁想的,竟然是落选回家!

    果然,女人心海底针啊!

    胤禛小心翼翼问道:“为何要这么做?”

    千万不要是因为安宁真的心里有人,且这个人达不到让皇阿玛指婚的高度,所以,要安宁来承担风险。

    若是这样,他绝对不会饶了那个人!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站在安宁身边!

    知阑就说道:“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

    “像现在这样,家人身康体健,有一二至交好友,我就很满足。”

    “进宫,或者被指婚,我都不想呢。”知阑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胤禛暗暗深吸了口气,很好,安宁很坦诚,这样要命的事情也愿意与他坦白。

    他很欣慰。

    可,去他的欣慰,安宁是一点也没有考虑过他啊!

    他这么大一个人,倒是正眼看看他啊。

    他刚刚明明都说了,皇阿玛会给几个年长的皇子阿哥指人。

    年长的!

    皇子阿哥!

    他就是其中一个啊!

    这话,安宁是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好气!

    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他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此事,怕不能由着你了。”

    “为何?”知阑不解。

    这事,她也是再三斟酌过的。

    她因为体味的原因落选,便是绝了所有皇子阿哥的念头了。

    若无人打扰,她自然从此逍遥。

    若有雅尔江阿之流,她也可以放出已经定亲的消息。

    她有些心虚地偷觑了一眼胤禛,若真有人不依不饶,她还可以请这位大靠山出面。

    只是,那些人在她落选后只上门求娶还好解决,就怕人家找康熙,那就麻烦了。

    当然了,即使真的有人去找康熙求旨意,她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实在不行,她就假死,金蝉脱壳,彻底用安宁的身份活着。

    她知道任何事情都会有风险,因此,假死后,她就离开京城去江南居住一段时间。

    过个一两年再回来,京城里谁还记得瓜尔佳府里有个逝去的格格?

    这不完美?

    为何胤禛会说这事由不得她了的话?

    “安宁,你漏算了人性的贪婪。”胤禛说道,“你的华光阁早就入了很多人的眼了。”

    知阑点头,这个她是知道的,但她不是有胤禛这个大靠山吗?

    知阑的表情非常生动,不必她明说,胤禛就读懂了。

    胤禛再次哭笑不得,他先是无比真诚地感谢了知阑对他的信任,然后,他严肃了神色,认真说道:“我能保证有人在明面上对华光阁动心的时候阻止。”

    “但是,他们通过迂回的法子,比如说,联姻,我就不好插手了。”

    这就是阳谋了。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后,胤禛忽然说道:“皇阿玛最偏爱太子。”

    知阑不明所以,但认真倾听。

    胤禛便继续往下说:“太子因为这样的偏爱,性格很是霸道。”

    如今年岁大了还会装样子收敛一些,小的时候,他跟老三都因为皇阿玛的夸奖而被太子针对过。

    “太子,喜欢把有用的东西都拢在自己手里。”胤禛说道。

    闻言,知阑的眉头就狠狠拧了起来。

    胤禛的意思很明白了,太子早就看中华光阁敛财的能力了,只是碍于胤禛是合伙人,一直没有动手。

    这回选秀,只要毓庆宫多一个女人,他就能名正言顺插手华光阁事物,甚至更狠点,直接想法子据为己有了也是有的。

    连名目都是现成的:知阑为了“妹妹”日子过得好,主动奉上华光阁。

    而胤禛,哪里还好意思占着人家为“妹妹”的幸福而献给太子的东西?

    还能不能兄友弟恭了?

    知阑的脸黑了黑。

    她算这算那,唯独没有算到太子竟然也看中了华光阁!

    至于么?

    太子缺那仨瓜俩枣吗?

    而且,听胤禛那意思,不止太子看中了华光阁?

    胤禛便又说道:“明珠此人精于算计,他必然会建议大哥把华光阁收归己有。”

    他伸出食指敲了敲桌面:“安宁,你那法子行不通的。”

    “你再怎么打点,只要太子或者大哥一句话,那些个嬷嬷,没有人敢违逆的。”

    知阑:……

    知阑一言难尽,看胤禛的眼神倒是更友好了。

    都是皇子阿哥,胤禛就要了一成红利,哪怕知道华光阁日进斗金也从来没有提出过要更改分成。

    而太子和大阿哥呢,直接就想把华光阁吞吃入腹,最好,她为了“妹妹”的幸福,把华光阁之前赚的那些也贡献出去!

    哦,对了,他们要是得逞了,窑厂那边估计也没她什么事了。

    合着她辛苦忙碌一场就是为了给人做嫁衣裳呗!

    这她可不乐意!

    她立刻开始想对策。

    胤禛也不说话,等着知阑想明白后,再跟她说之后的事情。

    选秀马上就要开始了,他的时间不多。

    知阑想了半天,发现这个事情的尽头似乎是个死胡同。

    她手里倒是有大杀器土豆,可以用它跟康熙换自由,大概率还能成功。

    但是!

    这儿是大清朝,康熙是天子,太子等人都是天子的儿子!

    她是有多看不上皇族啊!

    土豆这样能加官封爵的东西她呈给康熙就只为了不想被指给他的儿子们!

    她和她的家人还要在大清朝混的呐!

    是,有了土豆这样的功绩,她和家人不作死,康熙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但是!

    她这么做是得罪了所有适婚的皇子阿哥呐!

    听说太子和大阿哥都不是那种心胸特别宽广的人。

    这俩背后还都有老狐狸给出谋划策。

    这时不时的给他们一家人穿个小鞋什么的,他们也扛不住呐。

    而对康熙来说,知阑虽然有功,但也着实不识抬举。

    他只要面子做足了,封赏给够了,瓜尔佳府的人是不是穿着小鞋过日子,他根本不会过问。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呐,让皇帝和一干皇子阿哥都心存芥蒂,那显然是不行的啊!

    “唉!”知阑叹气,事情要是到那份上,怕是假死这招也不好用了。

    因为被针对的,将会是整个瓜尔佳府,可能也会连累其他族人。

    她总不能让全家人乃至全族人陪着她假死吧?

    “四爷,你有什么建议吗?”知阑忍不住问道。

    “我的建议,与你所求相悖。”终于说到正点上了,胤禛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道。

    “你真的有主意?”知阑高兴追问。

    胤禛在知阑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

    “好四爷,那你快说啊!”知阑催促。

    知阑的一句“好四爷”直接给胤禛整得脑子“嗡”了声,空白了几瞬。

    “四爷?四爷!”知阑疑惑地在胤禛眼前挥了挥手掌。

    胤禛回过神,清了清喉咙,说道:“你真的,想知道?”

    “当然啊!”知阑毫不犹豫说道。

    “你选个阿哥就能行了。”胤禛语速极快地说道。

    “什,什么?”知阑不可置信看着胤禛,“选个阿哥?”

    是她想的意思吗?

    不是,她什么时候脸这么大了?

    阿哥都能排队让她选了?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胤禛肯定点头,心砰砰狂跳,语调仍是很平静地说道。

    “皇阿玛最喜欢看到我们几个兄弟兄友弟恭,恭谨谦让。”

    “只要你选择了其中一人,其他人自然会收了心思。”

    “便是没有收了心思,也不敢在明面上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而暗地里的算计,都是可以打回去的。”

    “几次之后,他们自然不会再起心思。”

    胤禛越说越顺溜:“当然了,你选的人要有护住你的能力,最重要的是,要有愿意护住你的决心。”

    “不然,还是会出岔子。”

    胤禛只差报自己名字了。

    但显然,知阑没有对上胤禛的线。

    她脸上出现了若有所思的表情,视线也失了焦距。

    胤禛:……!

    他都说道这个份上了!

    一向聪慧的安宁竟然没有领会他的深意?

    胤禛有一瞬间的失落,他不得不承认,安宁心里是真的只是把他当成了友人。

    随即,他立刻调整好了心情。

    友人嘛,有事的时候就是要两肋插刀拔刀相助的!

    “安宁,你是在想选谁吗?”尽管胤禛调整好了心情,但语气里还是不自觉地带了些酸味。

    除了他,知阑还想考虑谁?

    知阑没有听出来胤禛话里的深意,她摇了摇头,不确定地问道:“一定要选一个吗?”

    不选可不可以?

    胤禛摇头,表示不可以。

    这事胤禛没有夸大,胤礽和胤禔确实都想通过后宅多个人就把华光阁收入囊中。

    不仅他们,便是面上只知道读书的胤祉也有这样的想法。

    只是,他知道胜算不大,所以没有表现出什么,只等着胤礽和胤禔相争时,看能不能渔翁得利一把。

    见知阑又要陷入沉思的模样,胤禛实在忍不住了。

    他尽量用最平缓的语调问道:“知阑,你想好了吗?”

    知阑就抬头看着胤禛,她还没有想好。

    她也没有想到华光阁这样一家小小的店铺竟然会入了这么多的眼。

    呃,华光阁确实不大,但它吞金的能力强大啊。

    不过,知阑不后悔当初的高调做事。

    没有华光阁,她也不会有胤禛这么铁的靠山。

    最关键的是,华光阁的存在给足了她安全感。

    任何时候手里有钱,生活的底气总是要足一些的。

    世事无两全,因华光阁而有如今的麻烦,她也认了。

    不过,除了成了皇子阿哥后院的女人,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那当然是有的啦。

    可以成为康熙后宫的女人嘛。

    皇子阿哥们再怎么样也不会对庶母的东西下手的。

    胡思乱想到这里,知阑的眼神就闪烁了起来。

    虽然说这个选项知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的,但她面对着胤禛还是有些莫名的心虚怎么破?

    知阑赶紧把脑海里不靠谱的想法丢掉!

    胤禛的眼睛有些危险地眯了眯:“安宁,你确定人选了?”

    “没有。”

    胤禛偷偷松了口气,他不着痕迹挺了挺背脊,用着问“今天天气怎么样”的语气问道:“你觉得我怎么样?”

    知阑:……!

    见知阑一脸震惊,胤禛忙说道:“咱俩算是知根知底,又相交这么久,对对方的性子都很了解,对不?”

    知阑忍不住点头。

    “你选了别人,几乎不可能再用安宁的身份行走世间,对不?”

    知阑又点头。

    “可选了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你随时都能用安宁的身份出来行走。”

    “当然,最好是在我的陪同下。”胤禛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我没陪着也行,不过,你身边要带足护卫。”

    他又继续说道:“华光阁本来就是咱俩开的,我绝对不会插手。”

    “你看,你选了我,你除了换个地方居住外,你的生活几乎是不受影响的,对不?”

    对,的吧?

    知阑又又点头。

    胤禛的嘴角便一点点勾起:“安宁,只要我在一天,就能护你一天周全!”

    “你相信我!”

    这点知阑自然是相信的,而且胤禛说的一切都很诱人。

    可,知阑垂下眼帘,雍郡王府已经有了与胤禛年少结发的福晋,这位乌拉那拉福晋很受胤禛的尊重。

    且今年选秀,康熙会指一位李姓的格格给胤禛。

    这位李姓的格格就是历史上雍正的齐妃,出身包衣,是入旗的汉人,后被雍正抬旗,归入汉军旗,可见其恩宠之甚。

    还有那位历史上鼎鼎有名的雍正心尖子年妃,还有乾隆的生母钮祜禄氏熹妃。

    知阑看了眼胤禛,这位的后宅也是神仙打架的地方,不好混得很!

    而且吧,没有生存危机的时候,她并不想进任何人的后院成为别人的附属,跟很多女人争男人的一点怜惜。

    不然,把华光阁和窑厂直接给胤禛?

    反正,他也不会亏待了自己。

    没了华光阁,她就是个普通的秀女,谁会把眼光放在她的身上?

    胤禛:……安宁这么看着我,是不是做了决定了?

    他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

    就见知阑叹了口气后,挪开了视线。

    胤禛:……!

    不是,几个意思!

    胤禛眉头一拧,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你不会是想选小十吧!”胤禛的语气都有些扭曲了。

    安宁要是真选了小十,那他不就成了个笑话了!

    哦,他不仅是不个笑话,还是个牵线他们二人认识的媒婆!

    胤禛几乎要裂开了。

    好在知阑立刻义正词严反驳:“你胡说什么!我跟十阿哥可是有血缘的!”

    “我选谁也不会选他的!”

    胤禛立刻不裂开了,他追问:“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知阑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然后颇有些得意地说道:“你说,这个法子好不好。”

    胤禛就叹了口气,摇摇头说道:“不好。”

    “为什么?”

    “因为你。”

    知阑不懂。

    “因为华光阁只是一家售卖的琉璃的铺子,有了你,可以有紫光阁,彩光阁,什么阁都可以。”

    “关键是你。”

    这场谈话到了黄昏时分还是没有结果。

    胤禛又叹了口气,他感觉他这辈子的气都在今天叹完了。

    “安宁,你好好考虑,我送你回去。”

    “另外,让你的家人不要操作落选的事情了。”

    “皇阿玛虽然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一旦闹出来,他必然要严肃处理的。”

    第64章

    回府后,知阑本想窝在书房里把事情从头到尾理一遍,看还有没有其他破解的办法。

    哪知道她前脚刚踏进角门,后脚悟风就过来跟她说她阿玛在清思院等她。

    那还有什么说的,先去清思院呗。

    “给阿玛,额娘请安。”知阑对着纳穆福和向晚拱了拱手。

    纳穆福:……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向晚:……我儿真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

    向晚见知阑神色不似以往轻松,和纳穆福对视了一眼,关切问道:“怎么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额娘,落选的事情,您先别操作了。”知阑语气有些低落地说道。

    向晚一愣,纳穆福则是一脸喜色,但看知阑脸色并不十分明朗,他立刻收敛了表情,冲向晚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问问具体情况。

    向晚偷偷白了眼纳穆福,但她也真想了解情况,便问道:“怎么了?是雍郡王跟你说了什么吗?”

    知阑点点头,把太子和大阿哥还有三阿哥他们的动向大概说了一遍。

    至于五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倒很不用担心。

    五阿哥被交给皇太后抚养的那一刻基本就断了继位的可能,钱权越界对他而言是祸不是福。

    且他性子醇厚温良,如今一心扑在学习汉话上,并不会生出其他的心思。

    七阿哥因为天生腿疾在宫里几乎是个隐形人,即使有心也是无力。

    他最好的路就是安分守己,等着康熙大封诸子的时候蹭着兄弟们的顺风车一起封个爵位,享一世安稳。

    他这样一个出生就完全失去皇位继承资格的人,哪怕夺嫡再激烈也不会有人动他。

    甚至,在尘埃落定后,他还是很好的表现皇室兄弟情深的靶子,一再加恩封赏也是有的。

    是以,他只要不蠢,就不用有异动。

    八阿哥么,肯定是想要华光阁的,这位的野心都完美地掩盖在温润如玉的表象下了。

    但他的福晋是谁,几乎是明牌,只差康熙指婚给个名正言顺罢了。

    他母家势弱,很需要妻族扶持,即使有想法,也绝对不会表现出来一丁半点。

    九阿哥十阿哥的话,康熙应该会指人伺候,但指婚估计没这么早。

    十一阿哥之后的更是不用考虑。

    所以,最大的威胁是太子和大阿哥,还有暗戳戳等着坐收渔利的三阿哥。

    知阑这么一通话下来,不仅向晚愣住了,就是纳穆福也是恍然大悟了好几回。

    他一心想着知阑和雍郡王能成就姻缘,倒是没有考虑到他家知阑还是个香饽饽呢。

    也是,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与夫人收到的知阑的孝敬都能用万两来计数了。

    华光阁确实容易招人觊觎。

    “那雍郡王是什么意思?”纳穆福忙急问道。

    不是谁都有勇气和魄力敢跟太子和大阿哥抢人的。

    若是雍郡王退缩了,那知阑的将来恐怕就在这二人的后宅中了。

    可纳穆福内心深处并不看好这两位。

    “阿玛先别管雍郡王的想法。”知阑避开纳穆福的问题,问道,“您有办法让我避开这些算计吗?”

    纳穆福便沉思了起来。

    知阑和向晚也开始绞尽脑汁想办法。

    结果,一无所获。

    纳穆福和向晚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摇头。

    向晚见知阑一脸愁容,便安慰道:“横竖选秀还有一些时日,咱们再想想法子。”她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事实是,皇权之下,他们除了遵从,几乎没有别的办法可以破局。

    知阑陷入沉思,难道真的要接受胤禛的提议,成为他后宅的女人之一?

    不知道为什么,知阑本心上很排斥这个选择。

    或者是,逃避?害怕?

    送知阑回了瓜尔佳府后,胤禛把雅尔江阿约出来严辞警告了一番。

    雅尔江阿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忙不迭保证绝对不会再对瓜尔佳府的格格起半点心思。

    就这样,胤禛还是不放心,一副要么弄死他算了的模样。

    给雅尔江阿吓的,一再赌咒发誓,绝对不会沾染瓜尔佳府格格半分,胤禛这才把人放了回去。

    这以后,雅尔江阿就老实了。

    几日后,他老爹简亲王问他有没有中意的女子,他好考察一凡,等选秀开始,他早点去求康熙指人,省得被人捷足先登了。

    雅尔江阿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说:“一切由阿玛做主,儿子无有不从。”

    简亲王就有些疑惑地说道:“我怎么依稀记得你前几日说起了谁家的格格来着?”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雅尔江阿一脸惊恐说道,“阿玛,绝对没有这样的人,您千万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他的好阿玛诶!

    真想要简亲王府子嗣绵延,就千万不要再提这个事情了啊!

    简亲王眼睛有危险地眯了起来,雅尔江阿是什么性子,他很清楚,能让他这样惧怕的人,怕是只有那几位了。

    很快,他就平复了心绪,到底,他们这一脉只是旁支,不如常宁和福全与皇上亲厚。

    雅尔江阿再尊贵,也不能和皇子阿哥真的称兄道弟。

    他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雅尔江阿如今火候还不够,根本撑不起简亲王府的门楣。

    他得在自己死前,为他铺一条康庄大道。

    只雅尔江阿被他娇惯着长大,又是简亲王府的独苗苗,让他上战场,那决计是不可能的。

    而他如今的身子,便是上了战场,也提不动大刀了。

    “阿玛,您没事吧?”雅尔江阿见自己阿玛脸色越来越难看,忙关切问道。

    爱新觉罗·雅布回过神,笑着说道:“我没事,你最近就在府里好好读书表现,这样阿玛去求皇上指人的时候,也能夸上你几句。”

    雅尔江阿忙点头应下,就是他阿玛不说,他最近也不会去外头晃悠,万一遇上雍郡王,指不定得再吃一顿排头呢。

    雅尔江阿走后,雅布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了许久,久到夜色漆黑,他才睁开眼睛。

    夜色中,他的眼睛闪烁着决绝与志在必得。

    胤禛确定雅尔江阿那边不会再起什么幺蛾子后便回了雍郡王府。

    他知道要安宁改变主意,需要时间;接受他,更需要时间。

    如果可以,他其实更愿意像从前那样守在安宁身边。

    天长日久,细水长流,总有水滴石穿的一天。

    但如今,形势不等人,安宁那边,必定是要早日有一个决断的。

    而安宁的同意,只是第一步。

    胤禛轻轻摩挲着“逐鹿”,渐渐陷入沉思。

    他们对安宁的争夺不能闹到明面上,不然,皇阿玛会认定安宁是红颜祸水。

    到时候别说赐婚了,安宁的小命都可能保不住。

    灯光下,胤禛的神色深沉而冷肃。

    第二日下了早朝,胤禛去永和宫请安。

    乌雅·玛琭准备了胤禛惯常喝的庐山云雾和自己亲手做的桂花糕。

    见胤禛拿起桂花糕品尝,她眼里便露出些许期待。

    胤禛轻轻咬下一口,嗯,口感绵密,清香软糯,只是对他来说过于甜腻,但安宁应该很喜欢。

    “额娘,这桂花糕您这儿还有吗?”胤禛问道。

    乌雅·玛琭眼底闪过深深的笑意,她就知道胤禛喜欢吃甜食,她也嗜甜,胤禛的口味,像她!

    “有有有,额娘给你装食盒里,你出宫的时候带去慢慢吃。”

    胤禛便嘴角便挂起了笑容:“多谢额娘。”

    “母子俩说什么谢,你要是喜欢,额娘以后再给你做就是了。”乌雅·玛琭冲口而出。

    胤禛一愣:“原是额娘亲手做的。”

    他放下桂花糕,起身深深一揖:“儿子让额娘费心了。”

    “这算什么。”乌雅·玛琭笑着说道,“额娘多学些精致点心的做法,等以后有了孙儿,好哄他开心。”

    见胤禛笑了笑,没说话,乌雅·玛琭便也沉默了下来。

    胤禛大婚的时候才十三岁,他的福晋才十一岁,两个人都是什么都还有些懵懂的孩子。

    胤禔和胤祉都是十六大婚,太子更是到了二十二才大婚,那他为什么会这么早就成婚呢?

    因为孝懿仁皇后那个时候已经几近弥留,隆科多进言,说民间有冲喜一说,胤禛若是在那个时候娶亲,没准孝懿仁皇后被喜事一冲,人就好了。

    康熙自然是不信这个的,但他与孝懿仁皇后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加上孝懿仁皇后曾经养在孝康章太后身边一段时间。

    他总能和孝懿仁皇后回忆当年那些与孝康章太后一起的,幸福而短暂的时光。

    是以,他内心深处其实是很希望孝懿仁皇后能陪他久一些的。

    最终,他还是给胤禛指了婚,并勒令内务府紧赶慢赶布置大婚事宜,好让胤禛在最短的时间里娶亲。

    他那个时候对婚姻还似懂非懂,忽然就被指了婚。

    本质上就是一个小孩娶了另一个小孩。

    是,宫里的孩子从会说话起就有了心眼子,但夫妻过日子,不是他有心眼子就能过好的。

    当然,也不是说他跟乌拉那拉·语珍两人不和睦。

    只是他们成婚后没多久孝懿仁皇后就撒手人寰了。

    康熙么,多多少少有些迁怒到胤禛,便在那段时间有意无意疏远了他。

    胤禛本就悲痛万分,还同时失去了额娘和皇父的庇护。

    在那段日子里,他饱尝了人情冷暖,更深切领略了宫廷的黑暗。

    当然,那些伺候他的宫女太监明面上并不敢太过分,但饭菜是凉的,洗澡水是冷的,茶水是隔夜的,这种暗地里的敷衍和怠慢是最能磨人的。

    他是孝懿仁皇后膝下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他发落过宫女太监,可没用,他们照样怠慢他。

    他去过乾清宫想找康熙做主,但康熙不见他。

    于是,那些宫女太监越发变本加厉。

    那时候的他毕竟年岁还小,自己都应接不暇,所以并没有心力照拂乌拉那拉·语珍。

    等他想了办法让康熙知道他的困境,严惩了伺候他的宫女太监,他有了心力去照看自己的妻子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四福晋。

    一个穿着得体,言语规矩,行事一板一眼全按章程的,十一岁的四福晋。

    他知道是自己的疏忽让一个明媚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只知道墨守成规的后宅女子。

    胤禛是愧疚的,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做了很多的努力,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语珍,他能护着她,让她可以不用那么绷着。

    可惜,一点效果也没有。

    他年岁渐长,偶尔的,康熙也会指几个简单的差事让他去做。

    渐渐的,他的时间被读书,差事,应付兄弟等等事情占满,能留给语珍的时间越来越少。

    他与语珍之间,始终隔着一层什么。

    至亲至疏夫妻。

    若要归类,他跟语珍算是至疏夫妻吧。

    但这不是语珍的错,当然也不全然是他的错。

    只能说,语珍很好地扮演着四福晋的角色,而他,也会护着她安稳一生。

    其他的,也就没有了。

    乌雅·玛琭知道自己的话勾起了胤禛不好的回忆。

    另外,几个大婚的阿哥膝下都有了儿女,只有胤禛,成亲数年,膝下仍旧空虚。

    乌雅·玛琭着急啊。

    她们是亲母子,有些话,她是必定要说的。

    “前几日,四福晋来我这里请安。”乌雅·玛琭说道,“她的意思,偌大的雍郡王府只有她跟宋格格,很是寂寞。”

    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胤禛是聪明人,不会不懂她的意思。

    从前他们母子不亲厚,她怕贸然插手会让胤禛误以为自己想安插人手到他的后宅,她不敢轻举妄动。

    但如今,他们母子关系融洽,身为额娘,她是必然要操心胤禛的子息问题的。

    胤禛闻言,心中没有什么触动,他之前就说过,语珍是个合格的四福晋,她做的事情都是符合四福晋身份的。

    他膝下子嗣空虚,她向额娘求秀女是必然的。

    不仅今年,以后每年选秀,她都会求。

    胤禛知道,她想要一个贤名。

    若换了从前,她想要,他就给了。

    横竖,他对男女之事并不热衷,他也确实需要子嗣。

    进他后宅的女子只要安静本分就可以,是谁,他根本不在乎。

    只是如今,他怕是要拂了语珍的好意了。

    “额娘,这事先缓缓。”胤禛说道。

    “怎么?你另有打算?”

    胤禛点点头:“如今还不确定,等事情定下来,儿子第一时间来告诉额娘。”

    “到时候,少不得额娘帮衬。”

    见胤禛这样郑重其事,乌雅·玛琭便知道,胤禛这是对人家上心了。

    她爽快应承:“行,额娘一定帮你达成心愿!”

    胤禛如今还能稳得住,主要也是因为胤禔和胤礽都不在京城。

    虽说很多消息可以通过信件传达,但送入宫中的信件都是由专人检阅的。

    求秀女这种事,胤禔必然不会写在信中。

    胤禔这人在胤禛这里就是个莽夫,好大喜功,性子暴躁,但他有一个好处,对他的福晋尚有几分真心。

    以胤禛的猜测,胤禔应当是会回来后先跟他的福晋通气,之后再行动的。

    横竖秀女阅选后要留宫观察,因着时间问题,他皇阿玛会在选秀结束后立刻动身去木兰围场。

    指婚也好,指人也罢,对胤禔来说,时间上肯定是来得及的。

    胤禛背着手走在长长的宫道上,继续思考。

    惠妃其实一直很想让自家的侄女成为胤禔的侧福晋,尤其是有了五个孙女之后。

    若不是胤禔拦着,他后院早就被惠妃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他已命人找宫里会相人的老嬷嬷寻着机会把惠妃侄女有宜男之象的话传入惠妃耳中了,相信惠妃心中会有决断。

    只这个事情最终还是要胤禔点头,因而,惠妃那儿估计只能拖延些时日。

    还是那句话,真正能解决问题的,就是安宁的事情彻底定下来。

    至于胤礽那里,他今年五月才刚大婚,他身边也有一个生子且受宠的侧福晋。

    大清朝的亲王爵能有两位侧福晋,郡王能有一位侧福晋。

    胤礽的品级自然是比亲王高的,但他必然不会在女色上给人留下把柄。

    便是他愿意,康熙也不会愿意自己钦定的继承人在外人眼中是个喜好渔色之人。

    太子侧福晋的含金量很高,能为胤礽拉拢真正的权臣重臣,胤禛几乎可以肯定,胤礽不会舍得给安宁侧福晋的位份。

    这便是唯一可作文章之处。

    自纳穆福起复,胤禛在乾清宫伴驾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听康熙感慨如今怕是再难有人能有鳌拜当年的勇武了。

    在安宁之事上,他想要多几分胜算,便是要请安宁的父亲去跟他皇阿玛多忆忆往昔。

    尤其是鳌拜当年为太宗和世祖挡的那些刀剑。

    鳌拜的事情已经时过境迁,以皇阿玛的心性,时机刚好的情况下,他没准会下旨恢复了鳌拜一等公的爵位,以彰显他博大的胸怀和广施仁政。

    安宁作为鳌拜唯一的嫡系孙女,相信皇阿玛不会让她只做太子后院的一个格格。

    而他的侧福晋正虚位以待。

    若一切顺利,事情便能成。

    胤祉那儿就更简单了,他只要在胤祉之前求娶,乾坤已定,胤祉只能退走。

    胤禛叹了口气,如今,最让他没有把握的,反而是安宁的心意。

    知阑在干什么呢?

    她还在犹豫。

    这真不能怪她,事关终生,她之前又一直是打定主意落选回家过自在逍遥的日子的。

    现如今,她想的也不是选谁,而是想着这事情是不是还能有其他的转机。

    事实证明,转机兴许是有的,但知阑想不到啊。

    还是那个话,她不是孤身一人,真得罪了康熙,不是关了华光阁,直接假死脱身能了事的。

    她有家人有族人,族中也有同龄的姐妹,她没有办法为一己之私,坏了所有人的前程。

    被雅尔江阿这样的缠上了,她还能兵行此险着。

    但被几个皇子阿哥看上,择其中一个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她得快点做下决定呐!

    帝心难测啊,若是让康熙觉得她是红颜祸水,直接赐毒酒白绫的,她可还没有活够啊。

    自由什么的,得先活下去呐!

    知阑心烦意乱地踢蹬着腿,把被子踢得乱成一团。

    知道是一回事,但心里仍旧不甘心呐!

    她大好的自由自在的逍遥生活啊!

    虽然说胤禛许诺了她的日子与现在不会有任何不同,她也相信胤禛此时说的都是真心话。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世事无常啊!

    她现如今的困境就是最好的明证啊。

    若选了胤禛,她这一步彻底踏入胤禛的世界,荣辱与共是必然的,其中变数更是难以预料。

    毕竟离雍正即位还有二十多年呐。

    作为友人陪着走过这些难熬的日子和作为后宅女子陪着走过这些岁月,要面对的,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啊。

    知阑在床上翻滚了许久才坐起身。

    遇事不决,迟则生变!

    她不能再徘徊犹豫了!

    期待太子和大阿哥他们突然就对她没兴趣了,那根本不可能。

    值得安慰的是,至少胤禛那边,她之前用安宁的身份打下了极好的基础。

    以胤禛的性子,只要她不作大死,即使以后齐妃年妃熹妃扎堆出现了,他也会念着情分善待她的。

    且胤禛是最终的胜利者,这点,非常重要!

    那什么,现实点来说吧,若把胤禛换成其他任何一位阿哥,那他就是说出花来,知阑也不会愿意的。

    那说实话她还不如拿着土豆去跟康熙说自己自小仰慕他呢。

    有土豆的功劳撑着,她怎么说也能享二十几年的福呢!

    土豆啊!

    知阑叹了口气,若是决定选择胤禛,也不能把所有的压力都给他。

    一方面,胤禛想要脱颖而出本就如履薄冰,她不想给他增加负担。

    另一方面,她也不希望将来两人意见相左,或者有矛盾的时候,胤禛说自己为她费了多少心思什么的。

    这样就太伤了。

    若是她没记错,胤禛升亲王是在第二次诸子大封的时候,还得有十多年呢,而郡王只能有一个侧福晋,她得先把坑给占了。

    若是能整个封号,就更好了。

    无论在谁的后院,有名分有地位,日子总能更好一些。

    知阑披上衣服来到书房,点亮烛火,从书桌抽屉里拿出土豆产量,土壤情况等等的记录本翻看。

    这事得先跟胤禛通气。

    第65章

    她努力了这么久才和胤禛保持着良好的关系,可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起了龃龉。

    知阑合拢笔记,坐到临窗小榻上看着外头的景色渐渐出了神。

    她与胤禛,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第二天一早,知阑挑了件月白色绣双喜鹊枝头临飞羽缎长衫,外罩粉紫色纱衣,又细细上了个淡妆。

    云蔷在旁边都看呆了,她家格格回府后要么素面朝天,要么把脸抹成麦色,什么时候这样对镜梳妆过呐!

    “格格,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吗?”云蔷忍不住问道。

    倒是时芳,一言不发候在旁边,眼中不时闪过担忧之色。

    知阑笑看了云蔷一眼:“你去让明启备好马车,我要出门。”

    云蔷更加好奇了:“格格今日不穿男装出门吗?”

    “是啊,今日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知阑语气中带着坚定和些微惆怅,但脸上依然笑着。

    “是,奴婢这就去跟明启说。”云蔷往外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转过身,笑着夸道,“格格今日美极了!”

    知阑微微勾唇,眼中坚定之色更浓。

    明启算是知阑的心腹,自然知道知阑是位格格,但他从给知阑赶车开始,见到的就是安宁小爷。

    因而他如往常见知阑般露出笑容要打千请安的时候,见到女装的知阑直接就愣住了。

    时芳笑骂:“不认识主子了?”

    明启还在怔愣中。

    知阑也不跟他计较,越过他上了马车。

    “去往来雍郡王府的必经之路上等着。”知阑吩咐。

    “嗻!”明启回过神,应得极为响亮。

    下了朝,胤禛骑马离开宫门一段距离后,吩咐苏培盛:“你去瓜尔佳府……”话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

    算了,再给安宁一些时间,大不了,他再多费些心思。

    “回府!”

    “嗻!”

    苏培盛的脑袋里都是大大的问号。

    那日在茶楼,他家爷和安宁小爷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他只听到了零星几句,并不了解两位爷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吧,自从那日之后,他家爷就常常拧着眉头,要么就是边擦拭着“逐鹿”边出神,要么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满脸严肃。

    他这几日伺候他家爷的时候都是提着心的。

    这会儿他更奇怪了。

    往常,他家爷约安宁小爷喝茶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多爽利呐。

    今日却这么犹豫。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莫非,那日,两位爷吵嘴了?

    也不对吧,谁家爷们吵嘴没响动的?

    胤禛骑在马上,心里想的还是安宁的事情。

    待到了回府的必经之路上,他忽然想起安宁第一次在这里等他的情景。

    那会儿,他心里存着事,差点错过了呢。

    胤禛的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一抹微笑,随后,他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

    是安宁!

    胤禛心里一阵激动,立刻催马上前。

    “王爷大安!”明启和时芳立刻请安。

    “起吧。”胤禛随口说道,眼神却看着车帘,眼中期待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

    知阑在马车里深吸了一口气,伸出玉白的手撩开车帘。

    胤禛一愣,里面不是安宁?

    随后,他见到了一张与安宁一模一样的脸。

    这张脸肤如凝脂,明眸善睐,如今对着他嫣然一笑,胤禛只觉得脑海一片嗡鸣,怔怔看着知阑,久久无法回神。

    “四爷?”知阑轻唤。

    胤禛回过神,随后露出灿烂的笑容,安宁以女装来见他,便是答应他提议的意思了!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说话,可好?”胤禛柔声问道。

    “好。”知阑笑着答应,重新放下车帘。

    胤禛在原地又看了一会儿车帘,这才重新上马,轻夹马腹,对明启吩咐道:“车赶稳些。”

    “嗻!”明启忙不迭答应,不敢用马鞭,扯动马缰,喊了声“驾”,跟在胤禛的马后。

    苏培盛已经傻了,他本能地夹了夹马腹,本能地护在马车后面,本能地跟着马车走。

    他在哪?他是谁?发生了什么?

    马车是安宁小爷的马车,赶车的是安宁小爷的人,明启旁边那个穿女装的,脸,是时方的!

    哦,那个娘娘腔,竟然穿女装!

    刚刚那个撩开车帘的,女子?是安宁小爷假扮的?

    呸!

    苏培盛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一些。

    什么假扮的?

    那就是安宁小爷!

    安宁小爷是位姑娘!

    苏培盛呆了一会儿后,眼里忽然闪过了了然。

    所以之前他家爷忽然为安宁小爷拉马车,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家爷已经知道了安宁小爷是女子!

    那,那天他们在茶楼里又谈了什么?

    为何今日安宁小爷会卸下伪装来见他家爷呢?

    胤禛放慢马速,领着马车到了河边空旷的地方才停下。

    他跳下马来到马车旁边对着马车里的知阑说了声:“到了,我扶你下来。”

    知阑便撩开车帘子,把手放在了胤禛伸出的大手上面。

    这不是胤禛第一次握安宁的手,却是第一次让他有种浑身过电的感觉。

    他掂量着手的力度,小心翼翼把人扶下马车后,立刻放开手。

    苏培盛木着脸下马,木着脸和明启及时芳守在一边,远远看着胤禛和知阑走到河岸边停下说话。

    “安宁,你是不是已经做下了决定?”胤禛极力控制着激动的心情,语调微扬地问道。

    “知阑,瓜尔佳·知阑是我的名字。”知阑直视胤禛的眼睛郑重说道。

    “知阑。”胤禛只轻唤出声,便觉满心欢喜。

    知阑盈盈一笑,眉眼弯弯,胤禛又看得出了神。

    “四爷,我想好了。”知阑清脆的声音把胤禛唤醒,胤禛的心开始砰砰狂跳。

    知阑双手交叠置于腰侧福了福身,语气诚恳说道:“多谢四爷厚爱,余生,请多指教。”

    胤禛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随后,他忍不住畅快大笑了起来。

    知阑挑眉,她同意胤禛的提议让他这样高兴吗?

    胤禛忍不住双手握住知阑的肩膀,笑意仍旧在眼中打转:“知阑,我会一生一世对你好的!”

    “有我在一日,便护你一日周全!”

    胤禛还有好多好多话要跟知阑说,他想说让知阑不用担心,他能安排好一切,她只要安心等着做他的侧福晋就行。

    他想说,让知阑不用担心以后不能用安宁的身份出来行走,他答应过的事情不会食言。

    只不过,知阑出来,他一定要作陪。

    他还想说,他一定会比从前更上进,努力给她挣来荣耀,让她在任何地方都能昂首挺胸。

    但他实在是太激动开心了,反而只能来来去去重复着保证自己会护知阑一辈子的话。

    在知阑眼里,胤禛是多么持重内敛的一个人啊,她哪里见过胤禛这样喜形于色的情况啊。

    但她嘴角却慢慢弯了起来。

    胤禛便又看失了神。

    等胤禛完全冷静下来,两人找了块大石头坐下,这才开始商议接下来该怎么走。

    知阑便从袖袋中把记录册拿出来递给胤禛。

    胤禛翻开看了几眼,不明所以看着知阑。

    知阑伸手指向几组数据,笑着解释:“这是亩产,这是土地肥沃程度,这是数据对比。”

    “等等!”胤禛立刻指着一组求证,“你说,这是什么?亩产?”

    “两千五百斤?!”胤禛的声音都变调了。

    这可就要说实话了,这比他知道知阑是位格格还要让他震惊呐!

    知阑点点头,认真解释:“主要是我们也不懂该怎么正确种植土豆的方法,是以,土豆的产量还不太稳定。”

    “不过,根据我们的推测和各项数据对比,土豆的亩产应该还能再往上升升。”

    见胤禛不说话,就这么定定看着自己,知阑忍不住摸了摸脸。

    她妆花了?

    胤禛咽了咽口水,艰难问道:“知阑,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要知道,便是被称作鱼米之乡的江南,粮食亩产也就三百多斤。

    就这,还得是风调雨顺,农人侍弄庄稼勤快的情况下。

    胤禛认真看着土壤对比图,他发现,知阑口中的土豆便是在贫瘠的土地上也能有至少一千斤的亩产!

    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这代表,大清朝将不会再有人死于饥饿!

    他眼前的人真是瓜尔佳府的格格,不是天上的仙女吗?

    胤禛忍不住伸手轻抚了一下知阑的脸颊,又在知阑不明所以且惊讶的眼神中收回了手。

    很好,是温的,知阑是真的。

    “四爷,你怎么了?”知阑不解问道。

    “知阑,你知不知道,把你口中的土豆献给皇阿玛,你能得到什么样的封赏?”

    不等知阑回答,他继续往下说:“最低是封爵!”

    这样惊天动地的功劳,康熙不会吝啬大清朝出一位女侯爵的!

    知阑对他永远是这样真诚!

    这样惊天的功劳,她就这样轻飘飘地告诉了自己,还把记录着土豆数据的本子交给他。

    知阑,有多信任他呢?

    若是这一刻之前,他心中还会遗憾知阑答应他的提议只是情势所逼,不曾心悦于他。

    但这一刻以后,他觉得,即使知阑一生都不会心悦于他,为了她待他的这份真心与情谊,他也会无怨无悔,一生相护!

    他只能说,他何其有幸!

    知阑却没有多激动,她自然知道土豆对康熙对大清朝意味着什么。

    可土豆能让她荣耀加身,却无法给她婚姻自由。

    甚至,她的婚姻,会更加不由自己。

    “若我献出了土豆,皇上会让允许我婚姻自主吗?”知阑问道。

    胤禛一愣,随即摇头:“以我对皇阿玛的了解,给你封爵的下一瞬,他便是要为你和太子赐婚了。”

    那么从此以后,胤礽的太子之位将会稳如泰山,无人可撼动!

    胤禛只要一想到那样的场景,心就不可遏制地痛了起来。

    “知阑,我绝对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胤禛郑重说道。

    知阑微微一笑:“这世上,除了阿玛与额娘还有大哥,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只有你。”

    胤禛心绪翻涌,忍不住握住知阑的手,久久不曾松开。

    他总算知道了“士为知己者死”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这一刻,他愿意为了知阑去死!

    苏培盛远远看着自家爷又是摸安宁小爷的脸,又是拉人安宁小爷的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的嘴也从“0”形,慢慢变成了向上的弯月形。

    真好呢,以后,雍郡王府不会整日里冷冷清清的了。

    “我带你去看看土豆吧。”知阑拍了拍胤禛的手,脸上是温柔浅笑,“或许,你可以亲自动手把土豆从地里挖出来。”

    “好!”胤禛温柔应声。

    胤禛这回也不骑马了,和知阑同坐在马车上,把自己原来的计划一一说给知阑听。

    知阑便也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我原是准备拿着土豆进献给皇上,换你这个夫君的。”

    知阑的语气中带着些微的调侃,直把胤禛哄得眉开眼笑的。

    “那我可太值了。”胤禛叹到,“三生有幸!”

    这回轮到知阑被逗笑了。

    两人互相开了几句玩笑,又继续说正事。

    胤禛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有了这土豆,我倒是不必再费心算计,只是不可预估的风险也增大了很多。”

    知阑懂胤禛的意思。

    帝心难测,土豆的功绩又实在是太大了,知阑和胤禛都无法推测出康熙会有的反应。

    而且,胤禛有些迟疑地说道:“若你主动提及我们的事情,怕是会损了你的清誉。”

    知阑便洒脱一笑:“满族的姑奶奶,上马能提刀砍人的。”

    “我要是在意这所谓的清誉就不会用安宁的身份出来行走。”

    “如今,估计还养在深闺中,与四爷你见面不识呢。”

    胤禛失笑:“你说的是。”

    “不过,进献土豆的事情,还是要慎重。”他说道,“咱们要想个完全的法子。”

    “嗯。”知阑点头赞同。

    这一日,对胤禛来说是充满着激动,惊喜,惊讶与震惊的。

    他亲自拿着锄头挖出了一大串的土豆,亲自称重统计,亲自查看土壤的情况,听阿林保的解说。

    他也亲自品尝了土豆做成的菜肴,肯定了土豆的价值。

    直到他回到雍郡王府坐在书房中习惯性拿着帕子擦拭“逐鹿”的时候,他才真正回过来神。

    那轻飘飘的心也才落回了实处。

    有了土豆,知阑的归属就在他与太子之间了,大哥也好,三哥也罢,都已经出局。

    若不是知阑属意于他,他,也得出局!

    胤禛再次庆幸初遇知阑的时候自己就对她表现出了友好,也再次庆幸知阑从一开始选择的就是他。

    胤禛的嘴角不可遏制露出了笑容。

    “苏培盛,把王府的布局图拿来!”他要为知阑准备一个离他最近,最大的院子。

    对了,下次见到知阑的时候得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院子,他得让知阑住得舒心些。

    知阑回到瓜尔佳府上,先去了清思院,把自己的决定跟纳穆福和向晚说了。

    纳穆福和向晚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笑意。

    纳穆福是心愿得偿的笑。

    向晚则是欣慰。

    她虽然很支持知阑不嫁人,用安宁的身份逍遥一世。

    但她内心深处其实还是希望知阑能有个好归宿的。

    如今她和纳穆福都在自然能护着知阑,可等他们百年之后,谁能护住知阑呢?

    安瑞倒是会护着知阑,但他的妻子儿女呢?

    知阑定是有魄力别府独居的,但谁来保证她的安危?

    全然指望着雍郡王吗?

    若他也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呢?

    且,雍郡王的身份确实能庇护知阑,但也有可能让知阑陷入危机之中。

    到时候,知阑该怎么办?

    这世道,对女子总归不是那么友好的。

    如今可好了!

    向晚脸上满满都是笑意。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夜不能寐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知阑便什么也不隐瞒了。

    等纳穆福和向晚冷静一些后,知阑又把土豆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事,不能在她和胤禛献上土豆之后再告知家里人,不然,会伤他们的心的。

    纳穆福和向晚还没完全从知阑选择了雍郡王的惊喜中回过神呢,就又被土豆的消息砸得七晕八素的。

    “你,你说什么?”纳穆福结结巴巴问道,“你说亩产多少来的?”

    “夺少!”

    向晚已经震惊得只会点头了。

    对,她也是这个问题,快回答!

    “两千五百斤啊。”知阑淡定重复。

    “哦,五百斤啊。”纳穆福呼出一口气,“吓哦一跳,我听岔了,听成了两千五百斤。”

    五百斤也确实是个惊人的成就了,都比江南那边最高的亩产翻了将近一倍了。

    “呵呵。”他干笑了一声,“为父到底年纪大了啊,耳朵不那么灵了。”

    “阿玛,您没有听错,确实是两千五百斤。”知阑说道。

    纳穆福:……!

    “啊!”

    知阑点头:“刚刚四爷亲自挖了土豆,确定过亩产了。”

    “你等等的,让我缓缓!”纳穆福扶着椅子扶手坐下,缓了许久许久,才艰难发声,“两千五百斤啊!”

    “是的。”

    而这个时候,向晚还没有回过神。

    见状,知阑便知道,今日是商议不了什么了,便告辞回了沁鸾院。

    这一晚上,纳穆福辗转反侧了许久许久。

    土豆的功绩实在是太诱人了。

    若是能让他进献上去,皇上龙颜大悦下,没准会立刻恢复了阿玛一等功的爵位,并让他立刻袭爵。

    但这土豆也关系着知阑的终生。

    纳穆福在立刻得到好处和徐徐以待来日之间反复横跳,直到天蒙蒙亮的时候才眯了一会儿。

    等下朝回府,他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知阑喊过来问话。

    “阿玛,您找女儿?”

    “是,你坐你坐。”纳穆福看知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你昨日说的亩产?”

    “你,你再仔细跟我说说!”

    知阑就把自己意外发现土豆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么说,这土豆也是史密斯那个外邦人留下的了?”

    知阑点头:“确实是这样没错。”

    “没想到,那等蛮荒之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东西。”纳穆福一脸意外。

    他把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问了出来:“对于这土豆,你与雍郡王是怎么个安排?”

    知阑便把自己的打算大概说了一下,然后说道:“四爷也是赞成的。”

    这点,纳穆福昨天失眠的时候已经预料到了。

    他沉默良久,还是问道:“四爷,没说他一人就能把事情办妥当吗?”

    知阑一愣,很快领会了纳穆福的言外之意。

    “阿玛,是想自己出面把土豆进献上去吗?”知阑问道。

    纳穆福不答,那便是默认。

    知阑垂下眸,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能理解纳穆福想要自己进献土豆的用心。

    的确,从家族的利益来考虑的话,由纳穆福进献土豆确实能让利益最大化。

    到时候,纳穆福加官进爵,整个瓜尔佳府算是真正的起来了。

    纳穆福最盼望的家族兴盛就在眼前了。

    可这与知阑的利益却是相悖的。

    她会这个时候把土豆拿出来,就是不想过分依靠胤禛。

    关键是,土豆由她献上去,康熙会记得她这个人,且她和胤禛利益一致,胤禛也会因此得到很多好处。

    那么,她和胤禛之间的关系会更加稳定。

    胤禛对她,除了情分外会更多一份尊重。

    目光放长远一些,若是运气好,纳穆福以后得到的绝对会比现在多得多。

    而纳穆福此时跳出来献宝,与截胡无异。

    他虽得了眼前的好处,但必定会被胤禛记一笔,这将来就不好说了。

    胤禛如今看着是对她情谊深厚的样子,但那也是她一步一步努力得来的。

    对胤禛这样的天潢贵胄来说,得到别人的真心很容易,他愿意付出同等的真心才是不容易的。

    所以,知阑除了各种利益考量外,也很珍惜胤禛这份心意。

    她不会做这样几乎是背刺胤禛的事情。

    知阑微微低头,她不是没有考虑过由纳穆福进献土豆的可能。

    但,土豆由她亲自献上,对她来说,才是最优解。

    “阿玛,这事,我跟四爷已经定下了章程,怕是改不了了。”

    纳穆福虽没说什么,到底脸色冷了冷。

    他本想说这样重要的事情为何不先与他分说?

    上次的牛痘之法是这样,这次的土豆也是这样?

    他这个阿玛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吗?

    呃,纳穆福一顿,似乎,好像,嗯,确实,不那么值得信任。

    他很疼爱器重知阑,这点毋庸置疑。

    但是吧,知阑想要什么,几乎每次都是主动来跟他争取的,他这边有什么事情,知阑好像都不是他的第一选择。

    这个,俗话就叫偏心了。

    土豆的事情也是,他考虑的是整个瓜尔佳氏一族的利益,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还有能承袭爵位的安瑞的利益。

    而作为土豆真正拥有者的知阑呢?

    她能得到什么?

    她父兄荣耀加身后的一点余荫吗?

    她改弦易撤,把土豆的功劳给了自己的父兄,难道不是背刺了雍郡王?

    纳穆福终于从土豆能带来巨大好处而产生的迷瘴中走了出来。

    他叹了口气,有些愧疚地说道:“这事,是阿玛着相了,阿玛太想更进一步了。”

    “知阑,土豆的事情,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好。”

    “阿玛。”知阑见纳穆福落寞,有些不忍心。

    “阿玛没事。”纳穆福很快打起精神,笑着对知阑说道,“你去忙你的吧。”

    “那女儿告退了。”

    “去吧。”

    “阿玛,女儿以后,会看顾哥哥,也会看顾瓜尔佳氏一族的。”

    纳穆福一愣,随后释然,笑着说道:“好!”

    “阿玛跟你哥哥,也会在你背后撑着你!”纳穆福郑重说道。

    父女俩相视一笑,前嫌尽去。

    乾清宫,胤禛拎着一个灰扑扑的麻袋等着康熙传召。

    梁九功脸上的好奇都快藏不住了。

    乱党之事后,这位爷跟皇上怄气,可是有日子没因为私事请见了。

    这回,是想通了?

    可,梁九功又看了眼那仿佛随时能抖落一层泥灰的麻袋。

    呃,这麻袋,仿佛还是空的?

    这位爷不会是想不通,来给皇上找不痛快的吧?

    这样的东西,雍郡王竟然也敢直接拿来呈给皇上,这怕不是……

    但是他只是个御前太监,天家贵人之事,他哪有资格说嘴。

    “进!”康熙沉稳的声音从室内传出。

    胤禛便拎着麻袋施施然跨步走进了乾清宫。

    康熙一抬头,就看到了胤禛手里那脏兮兮的麻袋。

    他不动声色叫起了请安的胤禛,想看看他这四儿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就见胤禛露出一个得意洋洋的笑脸,示意了一下手里的麻袋,朗声说道:“儿子给皇阿玛道喜了!”

    康熙:……

    身为帝王,见多识广,胸怀可以容纳百川。

    他自然知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道理。

    但这玩意儿?

    “喜从何来啊?”康熙沉声问道。

    胤禛便双手呈托起麻袋,微微往前一送,笑着说道:“皇阿玛,这个麻袋装过亩产两千五百斤的作物!”

    第66章

    “你说什么!”康熙震惊的声音传遍了乾清宫内外。

    随时随地关注康熙需求的梁九功膝盖一软,下意识就要下跪,就听乾清宫里又传出胤禛的声音:“皇阿玛,这麻袋装过亩产两斤五百斤的作物!”

    掷地有声!

    梁九功猛然抬头往乾清宫内看去,随即意识到自己坏了规矩,立刻低头敛目,垂手恭敬站好。

    他眼神一扫,发现周围的侍卫也好太监也好,脸上震惊的神色都还没有完全收敛。

    所以,他没有听错。

    雍郡王手里拿的那个严格意义上来说有些有碍皇上瞻观的麻袋,装过亩产两千五百斤的作物!

    梁九功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天空。

    天清气朗啊!

    乾清宫内,康熙从御案后出来,三两步走到胤禛身前,急切地一把夺过麻袋翻看。

    “怎么是空的?作物呢?”

    胤禛胸有成竹一笑:“皇阿玛,您想不想亲手把亩产两千五百斤的作物从土地里挖出来?”

    再没有人比他更知道,亲手把土豆从土地里挖出来,亲手称重计量的震撼了。

    康熙看着胤禛,微微眯了眯眼睛。

    他了解胤禛的性子,这样惊天的大事,他绝对不会信口雌黄。

    但,他也实在无法相信这世上会有作物的亩产是两千五百斤。

    这是江南这个鱼米之乡都办不到的事情。

    康熙的眼神落在了旁边的整冠镜上,心神微动,问道:“这也是你那位闲云野鹤的友人发现的?”

    “皇阿玛天纵英明!”胤禛立刻彩虹屁奉上,然后露出了一个略带着些甜蜜,又夹着一丝羞涩的笑容,“这确实是儿子那位友人意外发现的。”

    康熙:……!

    康熙暗叫一声不好!

    这老四的友人太过惊才绝艳,怕是老四动了不该有的心思了!

    这可怎么好!

    老四可还没有子嗣呢!

    康熙清了清嗓子,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有什么异常。

    他问道:“作物在哪里?朕去看看。”

    “在我友人的庄子里。”忙说道。

    接着,他开始滔滔不绝从史密斯第一次去庄子上讲到第二次,他友人用银子跟史密斯交换了很多好东西。

    事无巨细讲了一遍后,他还加了一句:“若是不她心细如尘,这作物怕是要烂在小山上了。”

    康熙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以至于,他从心底里对这两千五百斤的作物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他怀疑,这是老四这孩子故意给他那位友人镀金呢。

    不过,以老四的性子,这种作物即使没有两千五百斤,那五百一千斤的,保不齐也是有的。

    就这,也是一个惊天的好消息了!

    想到这里,他压下作为老父亲的担忧,立刻表现出了帝王处变不惊的行动力。

    “走,现在就去看看!”他看了眼胤禛,“若你的友人真的发现了这样惊天的作物,朕,便收他做义子,封王封爵!”

    从友人变成兄弟,老四,便会收了心思了。

    到时候,他再给老四那友人赐个婚,再让他出京寻找新的作物。

    老四,就能掰回来了。

    对了,这次选秀,他得多指几个秀女给老四,得赶紧让老四留下子嗣传承!

    “皇阿玛请!”胤禛拱手弯腰行礼,低下头的一瞬,嘴角微微弯了弯。

    这作物如果真的有这样惊人的产量,在大面积扩种之前,是不宜让太多的人知道的。

    万一消息泄露引人觊觎也就算了,直接把所有作物给毁了,那才要命。

    因而,此行,康熙是轻装简行,只带了胤禛和农务司的主事并一队心腹护卫,便出发去了京郊。

    此时,知阑已经到了庄子上。

    她把阿林保叫来嘱咐道:“待会儿庄子上会来一位贵人,你不必慌张,如昨日招待雍郡王那般招待就是了。”

    “关键是,约束好庄子上所有人,不要让人冲撞了贵人。”

    “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咱们耳提面命了,还有人明知故犯,便是贵人不计较,事后,我也是要把人赶出去的!”

    闻言阿林保立刻应诺,并一再保证会约束好庄子上的人,绝对不会出任何岔子。

    同时,他的心开始狂跳。

    从第一次收获土豆,发现土豆惊人的产量开始,他就知道,他这辈子的造化,来了!

    之前,他以为昨天那位已经是他能见到的顶天的人物了。

    没想到,今日还有另一位!

    昨日那位过来,主子可没有另外吩咐,只让好好招待。

    那位的身份还是他女儿私下跟他说的。

    这会儿,主子特意过来吩咐,便是来的这位,身份比雍郡王还要高贵!

    这京城,谁人的身份能比雍郡王还要高贵?

    阿林保紧张得语气都在发抖:“这,主子,奴才管好庄子上的人就行了,就,不用作陪了吧?奴才,怕说错话,做错事情。”

    知阑便笑着安抚:“土豆的事情是你一手包办的,其中情况,你比谁都清楚。”

    “你不必紧张,问你什么,你照实回答就是了。”

    “是,那,那奴才要不要去换件得体些的衣裳?”

    “不用,这身就很好。”

    “那,那奴才先去传您的话给大伙儿,然后就去大门候着。”

    “去吧。”知阑说完,率先往大门口走去,若胤禛那边顺利,她的贵客们应该快到了。

    她今日穿的还是男装,端的是风流倜傥,潇洒不羁。

    胤禛领着康熙一行人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笔直站在庄子门口笑意盈盈看着他们的知阑。

    他没忍住,回了个灿烂的笑。

    好巧不巧的,被康熙看了个正着。

    康熙深吸了一口气,朝着胤禛视线的方向看去,然后,眼中闪过了悟。

    原来是这样一个出色的少年公子,怪不得……

    知阑正要下跪行礼,康熙说一句:“在外头,虚礼就不必了,带朕去看看真东西吧。”

    知阑就恭敬拱了拱手,笑着说道:“您里面请。”

    “嗯。”康熙淡淡应声,很是高冷的迈步进了庄子。

    知阑并不介意康熙的态度,这位是皇帝啊,只是对她有些爱答不理的,她有什么好介意的。

    何况,这本就在她和胤禛的预料之中。

    知阑和胤禛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彼此心领神会,又同时移开了视线。

    知阑恭恭敬敬把人引到试验田旁边,笑着介绍:“这边一片都是种植土豆的试验田。”

    康熙看过去,入目皆是微带枯黄的绿植,哪有胤禛口中亩产惊人的作物?

    他虽仍不动声色,心下却已然有了几分微恼。

    这儿子若敢为了个外人消遣他这个君父……

    康熙还没有思量完,眼前便出现了一把锄头。

    是知阑。

    她双手递出锄头,笑意盈盈说道:“皇上,这作物长在泥土中,是以,我们都叫它土豆,您要不要亲自挖挖看?”

    康熙:……胆子倒是大的很!有几分鳌拜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但人,似乎有些傻大胆?

    “大胆。”胤禛微斜了知阑一眼,装模作样训斥,“皇阿玛千金贵体,怎好下地?”

    “快把锄头交给我,我来挖!”正好,他昨天没有挖痛快。

    胤禛语气里的期待康熙自然听出来了。

    他心下冷哼:瞧老四那不值钱的作态!

    然而,很快,康熙就看直了眼。

    就见胤禛对着一株绿植底下的土地“吭哧吭哧”刨了两下,然后,用手抹开泥土,观察了一下后,再继续刨。

    没多久,他用力一拔,绿植下面连着的,竟然是一大串黄色的球体!

    莫非,这就是他们口中的土豆?

    “皇上,这就是土豆。”知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康熙微微点头:“快,拿过来给朕瞧瞧!”他朝胤禛招手。

    胤禛甩了甩手里的植株把泥土甩掉一些,又放下锄头,几步上前,双手奉上土豆,笑着说道:“皇阿玛,这棵植株长的不好,儿子去挖棵更好的给您。”

    康熙接过植株一掂,好家伙,这得有四五斤了。

    这还是胤禛口中长得不好的,那要是长得好的,得是什么样?

    他看着密密麻麻的绿植,忽然对胤禛口中的亩产两千五百斤有了期待。

    作为帝王,他对这种作物能给大清朝带来的改变比胤禛的认知还要深刻许多。

    若真的是亩产两千五百斤的作物,大清朝便是真正的海晏河清,百姓安居啊!

    而他这个帝王,将名垂千古!

    想到这里,康熙再按耐不住,有些急切地走到胤禛身边,一把抢过锄头:“你这活干的,一点也不利落,看朕的!”

    说罢,他一用力,一锄头锄到地里带起一片泥土,接着又是一锄头。

    没多久,他就用力拔出了一棵土豆植株,也是巧了,这植株底下的土豆比刚刚胤禛挖的那棵要更大更多。

    康熙眼中冒出精光,又连着挖了几棵土豆植株。

    嗯,都比胤禛那棵结的土豆要大要多。

    康熙兴奋不已,便是伴驾的那群人也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在场的,没有不清楚土豆价值的。

    又挖了几棵土豆植株后,康熙直起腰,看了眼满目的绿植吩咐道:“你们都来,今日就把这片土豆收好,称量好。”

    “朕要知道具体的数据。”

    “嗻!”

    “皇上,这是记录土豆生长状况的册子。”知阑双手递出手册,“请您过目。”

    “皇阿玛,别看这土豆长在土里,有些埋汰的样子,儿子昨日吃过用土豆做的菜品,风味别具一格呢。”

    “是吗?”

    “是呢。”胤禛笑着说道,“您不想尝尝自己亲手挖出来的土豆的味道吗?”

    “皇上,奴才会做几个土豆的家常菜。”知阑立刻接话,“您挖的这些,能做满满一桌子的土豆宴了。”

    康熙心情实在是太好了,见两人一唱一和的,也觉得无比顺眼。

    尤其知阑,他觉得,果然不愧是鳌拜的后人,和鳌拜一样胆大,却也,忠君!

    “行,朕等着你的土豆宴。”

    “请皇上移步,去院子里小憩一会儿,土豆宴很快就好。”

    “对了,这奴才庄子上的庄头,土豆的一应事宜奴才都是交给他的。”

    “奴才先告退一会儿。”

    知阑走后,梁九功冲着康熙躬了躬身就跟了上去。

    胤禛其实很想去给知阑打下手,但他算是半个主人家,得陪着他皇阿玛。

    “人都走了。”康熙没好气地说道。

    “皇阿玛,知阑的手艺很不错的。”胤禛笑着说道,“儿子吃过她亲手做的酸菜鱼,人参鸡汤。”

    “对了,您赞不绝口的小烤肉也是知阑琢磨出来的。”

    康熙就撇了胤禛一眼,背着手往前走。

    “你是这儿的庄头?”

    “听你们主子的意思,这土豆是你培育的?”

    阿林保那个激动啊,当场就给康熙跪了,他一边磕头一边高声回答:“是,奴才阿林保。”

    “这些土豆都是奴才和几位老农一起种的。”

    “起来回话。”

    “嗻!”阿林保又磕了个头这才起来。

    他一路引着康熙去了最大的院子,一路回答关于土豆的问题。

    康熙最关心的还是产量问题,听阿林保说土豆的产量应该还能往上提一提,他更是龙颜大悦。

    康熙坐下没多久,土豆菜便一盘盘被端了上来。

    又过了一会儿,知阑带着些微烟火气从外头进来。

    她先郑重给康熙行了礼,然后拿着小碟和筷子,介绍一道菜,就自己先吃一口。

    见状,康熙眼底更闪过几分满意,随即便是叹息。

    这个“芝兰”什么都好,就是个男子,老四那里,他得花心思把人给掰正了。

    至于这个“芝兰”,他答应胤禛的封王封爵,决不食言!

    咦?等等,这脸?

    这肤色被汗一冲,还能白许多?

    康熙眼睛微微眯起,收敛了心绪,等着老四和这个“芝兰”把戏唱下去。

    知阑介绍完,也试完了菜,笑着说道:“皇上,食用土豆没有别的讲究,情况紧急,便是生吃,也是使得的。”

    “但有一样,长了芽的土豆是万万不能食用的!”

    康熙点头,不等他说什么,胤禛便笑着拿起筷子帮康熙布菜:“皇阿玛,儿子伺候您用膳。”

    康熙顺势不再说话,在胤禛的伺候下用完了自己亲手挖的土豆宴。

    知阑规规矩矩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

    良久,康熙轻轻放下筷子,接过梁九功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淡淡开口:“说吧。”

    知阑便跪了下来:“奴才想将土豆献给皇上!”这是前提。

    然后,知阑又接了一句:“奴才有件事想求皇上成全。”

    “芝兰?”康熙波澜不惊的声音在知阑头顶响起,“是哪两个字?”

    “‘雪阵搅空风却软,天公知我倚阑干’的知阑。”知阑回答。

    “知阑。”

    “是。”

    康熙看了眼神情紧张,手微微握紧的胤禛,心道:现在知道紧张了,刚刚不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吗?

    “你一个姑娘家,却穿上男装接近四阿哥,意欲何为啊?”

    闻言,知阑面上便是一惊,显然没有料到康熙竟然已经识破了她女子的身份。

    她下意识往胤禛看去,就见胤禛眼中也是一片意外之色。

    康熙嘴角隐隐勾了勾。

    事到如今,知阑也不再扭捏隐瞒,直接拿下了帽子,露出了满头的秀发。

    康熙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老四跟这个知阑是给他下套呢!

    康熙心中冷哼一声,这俩小家伙想糊弄他,火候还没到呢。

    只不过么,他们下的饵确实是太诱人了。

    看在土豆的面子上,他就陪他们把戏唱下去吧。

    不过,有话不直说,还是得教训教训。

    他便故意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出来的模样,漫不经心问道:“你想要什么?”

    知阑便微微抬头看了胤禛:“奴才心悦四爷,想请皇上成全。”

    康熙心中又道一声“果然”!

    年轻人就是不知道轻重,这样惊天的功劳竟然只是想求个与胤禛相守的机会。

    纳穆福怎么教的女儿?怎么会这样短视?

    也是,鳌拜之事后,瓜尔佳府沉寂到现在。

    纳穆福也确实不敢把儿女再教的野心勃勃。

    可惜了,他瞧着知阑不经意间的表现,很有其祖父鳌拜的风姿呢。

    与此同时,康熙眼中却也泛起了一丝艳羡。

    他年轻的时候,可没有人愿意用这样的功劳换他成为如意郎君呐,倒是人人都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胤禛和知阑倒也都是性情中人。

    胤禛走到知阑身边跪下,诚恳说道:“皇阿玛,儿子与知阑相识时,知阑用的是安宁的名字。”

    “名字虽是假的,但人是真的,她与儿子的情分也是真的。”

    “儿子求皇阿玛成全。”

    康熙看胤禛就有些不爽了,纳穆福的女儿能短视,他爱新觉罗·玄烨的儿子不能!

    可火气刚漫上来一点,又立时消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不追求情分,那追求什么?

    追名逐利吗?

    他少追名逐利的儿子吗?

    紫禁城里已经有了好几个,后面还有一茬茬长起来呢!

    这么一想,康熙看胤禛又顺眼了起来。

    但这俩孩子自以为是给他设这个局,他还是要给些教训的。

    正好可以试试这俩孩子的真心。

    于是,康熙便露出不悦的神情,语气中带着些微呵斥之意:“你们这是私相授受!”

    “知阑,你还是待选的秀女吧?”

    “这就是瓜尔佳府的教养!”

    天子之怒,知阑即使有心里准备,心还是砰砰狂跳了起来。

    “奴才知错!”知阑先认罪,然后辩解,“奴才一开始只是想走出内宅,看看外面的世界。”

    “皇阿玛,是儿子不好!”胤禛也立刻请罪,“是儿子意外知道了知阑的身份后,起了非分之想,与知阑表明了心迹。”

    康熙忽然想起之前御花园的事情,忍不住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女扮男装的?”

    “……就,那天我说领着朋友去家里逛逛。”胤禛声音低了下去。

    康熙似笑非笑看着他,好家伙,把友人领到家里来逛逛,直接领宫里去了。

    这倒是也没错,紫禁城确实是老四的家。

    那他还是老四的老子呢!

    老四领友人回家,怎么不来见见他这个长辈?

    康熙略有些黑沉的脸色,胤禛和知阑都看到了。

    两人这会儿也不敢对视什么的。

    胤禛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在御花园赏花的时候,下了雨,知阑脸上的伪装,花了一点点。”

    康熙便又看向知阑,隐隐提起的防备又放了下去。

    这个知阑,想必是有些奇遇,或者受高人指点才能有层出不穷的惊人发现。

    但她本人确实被纳穆福给养坏了。

    淋了雨暴露了身份,却不长记性,如今又被汗给花了妆。

    这样的女子进老四的后宅,倒也合宜。

    若是这女子聪慧过人,再加上进献土豆的大功绩,倒是不适合给老四作配了。

    这样的女子,只有配给太子,他才能放心。

    “怎么不见纳穆福?”康熙又问道。

    知阑心微微一定,这应该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她眼中闪过疑惑,然后说道:“这土豆是奴才发现后让人种的,跟阿玛没有关系的。”

    康熙更放心了,知阑确实不怎么聪明,心中格局不大,对家族也没有很深的情感。

    他见胤禛和知阑同时眼巴巴看着他,又看向桌上没有吃完的土豆宴,心便软了软。

    老四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不过是不想错过心悦之人罢了。

    知阑更是个痴的,土豆这样惊天的作物,竟然只为了求个与老四相守的机会。

    她甚至没有求侧福晋之位!

    他又看向胤禛。

    虽说老四有心上人不直接找他求娶反而是设了这么个不像样的局迂回着达到目的,确实很不像样。

    但他知道,老四的心是向着他这个君父的。

    土豆会给大清朝带来怎么样的改变,他这个大清帝王会怎么备受百姓爱戴。

    这些,老四绝不会想不到。

    他还是义无反顾与知阑一起向他进献了土豆,甚至连一句讨功劳的话也没有。

    想到乱党的事情,他到底亏待了老四。

    且他差事办得好,他还没给与奖励呢。

    只是,老四刚封爵没多久,这个时候再封爵厚赏,便有些太出头了。

    还是那句话,他是相信老四不会起什么心思的,但其他人呢?

    会不会因此主动凑到老四身边去?

    “这样。”康熙轻敲了敲桌面,说道,“知阑,朕封你为和硕格格,享亲王俸禄,赐婚雍郡王为侧福晋。”

    停顿片刻,康熙又接着说道:“裕以安民曰宁。”

    “知阑,你进献土豆,是大功绩,朕便将“宁”字赐给你做封号。”

    “你既是和硕宁格格,也是雍郡王的宁侧福晋。”

    知阑和胤禛对视一眼,同时下拜谢恩。

    第67章

    康熙得了能安民生,得民心的土豆,又自觉识破了俩少年人的“诡计”,圣心大悦。

    他大笑出声,声音和缓说道:“行了,快起来吧。”

    “梁九功,把刚刚朕亲手收的土豆都带回宫去,晚膳,朕也要用。”

    “皇上,奴才已经命人收拾好了。”知阑笑着从袖袋里抽出一张纸,“这个是奴才写的几道土豆菜的做法。”

    康熙对梁九功点了点头,梁九功笑着接过,说了句:“多谢宁格格。”

    知阑脸上便有了明显的喜意,看那架势,若不是康熙在现场,她都能给梁九功塞个超大的红包了。

    就,挺,嗯,直白的。

    康熙又是觉得有些没眼看,又是觉得知阑这样才是真性情。

    他看了胤禛一眼,收拾土豆也好,进献土豆菜方子也好,怕都是老四嘱咐知阑做的。

    罢了,人生能有几个少年时。

    有这样一个女子让老四记挂牵绊,未必不是坏事。

    “知阑不必参与选秀了,半月后同去木兰围场。”康熙笑着一甩手,“到时候让胤禛带着你好好狩猎游玩一番。”

    “多谢皇上!”知阑忙谢恩。

    康熙在庄子上待到了傍晚,等几亩试验田的土豆挖完,产量统计出来才走。

    当然了,挖出来的土豆,康熙也带走了。

    不过,他给知阑留了些,特许知阑庄子里的佃户种植。

    这算是给知阑的恩赏,更是给庄子里佃户的恩赏。

    同时被康熙带走的还有阿林保和与他一起种植土豆的老农。

    这两人都被赐了官身。

    虽说只是农务司的小吏,但算是吃上公家饭,光宗耀祖了。

    康熙出宫的时候是胤禛领的路,回宫的时候,胤禛自然是要随行护驾的。

    他在离开前偷偷握了握知阑的手,知阑对着他莞尔一笑,胤禛才依依不舍离开。

    康熙正是最关注他们的时候,哪里会没有看到两人的小动作?

    他做了无语的表情,率先打马离开,内心却也是感慨万千。

    老四,终归是幸运的。

    知阑送走一行人后,狠狠松了口气。

    最难过的一关总算是过了!

    她重新回到庄子,把时芳的弟弟阿克敦喊了过来。

    “阿克敦,你年纪虽小,但一直跟在你阿玛身边耳濡目染,庄子上的各项事务你都懂吧。”

    知阑见阿克敦愣神了一下后,立刻笑逐颜开,随后,他又马上收敛情绪,肃容认真听知阑说话。

    见状知阑暗自点了点头:“庄子上的一切,暂时交给你打理,你若是有处理不来的事情,就去窑厂找悟明,他会帮你。”

    “嗻!奴才一定把庄子管好,不辜负主子的信任。”

    回程的马车上,时芳有些担忧地说道:“格格,阿克敦还小,这么大的摊子,我怕他支应不开。”

    知阑笑着安慰:“你放心,阿克敦再小也能管好庄子。”

    见时芳不解,知阑便笑着提点了一句:“你忘了今日谁去过咱们庄子?”

    时芳一听一愣,随后露出了笑容,显然,是放心了。

    知阑轻笑了声,不再说话,闭目养神了起来。

    康熙去过的庄子,相当于给庄子镀了层金,里面的佃户都是与有荣焉,吹牛都能吹三代的。

    这种情况下,没有人会冒着被赶出庄子的风险作妖的。

    别说阿克敦只是年龄小,为人处事都没有问题了,他就是个心智不全的,庄子上的人也不敢造次的。

    如今事情尘埃落定,她最该想的,是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

    胤禛护送康熙安全回到紫禁城,被留着吃了顿土豆宴,又和康熙商讨土豆推广事宜,一直谈到了月上中天。

    理所当然的,宫门下钥了。

    胤(礻我)又迎来了他的好四哥。

    “四哥,你怎么也不来看我?”胤(礻我)可委屈了,“皇阿玛让我补功课!”

    “这几天,我手都要写断了!”

    关键他这十阿哥的身份在上书房他不好用,他补的功课但凡有一点敷衍的,就会被打回来重做。

    关键的关键,皇阿玛时不时还会来检查他补的功课!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胤(礻我)心里苦啊。

    “四哥,我什么时候能去你府里住?”胤(礻我)期待问道。

    这破功课谁爱做谁做吧,反正他胤(礻我)是不想做了!

    只要他躲到他四哥府里,皇阿玛日理万机,见不到他,没准就忘了让他补功课的事情了呢!

    在胤(礻我)无比期待的眼神中,胤禛冷酷地说道:“等你补完了功课,我就带你出宫去。”

    见胤(礻我)一脸苦相,想到这人是自己的亲弟,知阑的表弟,便耐心说道:“最近皇阿玛心情很好,你趁着这个时机赶紧补完功课。”

    “等选秀结束,去了木兰围场,你也能玩得痛快些。”

    胤(礻我)眼睛一亮:“四哥,皇阿玛心情为何很好?是因为大哥和太子都不在,宫里很是少了几分争锋相对的火气的缘故吗?”

    胤禛:……连小十都知道太子与大哥不合,皇阿玛却能装作视而不见。

    康熙:……谁视而不见了?朕敲打惠妃母子了!他们没懂呐!

    “四哥,你说是不是啊?”胤(礻我)推了推愣神的胤禛,贼兮兮问道。

    胤禛轻拍了一下胤(礻我)的光脑门:“少研究这个!”

    “皇阿玛喜欢我们兄弟几个和睦,兄友弟恭,记住了吗?”

    “我知道。”胤(礻我)信誓旦旦说道,“这话,我就跟四哥说,连八哥和九哥我都没有说起过。”

    “说起八哥,选秀过后,他应该就要大婚了,娶的又是他自己也中意的,不过我瞧着他最近的心情反而有些不好呢。”

    胤禛都躺下了,闻言,又坐了起来,问道:“他怎么心情不好了?”

    胤(礻我)仔细回忆:“就是偶尔会露出遗憾的神色。”

    说到这个胤(礻我)可不困了,他靠近他的好四哥,神秘兮兮说道:“我还听到九哥问八哥是不是不想娶郭络罗格格了呢。”

    “四哥你说,八哥要是真不想娶郭络罗格格了,九哥是帮八哥拒婚呢,还是帮郭络罗格格揍八哥一顿啊?”

    胤禛觉得小十再这么八卦,很可能先被他的八哥揍一顿。

    “你不是跟小八小九最要好吗?”胤禛不解问道,“怎么我瞧着,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胤(礻我)就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还说呢,我不跟他们好了,以后,我只跟四哥好。”

    胤禛:……我谢谢你啊。

    胤禛关切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欺负你了?”

    “若错不在你,四哥为你做主。”

    胤(礻我)先道了谢,说了声:“还是四哥对我最好了。”

    然后他摇摇头说道:“他们倒不算是欺负我,只不过,他们没把我当好兄弟罢了。”

    “我回宫的时候不是给八哥九哥都带了礼物吗?”

    胤禛点头,这个他知道,他还拿这个事情调侃过小十。

    “结果,他们当着我的面高高兴兴收了礼物,转过头,就把我给的东西随手丢了!”

    谁懂啊,他就是折回去想跟八哥九哥说下次带他们一起出宫玩的,就见到了让他真心被辜负的画面。

    那以后,他都不能直视一脸顶着“咱们兄弟最要好”的脸,温和跟他说话的八哥了。

    胤禛皱眉:“你是不是看错了?”

    小八跟小九再嫌弃小十的礼物也不可能当着宫人的面做出这样失态的举动。

    小九且不说,小八可是出了名的妥帖人呢。

    宫里可没有什么秘密的,他们前脚扔了小十的礼物,就不怕有人后脚立刻拿着这件事情找小十讨赏吗?

    这宫里的人拜高踩低,会忌惮小九的额娘有所收敛,但却没有人会忌惮小八的额娘。

    这事要是传扬开来,小八苦心营造的温良形象可就崩塌了。

    “那会儿他们身边没伺候的人跟着。”胤(礻我)说道。

    见胤禛不说话,以为他不信,胤(礻我)连忙说道:“真的,我还听他们说什么生米煮成熟饭什么的,一听就不是好事!”

    “还有呢?”胤禛的脸色冷了下来,“生米煮成熟饭”说的不会是知阑吧?

    他千算万算的,倒是没有想到,这两人还能生出这样龌龊的心思!

    “没了。”胤(礻我)耸耸肩,“我对他们的密谋不敢兴趣,没听几句就走了。”

    胤禛:……

    算了,反正现在乾坤已定,皇阿玛金口玉言,知阑不必参加选秀,胤禩跟胤禟也算计不到知阑身上。

    不过,若他们的目标真的是知阑,那他得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有些人不是他们可以觊觎的!

    同时,他心里闪过庆幸,还好,他们动作快,还好,知阑选择了他!

    回了府知阑去了清思院,向晚和纳穆福正等着她的好消息呢。

    “怎么样?”知阑一进门,向晚就迎了上去,握住知阑的手殷切问道。

    知阑笑着点了点头:“一切顺利。”

    她回握向晚的手,扶着她坐下,看向搓着手望过来的纳穆福,笑着说道:“皇上金口玉言,明日一早,就会有人来宣读圣旨。”

    “皇上还恩准女儿不必参加选秀,并与御驾同去木兰围场。”知阑一口气把所有事情说完。

    向晚满心欢喜,拍拍知阑的手一再确认:“这是真的吗?那你以后就是和硕格格了?”

    她脸上的笑容极为灿烂:“还是宁侧福晋!”

    “这个好,这个好!”向晚握着帕子拍了拍胸口,一脸庆幸说道,“额娘之前一直担心你入了雍郡王府万一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她瞟了眼纳穆福,心道,男人的话只能听一半,而所谓的誓言却是半点也不能信的。

    别看雍郡王如今对知阑是千好万好的。

    等知阑韶华不再,又有年轻鲜妍的女子入府,到时候,知阑能依靠的除了雍郡王念及旧情的关照就是依靠地位来过得体面了。

    “如今,你是有封号的侧福晋,地位只差福晋一线,额娘尽可以放心了。”

    相比于向晚纯粹为知阑高兴,纳穆福的心情就要复杂很多了。

    封和硕宁格格,享亲王俸禄,还是雍郡王的宁侧福晋。

    所有的封赏都在知阑一人身上,便是有其他的好处,也都分润给雍郡王了吧。

    罢了,知阑是自己的女儿,雍郡王是他看好的皇子。

    且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他若再计较这些,便是不配为知阑的阿玛了。

    想到这里纳穆福终于露出了一个欢喜的笑容:“这是天大的好事,我要去祠堂告知阿玛,让他知道,咱们瓜尔佳府有人重新封爵了。”

    他欣慰地看着知阑:“你祖父一定会很欣慰。”

    知阑笑着福了福:“多谢阿玛。”

    “谢什么,这都是你自己得来的。”纳穆福说道,“行了,你们娘俩再说说话,我先去祠堂。”

    “送阿玛。”

    纳穆福身影消失后,向晚脸上的笑容落下了一些:“你阿玛是想自己进献土豆吧?”

    “额娘怎么知道?”知阑有些意外问道,这事,纳穆福甚至没有对她明说。

    向晚就冷笑了一声:“我跟你阿玛夫妻这么多年,他是什么性子,我还能不知道。”

    她叹了口气:“你阿玛最看重的是整个瓜尔佳氏一族的利益,土豆的事情,他没有言语,最主要的原因是雍郡王在上头压着。”

    “不然,这功绩,就跟你没有关系了。”

    “额娘,您?”知阑不知道该怎么问。

    从前,向晚心里除了儿女就是纳穆福,从来也没有做过很违逆纳穆福的事情。

    便是侧夫人那样的,她也容忍了多年,直到知晓对方狸猫换太子,这才愤而出手。

    就这样,她顾忌着纳穆福的心情,也没有用上雷霆手段,还是用了心思让纳穆福彻底厌弃了穆克图·绮莲后才下的狠手。

    还有芷琪,向晚也一直是手下留了情的,不然,后宅悄无声息没个格格,方法多的是。

    怎么此刻,知阑竟然从向晚的口气中听出了几分不以为然和戒备?

    她不在府里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她这么想着,便直接问了出来。

    向晚叹了一口气,有些生气地说道:“你没看到他听你说封赏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来的是遗憾吗?”

    “他遗憾什么?”

    “不就是遗憾没能亲手进献土豆,遗憾这些封赏不是他的,遗憾你以后外嫁了,这些荣耀不能留在瓜尔佳府吗?”

    向晚冷哼一声:“他怕是忘了,他能起复,也是因为你给他出了主意,消弭了府里隐患的缘故!”

    “他能那么快升官,靠的,难道是他自己吗?”

    “他心里明镜似的!”

    “如今,倒是越发过分了,竟然明目张胆惦记起你的功劳了!”

    向晚拉着知阑的手殷殷嘱咐:“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很不必听你阿玛的!”

    “他的心从来就没有偏向你过!”

    “从前是芷琪,如今是安瑞,以后,谁知道还有谁?”

    知阑笑着安抚向晚:“额娘,您说的我都知道。”

    见向晚还要说什么,知阑笑着摇摇头,接着说道:“这瓜尔佳府不止阿玛一个人的,也是你我和大哥的。”

    “我也是希望整个瓜尔佳氏一族好起来,好让所有人借势的。”

    “阿玛沉寂了几十年,有些急功近利我能理解。”

    “好在,他人还是清明的,虽没有偏心我,却也从来没有亏待过我。”

    “等以后,皇上再加恩于他了,他就会彻底明白,土豆即使不是他献上的,他也是能得到好处的。”

    “你啊!”向晚没好气地说道,“你就是太好性儿了!”

    “好在,如今家里没有心思不正的人。”

    “不然呐,保不齐还要起一场风波。”

    知阑便笑着说道:“如今府里的事情都在额娘的掌控中,若是有人敢起幺蛾子,直接敢出府去就是了。”

    “额娘,您现在这样就很好,您不必觉得自己是依附阿玛的。”

    “我会争气,成为你的依靠。”

    向晚便握紧知阑的手欣慰道:“额娘知道,额娘就是知道这些才会跟你说这些话。”

    若知阑没有封爵,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让知阑对纳穆福有意见的。

    世情之下,女子的地位都是依靠父兄的。

    她摸摸知阑有些花了的脸蛋。

    真好啊,享亲王俸禄呢!

    有进献土豆这个天大的功劳在,以后便是有些许变故,知阑也能好好生活。

    安瑞下值回府过来请安,正好听到了这些。

    他想了想,坦然走了进去。

    “额娘,妹妹,我会努力晋升,也成为你们的依靠。”

    “妹妹,你没做错。”安瑞说道,“土豆本就是你发现并让人培育的,本就该由你处置。”

    “瓜尔佳府的荣耀和我的前程,我自己会去挣!”

    他露出笑容:“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没有知阑,他可能都洗脱不了杀人的嫌疑,最好的结果便是流放,哪里还有如今的光景?

    知阑拍了拍安瑞的肩膀,笑着说道:“那你要加油啊!”

    “好!”

    “好好好,你们都争气,额娘以后就靠你们了。都饿了吧。”向晚一脸笑意吩咐李木棉,“快让厨房把晚膳送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李木棉福了福身,快步往厨房传话。

    向晚失笑:“这个木棉,传膳的事情吩咐小丫头去就是了,怎么还亲自跑厨房去了。”

    “估计啊,她知道你封爵的事情高兴坏了。”

    知阑笑笑没有说话。

    李木棉身份特殊,她原本其实想过把人从额娘身边要过来,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的。

    后来一想,李木棉跟着额娘,对额娘来说也是一个保障。

    李木棉的身份在纳穆福那边已经是明牌了,有她跟着向晚,纳穆福便是对向晚有了不满,也不会过分。

    吃完饭,知阑就回了沁鸾院。

    “格格,沐浴的水奴婢已经准备好了,水温刚刚好。”云蔷笑着迎上来,发现知阑的妆有些花,便有些担心地问道,“格格的妆有些花了,没事吧?”

    “没事。”上次花妆是意外,这次是她有意为之。

    知阑笑着伸了伸懒腰:“我有些累了,去泡个澡先。”

    “格格,今日的事情还顺利吗?”云蔷舀起花瓣水轻轻淋在知阑肩上,奴婢一直提着心呢。”

    “一切顺利。”知阑笑着说道。

    时芳接话:“咱们格格以后是和硕格格了,享亲王俸禄呢!”

    “真的!”云蔷惊喜,由衷为知阑高兴,“这可真是太好了。”

    “不止呢,格格入了雍郡王府,也是侧福晋的位份,还是有封号的侧福晋呢!”

    云蔷忙追问:“皇上亲自赐的封号吗?是什么封号?”

    “当然是皇上亲自赐的封号了。”时芳骄傲说道,“咱们格格的封号是‘宁’。”

    “你说巧不巧,格格从前化名为安宁,如今的封号里也有‘宁’字呢!”

    “嗯嗯!”云蔷拼命点头,“这个封号真好。”

    “恭喜格格,贺喜格格!”有了封号,还是侧福晋的位份,她家格格入了雍郡王府也不会受委屈了。

    第二日,圣旨如期而至,一切尘埃落定。

    消息很快传开,京城里开始议论纷纷。

    圣旨没有明说知阑是进献土豆有功给的封赏,只说知阑献宝有功。

    这让京城人除了羡慕知阑封爵外,格外想知道她到底进献了什么,能得这样的封赏。

    他们也想效仿啊!

    家中有秀女的家庭更是羡慕知阑不必选秀就被指婚给了雍郡王,还是有封号的侧福晋,简直羡慕死人了。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进了雍郡王府,传入了四福晋乌拉那拉·语珍的耳中。

    她的陪嫁嬷嬷孔满秋小跑着进入佛堂,对着虔诚跪经的乌拉那拉·语珍说道:“福晋,不好了,皇上给郡王爷指了侧福晋了!”

    “还是有封号的侧福晋!”

    语珍睁开眼睛,又拜了拜,这才将手递给孔满秋,由她扶着走出佛堂。

    “福晋,您倒是说句话啊!”

    “说什么?”语珍语调平平,“郡王爷膝下寂寞,府里进人很正常。”

    “可这位不一样啊!”孔满秋满脸焦急,“据说,这位是进献了稀释珍宝被封了和硕格格,享亲王俸禄的!”

    “那又如何?”语珍的语气仍旧波澜不兴,“郡王爷讲规矩,她便是再尊贵,入了郡王府也是要守规矩的。”

    “可是,奴婢打听到,那格格的哥哥和咱们郡王爷是好友,这?”

    语珍放下茶杯,淡淡说道:“一切按规矩来就是了。”

    “禀福晋,宋格格来了。”守门的婆子进来通传。

    “让她进来吧。”语珍随口说道。

    孔满秋眼中闪过不喜,这个宋格格面上唯唯诺诺的,暗地里却常使些小手段勾引郡王爷。

    好在郡王爷不吃她那套,很少进后宅。

    想到这里,孔满秋昂扬的斗志迅速熄灭。

    是啊,郡王爷都不怎么来后宅,她就是帮着福晋把宋格格打压了也没意义。

    横竖这人没有入了郡王爷的眼,倒不如等侧福晋入府了,推她出去试试侧福晋的底细。

    宋聆音一迈进正厅就对上了孔满秋的笑脸,她脚步一顿,这老妇怎么了?

    从前对她不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么?

    “奴婢给福晋请安。”宋聆音压下疑惑,恭敬行礼。

    “起来吧,坐。”

    “奴婢给宋格格请安。”孔满秋笑着行礼。

    宋聆音都坐下了,又忙站起来客气说道:“孔嬷嬷不必多礼。”

    孔满秋道了声谢,起身后,便笑着说道:“宋格格也是听到咱们郡王府要来侧福晋了才过来的吧。”

    宋聆音一脸意外,惊声道:“什么?咱们府里要进侧福晋了?”

    福晋不是求德妃娘娘指几个格格的吗?

    孔满秋便点点头,一脸愁容:“还是位有封号的侧福晋呢。”

    “这?”宋聆音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

    郡王爷不好女色,这么多年府里就福晋跟她两个人。

    她知道福晋今年求了德妃娘娘赐人,原还想着趁着新人没入府前多来福晋这边讨好卖乖,最好能让福晋向郡王爷开口提提她的位份。

    再怎么说,她也是陪着福晋在宫里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的。

    若是她占了侧福晋的名头,就不怕有狐媚子勾着王爷还占着名位了。

    这对福晋巩固地位也是有好处的不是吗?

    谁承想,福晋直接求了个祖宗回来!

    这可是有封号的侧福晋,能上玉牒的!

    福晋是怎么想的?

    她不在意恩宠,不在意子嗣,连地位也不在乎了吗?

    语珍并非毫不在意这些。

    至少子嗣和地位,她是在乎的。

    不然,她也不会每次都吃坐胎药。

    只是可惜,不知道是她身体底子不好,还是早些年在宫里每日过得胆战心惊不能安寝落下了病根,这些年,她都没能生下子嗣。

    大婚的阿哥里,就郡王爷膝下无子,她这个福晋的压力是很大的。

    也就是王爷从前与德妃娘娘不甚亲厚,是以德妃娘娘甚少过问王爷后宅之事。

    不然,她早就被喊进宫训话了。

    郡王府的后宅也不可能如现在这样清静。

    她还没有子嗣,本心里自然是不希望府里再添新人的,但有些事情,她这个四福晋是不得不做的。

    只她也没有想到,府里要么不进人,一来人,竟然就是地位直逼她的侧福晋。

    语珍紧了紧手里的帕子。

    第68章

    宋聆音见语珍一直没说话,心里暗暗发急。

    有封号的侧福晋啊,若是进府后再得了郡王爷的宠爱,那还不把无子无宠的福晋压得死死的?

    而她呢?

    她比福晋还要早伺候郡王爷呢!

    本想着福晋求来的新人不论得宠与否都得喊自己一声“姐姐”,想她在府里总算是有些地位的。

    如今倒好,别说听人喊她姐姐了,她头顶又多了一个主子!

    她本就得不到多少郡王爷的怜爱,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想到这里,她便有些埋怨地瞟了眼上座的语珍。

    若不是福晋为了劳什子贤惠的名头去向德妃娘娘求新人,事情至于到了如今的地步么?

    对了,没准德妃娘娘还会再多指几个貌美可人的秀女进府。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宋聆音绞着帕子,只觉前途灰暗。

    宋聆音的作态,上首的语珍看得清清楚楚的,她拿帕子拭了下鼻尖,挡住了因嘲讽而微微勾起的嘴角。

    因着郡王府一直只有她跟宋聆音的缘故,这个宋聆音便觉得自己是福晋之下第一人,常有些不合时宜的表现,让人啼笑皆非。

    比如,她的妄念。

    语珍微微抬头,看了眼孔满秋,孔满秋立刻心领神会。

    她做出与宋聆音推心置腹的模样,感慨地说道:“奴婢还以为等宋格格为郡王爷生下一儿半女的,郡王爷看在小阿哥小格格的份上,会为您请封呢。”

    “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啊。”

    这话宋聆音原是爱听的,因为,她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只是如今,她要如愿,得等到郡王爷被封亲王的时候了。

    孔满秋满脸担忧:“也不知道这位侧福晋性子如何,若是个跋扈的,宋格格您的处境,怕是不妙啊。”

    “凭她是谁,都要守府里的规矩!”宋聆音甩了甩帕子,“我才不怕她呢!”

    “奴婢给郡王爷的荷包还没绣完,先告辞了。”宋聆音福了福身,板着脸离开了。

    福晋是个没用的,就只知道争脸面,在郡王府里脸面重要,更重要的是子嗣!

    不行,她要趁着侧福晋入府之前想办法怀上王爷的第一个孩子!

    等那新进府的侧福晋来了,自然有她好瞧的!

    孔满秋眼里就闪过了满意,她与语珍对视一眼,都等着将来宋聆音与新来的侧福晋对上。

    知阑知道郡王府的后院不会欢迎她,但她倒是没有想到有些人已经将她视为头号大敌了。

    当然了,她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雍郡王府的后宅比毓庆宫干净多了,若是进了毓庆宫那才是天崩开局呢。

    因为,毓庆宫后院的女人不仅要跟女人斗,还特么的要跟太监争宠,简直了!

    知阑会没什么犹豫就选了胤禛,很重要的一点就是相对于太子来说,他还算是个洁身自好的人。

    至于大阿哥,他倒是没有太子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他底子里是个薄情的。

    别看他现在似乎对为他生了五个女儿的福晋挺好,几次拒绝了惠妃指的人。

    但大福晋自从嫁给大阿哥后肚子就没有瘪过。

    知阑不相信太医会没有提醒大阿哥频繁生育对女子的损伤有多大。

    但大阿哥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他之前是想要长孙,如今长孙花落毓庆宫,他便要追生儿子。

    他才不管福晋的身体已经败坏了呢,太子的长孙是庶子,他就要生个嫡孙出来。

    这样的人,知阑根本看不上。

    当然还是那句话,最重要的是胤禛是最后的胜利者。

    为着这个,知阑很愿意与雍郡王府后宅的女子和平共处,互不干涉。

    横竖在大清,要么她不嫁人,不然,无论嫁给谁,都不可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现如今的局面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现在要做的,是维护和胤禛之间的情谊,然后尽快适应新的生活。

    圣旨的消息自然也传入了在京城耳目众多的索额图与明珠的耳中。

    这两人想得比旁人要多很多。

    且他们是重臣,康熙即使对他们颇有微词,觉得俩老东西教坏了他的儿子们,但要推广土豆也不会刻意避着他们。

    因为这俩老头除了私心极重外,也是很能干实事的。

    当他们知道知阑受封是因为进献了土豆后,毫不夸张地说,若不是怕殿前失仪,他们真能当场捶胸顿足,恨不得时光倒流,让太子与大阿哥在离开京城前就向康熙讨人,定下名分呐!

    只如今,一切都晚喽!

    他们对胤禛可没有康熙的滤镜,认为胤禛是个至情至性,至纯至孝之人。

    都是皇上的亲生儿子,那些个没长起来的不算,几个成年皇子,谁没有野心?

    俩老狐狸视线对上一瞬又立刻分开。

    关于土豆推广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先在皇庄里大规模种植育种,然后,以京城为起点,慢慢往周边省份铺陈开。

    与此同时,大清朝有了产量惊人的神物的事情在达官显贵中成了公开的秘密。

    知阑的身份一下子多了层神秘的色彩。

    有人说她是受了高人指点,有人说她本身就是高人,各种说法,不一而足。

    而知阑很快就会成为雍郡王侧福晋的事情,也同时传开,这倒是让不少人将目光放到了胤禛的身上,开始考虑是否要依附。

    便是纳穆福身边也很是围了一群人过来,基本都是鳌拜在世时与瓜尔佳府亲近的家族。

    纳穆福也是在这个时候彻底放下了没能亲自进献土豆的遗憾。

    至于安瑞,当差自然更加顺利了,身边也围了一些谈得来的朋友。

    向晚就更不用说了,一下子成了京中贵妇人设宴必请的贵客。

    瓜尔佳府因为知阑献宝,在京城变得炙手可热了起来。

    在一片热闹中选秀开始又很快结束。

    小选自是没什么好说的,新进宫的都是包衣秀女,由嬷嬷统一调教了规矩送往宫中各处伺候也就是了。

    这以后是否有造化嘛,就要看她们自己的了。

    大选的秀女中倒是有几个说道的,但很快都被康熙指婚了,他自己的后宫今年倒没有添新人。

    比如说,众所周知的,郭络罗·怜絮被指为八福晋。

    九阿哥的福晋也定下了人选,便是董鄂氏。

    其他几位阿哥后院康熙也没有忘记,都指了出色的秀女过去。

    倒是雍郡王府康熙没有再指人。

    当然了,这不是因为康熙厚此薄彼,也不是他觉得胤禛和知阑金童玉女,不欲让人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情谊。

    在他心里爱情是爱情,睡人是睡人,不冲突的。

    这事是胤禛请德妃出的面,表明自己府里不要添人。

    他好不容易要把知阑娶进家门了,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平白多出许多是非。

    在后宫长大的他非常清楚一个铁则,女人多了是非多。

    且他如今需要的不是女人,而是功绩。

    等康熙御驾出京城的时候,外省的太子和大阿哥也收到了京城的来信。

    信是索额图和明珠亲笔写的。

    意思也都差不多:别在外头浪了,赶紧回来吧,出大事了!

    天公作美,出行的这几天无风无雨,且一路上没人出什么幺蛾子。

    是以,一行人慢悠悠赶了七天的路就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木兰围场。

    而此时,胤礽和胤禔还在拼了老命,快马加鞭地赶过来。

    “格格,这儿比京城凉快多了呢。”时芳边收拾行囊边笑着说道。

    “是呢,格格,明日咱们去打猎吗?”云蔷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倒是把知阑看笑了。

    时芳就打趣她:“云蔷姐姐什么时候学会了拉弓射箭了,明日可得给咱们露一手。”

    云蔷不好意思推了推时芳:“去!哪里都有你的事,我跟格格说话呢。”

    “我这不是好奇嘛。”时芳不挪步,反而猴上去,扯着云蔷笑闹了起来。

    知阑的帐篷跟随行的几位秀女是一起的,离王帐很有些距离,说笑几句也不影响什么。

    因而,知阑便没有阻拦她们玩闹。

    “宁格格,奴才苏培盛求见。”帐篷外头传来苏培盛的声音。

    云蔷和时芳立刻停止了打闹,两人整理好衣裳等着知阑的吩咐。

    “快进来。”知阑说道。

    时芳快走几步,撩开厚重的帘子,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公公里面请。”

    “多谢时芳姑娘。”苏培盛客气说道。

    他几步来到知阑面前恭敬打了千,等知阑叫起后,这才露出个大大的笑脸,说道:“王爷那边要伴驾,暂时走不开,特意命奴才过来看看格格这里有没有短缺的。”

    知阑笑着说道:“替我多谢王爷关怀,我这里一切都好。”

    “是,王爷也说格格必定能照顾好自己。”苏培盛赔笑着应和了一句后,继续说道,“只格格毕竟没来过木兰围场,怕是会对这里觉着陌生。”

    他语气温和地又补了一句:“这衣食住行的,也怕是有些不方便。”

    知阑点头,这个确实。

    康熙那会儿虽然说过让胤禛陪着她在木兰围场狩猎游玩的话。

    但事实上,她跟胤禛都很清楚,木兰秋狝的政治意义要远远大过玩乐。

    是以,两人都有心里准备,他们能聚在一起的机会并不会很多。

    好在知阑本来也不是那种特别需要陪伴依附别人的人。

    她问了胤禛一些木兰围场的禁忌,对此行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也就清楚了。

    其实,这对处于深宫后宅的女子来说确实是一次难得放风的机会。

    在这里,只要不惊扰圣驾,不惊扰贵人,别去危险无人的地方,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不会有人横加干预。

    “格格,王爷怕您在这儿不方便,给您送了个使唤的人过来。”苏培盛仍是一脸笑意,“王爷几次来木兰围场这人都随行伺候着,对这里很是熟悉。”

    “且他办事极为稳妥,您有任何事情都可以吩咐他去做。”

    知阑点头,她身边确实需要一个熟悉木兰围场的人。

    同时她也明白,苏培盛送来的这个人以后就是她的人了。

    若这人表现得好,以后就是她院子里的首领太监了。

    “王爷想得周到。”知阑笑着说道,“我身边确实少一个这样的人。”

    “人就在外头候着,奴才让他进来给您磕个头,您认认人?”

    “喊进来吧。”

    唐荣低着头微微躬着腰,一进来就跪下给知阑磕头:“奴才唐荣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

    “起来吧。”

    叫起后,知阑没有立刻跟唐荣说话,而是递了个匣子给苏培盛,“听时芳说每到变天的时候,你膝盖总是不舒服。”

    “这是我府上的府医配的膏药,你贴着试试,若是有效果,我下次再让他配。”

    “若是没有效果,我让他改了方子再给你。”

    “趁着如今时气还好,把你这老毛病给治好了才好。”

    苏培盛一愣,没有想到,知阑会把他膝盖的事情放在心上。

    他虽然在主子面前得脸,但没有主子恩准,他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让府医诊治的。

    当然了,若是他主动求了主子,主子肯定会安排府医给他治疗。

    可他哪敢让主子知道他力不从心啊。

    他手底下的小太监们看着天天殷勤奉承,其实谁不是恨不得取他而代之啊。

    别说特意花时间精力治膝盖了,他就是打盹都恨不得睁着一直眼睛的。

    苏培盛感激道:“多谢格格记挂。”说完,双手接过小匣子。

    “这有什么好谢的,用四爷的话来说,咱们都是自己人,很不必如此客气。”

    “是,是,这是奴才的福气。”

    知阑脸上的笑没有落下:“行了,你赶紧回去伺候四爷吧,他身边可不能少了你。”

    “嗻!那奴才告退了。”苏培盛又打了个千,躬着身退了出去。

    苏培盛走后,知阑便让云蔷和时芳跟唐荣互相介绍一下自己,熟悉一下,又肃容说道:“唐荣,你既来了我这里,想必也知道,你以后便是要跟着我的了。”

    “在我这里,不懂的东西可以慢慢学,有些规矩也可以慢慢适应,这些,我都能给你时间,便是偶尔犯了错,我也能容忍一二。”

    “只一样,我是决计不能容忍的,那便是你的忠心。”

    “跟着我的人是不能有二心的。”

    “若你心里不愿意或者有更好的去处,你现在说出来,我会为你周全,若今日之后,你有异心,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唐荣闻言,心里反而安定了几分。

    跟着个赏罚分明,有主意的主子,总好过跟个什么都不懂,自以为是,还喜欢自作聪明的。

    他再次跪下,郑重磕了三个头,语气真诚:“主子,奴才本是无根的浮萍,只有跟着主子,才是有了归处。”

    “奴才一定忠心!”

    “好,你快起来。”知阑笑着说道,“我对木兰围场不熟悉,接下来的日子,要辛苦你了。”

    她递过去一个被撑得变形的荷包:“这些碎银子你拿着,平日里打点什么的,你自己决定,若是银钱不够了,就找云蔷要。”

    唐荣双手接过,恭敬说道:“奴才明白了。”

    苏培盛送完人后,脚步匆匆回了胤禛的帐篷。

    正好,胤禛从王帐回来,他接过苏培盛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问道:“人送过去了?知阑满意吗?”

    苏培盛满脸笑容:“格格说爷您想得周到,她第一次来木兰围场,正好需要这样的一个人呢。”

    胤禛严肃的脸上便露出了几分笑意:“你有跟她说,我最近这几日比较忙,等空了就去陪她出去走走吗?”

    “说了说了,格格很是体谅呢。”

    胤禛的笑便更盛了一些。

    再说知阑这边,唐荣见午膳的时间快到了,便主动说道:“格格,奴才去提午膳,您看,哪位姑娘跟着奴才去认认路?”

    “让时芳跟着你去吧。”知阑笑着说道。

    唐荣便明白了,外头的事情找时芳,其他的事情找云蔷。

    “嗻,奴才明白了。”唐荣便笑着对时芳说道,“劳动姑娘了。”

    “不用客气。”时芳回道。

    两人冲知阑行了礼后,便一前一后出了帐篷。

    “格格,这个唐荣能相信吗?”云蔷边整理知阑的衣物边问道。

    知阑点头:“四爷挑选的人,自然是能信的。”

    苏培盛离开的时候满脸轻快,看得出,他很欢喜她二话没说就收下了唐荣。

    想必,这个唐荣办事能力不输他,且也是在胤禛那边露了脸的。

    苏培盛的心思她很清楚,就是不允许有人威胁到他的地位。

    唐荣与他应当是竞争的关系。

    如今人送了她这里,这其中应该也有苏培盛的推进。

    倒是让她捡了个便宜。

    有个聪明能干的人在身边,她无论在木兰围场还是以后进了雍郡王府,都是件极好的事情。

    最关键的是,有胤禛亲自安排的唐荣,她便不必担心将来福晋再安排首领太监过来了。

    康熙来木兰围场自然不是来玩乐的,胤禛跟着康熙接见各位蒙古亲王忙正事的时候,知阑便由唐荣领着,把木兰围场摸了个遍。

    当然了,唐荣指出来的,疑似有猛兽出没和有多处悬崖峭壁的地方,知阑是不过去的。

    她只是下意识对陌生的地方没有安全感,想要熟悉熟悉,并不是想要玩什么探险游戏。

    在外头闲逛久了便容易遇上熟人,这不,这日知阑就遇上了从宴席上偷溜出来的胤(礻我)。

    “你?你!”胤(礻我)指着知阑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知阑失笑:“怎么?几日不见,就不认识我了?”

    胤(礻我)眼睛瞪得老大:“你你你,你真的是,是我表哥?”

    “你应该叫我表姐。”知阑是安宁的时候跟胤(礻我)玩得很好,是以,她这会儿说话的时候也很放松。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胤(礻我)一脸震惊,“你跟我表哥是不是双生胎?”

    “对,一定是这样!”

    见胤(礻我)一脸不敢置信,知阑便有些不怀好意地问道:“敢问,十爷这次出行把私房钱带来了吗?”

    “咱们上次打赌的赌资,你可还没结清呢。”

    胤(礻我):……!

    没错了!

    就是这个说话的调调!

    “你真的是个女的!”

    “如假包换!”知阑说完摊开手,“愿赌服输,私房钱!”

    胤(礻我)就挠了挠光脑门,支支吾吾说道:“谁出门带那么多银子的啊?”

    “等以后的吧,啊,以后给你。”

    话一说完,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和嘴巴都呈现出了“0”形。

    知阑忍俊不禁:“又怎么了?”

    “你?你!”

    “四哥!”

    “啊?!”

    这没头没尾的话,知阑竟然听懂了,她淡定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

    “啊!”

    胤(礻我)开始掰手指头算他跟他好四哥的关系。

    他以后是喊四哥呢,还是喊姐夫,这可是个大问题!

    “行了,别算了,你爱喊什么喊什么。”知阑好笑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胤(礻我)保持着震惊脸问道。

    “我当然知道啊。”知阑拿出怀表看了下时间,“我还知道,你这会儿是从宴席上偷溜出来的!”

    “嗨,可别说什么宴席了,可无聊了。”胤(礻我)抱怨,“除了喝酒吃肉就是看歌舞,要不就是各种比试。”

    “哎,你这怀表挺别致的,给我看看呗。”

    “给。”知阑爽快递过去,“窑厂的工匠已经在研制怀表了,等研制成功了,我送几个给你。”

    胤(礻我)一脸欢喜,这回,他是彻底相信眼前的姑娘就是安宁了。

    因为只有安宁会对他这么慷慨。

    胤(礻我)爱不释手看着怀表:“这可是你说的,不能食言噢。”

    “不食言。”知阑接过怀表收好,“你赶紧回去吧,免得皇上见你不在怪罪。”

    “那好吧。”胤(礻我)怏怏说道,“那我回去了。”

    “对了,听皇阿玛的意思今晚太子和大哥就能到木兰围场了,你以后出来玩,记得喊上我或者四哥。”

    知阑心中微暖,谁说胤(礻我)是个草包,他心里明镜似的呢。

    “知道了,反正这边我也逛得差不多了,我等着你跟四爷有空了,跟你们一起玩。”

    “嗯!”胤(礻我)点头,又说道:“过几天就是狩猎比赛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出席,等比赛完了,我和四哥就带你去打猎。”

    “四哥说你做的小烤肉是一绝,到时候,你烤肉给我吃。”

    “好,一言为定。”知阑说道,“对了,有个东西一直没给你。”

    她从袖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纸张递过去:“华光阁的分红四爷拿了一成,如今,也给你一成。”

    胤(礻我)一脸意外,他是知道华光阁是表哥,呃,表姐的,刚知道那会儿他还拍着胸脯说自己可以给表姐当靠山的。

    但他从来没有想过,表姐会给他华光阁的分红。

    别看只是一成的银钱,那可都是用万两来计数的!

    说实话,他额娘给他留了不少好东西,舅家也会给他送银子,但都没有表姐这样大手笔的。

    胤(礻我)有些犹豫,好想收下呢,这可是巨额现银,且源源不断的!

    可他又觉得无功不受禄,受之有愧啊。

    胤(礻我)的想法都写在了脸上,知阑便笑着说道:“你曾经说过要给华光阁当靠山的,忘啦?”

    “当然没忘啦!”胤(礻我)立刻说道,“只是,我这不是还没有机会出手么!”

    “那我不管,你收了我的分红,以后就是华光阁的大靠山,华光阁有事,你得往前冲噢!”

    胤(礻我)的脸便立刻灿烂了起来,他用力拍了拍胸脯:“包我身上的!”

    “嘿嘿,表姐,那这分红,我可就收下了。”

    “收下吧。”知阑笑着说道,“这本就是为你准备的。”

    “多谢表姐!”

    “那我去回去宴会了!”

    胤(礻我)说完快乐地回了宴席上。

    胤(礻我)的动静康熙怎么会没发现,只是每每想到温僖贵妃,他的心便会柔软几分,对胤(礻我)也会宽容几分。

    宴席结束后,胤(礻我)便被康熙叫到了跟前:“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胤(礻我)嘴角咧起一个大大的弧度,笑着拍了拍胸口,那里是他小心翼翼收好的分红契书。

    “嘿嘿,皇阿玛,我表姐给了我一成华光阁的分红。”

    康熙刚想问你哪个表姐,听胤(礻我)说起华光阁立刻明白他说的人是谁了。

    “知阑给你的?”康熙随手接过梁九功递来的解酒茶饮了一口,看似漫不经心问道,“她怎么忽然要给你华光阁的分红了?”

    莫非,知阑还没进雍郡王府就开始为老四邀买人心了?

    若是这样的话……

    “怎么是忽然了嘛?”胤(礻我)不高兴嘟囔,“这分红表姐准备很久了,只是现在才给了我而已。”

    他从怀中拿出分红契书指着日期的地方给康熙看:“皇阿玛你看,这日子差不多是我跟表姐认识没几天之后吧。”

    给康熙看过后,他又宝贝地折好契书小心收好:“原来这就是四哥说的表姐给我的惊喜啊,他们对我可真好。”

    “老四也知道?”

    “那肯定的啊,华光阁四哥也有份的啊。”

    “那老四跟你说什么了?”

    胤(礻我)便抬头想了想,然后说道:“四哥让我赶紧把功课补完,说您最近心情都好得不得了,我便是错漏一些,您也是能宽容的。”

    “嘿嘿,果然给四哥说中了。”

    康熙有些哭笑不得,这俩孩子平日都在琢磨这个?

    他要不要找个机会把老四从前的功课再翻翻?

    “嗯,朕也发现你功课写的不好了,等回了京城,重做!”

    晴天霹雳!

    “皇阿玛!”胤(礻我)惨嚎的声音传出王帐很远很远。

    “驾!”

    更远的地方,一行人正漏夜赶路。

    “吁!”

    “殿下,前面有火光。”

    胤礽轻夹马腹,慢慢靠近。

    在路边休息的一行人见有人打马靠近,全部站起来,手握佩刀刀柄,一脸戒备。

    随着胤礽的脸暴露在火光中,一行人全部下跪行礼。

    胤禔心中暗道了一声“晦气”,竟然在这里遇上了太子。

    第69章

    胤礽安坐在马背上,等所有人行完礼,这才施施然跳下马,说了声:“起来吧。”

    他坐在火堆旁边伸手烤了烤火:“没想到在这里碰上大哥了,真巧啊。”

    胤禔心内冷哼一声,大马金刀坐在另一边:“太子日夜兼程赶路,辛苦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意味。

    老四要娶的侧福晋不仅是个钱袋子还是个奇人,献上了土豆那样传奇的作物。

    那是能让整个大清的百姓吃饱肚子的粮食!

    这也就他皇阿玛如今吏治尚算清明,且一直在打击乱党了。

    不然,这样的神物在谁手里,都能引起轩然大波!

    能造出那样华光璀璨的琉璃,能拿出这样安定天下的神物,据说连牛痘之法也是老四这个未过门的侧福晋提供的思路。

    这特么哪里是什么侧福晋啊,这就是一活神仙!

    好他个老四,阴险狡诈的货色!

    他就说嘛,在外头办差日子过得那样逍遥自在,老四竟然不吃喝玩乐,用最快的速度办完差事马不停蹄就回京城了。

    他背后可没少笑话老四是个不会享福的蠢蛋。

    结果,嘿!他才是个蠢蛋!

    他在外头享乐的时候,人家老四回京城就要抱着金凤凰回窝去了!

    这事不能就他一个人难受!

    胤禔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退开些,边伸手在火堆上烤着,边说道:“也不知道老四那位未来的侧福晋手中还有什么好东西?”

    “如今还没过门呢,就让老四升了郡王,若过门后再拿出什么惊天的宝贝出来,老四怕不是……”

    怕不是什么他是没接着往下说,但那眼神要多意味深长就有多意味深长的,懂的人都懂。

    胤礽的脸明显黑沉了一些。

    “按理说啊,这样的奇女子该作配太子才是啊,怎么皇阿玛把人指给老四了呢?”这话就带着些阴阳怪气的调调了。

    胤礽一直没有开口,等胤禔说完了,才淡淡说了句:“皇阿玛办事自然有他的道理。”

    “太子说得对。”胤禔无可无不可地答道,“反正我到现在还是个光头阿哥,老四升得再快,威胁的,也不是我的地位。”

    这话里挑拨的味道要冲天了。

    胤礽脸上怒意更甚,老大他还没有打压下去呢,又来个老四,后头的兄弟又一茬接一茬地长起来了。

    都不省心,烦!

    如今,老四可比老大更加气势汹汹。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胤礽的脸色也在不断地变幻着,他想到了那次在灵山上胤禛横箭抢夺白狐的事情。

    胤礽收回取暖的双手,随手扔了几根树枝进火堆,火旺了些,照得胤礽的脸更加莫测了几分。

    胤禔看着胤礽难看的脸色,微微勾了勾嘴角,他主动坐到了胤礽的身边,状似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事也不是没有转机的。”

    “过几日的狩猎比赛,刀剑无眼的。”

    胤礽转头定定看着胤禔,没想到老大比他还狠。

    他只是想着怎么设局让老四的侧福晋成为自己的,要不就一拍两散,大家都得不到。

    老大倒好,竟然想要老四的命!

    那怎么说也是他们的亲兄弟!

    见胤礽不搭腔,胤禔便再接再励说道:“若老四真的安分,这样的女子,他怎么会娶,又怎么敢娶?”

    “他本就是孝懿仁皇后养子,于名分上只差了太子你一点。”

    “这样算起来,他与皇阿玛的母家可都是佟佳氏呢。”

    “皇阿玛是怎么提拔器重佟佳氏一族的,不必我多说吧。”

    见胤礽脸色越发难看,胤禔说得越发起劲:“若他真的没有异心,便是皇阿玛赐婚他都是该推拒的。”

    “这样的女子,也只有入了太子你的后院,做兄弟的,即使不甘心,也只能认了。”

    “老四么。”胤禔哼笑一声,不再说话。

    胤禔的话每一句都说到了胤礽的心上。

    似乎从去年开始,老四在皇阿玛那边就越来越受器重宠信,而他也深刻感受到,因为种种原因,皇阿玛对他已经大不如前了。

    若老四的侧福晋还能拿出安邦定国的宝贝出来,老四那边,他就再弹压不住了。

    “你怎么想的?”胤礽低声问道。

    胤禔嘴角一勾,不接话了。

    他这些话虽然意在挑拨,但都是真话。

    老四起来了,第一个威胁的绝不是他。

    其实,他心里还有些犹豫。

    如今这局势,是先联合太子除掉老四这个最容易出头的呢,还是联合老四,先把太子拉下来。

    只是,他怕自己与老四合力把太子拉下来后,老四直接上了位,那他就为他人作嫁衣了。

    且明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太子虽然身份尊贵,但他也是个靶子。

    一个,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的靶子。

    有这个靶子在,他能在暗中做很多事情。

    他还没有彻底想明白,胤礽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老四多年没有子嗣,皇阿玛心中想必也是着急的。”

    “若是他与侧福晋给皇阿玛再添上个合心意的皇孙……”

    皇孙这个话题可老扎胤禔的心了,他心心念念想要个嫡子,想给皇阿玛生个嫡长孙,结果,家里开了五朵金花,就是不结果!

    就听胤礽继续说道:“你说,老四那侧福晋会不会在生子的那日再献上什么宝贝?”

    “若是这样?”胤礽哼笑一声,“那这皇孙可真就是民间所说的金孙了!”

    胤禔的脑子被一声声的“孙”给震得嗡嗡的。

    “你怎么想的?”他问了与胤礽一模一样的话。

    “咱们放下成见,先把最大的威胁去掉。”胤礽终于说道。

    胤禔脸上露出笑意,在胤礽以为他们会短暂结盟的时候,胤禔说道:“我可以保证不拖后腿。”

    胤礽眼神一厉:“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胤禔随意踢了几根枯树枝进火堆,漫不经心说了句,“横竖老四威胁的人又不是我。”

    说完这句,他就站起来翻身上马,说了句:“太子殿下,这地方就留给你了,咱们木兰围场见!”

    胤礽气得倒仰!

    骑上马就追了过去。

    之后他们又说了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几日后,知阑就被通知第二日去围场集合,他们大清的皇子阿哥和宗室阿哥们还有蒙古来的亲王世子们要进行狩猎比赛。

    知阑客气送走信使后,便把唐荣喊进来问往年狩猎的相关事情。

    唐荣见主子关心这个,便将自己知道的消息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知阑边听边点头,也就是说,往年的搜猎比赛基本都是皇子阿哥间的博弈。

    一同参加比赛的宗室阿哥或是重臣之子都会藏拙。

    话再说得明白些,魁首就是太子,阿哥们各凭本事,其他人就是陪玩。

    但今年不一样,据说是因为今年的人特别齐,太子这一代的所有阿哥及蒙古世子全部齐聚木兰围场。

    是以,一位蒙古的亲王便提出了狩猎比赛,还拿出了随身的金刀作为彩头。

    其他蒙古亲王纷纷附和,都拿出了贵重的彩头。

    康熙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缩了,便也拿出了他随身的金鞭作为彩头。

    这场狩猎可不会有人给胤礽放水了,这万一水放大了,让蒙古世子得了头彩,那可是让康熙颜面扫地的事情。

    且,这样的比赛,一旦获得魁首,后面就前途无忧了。

    是以,所有人都放下忌惮,准备全力以赴。

    胤禛也是。

    不过,骑射是这位大学霸相对薄弱的一项,是以,人家想得很明白,没想着夺冠成为魁首,人家就想着不能垫底。

    就,挺实在的。

    对此,胤(礻我)表示,绝对不会让他亲爱的四哥垫底的,他四哥少的猎物,他都给补上!

    是的,就是这么自信!

    别看人才十三岁,人家已经自封大清巴图鲁很久啦!

    别说,胤(礻我)于骑射一道上确实十分有天赋,至少,把他好四哥比下去,那是绰绰有余的。

    这场狩猎比赛设三天为期,三日后午时,参赛者若是没有准时现身便视作弃赛。

    临出发前,胤礽出列恭敬说道:“皇阿玛,既然是比赛,务必要做到公平。”

    “参赛的人带着这么多护卫,未必能显出其真实水准。”

    “是以,儿臣愿意只带一个护卫参赛!”

    别人听到太子这话是什么感受知阑不清楚,她只觉得太子好虚伪。

    谁的护卫会比太子的护卫更加出色?

    这样的赛事,护卫会不出手吗?

    那必然是会出手的。

    但是吧,参赛的人大多要脸,这动手的主要还是自己。

    但不可否认,若是护卫实在厉害,也不是没有逆风翻盘的可能。

    这太子是知道自己夺不了魁首,就把主意打到护卫身上了吧?

    说实话,挺不要脸的。

    但人家是太子,且说的话明面上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且参赛的还都是一帮年轻气盛的,自然不会站出来反对。

    谁要是站出来了,那不等于告诉所有人,他的成绩是靠护卫作弊的么?

    不过,康熙到底考虑到射猎有一定的危险,没立刻同意。

    胤礽便再接再励说道:“皇阿玛,太祖和太宗征战沙场的时候,危机四伏,儿子身为他们的后人,怎么能惧怕狩猎时的危机。”

    这话就很得康熙的心了,他们满人是马背上得的天下,骁勇善战,勇往无惧的才是好男儿。

    “皇阿玛,儿子也愿意只带一个护卫参赛!”胤禔也站出来铿锵有力地说道,“儿子愿承先祖遗风,无惧无畏!”

    闻言,康熙不再犹豫,大笑着说道:“好!这才是我大清男儿该有的气度。”

    “只是,这里到底有野兽出没,这样,参赛者每人带一支穿云箭,若是遇险,可发出穿云箭示警,自有护卫前去营救。”

    “但这穿云箭一出,便是代表着弃赛了。

    “诸位可有异议?”

    “皇上圣明!”众人跪下山呼万岁。

    康熙都这么说了,哪个愣头青会站出来说这样不妥?那自然都是遵从领命的。

    胤禛上马后朝着知阑看过来,与知阑相视一笑后,才调转马头,往林子深处驾马而去。

    知阑收回视线,不知道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行了,都散了吧,三日后午时再齐聚在此,见证魁首花落谁家!”

    说完这话,康熙就先回了王帐处理公务。

    他人虽不在紫禁城,但折子还是要看的。

    其他人也都三五为伴渐渐离开。

    知阑没走。

    因着心里的那几分不安,她仔仔细细复盘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然后,她找了让她不解的节点。

    她印象中,大阿哥一直与太子不睦。

    虽然说,大阿哥在刚刚那种情况下跳出来,很能给康熙一种兄友弟恭的观感。

    但同时,这也是为太子抬了轿子。

    以大阿哥的胸襟,未必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但刚刚大阿哥一点也没有犹豫就站出来支持太子了。

    其他人或许不会多想,但知阑是了解这段历史的,虽然说不可能事无巨细,但几位阿哥间的恩怨情仇,她是能说出大概的。

    大阿哥在太子落魄的时候可是不遗余力想要弄死太子,甚至不惜魇镇太子的。

    这其中除了权力之争外,必然也有个人爱憎在里头的。

    刚刚大阿哥表现得太自然了。

    自然得会让不知情的人真的以为大阿哥是太子的拥趸。

    这怎么可能呢?

    所以,他们之间是有什么猫腻吗?

    且,狩猎的规则早就是定好了的,太子早不提意见晚不提意见,偏偏在临出发的时候提了意见。

    这是不是想让人没有应变的时间啊?

    想到这里,知阑便有些坐不住。

    这俩可都打过她的主意,呃,准确来说,都打过她华光阁的主意呢。

    如今她又是进献土豆又是受封爵位,还被康熙赐婚给了胤禛。

    以这两位的心性,真就这么容易就接受了?认了?

    胤禛或许会因为与他二人是兄弟的缘故推己及人,以为乾坤已定,他们二人便会认。

    但知阑不会这么认为。

    这二人如此做派,不会是想对胤禛做些什么吧?

    想到这里,知阑不淡定了。

    “唐荣,你去把苏培盛喊来。”知阑吩咐。

    “主子,您有事吩咐,奴才去办也是一样的。”唐荣微微躬身,恭敬说道,“王爷将奴才给了主子,就是为主子分忧的。”

    “若您有事还是要找苏公公,那便是奴才办事不利了。”

    知阑闻言,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既如此,你帮我去附近猎几只野鸡过来。”

    她笑着说道:“前几日答应十阿哥,等他回来了要烤肉给他吃,我得先练练手,免得到时候弄得不好吃,贻笑大方了。”

    唐荣恭敬拱手:“原是这样,这是小事,奴才即刻去办。”

    “嗯,尽量选肥一些的野鸡,对了,要活的。”

    “嗻,奴才领命。”

    唐荣离开后,时芳脸上露出疑惑:“格格,您不是说唐荣是王爷给您选的人,能信得过吗?”

    “怎么这会儿,您把人支开了呢?”

    “希望是我想多了。”知阑没有多说,而是说道,“你去把苏培盛找来,我有事要找他去办。”

    “是,奴婢先陪您回帐篷吧。”

    “我自己回去就行,你找到苏培盛后,把他带去帐篷就是了。”

    “是,奴婢这就去。”

    时芳离开后,知阑的脸色便冷了下来。

    她上辈子做过奴才,最是知道,一个奴才若是真的对主子敬畏忠心,是不会质疑主子任何吩咐的,更别说反驳了。

    有反骨的奴才,是走不到主子面前的。

    唐荣被胤禛送到她身边后,做事一直很妥帖,为人也很谨慎。

    她的话,从前更是不曾违逆过半分。

    怎么如今胤禛才离开,还只是去狩猎,三日后就回来了,唐荣就敢直接驳了她的命令了呢?

    是,唐荣的话的确很有道理,她既收下了人,自然是用的。

    但让他去找苏培盛过来就是用他了。

    至于,她找苏培盛做什么,那不是一个奴才可以置喙的。

    别跟她扯什么尊重人家的上进心和表现欲。

    唐荣是能让苏培盛都感受到危机的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比谁都清楚。

    知阑思考着唐荣行事发生变化的原因,就见一队人热热闹闹拉着一车插着各色箭矢的猎物回来了。

    是了,虽说参赛的人身边都只有一个护卫跟着,但后头随时有收猎物计数的侍卫跟着。

    应该,没有敢在这个时候动手的吧?

    但话又说回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若是可以,她还是想为胤禛示警的。

    她的出现,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至少胤禛封郡王爵就提前了很多,他可不能出事。

    知阑回到帐篷没多久时芳就回来了。

    “格格,奴婢没有见到苏培盛。”

    时芳说的是没有见到。

    知阑心一紧,忙说道:“你仔细说说。”

    “奴婢直接去了郡王爷的帐篷找人,但有人在路上拦着奴婢,不让奴婢进去。”

    “奴婢换了条路,也是一样的结果。”

    “格格,前几日奴婢去提膳食经过那边的时候,是没有人守着的。”

    “不,也不能说是有人守着。”

    时芳想了想,继续说道:“就是,那些拦奴婢的人看着就是随意在附近巡逻的样子,但事实上,他们把去郡王爷帐篷的路都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知阑闻言,刚刚放下一半的心又提了起来,心中的疑虑更大。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到放着她随身物品的大箱子前。

    见知阑拿出个长匣子打开,拿出里面的手铳,时芳和云蔷同时惊了惊。

    “格格?”

    她们的帐篷虽然离王帐有些远,但也不可能有人敢造次的。

    除非来人能保证同时制服她们三人,但凡她们惊叫一声,都能引起旁人注意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知阑说道。

    她把手铳随身收好,好在如今入了秋,衣服比从前厚一些,她出门的时候再披件薄披风,就没人能看出异常。

    等唐荣提着几只野鸡回来后,知阑便说道:“你找个地方先养上一日去去腥膻味。”

    “对了,你再去给我找一匹好马过来。”知阑一脸笑意,期待说道,“等郡王爷他们回来了,我要跟他还有十阿哥一起去游猎。”

    “趁着这两日有空,我得好好练练马术。”

    “嗻。”

    这一夜,知阑没有睡好,她做了一晚上光怪陆离的梦。

    早上醒来的时候,梦到了些什么却又都忘了。

    知阑从未有过如此心神不宁的时候。

    如此过了两日,知阑的心才微微松了些。

    她牵着马抬眼望着在晚霞映照下一片金紫的天空。

    很好,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人将穿云箭射出,也就是说,大家都是安全的。

    明日午时,胤禛就能回来了。

    尽管确信胤禛一定会平安无事,但知阑的心一直没有完全放下。

    到了晚膳的时候,鬼使神差的,知阑就藏了些点心在身上。

    时芳和云蔷见到了,什么都没说。

    这几日她们家主子虽然面上一直笑着,表现得也与平常无异,但她们贴身伺候着,主子吃不好睡不好,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待到了亥时三刻,唐荣忽然在外头弄出了些动静。

    守夜的时芳立刻问道:“怎么了?”

    同时,一直没有睡着的知阑从软榻上坐起。

    一直警醒的云蔷也睁开了眼睛。

    “主子,刚刚苏公公过来跟奴才说,王爷提前回来了。”帐篷外传来唐荣刻意压低的,有些支吾的声音,“王爷,好像还受了些伤。”

    闻言知阑眉头拧起。

    虽说胤禛于骑射一道上并不十分出彩,也不会执着于狩猎夺魁。

    但他行事一向张弛有度,这种朝廷与蒙古隐隐较量的比赛,他即便受伤也绝对不可能提早回来的。

    若是胤禛受伤颇重,早就惊动王帐了,哪里会是此时静悄悄的模样。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胤禛真的受伤回来了,他也绝对不会半夜三更派苏培盛过来传这样的话。

    明日她光明正大去瞧他不好吗?

    这样漏洞百出的借口,唐荣是把她当傻子糊弄,还是笃定她不得不去瞧“受伤”的胤禛呢?

    “苏培盛人呢?”知阑还是问道。

    “苏公公留下了一枚玉佩就匆匆回去伺候王爷了。”唐荣说道。

    时芳点亮蜡烛,走到帐篷边撩开帘子接过唐荣手中的玉佩。

    “格格。”她把玉佩交给知阑。

    知阑借着烛火一看,是龙纹玉佩!

    准确的说,是胤禛的龙纹玉佩!

    这龙纹玉佩上的同心结还是她亲手打的!

    第70章

    胤禛出事了!

    知阑换好衣服,藏好手铳,把之前藏起来的点心重新放入怀中收好。

    她披上薄披风,撩开帘子问唐荣:“领我去郡王爷的帐篷。”

    “主子,郡王爷怕扰了皇上的兴致不敢回来,如今,正在林子里休息包扎呢。”

    知阑厉眼扫向唐荣,唐荣忙做出恭敬的模样:“主子,郡王爷对您情深,这会儿就想见您呢。”

    这样略带着轻浮的话,连苏培盛也不敢在她面前说的!

    知阑脸色很不好看,手已经摸到了手铳上,要不是想确定胤禛如今的情况,她都想给唐荣来一下子。

    她深吸一口气:“带路,我去见郡王爷。”

    “格格,如今更深夜重的,不如等天明了再去吧。”时芳没忍住劝道。

    郡王爷虽然千好万好,但她也不愿意格格涉险。

    格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伺候格格这么久,格格的异样,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放心不下郡王爷。”知阑轻声说道,“你们在帐篷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傻时芳,人家设了局就是要引着她往里跳的,她不跳不行的。

    不然,这回送来的是胤禛的龙纹玉佩,下回送来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能让唐荣这么迅速且没有任何犹豫就背主,对方不仅身份够,怕也是没打算留着胤禛的性命呢。

    策划这件事情的人是谁,知阑都不用再过多分析就知道了!

    “格格,奴婢陪您一起去。”时芳说道,她有功夫,若是遇险,也可以护主子一护。

    “格格,奴婢也陪您去。”云蔷说道,她虽然不会功夫,但遇险了,可以殿后,给主子争取时间逃生。

    知阑心中微暖,却是坚定摇了摇头。

    她跟着唐荣过去,不知道会遇上什么样的局面,就不要让时芳和云蔷涉险了。

    且她带着手铳和干粮,前几日又摸清了周围的环境,危急的时候,总能想办法保全自身。

    知阑将龙纹玉佩收到袖袋里,对唐荣说道:“走吧。”

    “格格,郡王爷所在离此处有些路程,奴才已经备好了马。”

    “不用,我骑白雪去就行。”知阑答道。

    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在马上做什么手脚?

    “这,白雪通体白色,怕是会引人注意。”

    “马蹄声难道不引人注意?”知阑冷冷说道。

    唐荣到底怕知阑突然又不去了,忙说道:“那奴才帮您去把白雪牵来。”

    “不用,我自己去。”

    目送知阑和唐荣消失在夜色中,云蔷和时芳互相握着手,都有些不知所措。

    “我该坚持跟着格格的。”时芳说道。

    “没用的,格格做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云蔷摇头说道,“时芳,咱们能为格格做些什么?”

    时芳想了想,说道:“我想办法去见苏培盛,你就在帐篷里,若有人过来,就应付过去。”

    “我相信,格格和郡王爷一定能平安归来的。”

    知阑牵着马,尽量放轻脚步声。

    也是奇了,这一路,他们连一个巡逻的侍卫都没有遇上。

    知阑心中冷笑,除了康熙,谁有这样大的能量能调动巡逻的侍卫?

    出了营地后,两人同时上马,借着朦胧的月色往林子里奔去。

    行了大概有一刻钟左右,领路的唐荣勒了勒马缰,控制着马停了下来。

    “主子,郡王爷就在前面。”他指着不远处的火光说道。

    知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不远处的火堆旁一坐一站着两个人,两人都背对着她,只坐着的那位,腰间的黄带子在火光的映照下更添了几分金黄色,端得是富贵逼人。

    “主子,奴才不能离开营地太久,就送您到这里了。”唐荣说道。

    说完,他控制着缰绳调转马头就要离开。

    知阑控着马上前,把人拦住了。

    “这儿太黑,我一个人害怕,你把我送过去。”

    “这?嗻!”

    唐荣无法,只能重新调转马头,领着知阑靠近火堆。

    “主子,到了。”唐荣下马,冲着背影打了个千,这才恭敬对知阑说道。

    知阑没有下马,而是对坐着的那位说道:“你不转身吗?”

    “藏头露尾的,那我就不奉陪了。”

    “宁格格这一走,四弟的伤可就好不了了。”安坐在火堆边的人施施然起身,抖了下衣摆后,又施施然转过身。

    赫然是太子胤礽!

    知阑心中轻松了口气,胤禛如今还平安就好。

    相信一国太子还不至于在这样的事情上说谎。

    就见胤礽轻笑了声,语气中带着些上位者的傲慢,开口道:“孤不喜欢抬着头与人说话。”

    这个时候知阑要是识相就得下马,然后对着胤礽恭敬行礼,并开始正式的谈判。

    但知阑不!

    一直遵从着对方的步调,她就找不到破局的办法了。

    对胤礽这样的人,出其不意才能有奇效。

    且,胤礽想干什么,她心里明镜似的,这个时候,她略微放肆些,想必胤礽也会不会不体谅的。

    于是,她扯了扯嘴角,装作好奇地问道:“太子上朝的时候,也这么对皇上说的吗?”

    “然后,皇上给您在龙椅旁加座了?”

    胤礽:……!

    万万没想到,老四的侧福晋竟然是这么个性子。

    有意思!

    他也不生气,横竖,过了今晚,这人就是自己的,以后慢慢调教也就是了。

    “宁格格说笑了。”胤礽做出极有风度的样子,“不若,请宁格格下马一叙?”

    知阑便也露出了笑意,正当胤礽以为知阑下一步的动作是下马的时候,知阑又开口了:“不如请太子先给出点诚意?”

    “哦?宁格格想要什么样的诚意?”

    知阑就看了眼没有胤礽的吩咐不敢擅自离开的唐荣。

    “这人背主,太子帮我处置了吧。”

    知阑的话轻飘飘的,听在唐荣的耳中却犹如重锤击鼓!

    他立刻跪下:“太子殿下,奴才是听您的命令行事的!”

    “那又如何?”知阑接话,“你能背主一次,焉知不会有第二次?”

    她看向胤礽笑着说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太子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背主吗?”胤礽饶有兴致地问道。

    知阑摇头失笑,语气中夹杂着深深的疑惑:“怎么在太子这里,只要有了理由,就能背主的吗?”

    胤礽:……当然不是!

    若是有了理由就能背主,那他的毓庆宫还不成了筛子?

    只是,这人怎么都不按套路出牌?

    她这会儿不应该关心胤禛的情况,急急询问,然后,他就可以趁势提出要求了吗?

    如今这样的对话,让他觉得心好累啊!

    胤礽深吸一口气,仍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当然不是,背主的奴才都该乱棍打死!”

    知阑就微微偏头,冲唐荣示意了一下。

    唐荣心一慌,忙磕头:“太子殿下,是您许了奴才以后跟着您,奴才才背主的,您是未来的皇上,金口玉言,您不能食言啊。”

    “啧。”知阑又插话,“你死了,谁知道太子曾经言而无信了呢?”

    “哦,我跟这位护卫知道啊。”知阑拖长了尾音,笑着问道,“可,是我要你死的啊。”

    胤礽是不是言而无信,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唐荣瞥见胤礽冲着护卫点头,护卫的手已经摸到刀柄了,便口不择言说道:“最毒妇人心!”

    “我原本好好跟着郡王爷的,等苏培盛的膝盖撑不住了,我就能取而代之!”

    知阑拧眉:“所以,苏培盛膝盖不好,是你动了手脚?”

    不等唐荣回答,她又摇摇头,说了句:“便是没有我,你也不会成功的。”

    苏培盛可是一直陪在胤禛身边的大太监,且历史上的雍正身边也没有一个叫唐荣的心腹太监。

    唐荣冷笑一声:“谁说我不会成功?”

    “我不过是在他每日泡脚的水里加了些寒气重的药材,他就中招了。”

    “他这么蠢,怎么配陪在雍郡王身边!”

    合着这厮还记恨她给苏培盛送药膏呢吧。

    怪不得背主得这么利索。

    知阑懒得跟他多说,就一副唐荣不除,她就拒绝沟通的模样。

    护卫又看了胤礽一眼,见他仍是点头,便不再犹豫,拔出佩刀气势汹汹往唐荣走去。

    唐荣也算有些身手,可哪里是人正经护卫的对手?

    没对上几招呢,就招架不住想跑了。

    结果,自然是没有跑掉的。

    胤礽有些嫌恶地掸了掸衣袖,冷冷说道:“把人拖远些处置,别扰了孤与宁格格说话的兴致。”

    说完,便示意知阑下马。

    知阑见护卫把唐荣拖走,深知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她慢悠悠下马,慢悠悠走到胤礽身边,又慢悠悠扯出一个状似友好的笑容。

    然后!

    她迅速拿出手铳抵住胤礽的眉心,一脸凶相毕露说道:“你是不是把胤禛杀了?”

    “那我就杀了你替他陪葬!”

    事情的发展一再出乎胤礽的预料也是胤礽没有想到的。

    但他更加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老四的侧福晋用手铳指着!

    这玩意一个弄不好是会走火的!

    要老命了!

    他都不敢赌老四侧福晋敢不敢扣动扳机!

    呸!

    这哪是老四侧福晋啊,这就是一头母老虎!

    谁家后宅的女子不是依附着男人活着?

    谁家后宅的女子遇事不是找男人拿主意做主?

    谁家后宅的女子随身带着手铳,还敢指着人的!

    他是太子,是未来皇帝啊,命可珍贵着,这母老虎是想诛九族吗!

    等等!

    等等!

    他怕事情泄露,可只带着一个护卫在这里。

    若这母老虎真杀了他,他特么的就跟刚刚那太监一样了啊!

    这里可是围场!

    多少野兽出没其中呐!

    这母老虎再狠一些,把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都扒拉走,那他可就……

    识时务者为俊杰!

    胤礽一动不敢动,双手主动举起,表明自己不会反抗。

    随即,他露出一个尚算友好的笑容:“弟妹放心,老四是孤的亲兄弟,孤怎么可能会谋害他的性命。”

    要害他性命的,另有其人呐!

    知阑可不会被胤礽的表象迷惑,宫里的人一个个都是演戏的高手。

    刚刚这位还用看自己物件的眼神看她呢,现在就喊他弟妹了?

    “他在哪儿?”知阑边问,边走到胤礽身后,用手铳指着他的后脑勺,对着黑暗中的林子喊道,“出来!”

    没想到那个护卫这么快就回来了。

    也是,能在这个时候跟着胤礽的,必定是他心腹中的心腹,这里是围场,她跟胤礽又立场对立。

    这种时候,狗腿子不会放心离开太久呢?

    万一被她反杀,就是如今的局面了。

    “你再不现身,我可就要在太子殿下的身上开孔子了!”

    护卫握着刀从阴影中走出来,一脸凶戾盯着知阑。

    知阑心里有点害怕,但拿着手铳的手很稳。

    “把刀扔了,身上的利器也都远远扔开。”

    护卫照做。

    “胤禛在哪里?”知阑又问道,眼睛一直注意着太子和护卫的动作。

    “说!”

    “你们是怎么算计的他!”

    “我们事先把沾染了小黑熊气息的帕子放在了老四的行囊中,然后,把人引去了黑熊的地盘。”

    胤礽感觉手铳抵着他后脑勺更紧了,他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以老四和他护卫的身手应该能将将逃生。”

    之后就是胤禔带着护卫“救援”了。

    至于在“救援”的乱象中“不小心”打落了穿云箭,或者再失个手什么的,那他就不知道了。

    “黑熊的领地在哪里?”知阑又问道。

    “往东,快马半个时辰。”胤礽爽快回答。

    他在胤禛出发之前就把帕子放入他的行囊了,是唐荣用这母老虎的名义送的东西,老四根本不会怀疑。

    这会儿,老大怕是已经得手了。

    这母老虎过去,运气好,兴许还能见着老四最后一面。

    “弟妹,孤手里有穿云箭,不若,你放了孤,作为交换,孤发出穿云箭,等侍卫来了,让他们去救老四。”

    “我与老四兄弟一场,若不是心悦于你,我也不会对老四下这样的重手。”

    “如今,我知道你与老四鹣鲽情深,自然不会再有旁的心思。”

    知阑一直不语,胤礽便边温和跟知阑说着话,边冷着脸冲护卫使了个眼色。

    护卫微微点头。

    胤礽心神微微一松,身体也没之前那么紧绷了。

    知阑一直留意着这二人的动作,见状,抓紧机会对着护卫就是一枪。

    护卫应声倒地,胤礽脑子和耳朵都“嗡嗡”的。

    万没有想到母老虎真的敢射杀护卫!

    “你与大阿哥给胤禛找的埋骨地到底在哪里?”知阑重新把手铳对准胤礽,“如今,这里只有你跟我了。”

    “太子,你别逼我!”

    “往东快马一刻钟那边有个小悬崖胤禔会在那边动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都告诉你了!”

    “今日之事我不会与任何人说你别杀我!”胤礽一口气把话说完。

    他是真慌神了,这个护卫是他身边功夫最高,身手最敏捷的,谁知道也没能躲过手铳。

    那手铳如今就抵着他的脑袋呢!

    “那这护卫呢?”

    “若是被人发现是我打伤了太子殿下的护卫,怕是会后患无穷呢。”

    这话是要杀他灭口的意思?

    胤礽更紧张了。

    他立刻指了指他马背上的箭囊:“用箭在伤口上再扎一下,扎穿伤口,你把子弹带走。”

    “我说他是为了救我挡了流箭没人会怀疑。”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今晚,我们就当没有见过!”

    那护卫虽然被知阑打中了要害,但也还没有死,他本来还想拼着一死制服知阑,好让局面反转,为主子尽最后一次忠心的。

    听了胤礽毫不犹疑就要伪造他死亡“真相”的话语后,他忽然就失去了拼命的力气,倒在地上不再挣扎,等着主子给他最后一击。

    “你去拿箭。”知阑冷静说道。

    实话实说,她也不想杀胤礽。

    虽说现在四下无人,毁尸灭迹的话,很大概率不会有人知道是她动的手。

    但胤礽是太子!

    到目前为止,他仍然是康熙最疼爱的儿子。

    胤礽真出了事,康熙会如何震怒,会如何彻查,不用想都能知道。

    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知阑即便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都不想去赌。

    那真是诛九族的罪!

    关键觊觎弟媳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更何况觊觎失败还被她反杀,更是脸上无光的事情。

    相信胤礽不会自爆,给人笑柄。

    且康熙还在呢,他前脚赐的婚,后脚胤礽就要撬墙角,他是有多不尊重皇父啊。

    是以,等胤礽伪造了护卫的伤口,把子弹还给知阑后,知阑忍着怒火没有开枪,只冷冷说了句:“把护卫刚刚扔掉的利器,还有你身上的利器都都放到箭囊里。”

    胤礽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但被手铳指着,只能照做。

    “把马放走。”

    说完,知阑率先在唐荣骑来的那匹马的马屁股上轻拍了下,把马放走了。

    胤礽:……

    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

    这母老虎是想让他在没有武器没有马的情况下走回营地!

    这里是围场!

    他手无寸铁,运气不好就给猛兽加餐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这手铳虽然不抵着眉心和后脑勺了,但枪口可一直对着他呢。

    前车之鉴的护卫还躺在那里呢,胤礽根本不敢有旁的心思。

    若早知道这母老虎有手铳,还是这么个说杀人就杀人,睚眦必报的凶悍性子,他是说什么也不敢起歪心思的。

    也好在他没有强求成功,这要是成功了,没准哪天毓庆宫一声手铳响,他人就没了。

    罢了,明日午时便是三日之期,他谨慎些,应当能顺利回去。

    “弟妹。”胤礽生平第一次陪着笑脸跟人说话,“留把匕首给孤吧。”

    生死危机解除,他又开始称孤道寡了。

    知阑没说话,示意了一下手铳。

    好的,胤礽知道了,母老虎的手铳不答应!

    他轻拍两匹马的屁股,心里祈祷老马识途是真的,这两匹马能转过头来找他。

    等马跑没了影,知阑一手举着手铳,一手拿起插在地上的火把,这才重新上马,朝着胤礽口中的小悬崖疾驰而去。

    知阑的心其实很慌,她其实根本不想跟胤礽周旋这么久,她只想尽快找到胤禛,确定他的安全。

    也是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胤禛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个靠山,一个避风港,一个权衡下最合适的选择。

    胤禛,对她来说比她认为的要重要得多。

    她没时间去分辨这是什么样的感情,她只知道,她不想胤禛出事,也不能让胤禛出事。

    那样一个在九龙夺嫡中都能胜出的惊才绝艳的人物不能因为她陨落在劳什子的小悬崖下!

    他还有大好的人生和远大的前程呢!

    “驾!”

    知阑骑马跑了没多久,一直遮着月亮的云雾忽然散尽,月光变得格外的明亮,显得知阑手中的火把都有些许多余。

    小悬崖边,胤禛已经脱力倒在了地上,不远处,护卫身中数箭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再远点的地方,一支穿云箭被斩成了两截。

    胤禔和护卫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挂彩,但伤势比胤禛轻很多。

    也不知道胤禔是真的蠢呢,还是觉得胤禛在劫难逃,他就这样明晃晃把刀架在了胤禛的脖子上,一脸快意的笑。

    “大哥,弑杀亲弟,皇阿玛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胤禛的声音嘶哑,嘴唇裂开,明显有了脱水的征兆。

    也是,他自进了林子没多久就被黑熊盯上,与他不死不休。

    到现在,他已经三天没有合眼,没有喝水了。

    胤禔冷笑一声,声音冰冷:“你放心,皇阿玛只会查到胤礽那个蠢货身上去,不会怀疑我的。”

    胤礽以为会坐收渔利,到最后却成了觊觎弟媳,弑杀亲弟的罪魁祸首,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脸色?

    胤禔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除了这两个最厉害的竞争对手,皇阿玛总会考虑他了吧?

    胤禛眼中厉色一闪而过,他何德何能竟然能让太子和老大联手对付他。

    胤禛垂下眼,想着尽量拖延一些时间,万一事情还有转机呢?

    他便开始示弱:“我自问素日里对大哥敬重有加,从未怠慢,大哥何以这般待我?”

    “兄弟一场,大哥能否让我死个明白?”

    胤禔胜券在握,正好觉得锦衣夜行实在是没意思。

    听胤禛这么问,他便得意一笑,笑容在月光下显得可怖又狰狞。

    “你说的对,兄弟一场,我也不想你不明不白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