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回府的路上天色渐渐沉下, 西侧天?际烧的火红,似一股浓郁彩墨渲染开。
白绒在轿子里哼着曲儿,好不快活。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 遇到什么惹他生气的事儿三?两?个时辰就消散了。
甫一到了王府门前,见停着一辆绯色的小轿。马夫将马车驶到门前,赵旻下了轿子, 随着白绒步行。
白绒是个好奇宝宝,没下车的时候就嘟嘟哝哝问马夫家里是不是又来客人了。马夫是冯弘找来的, 自然认得冯弘的轿子,但是没多嘴。
“你看看他刚才那?样就知道是谁的!”白绒:“本仙人才不好奇不说就不说,哼。”
白绒朝着马车进府的方?向喊了一句, “萧忌人缘还不错嘛,家里都没有几个使唤小厮了,还不断有人过来拍他马屁!”
赵旻:“……”
“莫要乱说, 都是夫君的好友。”
“……”白绒难以置信, 什?么人能做萧忌的朋友, “算了算了,爱谁谁 , 反正?和本仙人没有关系。”
赵旻:“……”
两?人溜达进了院子,到了降雪阁前,云泉见他们回家迎面走了过来:“殿下,您回来啦!”
“云泉!你来的正?好!”白绒拎着药材赶在赵旻前面,将东西塞给云泉:“下一个月的补药都在这里了,晚上咱们俩再一起分一下,你先收起来吧。”
云泉:“……”
“知道了, ”要不是看在这是殿下要吃的,云泉简直要忍不住和白绒吵吵两?句, 也不知是哪里养出来的坏习惯,天?天?跟懒驴上磨一样。
“殿下,热水都烧好了,晚点?就能稍微泡一下,”云泉跟着白绒也学了不少?有用的东西,比如?他们世子现?在这个状态,不能泡太?热的澡:“云泉先去把药材收起来。”
白绒拿着一包梅干,“去吧去吧!”
“对了,今晚本仙人小吃红糖鸡蛋,小云泉你准备了没啊!”
云泉的眼神要是能刀人,白绒现?在就被他杀了无数遍了,但奈何?白绒从来看不出来别人是在不满他:“……”
但是云泉就嘴上说说,还是对白绒宠爱的。
赵旻一笑:“你们休息会儿吧,我先回房间了。”
这边赵旻甫一到了卧房,便看到冯弘带着一个男子从萧忌的书房出来,两?人见了他先是微微一愣,好像没想到他会突然回来,有些心?虚地回了声:“殿下回来了?”
“今儿在赵府,赵阁老送了回礼,奴才给王爷送过来了——”
赵旻:“嗯。”
赵旻其实大概能猜出来,萧忌应该是在计划怎么处理宣隆了。但是这件事不会成功,赵旻也不想去插手萧忌的事情,便淡淡应了一句:“有劳冯公公了。”
“也就能为王爷做这么一点?小事了,”冯弘说罢,长长吁了口气:“奴才没用。”
冯弘话音刚落,萧忌便推来了书房的们。见状,冯弘立马收拾好了情绪,带着身边的男子推了一步:“王爷殿下,奴才就不打?扰了。”
冯弘远去,赵旻装作?没听?方?才冯弘说什?么,直接抛出来一个话题:“哥哥,热水烧好了,去洗漱吧。”
“嗯。”萧忌应声,顺势牵着赵旻的手:“走吧。”
……
回到卧房,云泉已将热水弄好。赵旻去了内殿换衣服,没想到萧忌直接跟了上来。
“阿旻,为夫帮你换衣服。”萧忌走进内殿,赵旻刚刚解开一颗扣子,萧忌走到了他跟前站住,顺势接手了。
“阿旻,阿旻自己来就好,”赵旻嘴上说着,但是萧忌的手已经在动了,他也不好直接推开,且萧忌平时做多了帮换衣服的事。
“赵清民哪里已经上了折子,要下个月十五,让太?子去一趟南山寺请宣隆出寺。”萧忌解释了一句:“方?才的人,是来传信的。”
“哦。”赵旻知道。
“好了。”萧忌将小孩儿的氅衣叠放好,语气温和亲昵:“水温差不多,去洗吧,为夫给阿旻洗。”
“嗯嗯。”赵旻应了声,裹着浴布进了水,靠在桶壁上。萧忌方?才说罢,便没有再解释什?么,就站在浴桶旁帮他浇水。
好久,萧忌都没再主动说话。
赵旻思忖少?顷。
“夫君,阿旻今日去看了城里的大夫,”赵旻想了想,抬眸,顺势扒拉着浴桶转了个身,看着萧忌:“大夫说阿旻之前身体不好的原因大部分还是因为得了郁症,但是最?近好了不少?。”
赵旻舔了舔唇珠,他脑子乱乱的。
萧忌方?才给他解释冯弘,白天?又和他说了宣隆的事情,是不是在换一种方?式告诉自己,或者结局可以改变?
赵旻不好直接问萧忌,若是问了,萧忌答是不答?
若是萧忌答是,那?萧忌会不会担心?自己误会他在做危险的事情;若是答不是,又会不会又害怕打?击到自己。赵旻觉得萧忌一直在用行动说话,即便很小心?的再做‘改变’,他也是能感觉出来的。
不管是萧忌想现?在杀了宣隆,事成,告诉自己结局可以改;还是想尝试做这件事,是在暗中思量他说的‘梦魇’是否可据。
这都是萧忌为他做的。
他是不是也应该试着改变一下?
也不让萧忌担心?。
“阿旻或许可以安全生下这个孩子,”赵旻乖巧道:“阿旻尽力多吃些药,把自己的身子养的好好的。”
赵旻与幽暗烛光下那?双流光溢彩的金瞳对视,小心?翼翼的告诉萧忌,不要担心?他。
“夫君能明白阿旻的心?思吗?”
萧忌俯身,鸦羽微微垂着,眼仁中含着一丝心?疼又不敢表露的情绪。
他见过身世凄惨之人不在少?数,赵旻幼年的经历,似乎算不得‘太?差’。
可转念一想,若是一个一直以为自己生活的很‘幸福’的小孩儿,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父母是披着人皮的豺狼,亦预知自己的‘结局’的那?种感觉?与肉体凡胎坠入深崖有何?区别?
他的阿旻靠着自己从深渊中爬了出来。反复多次看到希望,又被可笑的命运推下更深的深渊,精神折磨可见一斑。直至他轻飘飘的说出来,自己命不久矣,放弃挣扎。
“夫君自然明白,”萧忌曲指,伸手多抚上小孩儿的发顶:“为夫相信阿旻,已经能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生下孩子,和为夫成婚。”
太?好了。
“嗯!”赵旻弯了弯眉眼,噙着水雾的长睫轻颤几下,“泡的差不多了夫君,抱阿旻出来好不好。”
赵旻不好意思直接站起来,小手扒拉着浴桶,灵动的双眸看着萧忌,将下半张脸全藏了起来:“夫君抱,抱阿旻去床上……”
“嗯,”萧忌应了声,拿了快干净的浴布。赵旻裹好自己,缩着脚尖从浴桶里出来,萧忌扶着他的胳膊,还没落地便觉得身子一轻。
萧忌力气好大啊,抱着他好像拎着小鸡仔似得。
赵旻被萧忌横抱在怀里,与他紧紧隔着一层雪色的绸缎寝衣。赵旻用耳朵蹭了蹭萧忌的胸口。
萧忌的心?跳声,好稳。
像悠扬的钟声。
赵旻阖眸,浓稠的睫下印着一圈月牙形的隐形,朱唇微微抿着,身子全都依靠在萧忌身上。
好喜欢萧忌——
寅时。
殿内氤氲渐生,昏暗的睡帐里,此起彼伏的影子像一只灵动的蝶。
赵旻手软趴趴的撑在萧忌的肩头,“夫君……”
满鼻腔都是浓郁的香气,晶莹露珠散了满塌,没一个能落脚的地方?。赵旻喘了好几口气,把脸都埋在萧忌颈间,乖乖巧巧喊人:“夫君。”
甜。
蜜糖般。
萧忌“嗯”了声,道:“困不困?”
“还好。”赵旻休息了一会儿,身子微微抬了一下。黏腻的触感烧的指腹滚烫。赵旻想起来一些事儿,脑子虽然昏昏沉沉,但不至于失去理智。
“阿旻——”
赵旻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不说了。
赵旻扶着腰,从萧忌身边爬到另一侧,微微拱腰,回头望着萧忌,软乎乎的唤了声:“夫君——”
萧忌靠在床头,曲着一条腿,视线放过去,滑了滑喉:“乖?”
谁教小孩儿这些的?
水意夹都夹不住。
赵旻身上有些凉意,明明喊了萧忌一声啊,他怎么不过来呢?赵旻小手攥了攥身下的毯子,舔着唇珠,又回眸:“萧郎?”
“萧郎——”
萧忌起身,伸手握住了小孩儿的脚踝,俯身过去,深陷进被褥的手臂青筋虬结,似乎五指都在用力:“乖。”
赵旻手倏地抓紧了被角,身子抖的不行。果然还是太?勉强了,他摇了摇头,强压着颤意,“夫君——”
毯子往前错了了好多。
萧忌握住小孩儿陷进毯子里的手,指尖似乎要将毯子抓破,可这样依旧无法固定。
赵旻缓了缓,哭了,舒适的挤出来眼泪,小声咕哝:“夫君,毯子,毯子要掉下去了。”
不能动,动了便又被推着走。
“唔……”
浴桶的水是府里的小厮又送来的。
粘稠感洗干净,困意终于来了。
赵旻这会儿已经没有了主动权,小手搭在萧忌肩上,脸颊贴着他胸口,抿着发麻的唇。
萧忌靠在桶壁上,蹙了蹙眉心?,同样搭在壁沿上的手壁倏然握紧了拳头。
赵旻感觉到萧忌似乎沉吁了口气,很长,很轻。但是他睁不开眼了,就轻轻用头蹭了蹭:“夫君,怎么了?”
“……”萧忌将手臂重新放回水里,打?湿了手,随意撩了把头发便仰头又吁了口气:“水。”
“多。”
“宝宝——”萧忌仰头靠着,赵旻像是一个布娃娃似得挂在他脖子里。男人喉结微微滑动,似乎在忍着什?么,少?顷双臂又倏然从水里捞了出来。
赵旻好像睡着了,感觉到萧忌了,但是又太?困:“阿旻不是宝宝。”
萧忌:“……”
喘了口气,俯身吻了吻小孩儿:“宝宝。”
说罢,又在小孩儿脸蛋上嘬了一口,“宝宝,喊一声相公,相公就好——”
赵旻:“嗯?……”
“相……相公?”
赵旻就咕哝了声,半没意识,须臾却一下子清醒了:“相公,阿旻,阿……”
没说出口,又被萧忌吻上了。
夜晚似乎永无休止。
一轮明月定在了夜幕,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又好像一瞬间就天?亮了。
真的好像是突然就天?亮了,赵旻被窗外?的光线照醒的,醒来的时候萧忌就在身边,他甫一动身便闻声,随后温热的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腰:“乖,多休息一会儿。”
“……”赵旻推了推萧忌,“夫君,好像都快午时了,不睡了吧?”
“嗯?”萧忌拢了把乌发,俯身,眯着眼看着身边的小孩儿:“拢共没睡几个时辰,午时又如?何?,再睡会儿。”
“不了,”赵旻舔了舔唇,“大夫说,再有一个月阿旻的宝宝就会变大很多,需要多运动运动的。”
“夫君若是困便睡吧。”
萧忌:“……”
“那?便起来吧,”萧忌说罢,掀开被褥,握住了小孩儿的脚踝,轻轻揉了揉:“为夫还听?说,妇人临近生产脚会浮肿,夫君趁着阿旻的脚还没浮肿给阿旻多揉揉。”
赵旻觉得有点?道理,“那?好——”
话音刚落,萧忌的手碰到脚心?,他便痒痒的有些受不了,小手乱抓了几下:“夫,夫君不能碰……哈哈哈……好痒啊……”
萧忌放轻了力度,果然好了一些,但赵旻也就坚持了一刻钟便受不了下床了。
萧忌随手抓了件寝衣,黏在赵旻身后似得。赵旻在妆奁前收拾,身后一双大掌轻轻抚上他的肚子:“阿旻,还有两?个月——”
赵旻轻轻靠在萧忌怀里,乖乖靠着他的丈夫,享受片刻温存,“还有两?个月阿旻就要生宝宝了?”
萧忌沉思片刻,含糊回应了一句:“差不多。”
……
一个半月后。
大宗,宣政殿。
人间盛春,百官齐聚。
王府的马车辰时便匆匆朝着宫里出发。轿子内,赵旻有些紧张,小手出了些汗,“夫君。”
“乖,无事。”萧忌攥着小孩儿的手,乘着一顶葛布轿子,晃晃悠悠的到了宣武门前。
云泉将马车停好,将随身携带的通行牌给看门的京卫军看了一下。
“从这边过。”京卫军扫了眼硕王府的令牌,指引云泉从宣武门的侧门进去:“原来是王爷到了,这边请。”
云泉应了声,收好令牌,这才驾着车进去。
几天?前,南海军与西北骑兵在南海大战倭寇,海军伤亡惨重,但幸得乌恩将军指挥得当,骑兵接应及时,将南海一带骚扰了十多年的倭寇击溃。倭寇投降退出大宗海岸线数百余里。自平平庆年间便开始打?的海战终于彻底打?赢了。
两?路军队凯旋而归,紧接着在内阁首辅赵清民的提议下,风盛一时的硕王拥护,太?子带着前朝众臣,赶往南山寺,将在寺庙静养的宣隆帝接回京师。
一朝之间,将倾的大厦被注入一股生机。
过了宣武门大门,便要步行进宫。
赵旻被萧忌搀扶着,从轿子上下来。
青年的身子已经比一个月前要重很多,即便穿着宽松的氅衣,依旧难遮。萧忌将小孩儿抱下来,稳稳放在地面上,“乖,为夫扶着你。”
“不用……阿旻可以的。”赵旻下了轿子,呼吸了几口清醒空气,那?股紧张劲儿才消下去不少?:“走吧。”
这些天?,萧忌的派去南海支援的骑兵立下汗马功劳;京师自辽东地带涌来的难民,也被安置在了由硕王府出资搭建的粥厂里。
苦难了数年的百姓得以小喘口气。京师乃至整个大宗上下都对萧忌改观。
歌颂萧忌的童谣都唱到了王府门前。
赵旻由衷提萧忌高兴。
但是今日,朝中贺宴。宣隆自回京后便没有主动提及家宴的事,眼下乌恩的军队刚刚启程回了西北,朝中就提议办宴怎么看怎么像一场鸿门宴。
赵旻怎么能不担心?萧忌。
正?值青年的硕王扶着即将要临盆的小妻子,一步一步朝着宣政殿的方?向走。
路上时不时遇到一两?个前来赴宴的大臣,点?头寒暄后,都径直超越他们而去。
“夫君,”走到宣政殿门前,逼仄的宫道四下无人,赵旻停下脚步,倏然攥紧了萧忌的手:“阿旻有话想说——”
萧忌也随着停下脚步,五指扣着赵旻的手,“阿旻且说。”
“就是,就是担心?今日的宴会不单纯,”赵旻不想自己揣度君子,但是他也担心?自己眼下手无寸铁的丈夫,“夫君,已经备好了接应回西北的人马了吗?”
萧忌应了声,“阿旻放心?,眼下朝中还算安稳,长宁侯和赵党势同水火,鹬蚌相争,没有精力处置为夫。”
赵旻舔了舔唇,沉思片刻,抬眸看看萧忌:“……好…阿旻的心?里总是不安生。”
“乖,”萧忌:“辽东还在打?仗,朝廷能用之人所剩无几,今日贺宴大半是要为夫领兵出征辽东,无事。”
“嗯,”赵旻:“眼下阿旻就……没多久要生宝宝了,那?些大人不会顾忌这个的。”
“如?此便好,若是真的要夫君去打?仗,夫君便可以此回绝。”
“不过,若阿旻产后不幸,夫君一定要带着宝宝赶紧回西北。”
“嗯,放心?,”萧忌在小妻子额上落下一个吻,“为夫自有安排。”
“那?走吧,”赵旻心?里踏实了一丢丢,牵着萧忌的手,踏进宣武门最?后一道小门。
第72章 第 72 章
事实?果然如赵旻所担心的那样。
萧忌即便是将自己培养的十多年的亲军全都支援南海打赢了这场仗;即便是掏空了家底将京师难民的事情?解决, 也不能抵他四年夺权后让朝中旧臣产生的担心、焦虑。
这场宫宴不是鸿门宴是各路朝臣要?扒萧忌最后一层皮。好在如今他即将临盆,萧忌回绝了领兵出征辽东的担子。
酉时前,宫宴结束, 赵旻随着萧忌与朝臣一起往宣武门的方向走。
路上形形色色的人流,三两成群,偶时从他们身边路过点头寒暄两句。
赵旻这场宴会下来便再也不想进宫了。
萧忌与他同行, 脸上一点负面情?绪都没有,好像没有经历方才在宴会上被点名刁难之事。
待走到一处僻静的小道, 赵旻停下脚步,牵着萧忌的手?,咕哝的句:“夫君, 往后这种宴会咱们便不来了。”
“嗯?”萧忌闻言,脚步缓缓停下,抬唇轻笑的声:“阿旻这是心疼夫君了?”
赵旻点头:“嗯……”
“好, ”萧忌顺着小孩儿:“为夫都听?阿旻的, 日后宫宴便不来了。”
……
回到王府后, 傍晚赵墨来了。
彼时赵旻正在院子里和云泉准备小儿的衣物。
白绒先看到赵墨的。这些日子过的无聊极了,白聿和卓伦都没跟来, 王总管也不在,每天在王府就只能和云泉说话。白绒最是喜欢热闹的,见赵墨过来,探着脑袋,喊了声:“你是赵旻的大?官哥哥吧?”
赵墨深夜造访,一是过来看看赵旻,二是过来感谢萧忌出资赈灾。他甫一见到白绒, 微微蹙了蹙眉心,但还是压下来了心里的怒意?, 只是淡淡应了声:“在下过来找阿旻。”
白绒:“哦哦,赵旻!赵旻!你哥哥来了!”
赵旻就在不远处,自然是听?到声音了。云泉见赵墨过来,清楚殿下喜欢赵墨,他们也有几日没见了,便主动收拾了桌子上的衣物:“殿下,云泉拿房间里收拾去。”
赵旻点了点头,提着衣摆,下了台阶:“哥哥,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赵墨见赵旻起身,便走快了几步,扶着青年的手?:“几日宫宴结束,太子府上也没什么事物处理,哥哥闲来无事便转悠过来了,没有打扰阿旻休息吧?”
“怎么会打扰,阿旻想见哥哥还来不及,”赵旻和赵墨在亭下落座,小厮上前送了清茶。
“那便好——”赵墨话音未落。
白绒没事情?做,抱着他的蛊虫过来:“你们聊什么呢,来看看我?的蛊虫吧,都是新练好的,这个吃了可以让人哈哈大?笑,这个,这个吃了让人泪流不止——”
赵旻:“……”
“阿绒你研究的蛊虫好像……”赵旻话软,时常惯着白绒,白绒无聊了就喜欢贴着赵旻,但是萧忌在府上的时候他就不敢,“你是不是想说没什么用?”
白绒蔫吧了:“我?学?的就是蛊毒,毒哪里有好的,白聿那家伙学?——”
赵墨脸上方才已经有了怒色,不过他甚少放纵自己乱发脾气?,眼下却忍不住了,音色带着怒气?:“白先生今日我?兄弟二人有些体己话想说,劳烦给我?二人一些空间。”
赵旻有点意?外,“……阿绒,要?不你先去找云泉玩儿吧。”
“不听?就不听?嘛,你那么凶干什么,”白绒平时接触最多的人就是云泉,云泉说话不好听?,但是他知道云泉是喜欢他的。这个赵墨在宁德的时候说话就文绉绉地一股酸文儿:“本仙人不欢迎你!”
“走了!”
“你们聊!”
说罢,白绒就气?呼呼的抱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赵旻扶着桌子想喊他,被赵墨抓住了手?腕。赵墨承认自己是心里不舒服,长吁了口气?:“阿旻,哥哥今日还有事想和你说呢。”
赵旻:“……好,好吧。”
说罢,赵旻又解释了一句:“哥哥,白绒就是这样的性子,没有刻意?要?打搅哥哥。”
赵墨沉沉嗯了声,不太想回应这个问题:“不聊他了。”
“哥哥这几日差人去寺庙请了几个字,都是找大?师算过的,”说罢赵墨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纸:“若阿旻有喜欢的,待小侄儿小侄女出生,便好取名字了。”
“是吗,”赵旻正好近日有想去请字的心思,不过还没动手?,说罢他打开信纸,看着鎏金墨写下的几个字。
“桁、念——”赵旻指腹停在那个念字上,浓稠的长睫一颤,抬眸看着赵墨:“哥哥,念字可好?”
“到时,还可以请个小字。”
“念。”赵墨心间一颤,淡淡道:“不错,萧念。”
“嗯,”赵旻也喜欢的紧,没有注意?到赵墨的神?情?有些不对,“女孩男孩都可以用。阿旻先替孩儿谢谢哥哥。”
“谢什么哥哥作?甚,”赵墨吁了口气?,抬眸看着面前身形有些臃肿的青年,心疼。
赵墨最近时常在想,若是自己当时在知道王宴接近赵旻的目的的时候,坚决一点,将赵旻好好的护起来,现在赵旻是不是就不用经历这些了。
母亲临终前嘱咐他的事情?,他一件都没做好。
“吃杯茶吧,”赵旻将信纸叠好,收了起来,动手?给赵墨沏茶。赵墨顺手?握住了赵旻的手?,“阿旻。”
赵旻:“嗯?”
赵墨抓着他的手?,好像是示意?他有话要?说。
赵旻收了手?,抬眸看着赵墨。
赵墨将手?轻轻放在赵旻隆起的腹部,轻轻感受他腹中?那个鲜活的生命,“哥哥让阿旻吃了这么多苦。”
“阿旻去金陵的路上,一定?很害怕吧?”
“嗯?”赵旻有些不解,“哥哥突然说这些做什么?”
他确实?是去金陵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有孩子了,不过当时在金陵的时候已经和赵墨说过了。想来是这一个月,他身子太重了。
赵旻伸出手?,握住了赵墨放在他腹上的手?:“哥哥,阿旻现在很开心啊,这是阿旻和夫君的孩子,也是哥哥的侄儿。”
“嗯。”赵墨收了收思绪,觉得自己今夜有些太控制不住情?绪了,便调整了一下状态,“阿旻说的是。”
“京师粥厂的事情?哥哥还没好好谢谢王爷,王爷这个时辰应该还在处理西北的事务吧?”
“嗯,”赵旻:“西北内有匪患,卓伦一人在府衙顶着,有些处理不了的事务便还是由夫君来。”
“好,”赵墨:“近日辽东的战火每况愈下,京卫军统帅已经领兵去了前线,但作?战经验远不及辽东的重甲骑兵,十?万京卫军去了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赵墨:“哥哥和兵部的李大?人多次来叨扰王爷,实?在不好意?思,但今夜哥哥还是要?打扰王爷。”
“那,那哥哥去吧,夫君就在书房,”赵旻今日在贺宴也听?说辽东的战况,若不是真的火烧眉毛,年过花甲的老臣也不会顶着被谩骂的风险提议让萧忌带着京卫军去前线。
赵墨应了声,“嗯,哥哥今日已经和王爷交代了,阿旻休息会儿吧,哥哥自己去就好。”
“嗯,那阿旻就不打扰了。”
赵墨动身去了书房。
赵旻担心白绒心里不舒服,便起身去了白绒房间。
今夜也不知怎么,赵墨好像对白绒带着些敌意?。两人曾经在宁德赈灾的时候有些交情?,虽然算不得深,但按照赵墨素日里和气?待人的态度,不该这样的。
也可能是如今宣隆刚刚回京不久,长宁侯森*晚*整*理那里还握着王茂清不肯放,辽东的战事吃紧,又找不到可用之材,才稍微急躁了些。
赵旻先去了趟小厨房,取了一些干梅子,才又去了白绒的房间。甫一到了门前,便听?见白绒在房间里碎碎念什么。
赵旻敲了敲们:“阿绒,我?见小厨房有你爱吃的梅子干,便取来了,要?不要?吃。”
“不要?不要?不要?!”
“本仙人才不喜欢吃!”
“你走!赵旻你和赵墨是一伙的,你们都不喜欢本仙人。”
白绒说话间带着哭腔,赵旻蹙了蹙眉心,便推门进去了。一进门便看见白绒抱着双膝,下巴抵在膝盖上,手?里拿着一根小棍子戳着面前的蜈蚣。
见他进门,少年抬眸,撅着嘴巴,眼泪掉的更厉害了:“谁让你进来的!本仙人不想见你!”
赵旻:“……”
“阿绒,哥哥近日公务繁忙,话才说的重了一些,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
“不生气?了,吃梅子。”
说着,赵旻捏着一颗梅子干,放在少年唇前。
白绒眼泪吧嗒吧嗒止不住,无辜的煽动银睫,“哼……阿绒又不是你叫的。”
说罢,一口咬住了赵旻的指尖,虽然没有用力气?,但白绒感觉还是能把赵旻气?走的。
赵旻:“……”
“想吃肉了啊。”
白绒嚼了嚼嘴里酸溜溜的梅子,把地上的蜈蚣收了起来,拿着赵旻给他的梅干,与赵旻坐在地上的软垫上,一边吃一边擦眼泪:“赵旻,你刚才都不能替我?说话。”
“明明我?比他陪你陪的时间长,你能做你哥哥,我?也能做你弟弟。”
赵旻轻笑了声,白绒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以后站在你这里。”
“嗯,”白绒嗯了声,又想起来不开心的事情?,嘴里的梅子都苦了。
一言不合又哭了,这次直接一把抱住了赵旻,眼泪都蹭在他衣襟上:“赵旻,我?,我?觉得赵墨是不是发现我?给你下毒的事情?了呜呜呜……”
“他前两天来的时候还问了我?一嘴生子药的事情?,今日又说我?呜呜呜我?已经知道错了呜呜呜。”
第73章 第 73 章
赵墨到了书房, 萧忌早已经在等他了。
赵墨的心情此刻是复杂的。
这一年来先是从金陵到京师又从宁德到京师。兜兜转转终于走到了他离家?前最想坐到的位置。但?最初他想帮萧景驰除去萧忌这个独权者,后?经历了王宴和长孙氏的事情,让他清楚萧忌和长孙氏背后?的纠葛远比他想象的要深, 也让他读懂了母亲那句看人也不能浮于表象。
更重要的是,除了当年中榜后自己想要的仕途外,他意外的遇见了自己母亲叨念了‘弟弟’又通过赵旻阴差阳错对萧忌更了解了一些。
但?越是了解萧忌, 他越是摸不透萧忌究竟想要做什么。
一个月前若他只是怀疑萧忌有?篡位的想法,那日赵府斗花宴后?他更加确信自己萧忌就是想要篡位。
如今, 他心不再似一年前浮躁。萧景驰心太软,回京后?沉溺在长孙氏死去的伤痛中任由长宁侯做空金陵,导致南海本?来快要结束的海战又多打了半年。比起?萧忌或许他更时?候做一个能为百姓出力的闲散王爷。
他也知道不管萧忌现在才是大宗百姓最好的选择, 他都没办法阻止萧忌。
萧忌从西北回京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局。赵清民被他耍的团团转,拥护宣隆回京亦是他为了给突厥公主复仇做的局。如今辽东的战事和京师的百姓的民心,所有?所有?都全握在他手里。几乎是反手之间整个大宗百姓的命运就此便可改变。
萧忌这个人太过可怕, 可怕到他好像能读懂自己的命运, 一丝一毫都不肯差池。
“王爷, ”赵墨进了门,作揖给书案前的男人行了礼。
今日之约是萧忌主动提起?的, 赵墨以为萧忌是要与他商议宫变的具体时?间,尽量把民间浮动压到最小。却见萧忌神?情平静,只是示意他入坐。
“坐吧,”萧忌拂袖,将身?侧写完的信纸拿起?,起?身?走到赵墨身?边,将信拿给他:“西北三州地广人稀, 大宗的边防线有?三分?一都在此,退要守, 进可攻西戎打通去西域经商的路。”
“本?王四年没有?回去,从金陵回去只短短待了数月,乌恩也打不了几年了,这地方本?王要你带着小景去。”
赵墨垂眸,目光放在中的信纸上。
“王爷什么时?候动手?”赵墨:“南海一战,王茂清手下的海师军虽然死伤大半,但?长宁侯这个时?候握着王茂清不放,分?明是笃定了王爷要篡位,辽东现在还?在打契丹若这时?候内外双战,对我大宗的百姓无疑致命之灾。”
萧忌怎么会这个时?候让他和萧景驰去西北?
萧忌:“这也是本?王今日要你来的原因?。”
萧忌回到书案前,“契丹不过辽东地区一个小小的游牧民族,朝廷半年没有?拿下,是因?为缺少和骑兵作战的经验,若本?王去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萧忌说着,微微蹙了蹙眉心,想起?昨夜小孩儿嘱咐他的事情。
若不是身?在局中,谁又会相信,自己的命运可能早就注定?但?是萧忌细细思索过小孩儿的‘梦魇’
一年前他就差人打听过赵墨,也相信赵墨有?能力将萧景驰辅佐成明主。
那,四年后?,他与萧景驰对上,他的胜算又有?多少?
没有?人知道。
若不是他的阿旻,他永远读不懂希吉尔,也读不懂他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王爷要去辽东?”
赵墨难以置信:“阿旻的产期就在一个月内,王爷要这个时?候去打契丹?”
“自然不是现在,”萧忌:“卓伦和乌恩先去,待阿旻产子,体内的蛊毒可能会发作一次,醒来需要十多日。本?王要再此之时?杀了宣隆。”
赵墨:“如此,便好。只不过王爷此去对上的不仅仅是契丹,长宁侯哪里不会没有?动作。太子殿下这里,下官还?能劝住但?剩下的只能靠王爷自己了。”
萧忌:“你照顾好太子便是。”
赵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自萧忌和自己主动说要篡位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了。但?愿,他们能挺过去。
……
这边白?绒咿呀咿呀把前些日子赵墨向他打听生?子药的事情全说了。
白?绒本?来以为赵墨就是担心赵旻,但?是他的态度在得知赵旻的生?子药是自己下的之后?便生?气了,白?眼看过他好多次。
他只是不太在乎别人的情绪,又不是傻子,尤其是赵墨这种对谁都提不起?来兴趣的性格,单单对他一个人摆脸色,就更不对了。
赵旻闻言,心间也是一颤,确实,赵墨甚少对人发火。方才那两?句话听着还?算说的过去,但?是语调明显是对白?绒不厌烦,甚至有?些厌恶。
所以方才他才会觉得奇怪。
但?是赵墨怎么可能知道生?子药有?毒呢?
赵旻:“阿绒,莫要多想,哥哥可能就是心情不好。”
“再者说了白?聿和百草堂的大夫不都说过了,我身?身?体不好使因?为有?郁症的原因?,下的蛊毒早就被你喂了七八个月的补药给补回来了。”
“真的吗?”白?绒听完,揉了揉眼睛,撇着嘴看着赵旻:“赵旻你真的一点?点?都不生?我的气吗?”
“不会。”赵旻:“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
最多,算个‘炮灰’送工具药的‘炮灰’
与他和萧忌差不多的角色。
既然是工具人,都是被命运操盘罢了,他又有?什么好记恨的。
而且,他真的很喜欢白?绒。
“赵旻你真好,”白?绒抹了把眼泪,毛茸茸的脑袋靠在赵旻肩膀上:“你放心吧!你的身?体白?聿已经给我交代——”!!!
好像说漏嘴了。
白?绒下意识将嘴里的梅干咽了下去,直接卡着了:“咳咳咳赵咳咳咳……完……”
“你没事吧?”赵旻见白?绒话说一半,小脸被卡的通红,急忙帮他拍了拍背:“好点?了吗?”
白?绒就着口水顺下去了,捂着嗓子咳了几声?,见赵旻好像没有?注意他刚刚说了什么,这才吁了口气。
白?聿说,赵旻的状态也是因?为郁症,蛊毒不会害他失去性命,产后?只要好好护理?就行。不过赵旻的郁症就是他的‘心病’赵旻好像一直放不下,知道自己必死后?反而没那么纠结了。
现在白?聿还?在西北,赵旻身?体的秘密他必须保密!
等赵旻生?下宝宝,生?子药解了到时?候不用和他说,他自己也知道了。
“好,好多了。”白?绒敷衍了几句:“白?聿,白?聿说你产后?就死了,这几日心情就放宽一点?吧,想吃什么?我明天带着云泉去街上买!”
赵旻:“……”
抿唇气呼呼道:“吃你的梅子吧,我去被你倒杯茶。”
白?绒:“!”
“哇,赵旻你凶我,你凶我!你竟然也会凶人了哦~”白?绒像是看到什么稀罕事,随着赵旻起?身?,跟这他:“没想到赵旻你也有?凶人的时?候哦,本?仙人好害怕哦。”
赵旻:“……”
把水端给身?边的少年,见他嬉皮笑脸没心事了,便道:“我走了早点?休息。”
白?绒:“不嘛不嘛。”
“萧忌不是在书房吗,我跟你回去玩儿一会嘛。”
赵旻没搭理?白?绒,从他的房间出来,正好见萧忌和赵墨从降雪阁出来。
白?绒以为赵墨走了,方才还?笑嘻嘻牵着赵旻的手撒娇,后?面看见赵墨脸色立马就黑了。
“算了,本?仙人回去了,晦气!”
赵旻:“……”
迎面走来的两?人刚好看见他,赵旻便扶着腰走过去,“夫君,哥哥你们聊完了?”
赵墨几乎和萧忌同一时?间动身?上去,想去扶着赵旻,但?萧忌的步子迈的更大一些,等萧忌握住了赵旻的手,赵墨才觉得自己有?点?逾矩了,曲了曲指将还?没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去。
赵墨浅笑道:“阿旻,哥哥今晚就先回去了。”
赵旻的身?子其实还?好,就是肚子一个月之内长大了好多,所以显得身?子稍微有?些笨重。本?与寻常妇人要生?产的时?候没什么区别,但?是萧忌总小心翼翼的。
赵墨还?在面前呢,萧忌便单手扶着他的腰,几乎要与他贴着走。
“哥哥,那,那你路上慢些,”赵旻小声?道。
说罢,亲亲推了推萧忌,结果手又被他握住:“乖。”
赵旻:“……”放弃挣扎。
“嗯,”赵墨给萧忌行了礼,便起?身?离开:“马夫在外头候着呢,不碍事,哥哥先走了,改日再来。”
赵旻:“好,阿旻就不送哥哥了,夫君。”
赵旻抬眸看着萧忌,“夫君你送送哥哥吧。”
“不必了,”赵墨一笑:“阿旻赶紧回去休息吧,小厮送哥哥出门就好。”
说罢,赵墨也不多留了,生?怕赵旻又要送他,匆匆出了门。
赵旻目送着赵墨的背影远去,直至看不到。
“乖,回去吧,”萧忌牵着小孩儿的手:“为夫一会儿给阿旻捏捏脚。”
“好,”赵旻抿唇,手被萧忌紧紧握着。就这么与萧忌一起?并肩走着,时?时?刻刻在一起?,日子虽然平淡,但?他满足极了。
“夫君,”赵旻想了想方才白?绒对自己说的话,觉得虽然有?些煞风景,可不说也不好。
赵旻:“按照阿旻的梦境,阿旻没有?多少日子了,但?是夫君还?能活五年呢,到时?候一定要将我们的孩儿托付个好人家?。”
“自然,”萧忌淡淡道:“京师内有?名?望的大家?族有?赵、孙、沈三家?金陵也有?欧阳氏。诸多有?声?望的家?族都不错,阿旻更喜欢哪一家??”
“阿旻喜欢?”赵旻没想到萧忌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他,他想了想,又觉得有?些遗憾,乖巧道:“阿旻又不能和咱们的孩儿生?活,在这说以后?的变数也说不准,还?是夫君届时?再做决定吧。”
萧忌:“好。”
又突然咬字道:“阿旻说的对,未来是什么样的,确实是个未知数。”
“嗯?”赵旻停下脚步,灵动的双眸透过庭院内的明亮的月光,单纯的可爱。
他问萧忌:“夫君,阿旻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
第74章 第 74 章
“没。”萧忌轻咳了声?, 牵着小孩的手,“夫君能有什么话瞒着阿旻。走吧,泡泡脚。”
赵旻抿唇, 手被萧忌紧紧攥着,只?好跟着萧忌走。
但是心里总觉得萧忌方才那句话不对劲。
……
接下来的几日里,京师发生了一件大事。
南山寺和同在一处山头的尼姑庵有小和尚和小尼姑深夜幽会, 惊动了南山城的府衙。这?一彻查下去,竟发现不仅仅是一个小和尚和小个小尼姑幽会这?么?简单。
整个南山寺竟然都是打着出家人名号的假和尚, 吃着皇粮,却在寺庙做□□之事,就连那隔壁的尼姑庵里头的尼姑, 也都是代发修行的扬州尼姑。
这?一桩惊天丑事出来,立马闹的沸沸扬扬。
原因只?有一个。
南山寺是宣隆一年新修建的寺庙,受了西域佛法的影响, 寺庙常年不对外开放。后来宣隆称病到?寺庙静修, 这?寺庙便变的越发神秘。
现如今出了这?样的丑闻, 可见当年宣隆借体弱静修的借口,在江南这?块风水宝地上行鱼水之乐, 召民?为妓,玩弄尼姑!
丢脸,丢了大脸!
眼?下大宗内外可谓是内忧外患,契丹人都快打到?京师外的凉州了,四?年前被冤枉成‘反贼’‘不肖子?孙’‘奸佞’的硕王掏空了家底给百姓放粥,而当年那个被‘逼走’的宣隆帝,竟然在佛祖面前做那等不看入目的□□之事。
京师流言霏霏, 有说要萧忌直接夺权的,也又说让宣隆御驾亲征将功补过, 更有甚者连着当年平庆帝突然暴毙的事情说事。
一时间真假难辨,但宣隆帝的名声?臭了,以后千秋万世史书上都少不了这?一笔,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赵旻即将临盆,这?几日都在府里歇着,萧忌更是片刻不离,白聿和王总管也从?西北回来了。
外头的消息全凭白绒这?个百事通告诉他。
这?日正?午,赵旻在降雪阁的院子?里赏花,白绒拿着城里买来的小话本,讲起来八卦是孜孜不倦乐此不疲:“还,还有这?本《风流皇帝俏尼姑》这?本最近可抢手了,我可是花了大价钱买到?的。”
赵旻:“……”
“一听名字便知道是什么?了,不用讲了,还是听些健康的吧。”
“不要!”
白绒正?在兴头上,自然是不听赵旻的话,这?一开嗓子?便是满口不能入耳之言。正?当赵旻苦恼的时候,白聿从?药房出来。
白聿是半个月前有一天突然出现的,萧忌说他之身从?西北过来帮他生孩子?的,后来王总管也来了。
府里专门收拾出来一间房给白聿制药。
“阿绒,”白聿走路轻飘飘的,但不全没动静,只?是白绒太专注了,被白聿倏地握住了手腕,才惊到?蹙着眉心看着他:“你要吓死本仙人啊!”
赵旻:“……”
“白先生方才就在你面前走过来的。”
“哥哥不在学坏了不少,”白聿一把夺过来白绒手里的话本,扫了一眼?,面不改色:“殿下这?几日要静养,勿要打扰殿下休息,回去制药。”
“不要不要不要,”白绒呲牙,瞪了白聿两眼?,抱着赵旻的胳膊:“我要陪赵旻玩儿!”
白聿拿白绒没辙,只?好吩咐小厮搬来了椅子?,就在廊下给赵旻诊脉,顺便看着白绒。
聊着聊着,便把话题又聊到?了京师中《风流皇帝俏尼姑》上了。
但白聿不似白绒,从?更宏观的角度去分析。把这?件事又清清楚楚叙述了一番。
“白先生的意思是,这?件事并不是空穴来风?”赵旻大概能听出来白聿话中的话。他方才说这?件事被压了四?年,突然在这?个时候放出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那被压了四?年?
又是被谁压了四?年。
毫无?疑问就是萧忌。
白聿:“殿下自己明白就好。”
“好吧,”赵旻蹙了蹙眉心,心里消化了一下白聿的话。
恰好这?时候萧忌虽冯弘和几个赵旻不认识的大臣从?书房出来。
冯弘这?边刚出来见到?了赵旻。
京师局势变故在即,但是小殿下的产期就在近几日,他们本不想?频繁叨扰,但是又不得不来。
冯弘和赵旻接触的最多,原先王爷还没去金陵的时候,总喜欢让宫里备一些糕点。后来小殿下也去过宣政殿几次。
青年性子?腼腆,单纯至极,恐怕王爷的计划他现在还不知道呢。
冯弘给萧忌行了礼,又携带众人见过赵旻:“殿下。”
白聿见萧过来,拉着白绒走了。
赵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想?起身回礼,但萧忌走了过来,示意冯弘等人回去。
于是,赵旻这?次也没能和冯弘说上话。
待人走远,萧忌便随着他坐下,余光扫见了白聿留在桌子?前的话本。
赵旻好奇问:“夫君,近日冯公公怎么?总来府上?”
萧忌若是想?动宣隆,那他的计划应该成功了呀。
对于一个皇帝,面子?岂不是比性命更重要,流言越传只?会越难听。赵旻代入一下,就觉得窒息。不过也是他自作自受。
萧忌想?羞辱宣隆,那他做到?了。
萧忌将桌子?上的话本扣住,淡淡道:“阿旻知道这?件事是夫君做的?”
“嗯,”赵旻从?躺椅上起身,萧忌顺势扶着他。
“夫君,阿旻是不是太笨了?”
赵旻舔了舔唇,十分认真地看着萧忌:“夫君早就有动作了,阿旻只?是怀疑,但却没想?到?夫君如今都做成了,阿旻才猜到?一星半点。”
“是为夫没和阿旻交代。”萧忌也不推脱,承认自己做的事:“夫君当年在西北建府,京城便有谣言说为夫在府上养了数百小妾男宠,传的沸沸扬扬,甚是难听。”
赵旻:“……”
想?想?,他当时就在海平侯府的小院子?住着,平时很少能出门,能听到?的消息都是家里的嬷嬷们说的闲话。
可见当时萧忌的名声?有多差。
且在他的梦魇里,萧忌确实?有很多小妾。
“所?以夫君这?是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赵旻蹙了蹙眉心,又觉得不对,宣隆皇帝做的事情,是他真的做了的。但是萧忌那数百小妾的事情都是假的,那萧忌还是更亏一些——又或者等四?年后萧忌真的又会找很多男宠?
‘梦魇’确实?这?么?说的。
若他死了,留萧忌孤单一人在世……
“算是吧——”萧忌垂眸,看着身边神色单纯清澈的小孩儿,一时不知道自己瞒着他做了这?么?多,今后要如何解释。
他想?,若是他的阿旻猜到?了,他就认了。
可偏偏他的阿旻将他想?的太善良了。
“夫君,”赵旻沉思许久,小手突然抓住萧忌的手,认真道:“等阿旻死后,夫君若是想?续弦一定要给对方一个名分,堂堂正?正?的,这?样就没人再说夫君的闲话了。”
萧忌:“……”
蹙眉沉沉道:“阿旻说什么?呢?”
萧忌俯身,在小孩儿脸蛋上嘬了一口:“为夫只?要阿旻一个,若阿旻真的去了,夫君便带着你回西北。成婚。”
赵旻有些感?动。
他是真的有些感?动。
“夫君,”赵旻鼻子?一酸:“阿旻好喜欢你。”
“嗯,为夫也是——”萧忌滑了滑喉,蹙着眉,心里的愧疚似乎更重了一些。若真如小孩儿的梦所?述,他四?年后杀了宣隆会死,那倒不如如今放手一搏。
尽管,现在万事俱备。他甚至看不到?自己究竟会怎么?死。但也不是绝对。
两人的脑回路此刻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赵旻觉得自己的担心好笑又充满了对萧忌的不信任。但是和萧忌相?处了这?么?久,他又怕今后萧忌真的孤单一人。
依照萧忌的性子?,房事多的时候要做一整夜。
萧忌犹豫少倾:“阿旻。”
“夫君……”赵旻刚刚整理好要说的话,萧忌便也同他一起开口了。
“阿旻先说。”萧忌道。
“那,那好吧,”赵旻抿了抿唇,抬眸看着萧忌,那双素日里带着生人勿近的妖异金瞳此刻却十分温和的看着他,盯的赵旻有些不自在了。
“夫君正?值壮年,若阿旻真的去了,夫君还是该……遇到?喜欢的,还是要认真对待,若是夫君——”
赵旻的话都没说完,萧忌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
萧忌如何不知小孩儿的心思,似乎不知什么?叫自己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萧忌于他保证过很多次,自己只?要他一人,又或者是最早欺负他欺负太多了。小孩心心念念,总觉得这?种事上亏了他了。
“夫君!夫君抱阿旻作甚……”赵旻身子?一轻,便被萧忌稳稳抱了起来,他想?过萧忌很多反应,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
萧忌最近变的太稳重了,稳重到?赵旻都忘了萧忌是最爱生气的性子?了。
“阿旻真是喜欢挑为夫不喜欢的话说,”
萧忌步子?走的很稳,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最早为何不告诉赵旻。
他不要四?年后,他要今年,他要现在就破局。
他要登基称帝。
要与他的小孩儿共享万世。
“没有 ……”赵旻死死揪着萧忌的衣襟:“阿旻才没有,阿旻说的都是事实?,夫君快放阿旻下来。”
“阿旻,为夫不会死,阿旻也不会死,”萧忌踹开房门,将小孩儿放在床上,俯身吻了上去:“还有半月,等阿旻生了我们的孩儿,夫君就——”
萧忌话音未落,赵旻便觉得身下一股暖流,气呼呼咬了萧忌一口,哼了声?:“夫君,阿旻好像要生了……”
事情来的太突然了。
赵旻扶着自己的腰,小口喘了口气儿,死死揪着萧忌的衣襟。这?种感?觉远比他想?象的要更骇人。
方才明明还好好的,一下子?就……就要生了吗?
他要死了!
赵旻眼?泪不听使唤的掉,揪着萧忌的衣襟,声?音瞬间就颤抖了:“夫,夫君按照剧情阿旻就要死了,你…你还能再活五,五年,所?以请你务必要给我的给孩儿找个好人家!”
“夫君…你你答应阿旻……”
第75章 第 75 章
赵旻哭的?小脸通红, 萧忌只能先应下。好在这边刚刚有了动静,王总管就及时赶到,把白聿白绒兄弟二人以及早就准备好的?稳婆请了过来。
赵旻的?手死死抓着萧忌的衣摆不肯松手。
虽然赵旻已经做好了随时生产的?准备, 可这一刻真的?来临时,他还是慌得不?行,唯一的?慰藉就是萧忌。
赵旻:“夫君, 夫君陪着阿旻……不走。”
“乖,夫君不?走。”
萧忌这几日?几乎对?赵旻寸步不?离, 一切事物都安排在家里。
此刻,他垂眸看着怀里冷汗岑岑的?小孩儿,心入如何不?似刀绞般难受。
“王爷, 殿下的?身子特殊,必须要用?麻痹散,”白聿有条不?紊的?吩咐白绒准备药材, 并吩咐除了稳婆和白绒外所有人离开。
萧忌守在赵旻跟前, 手紧紧攥着赵旻的?手:“用?便是。”
麻痹散可解产痛, 但是因为药性?会与赵旻体内的?蛊毒发生冲突,导致用?药后赵旻可能半月一月难醒过来。
“大概需要多久?”萧忌问。
“一个?时辰, ”白聿准备好,让稳婆褪下了赵旻身上的?衣物。
赵旻懵懵的?,“不?是生产都要十几个?时辰吗?怎么就一个?时辰。”
“为了殿下身体着想,需要换一中办法生产。”白聿说罢,白绒已经将麻痹散装好,拿给了白聿:“好了。”
萧忌抬眸,死死看着白聿手中的?药:“本王来。”
“阿旻, ”萧忌五指捏着药,在小孩儿额角落下一吻:“乖, 睡醒了我们?的?孩子就出生了,为夫陪着你。”
“好……”赵旻不?知还能对?萧忌说什么,此时此刻,萧忌,他的?夫君就守在他身边。他不?怕了。
一瓶麻痹散下去,药效很快上来。赵旻陷入沉睡。萧忌用?手帕擦干了小孩儿脸上的?泪痕,示意白聿动手。
这边,一直在暗处埋伏的?轻甲兵得到消息,迅速示意乌恩带着军队向凉州进军。
……
一个?多辰时后,随着幼儿一声啼哭,萧忌的?心绷紧了。
白聿立刻用?药止血,缝合伤口,白绒心疼哭了,一边给白聿做助手,一边心里嘀咕,若不?是他,或者赵旻今日?就不?用?受剖腹之?痛。
呜呜呜呜。
直到白聿缝合好伤口:“好了。”
萧忌的?心在这一个?时辰里,似乎被放在油锅内反复烹饪。这种?感觉甚没有一种?确切的?语言来形容。
直至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萧忌还僵硬的?坐在赵旻床头,看着这个?用?了半条性?命给他生了一个?孩子的?小孩儿。
男人的?脸色愈加沉重。
这时候王总管进了门,将刚出生的?小殿下抱了过去,才发现?就守在床头的?王爷…似乎双眸可见……可见些许湿意。
他抱着怀里的?幼儿,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站在原地。
直到白聿吧自己的?药箱都收拾好:“王爷,小殿下父子平安,不?会发生您担心的?事情。”
白绒忙完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的?三魂七魄,但是萧忌在他又不?敢放声哭,只能揪着白聿的?袖子抹眼泪。
“本王知道了。”萧忌沉沉道了一句。
这声音,沉而哑。
王总管这才敢抱着孩子上前:“恭喜王爷,是小殿下,生的?很像世子白净着呢。”
萧忌并没有理会,给面前青年掖了掖被子,即便那?被子已经盖的?严严实实了。或者说,萧忌也不?知自己能给赵旻做些什么,只是麻木的?回忆方才‘产子’的?过程,心真的?木了。
萧忌在昏睡的?青年额角落下一吻,起身,看了眼抱在襁褓里的?幼儿。
确实和他的?阿旻很像。
王总管:“王爷,一切都来得及,您抱抱小殿下吧。”
萧忌曲了曲指,只碰了碰包裹着的?襁褓,随后脸色一沉大步离开,出门前吩咐白聿:“照顾好世子。”
白聿:“白聿定竭尽全力。”
门外,走而复返的?冯弘及一众人在候着了。
赵墨也得了消息,匆匆赶了过来,见萧忌从房间出来,上前便问:“阿旻,阿旻怎么样了?”
白聿和哭的?两眼通红的?白绒也随之?从房间出来:“赵学士放心,世子殿下一切安好,只是用?了麻痹散,半个?月内很难醒过来。”
赵墨死死盯着缩在白聿身后的?白绒:“也就是过,阿旻体内的?蛊毒压制住了?”
“是,”白聿:“生子药产子便可解,赵学士放心,若是世子殿下出什么事,我白氏兄弟二人走不?过这个?房间。”
白聿此话?不?假,若是今夜赵旻有个?好歹,不?仅仅是白绒,他也根本活不?了。
不?过白聿早就和萧忌说过,赵旻的?身体不?全是因为生子药有毒,且不?会死。但是萧忌这个?疯子竟然将他关了数月,还用?白绒威胁他!
罢了。
白聿出了一手汗,死死抓着自己身后的?白绒:“王爷放心做自己的?事便好,世子殿下和小殿下交给我兄弟二人就好。”
萧忌没说什么,只是脸依旧沉的?吓人。
冯弘战战兢兢道:“王爷,乌恩将军已经动身,咱们?也走罢。”
“嗯。”萧忌余光从房内收回,淡淡应了声,便消失在夜色中。
……
谁去攻打契丹的?事情在朝中已经争论数月,眼见大宗的?丑事一件接着一件爆出来,这时候朝廷却没有一人能化解危机。大宗此刻遭受的?流言像一座无形的?大手,被压的?毫无退路。
朝臣们?此刻才明白,唯一能解决办法的?人只有萧忌。但萧忌借着夫人要产子之?事多次推脱。
赵清民甚已经主动提出此战结束便将宣隆送回南山寺,但依旧见不?到萧忌的?人。长宁侯握着王茂清不?放,但摸不?清萧忌的?想法,眼看兵临城下,此刻出兵却也是蜉蝣撼树,果然曾在南海抗倭数年的?海军对?上辽东铁骑被打的?溃不?成军。
萧景驰甚至到主动要求亲征,但被赵墨拦下。
此刻,天时地利人和,三者有利。
萧忌临危受命,连夜率十万西北骑兵和剩下的?五万京卫军直逼凉州。
连打了三天三夜,东北方向的?天似乎都被血染红了。
王府这边,卓伦带着剩下的?十万轻甲兵,将王府团团围住。
京师的?局势已经很清楚了,若萧忌凯旋而归,大宗的?江山必定易主!
外界血雨腥风,王府内也不?轻松。
白聿和白绒几乎寸步不?离赵旻的?身边,生怕他有一点点意外。西北的?影卫时刻守着,每天三五日?一封秘信送去。
直到萧忌走的?第十天,赵旻的?情况才稳定下来。
这日?。
白绒同往常一样帮赵旻换伤口上的?祛疤药。
破腹产子在腹上留下一指长的?伤口。
白聿缝合的?很整森*晚*整*理齐,不?算难看,但是赵旻生的?白,腰像是一块细腻的?绸缎,即便是产后还没恢复好有些柔软,但依旧好看。
有了疤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拆了线后,白聿便研了祛疤的?药膏,白绒就每天早晚替还在昏迷的?赵旻涂。涂了有两三日?,眼下已经可见突起伤疤变成了平下去的?淡粉色。
王总管白天也空出来了,和云泉一起照顾小殿下,有时经常抱着来赵旻跟前。
白绒这边刚刚给赵旻穿好衣服,云泉就抱着吃饱的?小殿下凑到跟前:“世子你快醒来吧,咱们?小小殿下长得可像您了,您看到了一定喜欢。”
白绒:“……”
“都说了要半个?月才有可能会醒,”白绒给赵旻盖好被子,看着云泉怀里的?小小赵旻,心里也痒痒了:“云泉你给我也抱抱呗。”
云泉自然不?可能给白绒,白绒自己走路还走不?稳呢,万一摔了小殿下可怎么办。
“不?行。”云泉刚刚说了一嘴,就听见白绒说:“我去我去,云泉赵旻好像醒了!”
云泉:“……”
“休要骗我,方才你自己说要半个?月,这才十天。”
赵旻是真的?醒了。
方才他好像一直在做梦,梦到了好多好多事情,大多都是关于萧忌的?。有他们?在西北时候的?事情,也有在京师时候的?事情,最后梦完了,他又好像听到了幼儿的?啼哭声,顺着声音去摸自己的?肚子,却一阵微微刺疼。
然后他就醒了。
一睁眼便看到了白绒在他身前站着,云泉抱着一个?小孩儿背对?着他。
这时候白绒看向他,与他对?视一眼:“我去我去,云泉赵旻好像真的?醒了!”
赵旻张了张唇,尝试着喊了一声,他不?确定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云泉?”
云泉怎么可能信白绒,但是他不?屑之?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瞬间懵了。
云泉抱着小殿下转过身去,看着床上憔悴的?人,正睁着眼看着他。
云泉一下子绷不?住了,抱着小殿下凑到他家世子跟前:“呜呜呜世子您真的?醒了!”
“云泉好害怕呜呜呜呜呜 ……”
“世子这是小殿下……是您生的?,您和王爷的?孩子……”
赵旻懵懵的?,看着云泉,又看看白绒,再?看看云泉怀里尚在襁褓里的?孩儿。这一切若真的?是梦,那?也太真实了。
赵旻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粉雕玉琢的?小婴儿,柔软细腻的?手感真实的?可怕,他喃喃道:“云泉,这是,这是我的?梦吗?”
“不?是梦!”白绒凑到赵旻身边,惊喜的?看着他:“太好了赵旻!”
“你真的?好了!”
“我早就憋不?住了,你的?病其?实很早就好了,是白聿不?让我告诉你的?!”
“你现?在是活人,大活人啊!”
云泉:“……”其?实白绒和他说过这个?情况,但是嘱咐他不?能告诉他家世子。
“殿下,您没有出事,您已经生完小殿下了,父子平安。”
赵旻又更懵了。
他竟然没事。
一时间喜悦涌上心头,他竟然有种?不?知该说什么的?感觉。
他没有死,他的?结局改变了。
那?萧忌——
赵旻手轻轻抓着白绒,抿了抿唇,问道:“那?,那?夫君呢,夫君在哪里?”
第76章 第 76 章
萧忌?
萧忌自然是去打仗了。
白绒抿着嘴没说话。按照白聿说?的, 赵旻应该要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才能醒过来,到时间萧忌肯定就回来了,说不定已经处理完那个什么狗屁和尚皇帝了。
可眼下赵旻突然醒过来, 体虚,不宜大喜大悲。
云泉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有些为难的看了看白绒。
这个时候他们再瞒着世子就不对了。白绒没有办法解释, 毕竟萧忌又不是一两天就能回来的。
云泉把小殿下抱到他家世子身边,企图先让赵旻缓一下。
赵旻看着自己生下来的孩子,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竟然真的生了个孩子,他和萧忌的孩子。
白净的婴儿羽睫纤长,薄薄的眼?皮覆盖着, 肉嘟嘟的小脸惹人欢喜。但?是赵旻身上没什?么力气,只能侧躺着看着身边的小婴儿。
越看越喜欢。
这个孩子生的好像萧忌。
赵旻抿唇,带着笑意, 看着自己生的孩儿又看看云泉:“云泉, 夫君呢?方才你还没回我, 把夫君唤来,我像见见他。”
云泉蹙着眉, 小声道:“世子,王爷领兵去?了凉州,去?打?契丹人了,已经发出十日了,您生小殿下完王爷就走了。”
赵旻:“……”
“什?么?”
“他们怎么能这样?”赵旻蹙了蹙眉心。他产前萧忌就被?逼迫着去?打?仗,没想?到他刚刚生完孩子,萧忌就被?逼着打?仗。
“你就放心吧, ”白绒挠挠头,“萧忌是什?么人, 他那么厉害,很快就回来了!”
“那什?么…云泉你你照顾好赵旻啊,”白绒说?着就往外走:“我去?喊白聿,告诉他赵旻醒了!”
云泉:“……”
“世子,您就放心吧,王爷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赵旻垂眸,将目光放在自己的孩儿身上。是啊,他现在没死,萧忌肯定不会有事的,他只是替萧忌生气。
将自己杀母仇人接回京师,又要替他去?打?仗。
“嗯。”赵旻吁了口气,心情闷闷的,但?是一看到自己身边与萧忌的孩子,心情又好了起来。
少顷,白聿赶了过来。
云泉将小殿下抱给奶娘了,伺候赵旻坐了起来,方便?白聿看诊。
赵旻记得白聿与他说?过,自己产后也可?能死在月子里,方才一高兴忘了,这会儿看到白聿又想?起来了。
直到白聿收了手,平静说?道:“世子的身子恢复的很好,体内的蛊毒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生子药已解,之后最好不要再服,您剖腹产子,不便?再有孕。”
赵旻微微抬眸,不解的看着白聿:“先生,我,我的毒已经解了?那是不是不会死了?”
白聿:“是。”
“我都说?了,你早就好了!”白绒凑到赵旻身边,拉着他的手:“在西北的时候就好的差不多了!以后你会长命百岁的!”
“我最近正?在研制能让人延长寿命的蛊毒,回头弄好了先给你用!”
赵旻:“……那倒不用。”
赵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他竟然真的好了,他不会死了,他以后能和萧忌一起抚养他们的孩子了。
他的命运已经改了,那萧忌,那萧忌是不是可?以杀了宣隆,好好和萧景驰过清楚。一定可?以,萧忌做了这么多,赵墨和萧景驰不可?能不看在眼?里。
太好了。
白聿收了自己的药箱,示意白绒出门:“莫要打?扰世子休息了。”
白绒被?白聿拉走后,赵旻在房间休息。
……
三日后赵墨赶了过来。
赵旻欣喜过后,便?只担心萧忌的局势。
前脚,赵墨刚刚到了卧房,赵旻就迫不及待的拽住了赵墨的袖子:“哥哥,哥哥你来的刚好。”
“阿旻。”赵墨余光扫了眼?门外,淡淡道:“先不急。”
赵墨自萧忌离开京师,除了要看着萧景驰外,还要辅弘等人对付长宁侯。萧忌若这次凯旋必能顺势登基,到时候长宁侯好处理的多。
不好处理的是萧景驰这边。
平庆帝当年病危之时写?下的传位诏书明确写?了将皇位传给萧忌。可?最后登基的确实宣隆?可?惜太后王氏已经薨了,死无对证,只留下一道伪造的圣旨。
萧景驰心性虽然单纯但?此刻萧忌的目标如此明确,他又这么会猜不到?
他之所以没有动作,是因为他知道长孙氏和宣隆就是当年弑君夺位的元凶。
赵墨了解萧景驰,知道他重情义,皇位与他不过身外之物。他对萧忌做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萧忌要杀宣隆呢?
就算是宣隆和长孙氏有错在先又如何?那是他的父皇和母后。
赵墨无法直接和赵旻说?关于萧忌的事情。
赵旻舔了舔唇,不解问?:“哥哥可?知道阿旻要问?什?么?”
“哥哥知道,”赵旻攥着赵旻的手,安抚他:“阿旻放心吧,王爷他在西北有多年和蒙古骑兵作战的经验,又怎么会打?不赢一个小小的契丹,再过几日王爷定当凯旋。”
赵旻滑了滑喉:“嗯……”
“今日天子殿下同哥哥一起来了,”赵墨:“阿旻,你愿意让殿下进来看看吗?”
萧忌自回京后,就一直有金陵的事情流传来。萧忌也并未单独见过萧景驰,只有那次赵府斗花宴上,萧忌提过一嘴。
“太子殿下……殿下也随哥哥过来了吗?”赵旻自然是信得过赵墨的。
“是,”赵墨:“殿下其实很早就知道阿旻产子的事情,只是一直——阿旻也知道。”
赵旻:“那,那唤云泉去?将孩儿抱过来。”
“嗯,”赵墨应了声,吁了口气,“那哥哥先出去?和殿下说?一句。”
“好。”赵旻应了声,很快云泉抱着睡着的小婴儿过来了。赵墨再进门的时候,带着赵旻许久未见的萧景驰。
不知何时,少年竟然长高了这么多,肉眼?可?见,竟然比赵墨都高了大半头。
少年一袭深色劲装,神情轻松,若说?他是一朝太子定然有人不信,但?若说?他是个富贵王爷,倒是更为贴切。
萧景驰的眉眼?和萧忌有几分相?似。
都说?侄儿长得像叔叔,赵旻没见过宣隆,只觉得这句话没什?么问?题。
萧景驰的那双浓眉,几乎和萧忌一模一样。
萧景驰那么大个子站在赵墨身后,目光却一直放在赵旻身边的襁褓上。
那小婴儿粉雕玉琢,秀气可?爱,不似他皇叔……不似萧忌,更像赵旻。
那么小,那么小一个。
萧景驰心情复杂,只远远的看了一眼?,便?沉道:“太傅,孤走了。”
萧景驰说?罢,欲要转身离去?,却听?见赵旻喊了他一声:“殿下,这是您的堂弟,您不想?抱抱他吗?”
萧景驰闻言,心漏了一拍。
他的……堂弟?他的亲人?
萧忌是他的皇叔,是他从小到大的榜样,也是他的杀母仇人。这份感情实在是太复杂了。
萧景驰微微回眸,赵墨心情也很复杂,他一路看着萧景驰成长,也理解他纠结什?么。
今夜他能来确实是他强求。
赵墨亦不知该如何破局。
赵旻舔了舔唇,见萧景驰不动,便?又道:“哥哥为他选好了名,叫萧念,只是字还没想?好。”
萧念。
萧景驰好像淡淡应了一声,又好像没应,总之赵旻说?完这句话他就出门了。
赵墨也没追,坐在他床前,脸上带着几分欣喜:“阿旻莫要奇怪,殿下被?萧忌伤的太深了。杀母的仇,虽不说?谁对谁错,都难叫人一时放下。”
赵旻点了点头:“哥哥放心,阿旻都知道。”
“萧念。”
赵墨的心都没眼?前的小婴儿融化了,看着缩小版的赵旻,心里感慨万千。
若是小时候的阿旻也这般幸福,那该有多好。
好在,今后有萧忌疼他。
见四下没别人,赵旻也终于忍不住了,“哥哥,夫君,夫君他到底怎么样了?”
“阿旻醒来之后,所有人都不说?此时,只含糊敷衍几句。”
赵墨吁了口气。
萧忌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是眼?下宫变在即,待萧忌拿下契丹之时就是宣隆的死期。
这时候这件事知道的也就他和冯弘等人。
“阿旻放心,一切都好。”赵墨:“王爷不会有事——”
赵墨话音未落,只听?见门外王总管的声音传来:“赵学士,冯弘冯公公有要事求见。”
王总管将将说?罢,赵墨便?安抚好赵旻出了门,只见他刚到了门前,便?听?见冯弘有些急切的声音:“赵学士!”
“王爷……”
而后几句压低了声音,赵旻并没有听?见。
冯弘说?罢,便?匆匆离开。
赵墨蹙着眉心,好像想?出门,但?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和王总管交代了几句,又进了门,走到赵旻床前:“阿旻。”
赵旻有不好的预感,他觉得所有人好像都瞒着他一件大事。
这件事和萧忌有关。
赵旻:“哥哥,是不是夫君,是不是夫君出事了?”
王总管这时候将赵旻身边熟睡的幼儿抱走,给两人关上了门。
赵墨吁了口气,握着赵旻的手。
事到如今,一夜之后,局势昭然若揭,他也没必要瞒着赵旻让赵旻担心了。
赵墨:“阿旻,事发突然,哥哥这时候告诉阿旻也无妨了。”
“王爷战亡了。”
第77章 第 77 章
半个月后, 凉州,马关。
这日马关客栈里来了几个陌生男子。马关紧挨着正在打仗的凉州城,直线距离不过四五十余里, 前些日子这里还被一群契丹人占领过,接客掌柜的十分小心。
看着面前几位前来住店的男子,其中带头的那?个身影高大, 一看就?并非是寻常百姓。
掌柜的留了个心眼,给几人上菜的时候偷偷往那带着面具的男子脸色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 对面男子一双妖异的金瞳直勾勾的看着他:“下?去。”
掌柜的瞬间是又?敬又?怕,立马离开,又?让小厨房多切了两斤黄牛肉。
契丹人退到了辽东境外, 凉州附近也逐渐开始恢复往日的生机。
逼仄的客栈里时?不时?进来两个买酒吃的。
“掌柜的,听说了吗,将契丹人打的屁滚尿流的那?个硕王萧忌连衣冠冢都没落着。”
“要说着大宗的皇帝真不是个东西。”
“硕王爷立下?如此赫赫战功, 如今尸骨下?落不明, 朝廷那?边已经开始给人找罪定了!”
“他爹的, 老子迟早反了他的!”
掌柜的直接吓得大气儿不敢喘。
传闻拥有?金瞳的人种,也就?只有?塞外的突厥后人。硕王萧忌就?是突厥公?主?和平庆帝生的, 如今这么一位命运多舛战功赫赫的王爷死因不明,突厥人肯定不会放过朝廷。
这不,这边辽东的战事还没平息,这几位‘突厥’人就?来找他们?的王爷了!
卓伦草草吃了口干饼,看着手里的密信,用突厥话压低里声音说:“主?子,时?机已到, 咱们?速速回?京吧。”
带着狼纹银质面具的男人淡淡‘嗯’了声,攥紧了缠在手腕间的绯色发带:“吃完, 从马关直接回?京,出了门给宫里传信。”
卓伦:“是。”
这时?候掌柜的将小厨房切好的黄牛肉端了过来:“几位爷,小店送您两斤黄牛肉,慢用。”
卓伦狐疑看了掌柜的一眼,咬了口饼,把银子放在桌子上:“走吧。”
掌柜的被吓了一哆嗦,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那?男子身边的护卫竟然是个女人!他一诈突然想起来些什么,但又?一时?完全记不住。
直到后来才反应过来。
——那?男子,好像就?是硕王萧忌!!!
萧忌和卓伦出了马关,走了好几个时?辰,直至天色渐晚。黝黑僻静的小道尽头,看见冯弘的轿子已经在京师城外候着。
萧忌将马儿停下?,冯弘便赶紧接着缰绳,把袖子里的密信拿给萧忌:“主?子爷前些日子您一直在辽东,这密信奴才一直送不过去,眼下?——”
其实看不看都无所谓了,都是几日前的事情?。
但是冯弘怎么不知道,王爷心尖尖上挂念着的,就?是这位。
果然,萧忌上了马车,问:“什么?”
马夫赶着车,冯弘守在萧忌身边,支支吾吾好半天才道:“主?子,您听了莫要生气。”
“前几日,辽东传来您战死的消息,赵学士没瞒着世子,世子听完便又?晕过去了,好像已经晕了十四五日了,今下?午刚刚醒来。”
“不过白先?生已经看过了,说是世子体内的麻痹散没散尽,多昏睡几日也无碍。”
冯弘说罢,肉眼可见这位祖宗的脸色黑了。
少顷,一阵静谧。
萧忌收了信,咬牙沉道:“京卫军布置的如何了?”
冯弘:“回?主?子爷,都安排妥当了。”
“嗯。”萧忌应了声,便不在出声。
一个时?辰后,小百穿着契丹士兵衣物的影卫直逼宣隆寝殿,卓伦带着萧忌的弯刀先?行,先?活捉了长宁侯,后独身进了宁寿宫。
宁寿宫内,宣隆方寸大乱。
“来人啊,救驾!”
“快来人!这里有?刺客!”
卓伦拖着长刀逼着宣隆而去,侍寝的嫔妃和宫女吓得四散分逃,直到卓伦的刀放在了宣隆脖子上。
宣隆才放弃大喊大叫,“你是不是萧忌的人!”
“放,放朕一条生路吧!都是长孙氏那?个贱人杀的萧玉!和朕无关!”
卓伦将自己?的面具摘下?,用脚压着宣隆的胸口:“好好看看,姑奶奶是谁。”
“你,你是希吉尔……希吉尔的侍女!”宣隆睁大的双眼,看着面前面容几乎没有?变化的女子,突然像是疯了一般:“朕才是嫡长子!朕才是大宗的皇帝,父皇凭什么让萧忌登基!凭什么让一个突厥人登基!”
“朕不服!”
“萧玉公?主?看过你和长孙氏密谋想杀主?子,所以你用自己?唯一的儿子逼长孙氏杀了萧玉公?主?,你才是罪魁祸首。”卓伦说着,手上的刀用了力气,血液顺着银色的刀刃流下?。
宣隆吓破了胆,“朕不要皇位了!你们?把朕送回?山南寺,朕的名?声已经臭,不会影响萧忌的——是萧景驰,让萧忌杀了萧景驰,对,对萧景驰才是萧忌的障碍,朕不是!放了朕,朕即刻去写退位诏书!”
“废话真多。”
宣隆话音刚落,卓伦轻哼一声,手起刀落,鲜血瞬间喷射数米。
卓伦摸了把脸上的血污,俯身拎着宣隆的人头,出了宁寿宫。
宫内,穿着契丹人服侍的影卫和京卫军纠缠不休。
卓伦戴上面具,拎着宣隆的头,用契丹话高呼:“狗皇帝已死!将士们?随我杀出宣武门!”
数百人发起的宫变,前有?前朝国君装傻谋反的先?例,今日之战朝中百官都心有?个数。
这边卓伦拎着宣隆的人头,快马出宫,后面萧忌骑着乌骓马从宣武门进来。
随行而来的还有?朝中几个刚刚从被窝里拉出来的史官和赵党。
冯弘看到宣隆的人头装腔作势,哭了两声:“陛下?,驾崩了!!”
随手,冯弘接过身边小太监递来的龙袍披在了萧忌身上:“硕王凯旋,今大宗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
少顷,一记洪亮的声音自人群里响起:“臣等请求硕王登任大统,诛杀叛贼。”
“臣等请求硕王登任大统,诛杀叛贼!”
“臣等请求硕王登任大统,诛杀叛贼!”
萧忌已是众望所归。
谁人不知道今夜的局,是这位西北杀神做好的。
一场荒诞无稽但又?无敢上前质问的宫变闹剧至此结束。
卓伦从马背上高高跃起,紧接着自宣武门被放出来数百契丹战俘。人群鱼目混珠一时?哪里还分得清敌军友军。影卫趁机以轻功逃脱。仅半个时?辰数百契丹战俘倒下?,宣隆的人头早就?被踏成了泥。
这时?候。
赵墨随萧景驰姗姗来迟。
同时?,乌恩携带十五万军队进了宫,牵制住了王茂清。
赵墨一直没同萧景驰说过今夜这件事,他不配为?人师表,进宫后他已经做好了要被质问的打算。
却见少年?进宫后,似乎是早就?有?察觉,径直朝着宁寿殿走去。
赵墨慌了:“殿下?,陛下?已经驾崩了,那?里你见不到的。”
“孤要去见另一个人。”萧景驰说罢,只冲过去。
他要见萧忌!
果不其然,到了大殿内只见萧忌独身在等着他。
卓伦守在门前,垂眸道:“殿下?,陛下?是属下?杀了,今夜之后要杀要剐——”
萧景驰冷哼了声,没有?理会卓伦,冲进殿内只能看见自己?没了头的父皇正躺在血泊里。
萧忌见他进门冷冷道:“你又?慢了一步。”
萧景驰咬牙切齿:“萧忌!”
“你总是自以为?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自你回?京师孤就?知道了!”
萧忌将平庆帝的遗诏扔给萧景驰:“朕,才是该登基的那?个。”
萧忌心早就?不在此,但萧景驰他必须处理:“宣隆与?朕血海深仇,长孙氏虽受其胁迫,但却是她亲手杀了朕的小妹——”
“你根本就?没打算杀母后!”萧景驰将那?份遗诏狠狠扔在地上:“为?什么不承认,非要孤恨你吗?!”
“你做的对,孤恨死你了萧忌!”
“殿下?!”赵墨一介文?臣,到底是追不上萧景驰,赶到的时?候殿内已经发出激烈的争吵:“殿下?…您志不在此何必要与?……要与?陛下?争。”
赵墨抓着少年?的手:“为?师跟你回?西北。”
萧忌掀了掀眼皮,踱步走到萧景驰身边,突然想到了些什么,手轻拍在他肩上:“皇叔……”
小孩儿总同他讲,话要说明白,讲清楚。萧忌反思了一下?自己?,对萧景驰的态度:“是皇叔对不住你。”
而后,讲自己?的计划讲给萧景驰听:“去西北,打西戎。皇叔答应你妥善安置长孙氏一族。”
“你……”萧景驰本以为?萧忌会教训他,没,没想到萧忌竟然也会对他说这些软话。
萧景驰鼻子一酸,抹了一把眼泪,拉着赵墨的手狂奔出了宁寿殿。
卓伦:“……”
前脚两人刚出去,后脚萧忌大步流星也出了门。
宫里如今还一片狼藉呢!
都寅时?了,主?子这是要去哪里!
卓伦追上萧忌,一直追到宣武门,才看到冯弘已经准备好马儿:“主?子宫里头有?奴才和乌恩将军呢,您快去吧。”
卓伦:“……”
就?知道,主?子这么着急从辽东回?来,就?是想见小殿下?还有?他们?的——孩子。
萧忌翻身上马,从宣武门一片血迹中疾驰也去。
……
赵旻那?日只听了赵墨一句话,便四肢发麻,两眼一黑直接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又?半个月。
夜已经浅了,似乎还有?一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赵旻身边只有?云泉守着,赵墨不知道在忙什么,也没来府上,关于萧忌的事情?没有?人能告诉他。
重获新生的欣喜早就?被眼下?对萧忌的担忧占据。
直至卧房门突然被打开,一道带着寒气的身影自夜色中走来。
赵旻坐在塌上,忽然闻见动静,懵懵的喊醒云泉——却见那?道身影倏然靠近,带着浓郁的墨香忽然杂糅的血腥味儿,将他抱了个满怀!
是萧忌?
是萧忌回?来了!
萧忌揽着心间上的软肉,鼻尖抵着小孩儿脖颈间,沉沉道:“乖,夫君回?来了。”
他话音一落便听见怀里的小孩儿软乎乎骂了他一句“混蛋。”
似乎没解气,咬牙又?骂了句。
“萧忌,大混蛋。”
第78章 第 78 章
萧忌的动静太大了, 在赵旻身边睡着的云泉一爬起来,迷迷糊糊间看?着王爷好像突然回来?了,抱着世子难舍难分, 还舔了世子好几口!
直到冷冷一声:“还看?,出?去睡。”
云泉:“!”
不是他的梦,是王爷真的回来了。
云泉火速从床上跳下来?:“王, 王爷您真的回来?了,呜呜呜世子这?几?日想您想的睡不着觉, 还,还有小殿下,马上出——”
云泉的话没说?完, 突然觉得头顶一凉,再抬头他家世子正红着眼和王爷生气呢。这?哪里能看?,火速跑了!
赵旻红着双眸, 死?死?盯着面前活生生的萧忌, 他有太多太多话想问了, 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萧忌连轴转了三四日,眼下发黑, 脸色难看?至极,但好在进门前新换了件鹤氅,身上没未带太多血渍,好解释的多。
一阵小声的呜咽过后,两?人人都安静了下来?,赵旻揪着自己的衣袖,哭够了才抬眸看?萧忌:“夫, 夫君……”
“不喊夫君混蛋了?”
萧忌抬袖,抹去小孩儿眼角的泪珠, 又不甘心顺势舔了两?口:“乖阿旻,为夫没事,假死?是计策,打仗的一计。”
赵旻摇摇头,忍了好久,终是忍不住了,一把扑在萧忌怀里,勾着他的脖子,把又挤出?来?的眼泪蹭到他脸上:“那?,那?下次提前和阿旻说?,夫君不知,阿旻醒来?不见夫君有多担心。”
“不许,不要瞒着阿旻。”
“阿旻也?是会生气的。”
萧忌:“……”瞒了太多。
今日不是最好的解释时间。
“乖,夫君有些乏了,”萧忌褪下鞋子,俯身将?怀里的小孩儿压在身下,在小孩儿颈间舔了几?口,手顺着衣物摸到赵旻的腰际:“明日,明日夫君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阿旻。”
赵旻被?萧忌按的死?死?的,鼻息间都是萧忌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儿和极具侵略性的气势。
被?舔了好几?口,腰也?被?死?死?抱着,两?条修长有力的腿分开?自己的腿,紧紧箍着。赵旻任萧忌抱着,两?人交换气息,少顷身边逐渐安静的下来?。
萧忌抱着他,阖上双眸。
赵旻还被?他紧紧抱着,抬眸便能看?到萧忌带着颓气的脸颊,和睡觉也?紧紧蹙着的眉心。
赵旻抬手,抚平萧忌的眉心,小声道?:“夫君,阿旻没有死?。”
“阿旻生下的和夫君的宝宝,没有死?,夫君以后也?不一定会死?。”
“等安定下来?,我?们还回西北,阿旻今后一直一直陪着夫君。”
萧忌半梦半醒间,把小孩儿的话听完了,眼皮实在沉重,见到赵旻的那?一刻所有神经好像突然放松下来?了。
他没睁眼,顺着吻下:“阿旻放心,一切,为夫早已做好——”
“睡吧。”赵旻捧着萧忌的脸,他虽不知萧忌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眼下萧忌身上的疲态是肉眼可见的。
“夫君睡吧。”亲都亲不对位置了,不知多少夜没睡过安生觉了。
萧忌这?一睡,不是短短几?个时辰,而直接睡了两?天两?夜。期间,白聿还过来?看?了一次,确定他就是多夜没合眼,长时间精神高度集中才会昏睡。
直到第三日的午时,赵旻吃完午膳抱着儿子回房间里玩儿。甫一推门,便看?见萧忌已经醒了,敞着里衣大刀阔斧地坐在床前。
出?了月子,赵旻的身子已经恢复完了,甚至有了白绒的补药围着,他的身子要比产前还好了不少。一整日,抱两?个时辰儿子也?不会觉得累了。
萧忌在塌前缓了少顷,看?着自己的宝贝进门,怀里抱着一个小孩儿,似乎是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他们的孩子。
“夫君,”赵旻走过去,将?儿子放在床上,帮萧忌系上寝衣的衣带,“可有什么不舒服。”
“没。”沉睡了两?日,精神早就补了回来?。小孩儿给自己系衣服,萧忌顺势握着小孩儿的手,把人抱在腿上亲:“阿旻,让为夫好生看?看?。”
赵旻双手撑在萧忌胸前,舔了舔唇,“夫,夫君看?什么啊,阿旻不还是那?样吗?”
“看?,看?看?我?们的孩儿吧。”
“嗯。”思念酸苦,绵绵难以忘却。
短短一个月没见,萧忌早忘了怀里软玉是什么滋味,应了声赵旻的话,又没完全应,抱着人不松手,鼻尖抵着脸颊的软肉,嘬了好几?口:“夫君好生想阿旻。”
赵旻红着脸:“夫君,夫君不说?了,把阿旻放下来?。”
“好,”萧忌舔了两?口,才恋恋不舍地将?怀里的小孩儿放下去。这?才腾出?来?空间看?乖巧躺在襁褓里熟睡的稚儿。
小小的一只,粉雕玉琢,十分可爱。与?他的阿旻相比,也?可比上一比。
萧忌曲指,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脸蛋儿:“生的好像阿旻。”
“是吗?”赵旻看?不出?看?,坐在床边,顺着萧忌的目光看?着襁褓里的儿子:“阿旻觉得像夫君。”
“眼睛,也?是金色的。”
赵旻:“只不过现在他睡的多,一天要睡十个时辰,醒了才能看?到。”
萧忌“嗯”了声。
这?时候奶妈过来?抱孩子吃奶。
云泉也?准备好了午饭。
眼下,王府周围还有数万的轻甲兵守着,宫里此刻也?同样乱成了一锅粥,宣隆的死?还压着,长宁侯和赵清民都急需处理。
吃罢饭,赵旻担心萧忌的身体养不好,便又让他去休息。这?时候宫里头来?了信,萧忌还在饭桌上,便打开?了信一看?。
随后便吩咐小太监去回信。
赵旻这?才想起来?,前些日子传萧忌战死?的消息出?来?,前夜萧忌已经解释过。那?现在什么情况,萧忌还没给他说?呢。
王府被?轻甲兵围着,城里的消息是一点都打探不到。
“夫君,”赵旻给萧忌倒了杯茶,关切地问:“你还没同阿旻说?,这?次去打契丹,是不是朝臣逼迫——”
回来?短短几?个月,萧忌将?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得不到朝廷任何看?重。
如今他们的孩儿已经平安降世,萧忌也?安稳回来?。赵旻不想萧忌再受委屈了,他们可以回西北,过自己的小日子。
萧忌抬手,轻轻附上小孩儿的手背:“阿旻放心,契丹已经退出?辽东境内,乌恩留下一支轻甲骑兵对抗,对方已经不成气候,无?需夫君再动手,再过一个月便能打完这?场仗。”
“如此便好。”眼下,赵旻希望萧忌好好的,他们一家三口能好好森*晚*整*理的。
“哥哥也?许久没来?了,”赵旻小抿了口茶,思忖少顷,才道?:“夫君,再过几?日,我?们便回西北吧,京师是权利斗争的擂台,只要我?们走了,朝中再发生任何事情都牵扯不到夫君了。”
赵旻不知这?次萧忌去攻打契丹,是不是受人逼迫无?奈,但王府附近萧忌安置了这?么多轻甲兵,一定是担心他造人暗算。
可见萧忌是知道?他们早就成了权斗的眼中钉肉中刺。
至于萧景驰和赵墨,这?早就不是死?局了。
萧忌抿了抿唇,不知该从何说?起。
这?时候府外又有小太监过来?催促。
赵旻懵懵的。
萧忌放下手里的茶,牵着赵旻的手:“阿旻,夫君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情。”
“嗯?”赵旻心里咯噔一声:“什么?”
“随夫君来?。”萧忌打发了小太监,让王总管牵了一匹马儿,带着赵旻上马朝着宫里疾驰而去。
一炷香的时间,马儿经过宣武门。
萧忌的马儿一路畅通无?阻,逢人见了他们不但不拦着,反而全都恭恭敬敬的迎接。
直至马儿到了宣政殿三千汉白玉石阶前。
萧忌翻身下马,朝着赵旻伸出?手来?:“阿旻,握着夫君的手。”
赵旻顺着,扶着萧忌下马,不远处的小太监过来?牵走了他们的马儿。
“夫君,带阿旻来?宫里做什么?”赵旻懵懵的,这?里对赵旻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值得留恋的好地方,不久前这?里摆了一道?鸿门宴,逼着萧忌领兵上战场。
萧忌攥着他的手,牵着他一步一步走上石阶:“阿旻所说?梦魇之事,夫君思忖了很久。”
“阿旻与?夫君都是局中人,只有身在局中,才能深刻体会到阿旻的梦魇究竟有多可怕。”
赵旻:“嗯?”
萧忌的意思赵旻清楚,他的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可能会发生的。梦中写萧忌在宣隆五年会起兵谋反,或许他告诉萧忌那?日,萧忌已经认识到了这?个梦魇的可怕之处。
只不过,赵旻没明白,如今梦魇已破,他并没有产子血崩身亡,不管今后萧忌想做什么,或都能放手一搏。
“夫君和阿旻说?这?些做什么?”赵旻还是有些抵不住萧忌的体力,走了几?步,鬓角已经出?了细汗,小喘了口香气儿:“夫君,为何今日要带阿旻来?这?里?和阿旻的梦有关系吗?”
赵旻站住脚,吁了口气:“阿旻累了。”
他话音刚落,便觉得身子一轻,萧忌竟让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他拦腰抱了起来?。
“夫君,这?是还是宫里……不抱……快放阿旻下来?。”他只是想休息一下,不是想被?抱着走!
萧忌舒展眉心。
随后,抱着怀里的青年直上。
颀长的身影一步一步,走的沉而稳健,直至走上那?登峰造极的三千玉阶,站在宣政殿门前——
直面看?着,宣政殿的大门敞开?着,殿内文武百官侯在殿内。
赵旻晕乎乎的被?萧忌放下,脚步刚刚一稳,随后大掌握住了自己的手,十指紧紧相扣,萧忌牵着他朝着宣政殿前走去,道?:“阿旻,为夫想了很久。”
赵旻:“嗯?”
萧忌脚步一转,拉着他的手转过身去,俯瞰眼下三千玉阶:“你我?的孩子,自然夫君和阿旻亲自抚养。”
萧忌握着小孩儿的手,将?人拽到身前,淡淡道?:“所以,夫君现在是大宗的天子。”
“阿旻是朕的皇后。”
赵旻彻底晕了,抬眸,清澈单纯的双眸望着萧忌,简直难以消化从萧忌嘴里说?出?的话:“?什么……”
赵旻咕哝道?:“夫君开?什么玩笑?”
赵旻自然不信,怎么好端端的打了一场仗萧忌就能登基呢?
但他不信也?不行,这?边宣政殿的文武百官可都等着天子呢。
这?时候,冯弘硬着头皮出?了门,上前迎着:“哎呦~”
“陛下您可算来?了!”
第79章 第 79 章
轻甲军凯旋而归, 京师的难民短短几日,已经领了朝廷的赈灾银回去重建家乡。这一仗不仅仅是打赢了契丹,还?彻底收获了民心啊!
可谓一举三得。
实在漂亮。
今日一早, 内阁放出宣隆遇刺的消息,果?不?其然京中百姓一片叫好!
冯弘已经重掌司礼监掌印,今日一早闻陛下休整好, 便?立刻召集内阁成员,一早就在这宣政殿候着了。
这是陛下三日前回京之时就交代好的事?情?, 他不?敢不?办好。
冯弘迎上,目光和天子身边秀美?的青年对上。
冯弘在天子身边这么久,是一路看着海平侯府的小?世子和天子走过来的, 知道如今天子最在乎之人,除了眼?前这位乖乖巧巧的漂亮青年,就是刚出生的小?殿下了。
可杀宣隆谋反一事?, 从天子回京师就还?是布局, 眼?前这位是一点也不?知道啊!
冯弘被赵旻盯着, 有些心虚,挤出来个笑?容:“陛下, 今日可与诸位大臣商议登基大典的日子。”
赵旻揪着萧忌的衣袖,狐疑的看着不?像是演戏的冯弘,又看看身边成竹在胸的萧忌。
萧忌:“先帝刚刚驾崩,朕失去兄长痛心疾首,还?有什么心思办什么登基大典?”
萧忌:“传朕旨意,朕要戴孝百日,为先帝送行, 所有事?务一切从简来。”
“是——”冯弘眼?睛一亮,瞬间醍醐灌顶, 今日内阁会议是陛下这里下达的旨意,为的就是将人凑齐,好彻底表现一番!
冯弘咽了口口水,不?禁道:“主子好英明,如今南海刚定,辽东一带百姓还?需多休整。陛下仁爱一切登基事?务从简,为遇刺的先帝爷守孝百日,陛下仁孝,乃我大宗之福。”
萧忌冷冷道:“去宣长宁侯,朕明日正午前要见到?他,众卿今日回府去即可。”
“是。”冯弘应了声,看了眼?赵旻,带着笑?脸退下。
这时候赵旻还?站在萧忌身侧,一头雾水看着远去的冯弘,以及从宣政殿出来的文武百官。
好像,是真的。
绯袍和墨袍常服的两排整齐划一从殿内出来,皆手持笏板,面色或严峻或平淡。目光垂地,走到?他身边的萧忌面前,统统掀袍下跪:“臣等见过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帝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旻:“……”
一袭玄袍的冷面帝王鹤立人群,目光所及之处,无不?噤若寒蝉。
赵旻站在萧忌身边,觉得自己像个鹌鹑。
萧忌,真的变成皇帝了?
这时。
萧忌攥着小?孩儿的手,轻轻一捏,淡淡道:“众爱卿平身。”
众位大臣:“臣等叩谢圣上天恩。”
众人这才?起身作揖,又整齐划一地从汉白玉石阶下去。
随着人群远去,赵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赵旻抽了抽手,抬眸,与萧忌那双冷幽幽的金眸对视上,似乎没有欣喜,而是疑惑。
赵旻抿唇咕哝一句:“萧,萧忌。”
萧忌:“……”
自知理亏,安抚小?孩儿道:“阿旻,进殿,听为夫给你?解释。”
“……”
赵旻不?知道该说什么,点了点头:“好。”
赵旻牵着萧忌的手往宣政殿去。
还?没进殿,便?听见萧忌淡淡吁了口气,声音很轻很轻,但是却是故意在赵旻耳边叹的:“夫君许是这些日子没有睡好,得多补补,阿旻——”
赵旻抿唇:“……”
早就摸清楚萧忌的性子了,或在外?人面前无情?冷血稳重如山,但在他面前经常是蛮不?讲理,由着性子来,做错是了便?亲他两口哄的他团团转,最主要的是他每次都心软。
赵旻摇了摇头,坚决道:“阿旻想听夫君说清楚。”
赵旻舔了舔唇珠,牵着萧忌的手走进空旷的宣政殿。
如今他再觉得不?可思议,也无法不?信萧忌已然是大宗天子的事?实。
他此刻已经从方才?的震惊,到?现在成了担忧、害怕以及懊悔。
萧忌脚步一顿,夹了夹小?孩儿的五指,淡淡道:“好,为夫坦白,走吧。”
赵旻最早跟着萧忌的时候,就来过宣政殿,熟练地跟着萧忌穿过正殿,掀开内殿的珠帘,走到?书案前的软垫坐下。
赵旻做好,与萧忌隔着书案,正色看着他:“夫君,请说吧。”
萧忌:“……”
这时候小?太监上前送了一壶茶:“陛下,娘娘。”
赵旻:“……”
萧忌:“出去,在外?头守着。”
小?太监:“是。”
小?太监出了门?,很快,吱呀一声,宣政殿的门?被合上。
萧忌拂袖,给小?孩儿倒了杯茶,送了回去:“阿旻,先喝口茶。”
“夫君……”赵旻抿唇,垂眸思忖少顷,倏然抬眸看着萧忌,“夫君是因?为阿旻的梦魇,所以从西北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在瞒着阿旻计划谋反是吗?”
萧忌手里的茶还?悬在半空,一缕茶雾袅袅升起,隔着两人的视线。虚虚实实看不?真切对方的情?绪。
萧忌放下茶杯,“是。”
赵旻心里咯噔一声,抿了抿唇,“夫君是相信阿旻的梦魇了是吗?”
方才?在殿外?的时候萧忌已经主动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萧忌答:“是。”
赵旻又问:“夫君是不?是准备,趁着阿旻产子,登基,想用这个告诉阿旻梦魇可破?”
萧忌目光静静放在赵旻身上,对方的一举一动都牵着他的心。他做的事?情?太多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甚至不?知道自己做到?如今这个地步,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他的阿旻破局还?是为了赴死殉情?。
萧忌沉思了很久,回道:“否。”
他就知道!
赵旻忍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吧嗒吧嗒往下掉,泪珠落下素色的暗纹绸缎上染上一片深色。
他就知道,萧忌怎么可能乖乖听他的话。
混蛋!
萧忌大混蛋!
赵旻抹了把?眼?泪,咬着唇,又问:“夫君是不?是,是不?是想阿旻产子身亡,夫君也不?独活——”
“阿旻。”萧忌掀开衣袍,绕过书案,走的赵旻身边握住他的手:“为夫可以说真话,但是阿旻不?能生气。”
赵旻怎么可能不?生气:“阿旻已经猜到?了,萧忌你?混蛋,明明答应好阿旻要带着宝宝好好过剩下的日子的。”
“还?未回京师的时候,你?是不?是就计划好要一直瞒着阿旻了?”
“萧忌…你?……你?过分!”
萧忌抿唇不?语,抱着怀里的小?孩儿,沉沉‘嗯’了一声。没错,就如赵旻所说的那样,若是赵旻产子身亡,他也愿留在辽东,至于他们的孩子,早就托付给了赵墨。
“乖,”萧忌顺着小?孩儿的背,将人抱在腿上,“阿旻莫要生气。”
“夫君错了。”
赵旻伤心了一会儿,虽然生气萧忌一直瞒着自己,可萧忌做了这么多,却全是为了他。他有什么好抱怨的?
每个人爱一个人的方式不?同,他想让萧忌带着他们的孩子活下去是因?为爱萧忌;萧忌想为了他放手一搏,他是爱的方式。
赵旻最擅长的就是自己安慰自己。
哭了一小?会儿便?调整过来了,伏在萧忌肩膀上小?口喘气儿。
“夫君有错,不?该瞒着阿旻,”萧忌:“以后不?会了,待海清河晏夫君便?禅位,萧景驰也好你?我的孩儿也好,皇位留给他们,夫君和阿旻远离纷争,去过一过那如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赵旻:“……”
萧忌又在给他画大饼。
“……那好。”有点期待。
赵旻蹭了蹭萧忌的肩,把?眼?泪都蹭干净了,萧忌抱着他,顺着他的给他讲了好多好多情?话,赵旻听得一愣一愣的。
“为夫只要阿旻一人,”萧忌舔了舔小?孩儿的眼?皮:“只喜欢阿旻一个。”
赵旻撑着萧忌的肩,起身,浓稠的长睫轻轻一颤,圆润清澈的双眸看着萧忌的薄唇,俯身轻轻吻上:“夫君不?说这些了,说多了阿旻脸烧。”
小?孩儿说话认认真真。
也可可爱爱。
萧忌应了声,抱着怀里的小?孩儿起身,将人直接压在书案上:“那便?不?说了——”
“嗯?”赵旻推搡着萧忌的心口,自己的衣带被萧忌轻轻一扯,温热的大掌便?握住了自己的腿根:“夫君?”
赵旻刚刚缓过来,懵懵的看着萧忌:“夫君你?做什么?”
萧忌:“……”
“阿旻已经出了月子,为夫问过白聿阿旻的生子药已解,以后不?管为夫给阿旻多少,阿旻都不?会再有孕了。”
赵旻:“是……好像是这样。”
萧忌嗯了声,含住小?孩儿柔软的唇瓣,轻轻吮了下:“所以,今日为夫无事?,阿旻要不?要?”
“不?要!”赵旻推开身上的萧忌,揪着自己的衣摆,脸羞的通红:“这里是夫君处理朝务之地怎可白日宣淫,再者说阿旻虽然不?生夫君的气了,但也没准备好这么快就和夫君同房。”
萧忌蹙了蹙眉,起身,帮赵旻系好衣物:“嗯。”
萧忌失落回道:“阿旻若不?愿意,那便?不?做,没事?的。”
“嗯……”赵旻整理好衣物,看着神色有些阴郁的萧忌:“嗯?”
萧忌脸上淡淡的,方才?浓烈的情?绪荡然无存,又成了冷峻矜贵的佛子。
赵旻咕哝道:“夫君,你?怎么了?”
“乏了,但政务颇多,为夫不?能懈怠。”萧忌勾着小?孩儿的手,卖完惨便?起身,唤了殿外?的小?太监去催长宁侯。
小?太监得了令,纳闷的不?行,明明方才?冯公公也交代了陛下肯定两个时辰内出来,他们便?放松懈了些,怎么突然又要去宣长宁侯。
虽然疑惑,但也不?敢慢,匆匆下了玉阶。
赵旻缓了少顷,“夫君,那你?办正事?吧,阿旻先回府照顾阿念了。”
萧忌扯了扯唇角:“……”
握紧了小?孩儿的手:“不?可。”
第80章 第 80 章
萧忌不?许赵旻走, 赵旻自然没走掉,又陪着萧忌进了殿。
只不?过,这?次萧忌并没有在亲亲他抱抱他, 而是一头扎进了繁忙的政务中。
赵旻曾经长伴萧忌身侧,那时候萧忌还是摄政王,手?头就有处理不?完的政务, 而他什么都不?懂,只能安静地陪在萧忌身边, 给他研磨,给他倒茶。
想不?到,短短一年不?到, 眼瞧着还有就要入深秋,他们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小太监走后,赵旻便坐在萧忌身侧, 帮他整理满书案的奏折。赵旻识字不?多, 但也能?看得出来, 萧忌面前大多折子?都是请辞的。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萧忌摄政之时,内阁培养的都是自己的人, 他走了之后内阁便用了平庆帝时期的旧臣,和?一些站在宣隆身边的臣子?。
现在,萧忌走到了最后,内阁朝堂,乃至整个?大宗都要大洗牌。
“夫君?”赵旻将折子?掀开,平整放在萧忌面前:“眼下朝政还不?稳固,真的能?让这?么多人请辞回家吗?”
朝廷也不?过是一个?需要人来运作的群体, 若按照赵旻的想法,好像和?京师城内的茶楼也差不?多, 都是需要各司其职运转。
现在,这?么多人都走了,朝廷岂不?是要瘫痪。
萧忌捏了捏眉心,吁了口气:“是。”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道理谁都懂,在朝堂上也同样?适用。为夫早些年的行事?作风,颇为急躁了些,这?时候那些曾经依附——不?管是不?是自愿依附宣隆的人,都怕为夫这?把?火烧到他们身上。”
赵旻:“那可如何是好?”
“压着,”萧忌:“自然不?能?让他们都走了,为夫可以一个?一个?劝。”
“嗯?”赵旻有些诧异,抬眸看着萧忌。
男人脸上一筹莫展,看来是真的为难。但是他没想到,萧忌方才说的是一个?一个?劝,而不?是以暴制暴。
赵旻舔了舔唇珠,“夫君真的变了好多。”
以前的萧忌,不?能?说鲁莽,但也不?是这?样?事?事?细无巨细件件斟酌之人,尤其是朝事?上。他陪同的时候,也见识过萧忌的臭脾气,若是有一点不?顺心,火气能?烧一夜,常常折腾的他下来不?床。
赵旻思索之余,宣政殿门前有小太监传来话:“陛下,长宁侯已到。”
赵旻收了收思绪,“夫君,阿旻先避一避吧。”
若是赵旻没有记错,长宁侯应该是皇后长孙氏的父亲,是萧景驰的祖父。这?场宫变下来,成王败寇,长宁侯与萧忌的关系自然不?用赵旻猜想,定是不?好的。
“不?必,”萧忌挥手?示意小太监传人进殿。
而后,整理的衣物,正色看着赵旻:“阿旻陪着为夫就好。”
赵旻:“好吧。”
少顷,宣政殿的门被打开,一道白光照在地上。几?个?小太监扶着已看着已经是知天命年龄的男子?,踉踉跄跄走进殿内:“侯爷,您慢着点。”
等?人走进了,小太监扶着男人下跪,但是男人好像是喝多了,怎么都不?肯跪下去:“放开老子?!”
“老子?是长宁侯,是先帝爷亲封的爵位,是国?仗!”
“有本事?萧忌你就杀了本侯!老子?到了地底下要讨个?公道!”
长宁侯大放厥词,小太监们吓得战战兢兢:“侯爷,侯爷喝多了,陛下方才冯公公从迎春楼将侯爷请过的,这?……”
萧忌轻哼了声:“松开他。下去。”
小太监如获大释,松开了人,吧嗒一声,醉酒的男人失去依靠匍匐在地。
书案前,萧忌危襟正坐,一举一动皆有帝王风范。一双妖异的金瞳冷冷睥睨,地上的长宁侯虽然喝多了,但是不?至于失去理智。
与男人对视,吓得他后颈冒出阵阵冷汗。
但人就是这?样?,已经知道自己没有退路,越是害怕就越是张扬:“来,杀了本侯!”
“你一个?突厥人的种,竟然有脸面坐在这?里!”
“哈哈哈老夫只恨自己当年没有直接杀了你!”
“宣隆那个?没用的东西被你弄死了,本侯的女儿也被你杀死了,下一个?你是不?是要杀本侯的外孙!”
“萧忌你的位置来的不?正,若杀了太子?,你要遭天谴!”
赵旻咬了咬唇,握着萧忌的衣摆。
简直太过分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没想到他们从未懊悔自己对萧忌做过什么,只会一味的指责。
“说完了吗?”青年帝王不?怒自威,“当年之事?朕已然翻篇,不?与你计较今日?殿上口放厥词之事?,辽东少个?知府你去。”
“至于太子?,朕自不?会杀他,朕要他去西北,替朕守大宗边境。”
长宁侯没想到萧忌今日?宣他,不?是给他安罪名,他一骨碌从地上起?来,瘫坐在地:“你不?杀本侯?”
萧忌:“杀你?”
“朕现在正是要收买人心的时候,杀你只会坏事?。朕不?杀你,不?代表放过你,辽东距京师不?过半月的路程,你的一举一动皆在朕的眼皮下,朕劝你安分守己,亦保你晚年无虞。”
说罢萧忌支颌,沉沉道:“来人,抬走。”
帝王话音刚落,几?个?小太监就冲了进来,将地上一脸诧异的醉汉拉了起?来:“侯爷,走吧!”
长宁侯突然一挥手?,仰天长笑几?声,情绪又急转直下泪流满面,“本侯能?自己走!”
说罢,便起?身踉踉跄跄地离开。
大殿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赵旻吁了口气,看着身边眉心微微蹙着的萧忌,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夫君……”
是不?是如今朝中大部分人,都像今日?的长宁侯一样?,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在萧忌面前痛骂一番,最后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萧忌轻轻靠着,支颌,微微阖着双眸,把?手?轻轻抚在赵旻手?上,淡淡道:“夫君无碍。”
嘴上说着无事?,脸上的表情分明是想要人哄。
赵旻的心漏了一拍。
……
下午从宣政殿回到王府。
赵墨来了一趟,与赵旻在聊了一会儿,便进了书房和?萧忌商议朝事?。
天色渐渐沉下,赵旻和?云泉白绒在降雪阁内乘凉。
白绒抱着萧念,高兴的不?得了,时不?时凑到赵旻身边“赵旻,小小旻好像胖了一点,你是不?是喂他吃你的-奶了——”
赵旻思绪正飘着呢,被白绒一句话拉回来。赵旻连捂住白绒的嘴:“阿绒,这?种话……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呢?!”
白绒不?理解:“本仙人是小小旻的大夫,自然要知道他平日?都吃什么,再者说了,我?给你上药的时候都发现了——”
赵旻:“不?许说!”
赵旻蹙眉,从白绒手?里抱过来儿子?,“没,没吃,有奶娘呢,不?都一样?吗?”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白绒努努嘴:“罢了罢了,直到你不?喜欢提这?些,不?过你若不?喂,我?给你开点药,你用上身子?恢复的快。”
“你抱着吧,我?去拿去,早就做好了。”
赵旻:“……”
没心思搭理白绒,抱着儿子?在院子?里散步,奶娘便过来抱萧念吃奶了。
赵旻便回到亭子?里休息,一会儿白绒又出来,真给了他一支药膏便跟着云泉去看萧念了。
赵旻的心思都在萧忌身上,收了之后,便在亭子?里等?赵墨。
足足又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赵墨才从萧忌书房出来。
只见两人脸上都带着疲态,赵旻过去,赵墨才调整了一下情绪:“阿旻。”
“今晚哥哥便在府上吃饭吧,”赵旻:“天色也不?早了。”
萧忌:“阿旻,朝中还有要事?需要做。”
“嗯,”赵墨不?日?就要随萧景驰出发去西北,眼下能?帮萧忌处理的事?情,就尽量做了,“哥哥今晚还有事?情,就不?吃了,改日?——”
“等?哥哥空了,阿旻和?阿念去府上吃,哥哥亲手?做。”
赵旻:“竟这?么着急了?”
“那哥哥去忙吧。”
赵墨还没和?赵旻说要去西北的事?情,吁了口气,一股气都交代完了才离开。
这?边赵墨刚走,赵旻就有些着急的问萧忌:“哥哥是非走不?可吗?”
“朝中事?务竟如此繁忙。”
萧忌脸上也带着疲态,乍一眼看上去像是很久很久没有休息好了。实际上确实如此,萧忌从西北回来之后便一直连轴转,再加上打了一场仗,又要劳心朝廷。
铁打的人也顶不?住。
“西北有大宗境内最长的边境线,夫君只有交给信任之人才能?放心,”萧忌拉着赵旻坐下,眼神中流淌着些许无奈:“赵墨和?太子?是最适合,也是唯一能?治理好西北三州的人选。”
“且现在京师的情况复杂,太子?也不?适合留下来,赵墨与他亦师亦友能?帮他。”
萧忌无奈道:“京师这?里,夫君还能?挺一挺。”
赵旻听萧忌这?么一番话,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一把?扑在萧忌怀里:“辛苦夫君了。”
“不?辛苦。”
萧忌抱了抱小孩儿,少顷掌顺着青年窄细的腰,在小孩儿背上游走一遭,突然道:“阿旻身子?好像软了很多?”
赵旻:“嗯?”
“这?里,”萧忌托着青年的臀,道:“更软一些。”
赵旻:“……”
好像知道萧忌在暗示自己什么了——
赵旻垂眸,小声咕哝了一句:“夫君,今晚阿念和?奶娘睡。”
“嗯,”萧忌应了声,掀了掀眼皮,揉着青年的腰际:“但为夫累了。”
萧忌压低了音,贴着小孩儿的耳际,正色道:“阿旻可否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