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4章 醒悟了

    贺晏小两口大包小包回门, 却被贺来贵夫妻嫌弃回门礼带少了,夫夫二人屁股都没坐热就被赶走的消息不翼而飞。

    钱三丫气得不行,想要辩解说贺晏黑心肝, 往酒里面兑水。

    旁人嗤笑一声,这妇人平日里就看不惯钱三丫他们, 眼下阴阳怪气道,“怕不是你们心太大吧,酒水肉条红糖还不够, 儿子入赘了还想继续吸血!黑心肝的是你吧!”

    钱三丫一摔手里的篮子,“贱人,你再给老娘骂一句,今日老娘就让你见识见识, 什么叫马王爷有三只眼!”

    扑上去就是开打。

    “那讨债鬼就是带的掺水的酒!你帮他莫不是……”

    “呵呵, 是是是, 他不止酒里面掺水,点心也是碎的,肉条是馊的, 干货也是假的。”

    这妇人也不服输, 一边打回去一边骂, 她很怀疑,“莫不是你们自己兑水!”

    俩人扭打在一块儿, 也分不出个输赢来, 钱三丫顶着一脸血痕回家,被人指指点点了一路。

    贺来贵见她蓬头垢面,一回来就摔摔打打, 问她这是怎么了。

    “当家的,不行, 这哑巴亏我咽不下去,我非要去余家找那讨债的讨回来才行!”钱三丫撸起袖子就要出门找人晦气。

    贺来贵拉着她一甩,“去什么去!还嫌不够丢人!”

    这回真的是被鹰啄了眼了,贺来贵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可是……我是他娘,他敢不听!”

    “没有可是!你是他娘又怎样,他现在已经姓余了,而且他来的时候拿了许多东西,大家都看到,你说掺水了谁信!”

    没有人会信的。

    他们枉顾贺晏的死活十几年,最后将人丢给余家,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他们是贺晏的父母,别人虽无法指摘。但人人心里都有杆秤。

    贺来贵想了许久,终于跳出了灯下黑的状态,重新审视了一番这个他觉得是冲动憨直的大儿子。

    于是他发现,都是假的!

    原本他们的名声不算差,手指有长有短,父母偏心点属实是正常的,而且贺晏是傻子更是给了他们苛刻的名头。

    时下便是这样,平头百姓若生了傻子,能让他活下来便已经是做父母的宽厚了,穷苦一些的人家干脆就任由他自生自灭,因着真的没有银钱没有余力去养一个傻子。

    自从贺晏好了后,他们的名声就一落千丈。

    这不是一朝一夕就成这样的,而是贺晏每闹一回,他们的名声就差一点,经由入赘贺晏大闹一场后,村里的人更是觉得他们冷血。

    贺来贵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早日发现,难怪那日他非要闹一场,原来是为了这回门的时候做打算。

    眼下这个蠢婆娘还觉得自己去余家闹能拿捏住人家。

    做梦吧!

    以前担着父母的名头,都在贺晏那讨不着好处,眼下贺晏已经入赘了,说得难听点就是余家人了,他们就是想闹,也得问问余家的意思!

    余远山可不是他大伯,闲事家事只要不闹出大事来就不管,他与余远山从小就打交道,基本上就没在他那落得好处。

    钱三丫眼神呆滞起来,“怎么会这样,当家的……”

    她完全没办法相信,这真的是那讨债鬼吗?!

    “那酒水还在屋里,我拿出去给人看!”钱三丫不信邪,说道。

    “行了,别折腾了。”

    贺来贵叹了一口气,“你拿出去别人也会觉得是你为了诬陷专门兑水的,你还不明白吗?今日你出去,除了与你相好的人家,有谁帮你说话了?”

    钱三丫摇摇头,没有。

    ……

    从贺家出来后,贺晏一路做戏一路难过,余满整个人都傻了,完全反应不过来,就跟在贺晏身边默不作声。

    集中吸引了一大群人的注意力后,在贺晏闪烁其词之下,大家很快就感觉自己捕捉到了真相。

    艰难出了河东村,见周边没人,贺晏又大费周章拉着余满从小路绕到山里。

    “贺大哥,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余满没问他要去哪儿,问起话来。

    山路有些偏僻,走起来容易摔跤,贺晏伸出手,握紧他的手,“不碍事。”

    为了这一步,他费了许多功夫,铺垫了多少事情,才让憨直又诚恳的人设根深蒂固起来。

    不过余满的担忧也是正常的,时下就算是父母就是凌驾于子女的头顶,贺晏这做法传出去了众人也会指责是他做儿子的不对。

    见余满还是忧心匆匆,他宽慰余满,开玩笑道,“再说了,我现在是余家人了,他们就算想找麻烦也得掂量掂量。”

    余满耳热起来,“贺大哥放心,我肯定不让他们欺负你了去。”

    他在村子里可是很厉害的!

    贺晏煞有其事地说,“好啊,以后我就靠小满保护啦!”

    余满一拍胸脯,应承下来。

    显然是当真了。

    俩人有说有笑,等山洞豁然出现的时候,余满站在山洞前,“这……贺大哥,这山洞你是怎么发现的?”

    要不是有贺晏带着,他压根就发现不了,满布荆棘的后面竟然藏着一个山洞,附近还有一颗杨梅树,山洞里摆放的物件也不少。

    “之前打猎设陷阱的时候发现的。”

    贺晏让他坐在小马扎上,而后将之前收拾的背篓拉出来,里面都是米面、菌子山货,还有各种调味料,剩下的也不多。

    余满眼睛亮亮的,眼睛四处打转,“贺大哥还会设陷阱?”

    他一脸佩服地看着贺晏。

    “自然,等回去找机会我教你。”贺晏背着背篓,“到时我们在家那边也找个合适的地方设几个,好了,我们先去把陷阱拆了,拆完就回去。”

    余满有些依依不舍,“嗯嗯,好吧。”

    回到河西村的时候,日头已经到了头顶,竹排被贺晏拴在了靠近河西村这边河岸,正好那里靠近余家的竹林。

    路上见到莫婶子,俩人还聊了好一会儿。

    莫婶子:“满哥儿明日还卖豆腐吗?”

    余满成亲这段时间,很少做豆腐卖,她在县里买过刘娘子家的豆腐,吃起来苦涩得很,有一股怪味,而且水分也重,拿到手二两,领回家一煮,有个一两五就不错了。

    “做啊,那肯定做。”

    “好,那你明日给我留两块老豆腐,对了腐皮还做来卖吗?”

    莫婶子的汉子不小心扭到腰了,她就想着做着腐皮焖鱼给当家的补一补,可惜家里的腐皮没有了。

    余远江他们还在的时候,会每日就挑上一些腐皮做来卖,后面只剩余满一人,这活儿他就不干了。

    莫婶子也是见他们现在有多了一人,才这么问。

    余满看了一眼贺晏,见贺晏点头,便说过两日。

    莫婶子走后,贺晏便问起家里做豆腐的事情。

    余满见他感兴趣,也不藏着掖着,说是做豆腐的手艺是他阿么当嫁妆带来的,再加上有余远山压着,其余族人就算心底里有其他心思也不好摆到明面上。

    要不是这样,那些人也不会借着与余满相看的名头想要吃绝户了,毕竟只要余满愿意,就算他余远山有天大的能耐,也不能拦着余满。

    好在余满也不是傻子。

    余满将话题扯到豆腐的价格上,“一块豆腐,这么大,一文钱,如果买一斤的话就两文。”

    贺晏看了下,巴掌大,大概就是二百克,倒是和现代卖的一块差不多。

    只不过才卖一文钱,刨去豆子的本钱,一板豆腐就能赚十文不到的样子。

    贺晏说,“赚个辛苦钱。”

    “赚银钱就没有不辛苦的啊,堂哥他们去一日短工也才十来文,听人说力工或者纤夫一日有二十文,多的三十文也有。”

    但是做力工、纤夫很伤身体,大伯母他们也不愿意让堂哥他们去熬。

    “那倒也是。”

    时下平头百姓如果没点手艺,要赚银钱真的不容易,就算想进山打野物,也得看自己是不是这块料,贺晏也不是一开始就闷头进后山的。

    观察了许久,他才在几个位置设下陷阱,平日里自己也不敢往深山去。

    像余家这样,早起做豆腐虽然辛苦,但有驴子的话也只是麻烦了些。

    一天卖两板大概就十多文,跟人家打短工差不多,且胜在稳定,打短工不是日日都有,豆腐确实每日都能卖,哪怕一天只能卖出去一板,日积月累下来可不少。

    再加上,余家做出来的豆腐都没什么豆腥味,水豆腐嫩滑,老豆腐坚韧,不止在附近村落口碑不错,在县里也算小有名气。

    要不是因着有这手艺,余远江夫夫还起不了这么宽敞高大的屋子。

    ……

    临近五月底,雨水逐渐减少,天光亮起时,气温尚且带着凉意,等余满点好豆腐后,已经热了一头汗。

    贺晏抽出手帕递过去,“小满,擦擦汗。”

    余满手不太干净,干脆把脸凑过去,示意贺晏给他擦汗。

    莫婶子上门来取豆腐,她在门口见小两口你帮我我帮你擦汗,进门的腿停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进去好,还是退出好。

    身后一道尖锐的妇人声将沉默打破,“哎哟,现在不得了哥儿家家的当众打情骂俏啊!”

    第025章 甜豆花

    余满扯着嘴角, “婶子要点什么?”

    贺晏走到水井旁将手帕打湿,用点澡豆子揉搓起白沫子,余光扫到那中年妇人恍若无人般越过莫婶子跻身进门。

    刚做好的一板豆腐就这么大喇喇地放在阴凉处, 她嘴上不断挑剔一些有的没的话语,“自然是要两块豆腐啊。不然来你这院子做什么?”

    说完还一副觉得不吉利的样子。

    “你这豆腐看着颜色可不好, 一文钱两块行不行?给婶子便宜一些。”说完还觉得自己很大方,头昂得高高的,生怕别人看不到她多不要脸一样。

    莫婶子翻起白眼, “李家的,要点脸吧!一文钱两块你卖给我吧!”

    “不要你管,又不是你的豆腐,满哥儿你说, 到底行不行?”

    贺晏:“……不行。”

    中年妇人腰一插, 蛮横起来, “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你只是个赘婿罢了,满哥儿还不快管管你家的……”

    “我听他的。”余满站在一旁说, “婶子你要是不买就出去。”

    妇人气得颤抖, 指着余满说, 仿佛余满说了什么天怒人怨的话来。

    而后转向贺晏,“这种汉子千万不能惯着, 不然不知什么时候……”

    “哪里来的狗在乱吠!”贺晏可不惯着这种不要脸不要皮的人, 他隔着手帕抓住她的手指一掰,“滚!”

    “嗷——!”妇人立马捂着手指痛呼不止。

    莫婶子见状撇撇嘴,这李家的真是活该啊, 人家好端端的哥儿哪里轮得到你这外人多管闲事啊。

    身后的余满见贺晏没有吃亏,自己派不上用场, 转身又回去铲了两块豆腐出来。

    等出来的时候,不知贺晏说了什么,那人已经离开了。

    莫婶子将碗递过去,解释起来。

    “我是真不知道李家的是来闹事的啊,还以为也是上门买豆腐的呢。”

    “婶子,没事,这给你。”余满将豆腐转移到莫婶子的碗里,“估计就是想蹭便宜来了。”

    莫婶子嘴巴动动想要继续什么,又见贺晏在一旁,讪讪地闭上嘴巴。

    最后,留下一句“腐皮你可要抓紧啊”,便走了。

    接下来陆陆续续有人上门买豆腐,贺晏闷头不说,盘算着到底是做豆皮好还是豆干好。

    腐皮也就是腐竹,是现在为数不多的豆制品之一,

    做腐皮不难,等豆浆热了挑出腐皮,晒干就成了,但很繁琐,卖起来估摸着也不太好卖。

    偶尔来买豆腐的妇人夫郎见了也会买上几两,就够吃好几回了。

    余满正要将最后的豆花倒入模具中,贺晏拦住他,说一会儿让他来。

    余满自然无不可,都是一家人了,既然贺晏要做那就做。

    说完俩人又开始不吭声了,余满扫了他一眼又一眼,以为是刚刚那妇人闹得他心情不好。

    “你……”余满站在他面前,握紧拳头,不甚熟练地解释说,“那人是李四的娘,张婶子,我不知道她要来,跟他们不熟。”

    声音拘谨干涩,贺晏诧异望去,怎么突然说这个!

    做生意遇到这种抠搜的客人是正常的,贺晏没觉得生气,反正也给他赶出去了。

    余满还以为他哪里不满意,又说,“虽然孙媒人介绍过我们相看,不过后来我这名声,人家又不乐意了。”

    好啊!

    难怪那张婶子一副刻薄像,对着贺晏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的样子,感情问题出在这里!

    贺晏佯怒,“怎么,你还想与那人相看不成?”

    “没有没有,”余满连忙摆手,着急得额角都洇湿了,“我一点儿都不想,我以为你不会入赘,所以才没有问的,不是……”

    贺晏突然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脸颊。

    真没想到,逼问一下还能得到意外之喜。

    贺晏勾起嘴角,心脏熨帖得不行,“……哦,那好吧。”

    “其实……”他拖长声音,在余满急不可耐的眼神下,懒洋洋地说,“我只是在想,在想腐皮卖不上价,要不要做豆皮或者豆干来卖……”

    余满顶着一张红脸,嗫喏道,“哦哦,这样啊。”

    见把人逗得眼尾都红,贺晏才大发慈悲起来,开始将重点转移到豆皮上来。

    “没错,你想啊,眼下天气越来越热,这豆腐肯定不好卖了,再热一点怕是只能卖上两时辰就结束了,那我们不得做点其他的,多几款也好卖一些,你说是吧。”

    贺晏说起赚钱来,就说个没完。

    余满跟小鸡啄米一般,是这样,以往每到五月后爹么就会开始发愁,恨不得日夜颠倒过来,能在晚上多卖些豆腐。

    “豆皮豆干是什么?怎么做?”余满脸上的红粉褪去,抓着贺晏的胳膊问。

    “哥哥……”余冬扒在桌子上,圆圆的脑袋露出来,“我好饿呀。”

    说完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

    余满这才反应过来光顾着说话还没做豆渣饼呢,贺晏将之前留下的豆花摆出来,“先吃这个,豆渣饼先不做了,先等下。”

    光是豆花肯定不行,啥味道都没有,贺晏吃两回就算了,天天这么吃真的受不了。

    正好之前在山洞里的各种调料、红糖和干货都拿回来了,米面也充入米缸中,

    贺晏将红糖洒在豆花上面,微热的温度很快将红糖粉融化成糖水。

    好像有些单调,贺晏又往上面不嫌麻烦地弄了一些红枣片,花生核桃碎。

    棕红色的红糖水将豆花染上色泽,干果碎红枣片铺得满满的,余冬蹲在一旁,咽了咽口水,好像有点好吃的样子哎!

    余满倾身过去,“贺大哥,我的不用红糖……”

    红糖价好贵的,一斤要三十六文,他刚刚可看了贺晏下了一勺进去,家里已经没有红糖了,余满可不好意思吃贺晏拿出来的。

    “啊,你不喜欢甜豆花?”贺晏以为他不喜欢吃甜豆花,毕竟有些人确实是吃惯咸豆花,不喜欢甜豆花的,但余满的表情着实不像。

    贺晏转念一想,像他们这种平日里根本没什么机会吃糖的人,讨厌甜食的可能性太低了。

    “吃吧,这红糖还是你拿过去的。”

    也不用他花钱,更何况红枣干果甚至豆花都是余满的,严格来说,他才是蹭食的一方。

    而且在对自己好上面,贺晏一向是不吝啬给自己花钱的,他的吝啬是对外的,对自己,那就是再好也不为过!

    “还是说,我们不是一家人么?”贺晏佯怒道。

    “当然不是!”余满将红糖豆花放在自己面前。

    余冬见他们总算开始吃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不吃豆花都凉啦!

    甜甜的豆花,他想每天都吃啊!

    入口细滑的豆花“咕噜”一下滑落,干果碎红枣片咀嚼起来又香又甜,红糖的甘甜与豆花的豆香依旧停留在唇齿之间。

    贺晏一边吃着甜豆花,一边将豆皮和豆干大概怎么做,什么样子介绍一下。

    说着说着,余满便站起来,“那我们一会儿就都做一些试试看吧。”

    只要能多买些就是好事!

    决定后,俩人立马动起来,“小冬你坐这收铜板。”

    余冬坐在椅子上,“好哦,哥哥你们去忙吧。”

    他勺了一口甜豆花进嘴巴里,“呜呜呜!好好吃!”小腿悬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

    贺晏则进了屋子,翻出之前用剩下的油布来,比照着放在豆腐模具,裁成稍大一些的长方形油布块。

    裁出来大概三十片,还剩一些碎布条。

    豆皮其实也就是千张、百叶,只是地区不同,叫法和吃法也有明显不同。

    贺晏将油布铺上去,又用碗将豆花均匀洒在油布上,而后四角折起来,又铺上一层油布,重复上面步骤。

    油布都用完后,贺晏将上面的盖板放好,再将重物压在上面。

    而豆干分为卤干、熏干和臭干,之前的步骤都与做豆腐一样,只是压制脱水的时间要更长,做出来后切块再加入香料下去或炒或卤或炸,而后风干就成。

    “这样就好啦?”余满问。

    “对啊。”

    “看起来都与做豆腐差不多,就是还要跟麻烦一些。”余满有些奇怪,做出来的不会是扁扁的,跟布一样的豆腐吧。

    贺晏忍俊不禁,“嗯……你说得对,好像确实是跟布一样的豆腐。”

    余满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将这傻话也给说出口了,他立马转身跑了。

    “我去看看晌午吃什么!”

    贺晏大手一挥,“小满,晌午就吃凉拌豆皮,再煎一些豆干吧,可以吗?”

    卤干熏干晌午肯定是吃不上。

    “摘两根胡瓜和小葱回来。”贺晏催促余冬去说,余冬忙不迭点头,跟在余满身后出去了。

    等余满摘了胡瓜豇豆回来,贺晏已经把全部豆花做成豆皮与豆干。

    余冬见没什么人进来买豆腐,早就好奇地跑进来,左看看右看看,甚至还凑过去深深吸了一口,“真的是豆子做的耶。”

    一斤豆子大概做出来了一斤半的豆皮,两斤豆干。

    这黄豆出品率非常高啊,难怪这生意能屹立不倒,估计也跟这豆子有关。

    天色也差不多了,贺晏便开始着手准备做午饭,他先煎了一盘满满一盘豆腐干,剩下的豆干则用卤水卤起来。

    胡瓜豆皮切丝,豇豆先焯水煮熟,“家里有芝麻吗?”

    余满转身往角落里走,那里有个橱柜,碗筷什么的都在那边,“白芝麻没有,黑芝麻可以吗?”

    没有芝麻也没事,毕竟凉拌最要紧的辣椒面也没有,不过就算不辣,凉拌豆皮也可以做出另一番风味来。

    食材全部准备好后,贺晏将酱油香醋香油倒入,上面洒着蒜末和葱末,最后浇上半勺热油,滚烫的热油将调料的味道融合得正好。

    “哇!”

    余冬蹲在灶口张着嘴巴感叹起来。

    炎炎夏日下,食欲渐消,一碗酸香爽口的凉拌豆皮顿时勾得人口舌生津起来,三人不再说话,一人捧着一碗呼哧呼哧就开始吃起来。

    香煎豆干吃起来厚实有韧劲,还非常香,余满对于卤干莫名期待起来。

    余冬操心:“哥哥,这两个能卖吗?”

    第026章 赶大集

    “不……”余满还未说完, 贺晏便说可以。

    “就是这个价格得定一下,而且一开始我们最好先做一道凉拌豆皮吸引一下大家的兴趣。”贺晏说。

    不然但推销纯豆皮可不好推销出去,到时配上凉拌菜, 起码让大家知道这吃法了。

    余满见他是认真的,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一斤豆皮,五文?我们卖纯豆干吗?吃起来比老豆腐扎实,口感更好, 但这个价就……”

    “豆干五文可行,豆皮得七文一斤,不然没有赚头,豆干泡水能卖一天, 至于卤干, 以后人手充足了再卖卤的。”

    其实这个价跟卖豆腐差不多, 但纯豆腐水分太多,这个天气的豆腐坊生意基本是停滞的,到了下午卖不出去的豆腐都馊了。

    而豆皮豆干起码能撑就一些, 只要用清水泡着, 卖到下午不成问题。

    余满听他这么说, 也没将内心的担忧说出来。

    说卖就卖,商量好后, 俩人将空置的豆腐模具找出来洗干净, 豆子泡了十斤。

    到了夜里睡觉的时候,莹莹月光仿佛黯淡了些许,斑驳的亮光落在脸上, 余满侧身躺着,看着贺晏穿着单薄的亵衣走过来。

    衣带被人随意捆绑在腰间, 胸前的衣襟松散宽松,露出结实的胸膛来,水珠依稀可见,一动便从流畅结实的胸肌顺下沟壑滑落,隐匿于腹肌下。

    余满骤然有些唇干舌燥起来,他翻身坐起来,“贺大哥,我去看看豆子泡了没有。”

    贺晏一把将他拽住,“泡了,刚刚不是才看过吗?”

    随着这一大动作,本就松散的衣襟顿时被扯得更大起来,连腹肌的形状都清晰起来,余满呼吸急促,“哦”了一声,又一脑袋扑在床上,一动不动装起蘑菇来。

    贺晏哭笑不得。

    第二天天还没亮,心里惦挂着这事,小俩口早早起来都是赶驴磨豆腐,要磨十斤豆子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好在二人分工,干活的时候有商有量,有说有笑,余满觉得这时间过得比往常还快一些。

    ……

    五月二十五这天,正逢阳东县大集,埠头往来的客商不断,纤夫在河岸拉拔着停靠的商船,小小的木船被挤到边角的地方上落。

    集市刚开半时辰,便已经人潮攒动,络绎不绝。

    罗府采买照常出来采购,一路走来讨价还价包圆了不少摊位的新鲜蔬菜,留下一句送到西街刘府,便转去逛别的地方。

    “我要一斤豆干!给我一斤!”

    “别挤我,我要半斤豆皮!”

    前方的摊位簇拥了一堆人,你挤我我挤你,不知道卖什么这么热闹,罗采买好奇走过去,随手找了个人问。

    “嗐,您问他们啊,这小夫夫卖豆干和豆皮呢,可新鲜了,昨日刚拿出来卖还没人买呢,没想到人家当场做了一碗拌豆皮豆干,大家伙一试,一人半斤就给卖完了。好些人都买不到了,一大早便过来了。”

    说罢这汉子艳羡地看了前方一眼,再看看自己摊前的烧饼,长叹一口。

    新鲜的吃食……

    罗采买是个爱凑热闹的,他是罗府的家生子,做采买这活儿向来是手松的,他可不在意抠搜那三瓜两枣的,一直致力于寻摸些新鲜的吃食来讨老爷夫人的欢心。

    这样随手得来的赏钱可比那三瓜两枣海得去了。

    罗采买好奇问,“豆干豆皮……难道是豆子做的?”

    汉子点头,“可不是嘛,那小哥儿家里卖豆腐的,和丈夫好不容易琢磨出新的吃食来,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汉子想起昨日那哥儿的丈夫给他们一人送了一小搓的凉拌豆皮,顿时又馋了。

    罗采买沉吟片刻,死活挤不进去。

    这边被人群包围的贺晏与余满则一门心思招呼起客人来,“老板,我要半斤豆皮,今日没有凉拌了啊?”

    贺晏用干净的禾草捆了豆皮递过去。

    “豆皮半斤四文,自然是没有了,昨日本就是做出来自己吃的,给大家分了一下,今日没有功夫去做啊,赶早就起来磨豆子,到现在都没工夫喝上一口水呢。”

    而实际上,免费试吃搞一天就成了,多来了肯定不行,到时人人都冲着免费的豆皮来,反而把真的客人赶走了。

    本来就是小本生意,要不是为了打开销路,贺晏才懒得搞试吃。

    他又忙着招呼下一个客人,“可以的,豆皮凉拌、焖煮炒都成啊,豆干就这么一煎香得跟肉一样,不过我最喜欢用来卤,卤豆干下酒一绝……”

    “真的假的?”

    “自然,你回去一试不就知道了么?”

    “成,”这人的丈夫是个爱吃酒的,“给我一斤豆干。”

    “好勒!”贺晏和余满一说,余满便将豆皮和豆皮递过去。

    他们一人负责招呼、收钱,一人负责切捆,动作麻利又有默契,对视一眼便知道未尽之言。

    等人群好不容易散去,只剩下三三俩俩的客人,余满总算松了一口气,要不是有贺晏在,他可招架不来这么多人。

    余满看着贺晏坚毅的侧脸,一边抽出一根禾草,一边想。

    明明昨日一早,任他怎么声嘶力竭地喊,那些熟客一问豆干豆皮的价格还是偏向于购买老豆腐。

    毕竟买一斤豆干豆够买几块豆腐了。

    也不知道好不好吃,还是买豆腐划算。

    旁边的摊位皆是一些与余满相熟的人家,倒是劝慰他一会儿就有客人了。

    也有向来就看不惯余满一个哥儿出来做买卖的,见状阴阳怪气道,“满哥儿,这么贵哪有人愿意买哦。买上一斤豆皮,都能买半斤肉了,要我我可不买,你们说对吧。”

    原本被余满说得有些心动的熟客顿时又犹豫起来了,确实啊,一斤豆皮七文钱,都可以买半斤肉了。

    “我这一斤豆皮可多了,它不压秤!”余满立马称出一斤豆皮来,给大家看。

    “可豆皮是豆子做的,你卖七文……”

    余满心急如焚,给大家解释起来这真是成本价。

    见还是没人愿意买,余满转过来问贺晏,“试吃,我们现在就拌吗?”应该吃过了就有人愿意买了吧。

    摊上的豆腐倒是卖了一大半去,但做出来的八斤豆干,六斤豆皮却是半点儿没见少,因为根本没有开张!

    “不着急,”贺晏说,“……等我回来再弄。”

    一刻钟后,贺晏笑容满脸的出现,洗干净手开始凉拌豆皮,拌好豆皮后,他拿出几个小竹筒,每个夹了一筷子进去,让余满送去隔壁的摊位上。

    “吃吧。”余满回来后,贺晏让他坐在小马扎上。

    贺晏吃得津津有味起来,余满望着面前的豆干大叹气起来。

    怎么就卖不出去呢,明明这么好吃,余满夹了一口豆皮进嘴里。

    没多久一个年轻汉子见这边都在埋头苦吃,指着他碗里的豆皮问道,“弟……老板,你碗里的是什么,看起来很香啊!”

    贺晏笑了下,“凉拌豆皮,这位大哥要不要尝一尝,正好我们做了一些自己吃,可以分你一些?”

    “真的吗?那来点?”

    旁边的妇人夫郎见状站在一旁等候,要是真的好吃的话,也不是不能买点回去尝尝。

    贺晏冲洗了一下竹筒,夹了一筷子进去,又夹了两块豆干,将两根干净的树枝递过去,“给……大哥你慢慢尝。”

    年轻的汉子低头一看,“这卖相可真不错,闻起来也很香,还有芝麻的香味……”

    一番点评勾得周围想要离开的客人都停住了脚步,纷纷望着他,那汉子又慢吞吞吃了一口,一边吃一边感叹。

    一筷子的豆皮吃两口就没了,那汉子:“我要半斤可以吗?”

    贺晏点头,“自然,豆干半斤三文,一斤五文,豆皮半斤四文,一斤七文。”

    “小本生意,多多见谅。”

    “那还是各给我来半斤吧,半斤也不多,回去试一试正好,就跟你这么做就成了?”

    “好嘞,”贺晏立马过去,“焖煮炒都成,豆干煎卤最好。”

    汉子爽利付起铜板,八个铜板在钱篓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总算是开张了,有了第一个客人就有第二个!还有半碗凉皮,应该能分出六七筷子,一人买一斤……

    余满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儿。

    汉子离开后,一直站着的妇人夫郎赶紧上前一步,询问其凉拌豆皮,每人吃过后不是买上半斤豆皮就是买上半斤豆干。

    人一多,没有凉拌豆皮的引子,豆干豆皮也一销而空。

    好一些人都买不到呢!

    “小老板,这豆干豆皮怎么卖?”罗采买的声音将余满游离的思绪拉了回来,贺晏不急不慢地跟他介绍。

    余满专心干起活来,今日做了不少,但也卖去了一大半了。

    “嗯嗯……”罗采买见他们的手指甲不黑,案板与抹布也是白的,豆皮用纱布盖起来,满意地说,“剩下的我全要了。”

    贺晏高声应和,下手宽松的大客户向来是他的最爱!

    送走罗采买后,俩人坐在小马扎上休息起来,你看我我看你,就开始笑起来。

    第027章 数铜板

    全部东西一扫而空, 也才到了巳时中,也就是早上十点左右,见时候还早, 俩人干脆拖旁边卖烧饼的王大哥照看着摊位。

    王大哥二话不说应承下来,“成, 你们去吧,记得落日前回来就行。”

    路上行人很多,有些拥挤的地方走起来摩肩接踵。

    在余满第三次避让迎面而来的路人时, 贺晏抓着他的手臂。

    余满惊讶,“贺大哥……”

    而后就被贺晏推入里侧,余满偷偷用余光扫了好几眼,兀自开心了好半晌。

    “前面好多人, 要不要去看下?”贺晏问。

    以前余远江还在时, 小冬尚未出生, 那会儿余满时常被带到县里一块儿跟着爹么卖豆腐,偶尔生意好了便会买一串糖葫芦让他坐在旁边吃。

    后来小冬出时了,余满也十一岁了, 是个大哥儿了, 便不再跟来县城, 也是今年家里出事,余满才来县里卖豆腐的。

    但因着身份缘故, 他多是在豆腐摊那边打转, 卖完了就回家去,就别说在集市上闲逛了。

    余满高兴说,“好啊。”

    布店前面的长形桌子摆卖着各式各样的发带发圈络子, 还有许多针线碎布,因此簇拥的许多人里, 多是哥儿姑娘,倒是有几个年轻的汉子等在一旁。

    “你去吧。”余满兴致勃勃走过去,贺晏走到一旁。

    一位同样是等新婚妻子的汉子朝他搭话,问他也是等妻子的么?

    “等……夫郎。”贺晏说。

    那汉子抄起手,喊道,“也不知道这些哥儿姐儿挑东西怎么就那么慢,到底还要多久啊!!”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余满气喘吁吁走过来,“贺大哥,里面好多好看的发带跟碎布,十文钱一斤……”

    布店的店员说是清货,便宜了卖。

    他本想挑一些颜色合适的碎布的,用来打补丁正好,谁知道压根抢不过情绪高涨的叔么婶子们,没两下就被推出来了。

    贺晏见他一脸遗憾,头一仰,“跟着我。”

    “别挤了,这地儿就这么大!”

    “哎呀,谁踩我的脚!”

    贺晏也不挤过去,带着余满站在了边角,指着那堆碎布条问问他,“要什么颜色?”

    “褐色,靛青,黑色,蓝色……”这几样颜色可以说大家都在抢,还有一些明亮好看的颜色,比如红色黄色青色。

    贺晏应了一声,俯身过去一抽,抽出一条很长的靛青色布条。

    “哇!”余满拿着碎布,摸了摸,竟然还是棉布。

    有婶子愤愤不平道,“哎哟,这汉子怎么也来与我们抢布啊,真的是,这里这么多哥儿姑娘……”

    “可不就是!”

    大家纷纷看向贺晏,余满正要说话。

    贺晏锐利的视线一扫,“没挨着你们半点啊!还是说你们布店只能只做哥儿姑娘的生意,汉子是不能来了?”

    店员额角冒汗,连忙说不是。

    “听到了吧,耳朵不好去医馆看一下!”贺晏说完,继续凝神看。

    看中了就长臂一伸,将碎布抽回来。

    凭借卓越的身姿与臂展,三俩下功夫贺晏就当着酸言酸语的婶子面前,抽走了七八块大大小小的碎布。

    最后贺晏眼利得很,连藏在最底下只浅浅露了一个小角的青色布都给翻了出来,上面的碎布扑簌簌滚得到处都是。

    这块青色布接近半米宽,一米长,中间有一条染色不均匀的色带贯穿,想来便是这样被裁掉了。

    余满拿着这块布喜上眉梢,夸起来,“贺大哥,你好厉害!这都能看到!”

    被频频抢走心仪的碎布,还要眼睁睁看着那么大一块青色布溜走,大家脸一垮:“……”

    可恶啊!这汉子是哪里来的!

    店员脸也垮了,因为这样的布一般是不会混在碎布里面卖的,而是会当成瑕疵布卖,鬼知道是怎么混在里面的。

    全场就贺晏与余满二人高兴,贺晏见差不多了,再继续下来就要惹众怒了,收起手站到一边去。

    余满喜滋滋让店员给他称重,用五文钱抱着一堆碎布走人。

    走出了老远,余满抱着怀里的布哈哈大笑起来,可太乐呵了!

    “小满,这么开心吗?”贺晏好笑问。

    “当然了,贺大哥,你不知道头一回我去挑的时候,那婶子还抢了我一块呢!这块布正好用来给小冬缝一条裤子!”

    俩人有说有笑,路上还买了三柄猪鬓毛的刷牙子。

    余满咂舌,总觉得贺大哥又大方又抠门的,也不知道是何缘故。

    “我们回去吧,小冬还在家里等着呢。”余满想不明白,提议回去。

    晌午的日头灼热得厉害,余满微微眯起眼睛来,贺晏点点头,“那我们买些吃的回去吧,不然回去还要做饭就迟了。”

    余满有些踌躇,但贺晏拍板了他只好跟着走。

    回去和王大哥感谢了几句,他们便挑起家伙出发了。

    埠头的吃食稍微便宜一些,但胜在用料扎实,贺晏平日里也喜欢在这边买,他一口气卖了六个大烧饼,不带肉的,一个两文。

    余满悄悄花了三文买了一串糖葫芦。

    竹篙当桨,水波粼粼,从县城回河西村是顺流而下,两刻钟不到就回到了。

    村子里有人出来挑水喝,亲眼见着他们从竹排上下来。

    一中年夫郎一边招手一边说,“满哥儿,这竹筏哪来的啊?看着可真结实!”

    要是不贵的话,他们家也搞一个!

    谁家还没有竹子呢!

    草鞋湿漉漉的,落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印子,余满说,“这啊,从别人家那买的啊,花了一两去。”

    贺晏扭头一看,还以为他会实话实说,没想到竟然还会帮他遮掩。

    说实在的,扎竹筏不难,难的是寻找合适相似的竹子,而且免费的活儿最是招人烦。

    你免费给人做了,有点问题来,别人还是会找上门来。

    余满被他看得脸都红了,“叔么,你要买吗?买的话,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找着那人。”

    一两银子!这中年夫郎目瞪口呆道。

    “豁,这么贵,不过就是个竹子做的,用得着二两去?”

    他坐多少次船才能花去,再说了,像他们这种脚力不错的,沿着河岸走去县里也费不了多少功夫,一个时辰剩下两文钱。

    另一人则说,“这么粗直的竹子,你家能有多少根啊,估计一半都凑不齐吧。”

    “哎,算了满哥儿,我就是问问啊,走着去更省功夫!”

    “行,那我们回去了。”

    贺晏与余满二人和他们招呼一声,便离开了。

    余家院内,余冬将案板挪到门口附近,一边将挖的野菜和虫子剁碎,剁一会儿又抬头望去,好不容易听到声音。

    他放下菜刀,快步跑出来,喜笑颜开道,“哥哥,晏晏哥,你们回来啦!”

    “对,”余满放下木箱,余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他将糖葫芦拿出来,“给,吃吧。”

    余冬“哇”了一声,蹑手蹑脚接过糖葫芦,糖葫芦一共五个,晶莹的黄棕色糖衣包裹着红色的山楂。

    “哥先吃。”

    余满摇头,“你自己吃。”余满可不想和弟弟争食。

    贺晏放下家伙,将里面的烧饼拿出来,“炒一个酸菜豆渣夹进去?再一人一个煎蛋。”

    “好,再蒸个茄瓜吧。”余满说。

    这两天豆子磨的多了,豆渣也多了许多,以前自己吃加上喂鸡,基本上能消耗干净。

    现在这么多真的不行,余满便分了一半给大伯和三叔家,至于他们家用来干什么都好。

    余冬张开嘴比划一下,沿着口水转向贺晏,“晏晏哥吃。”

    贺晏挑眉,“好啊。”

    嘴巴一张,一下撸了余冬冬的两个糖葫芦。

    “谢谢小冬。”别说,酸酸甜甜的还挺开胃!

    糖葫芦哪去了?

    余冬错愕地微微睁大眼睛,本就长得虎头虎脑顿时流露出几分憨态出来,小手下意识摸了摸贺晏的下巴。

    余满眼睛一闭,简直没眼看。

    再度欺负完小孩,贺晏:“……”嘿嘿。

    快手炒了一个菜码夹进烧饼,又蒸了几个茄瓜撕成条,三人美滋滋吃了一顿。

    余冬立马将糖葫芦的事情抛在脑后,跟在贺晏身后跑来跑去,跑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回房间睡觉了。

    余满便开始将小冬剁碎的野菜虫子收一下尾巴,掺和上豆渣后,上锅蒸熟,放到一边晾凉了再给鸡吃。

    铜板“哗啦啦”地响,贺晏见没什么事做了,索性将钱篓倒出来,“我们来数一下这两日赚的铜板吧!”

    “好!”

    俩人情绪高涨,一人数昨日的,一人数今日的,数得不亦乐乎起来。

    很快,贺晏说,“我这的一共一百六十六文。”

    “昨日的一共九十八文。”余满抱着面前的小钱堆,笑弯了眼,“好多啊!”

    之前他每日最多也就赚过二十文,还没试过一天有一钱呢!

    贺晏好笑道,“这还有豆子的成本呢,哪有那么多,豆子一斤五文……”

    “那就是四十八加上九十一,一共一百三十七文。”贺晏将这两日用的豆子刨去。

    还要两个人分,一人不到七十文……

    贺晏看着这一小堆钱,感叹道,还好只要卖半日,不然的话,真的没办法继续干下去。

    余满不一样。

    他拨弄着面前的铜钱,难以置信地想,他竟然能一天赚一钱半啊!!

    第028章 乐哥儿

    “黄豆是四文, 成本还能再减一些……”余满突然想起。

    店里卖是五文,他是直接从村子里刘豆子家买的。

    黄豆价贱,农户辛辛苦苦耕作一轮, 卖给粮商还会被压价,三文一斤已经算是宽厚了, 有些黑心的粮商两文钱就想将人家的上等黄豆买去。

    因此,虽然家家户户都有种黄豆,但种出来多是自己吃的, 没有哪户人家会只种黄豆。

    而刘豆子家种的黄豆确实一等一的,个头圆润饱满,品质还高。

    早些年家里的黄豆收成一般,余远江便从他那买过一回, 很快便签了契约, 以四文一斤购买刘豆子家的黄豆。

    有了契约刘豆子家侍弄起黄豆来更加精心了, 毕竟这可是长远的营生。

    只需要两个月送一次就成。

    贺晏了然,余家人少,既要顾着地里的水稻, 又要顾着豆腐生意, 自然是腾不出什么功夫自己去侍弄黄豆, 还不如从别人手里买。

    “那就是再多二十五文,一百六十二文。”

    余满美滋滋地低将铜板串成一串, 一共一百个, 剩下的六十二文则放回钱篓里。

    下午没有事做,余满便去地里转,除除草, 看地里的水位如何。

    转悠了许久,余满都回不过神来, 他知道会比卖豆腐多赚,但没想到多赚这么多。

    哪怕贺大哥说,也就这几日的事,之后大家没什么新鲜感了,估计能维持第一日的销量就不错了。

    但是,余满已经很满足了。

    ……

    贺晏与余冬俩个人在家,因着有时间,就想着磨一桶豆浆出来,把腐皮给挑了。

    剩下的卷成豆筋,更容易存放。

    豆浆煮好后,贺晏坐在桶边,慢悠悠地挑着腐皮,腐皮一挑,搭在赶紧的架子上晒干就完事了。

    挑了一半,贺晏又用筷子将挑出来的腐皮卷啊卷,卷成圆柱形,搭在架子上晒。

    余冬见状两眼放光,跃跃欲试起来。

    “想试试?”

    余冬小鸡啄米。

    贺晏便让他洗手,教他怎么卷。

    “嗨呀哈哈哈,”余冬小手颤巍巍卷出一个豆筋来,小脸笑得乐开了花,“晏晏哥,快看我卷的。”

    贺晏鼓励,“小冬小冬你真棒。”

    余冬听了又开始呼哧呼哧卷起来,院子窸窸窣窣的,贺晏站起来,“小冬,先看下火行吗?”

    “好。”余冬恋恋不舍放下筷子。

    “满哥儿,满哥儿你在不在?”

    贺晏走出来一看,院子里站着俩人,一高一矮,看着应该是小两口。

    “您是?”

    那哥儿说,“我是满哥儿的好友,乐哥儿,我还要问你是谁呢?怎么在满哥儿家?你不会是……”说完他想让余易上前擒住这个人。

    “既是好友,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贺晏语气不见起伏,但真的很阴阳怪气,那哥儿顿时被气得不行。

    场面一下子僵持不下。

    余满远远的就见到乐哥儿的身影,拔腿跑回来,“乐哥儿!”

    沈乐抱着余满,指着贺晏问他,“这位是你……?”

    “是我相公。”

    余满刚一说完,就被沈乐戳着脑袋,“好啊你,这么大的事也不通知我一声,我才出去了一个月,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好友!今日你不说清楚……我就……”

    沈乐越说越伤心,余易揽住他的腰肢,“好了好了,满哥儿肯定不是故意的,我们先坐下好好聊一聊,你别生气。”

    沈乐“哼”了一声,余满讪讪说,“对啊,乐哥儿一会儿我再跟你解释。”

    说完他立马走到贺晏身边,介绍起来,“这是我相公贺晏。”

    “贺大哥,这是乐哥儿,余易哥,我们三个是一块长大的。”余满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河西村多是姓余的人家,余易便是其中之一,他俩倒是没什么血缘关系,余易的爹是余大铁,阿娘是莫婶子。

    余易打小就喜欢乐哥儿,而乐哥儿又与他相熟,等乐哥儿十六岁的时候便嫁给了余易。

    贺晏感受到余满动作里透露出的亲昵来,心里的不满才算压了下去。

    他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朝着沈乐他们打了招呼,“你们先聊,小冬还在里面,我进去看看。”

    余满甚至来不及多问一句,贺晏就起身进去了,余满望着那道身影呆愣了一会儿,沈乐手在他面前挥,“回神了!”

    “……所以,为什么才一个月不到,怎么就成亲了?”

    姓贺的,不就是对岸的人,也没听说哪家汉子叫贺晏啊,沈乐纳闷。

    余满讨好地笑着,“说来话长,就是……总之就这样了。”余满长话短时简单说了下,将招婿传言等事情都一一说清楚。

    沈乐红了眼眶,“要是我们没出远门就好了!”

    “哎呀,别哭别哭,”余满转移话题,“你们去隔壁县找到那大夫了没有?”

    乐哥儿进门一年多还未开怀,余易是不着急,俩人青梅竹马长大,余易满心满眼都是他,可不想这么早有小孩。

    但架不住余大铁头顶还有爹娘,余老汉夫妻本就不喜欢大孙子娶个哥儿回家。

    他们觉得哥儿不好生养,眼下一年多了也没个动静,天天在家里搅风搅雨,恨不得将乐哥儿赶出去,重新迎个姑娘回来才是要紧的。

    余易见沈乐被闹得郁郁寡欢起来,听闻隔壁县来了一个神医,对妇人哥儿不孕不育非常有一手,才借着寻医的名头带乐哥儿出去散心。

    正好沈乐的小叔叔嫁到了隔壁县去,俩人一待就是一个月,昨日才刚回来。

    余易点点头,“大夫说我们没什么问题,就是小乐思虑过重,等时机到了就怀上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这个时机……”

    “就是啊,哎……”余满和沈乐异口同声叹气。

    贺晏:“……?”

    刚将剩下的豆筋挑完,贺晏便领着余冬出来。

    见他一脸疑惑,余易叹了一口气,便做主简单将家里的破事讲了一下,反正也是人尽皆知的事。

    他爷奶的做派实在难忍,可偏生又没有分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二三十口住一起,摩擦那么多,自然就心情不好了,分家了就好了。”贺晏说。

    贺晏完全没有考虑过他轻飘飘的“分家”两个字给他们带了什么样的冲击。

    就这么半会儿功夫,他就已经看出来沈乐性子软绵,若是不分家,这身体怕只会一日垮过一日,想怀孕……难上加难。

    余易苦涩道,“……你以为我没这么想过,别说我爷奶了,就连我爹都不乐意。”他之前试探过他爹,可他爹说了父母在不分家,分家了就是不孝顺!

    连自家爹都这样,他一个做孙子的,提了只会让人指责乐哥儿。

    至于余老汉做惯了当家汉子,眼下六十好几了还不乐意给底下的孩子分家。

    生怕自己没有那点儿威望就活不下去一般,整日就想拿捏这个拿捏那个。

    贺晏反倒不再劝了,这事别人的家事,他再多说就惹人厌了。

    气氛沉闷起来,余冬脆生生地喊起沈乐哥哥,沈乐高兴地抱着余冬问,“满哥儿,小冬这是好了?”

    余满说,“嗯,肯定是好了!”

    自从大哭了一场,余冬就慢慢恢复起以往的活泼性子了,只不过还是很黏他们。

    几人不再说余易家的事,反而说起最近做豆干豆皮,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气氛融洽,等太阳没那么晒,沈乐他们才离开了。

    ……

    “哥哥,晏晏哥,早点回来!”余冬穿着崭新的裤子,两腿裤腿上有一道明显的晕染过度的深青色。

    他跟在身后追了好几步,见余满他们上了竹筏还站在河岸边张望。

    余满高声催促他回去。

    “哥哥……”

    两道身影连同竹筏一块儿远去,余冬捏紧小拳头,警告自己不可以给哥哥添麻烦的。

    接下来的几日,余冬从一开始的恋恋不舍到勉强习惯,等余满他们上了竹筏自己便回家吃早饭。

    只要等到晌午,哥哥他们就会回来了,还会带上好吃的糖葫芦、点心。

    余东逐渐习惯,余满他们的豆皮豆干生意也很快稳定下来。

    每天早上天微微亮就起来磨豆子,点好豆腐便吃早饭,而后二人合力压豆腐豆干豆皮,撑着竹筏赶在八点左右抵达县城。

    卖上一个半时辰,到了巳时末午时初,两人便收摊回家。

    而半日的利润也相当稳定,基本都在八十文之间。

    这日也照常卖到了巳时,老豆腐在豆干豆皮的带动下卖得快了许多,就连之前做出来的腐皮豆筋也卖了一半去,眼下还剩下一斤多的豆干。

    贺晏看着天色,准备再等上半柱香就回去。

    “老板,你家什么都好,就是这水豆腐怎么不做啊。”有熟客问。

    每回想吃水豆腐了还得去刘娘子家买,她家的水豆腐吃起来嫩是挺嫩了,就是有点儿骗称!

    余满摆摆手,“水豆腐太娇嫩了,这个天气做出来又容易酸,可能得等天冷一些菜能做水豆腐,婶子看看豆筋腐皮,这些能放许久。”

    婶子叹气,“你们咋不在县里开个店啊!”

    余满也跟着叹气,“对啊!”

    贺晏觉得好笑,余光扫到一人。

    他打量起面前的客人,来者一身紫色衣袍,虽然不及富贵人家那般贵重,却也不是平头百姓的粗布麻衣。

    估摸着是什么大户的管事之类的。

    贺晏笑容满面,“这位大哥,准备要点什么?现在只剩下豆干豆筋和腐皮……您看一看。”

    那人趾高气昂:“那个什么劳什子豆、豆干就是你们这的是吧?”

    贺晏笑着说对,那什么劳什子豆干豆皮豆筋都是我们这的,我们是余家豆腐摊。

    “就看看您想要点什么?”是要买东西,还是想要找麻烦?

    刘管事被噎得不行,阴沉沉看了他一眼。

    “豆干给我来二十斤。”

    第029章 借东风

    “客人, 我们余记的豆干只剩下一斤多些了,您要是想要的话,现在下订金, 明日一早来取,如何?”

    刘管事万般嫌弃地看着面前的豆腐摊子, 鄙夷地说,“二十斤都没有,你这破摊子可真破……”

    余满闻言, 气急道,“你……”

    贺晏一手放在他后背轻轻安抚起来,让他稍安勿躁。

    面前的管事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语气、表情里掩藏不住的鄙夷嘲讽, 要是不顺着点来估摸着会出事。

    “客人, 你也知道我们这摊子就这么大, 做多了会亏本的!”贺晏哭诉完又说,“要是想买的话,就得明日, 不知可不可以?”

    刘管事倒是赞赏看了贺晏一眼, “那边明日送二十斤到城北的刘府去, 算了算了,明日我自己来。”

    免得被人看到了。

    前日阳东商会在林府聚会, 在宴席上罗老爷凭着一道点唇豆脯得商会林会长的眼, 会长对那道点唇豆脯赞不绝口。

    而他们老爷作为罗老爷的死对头,自然是气得肝疼。

    要知道,商会副会长两名, 因着其中一位贩卖私盐被抄家了,眼下便空缺了一位。

    这位置刘老爷觊觎已久, 他想要借着讨好林会长的缘故,看能不能一举拿下副会长一职。

    名贵珍宝、孤本古籍、漂亮美人……只要他想不出来的,没有他送不出去的。

    但这林会长是个貔貅,礼他全收了,但好话确实半句没得到。

    偏偏同样对副会长有垂涎之心的罗金贵却借着一道破豆腐得了垂青,这怎么能让他气顺下去。

    一离开宴席,刘老爷就在府里大发雷霆,勒令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一定要搞清楚那道点唇豆脯到底是何物!

    他就不信了,还有他刘长顺搞不定的事情!

    刘管事没有废多大的力气就顺着线索查到了这破摊子,为了赶在其他管事前面,他得了消息就往这边赶,没想到这破豆腐竟然卖得如此之快。

    刘管事生怕这一斤都被其他管事买了去,说道,“剩下的一斤包起来,这豆筋又是何物?”

    “好嘞,小满包起来。”余满低头用大叶子将其打包起来,贺晏将圆柱形的一根豆筋拿出来,示意他看,“这便是了,吃法与腐皮差不多,只是更容易存放。”

    刘管事撇撇嘴,腐皮啊,这玩意儿有甚好吃的。

    “一斤五两,诚惠八文钱。”

    刘管事掂起兰花指接过豆干,数了八个铜板递过去。

    贺晏搓搓手,一副拘谨的模样,提醒道,“那二十斤豆干,我们这是小本生意,所以是需要付五成订钱的……不知……”

    “……一个破摊子还想收订钱!还要五成,做什么美梦呢你们。”刘管事没好气道。

    本来想明日收到豆干,亮出刘府的身份就能将这点小钱给赖掉了,没想到……

    贺晏不好意思笑道,“小本生意,我们余家豆腐摊只是赚个成本价,要不是怕客人吓到了,订钱我都想定六成七成了。而且这新鲜的豆干,暂时除了我们,还有我那村长大伯家也没人会做了。”

    刘管事:“……”

    有点儿想掀摊子了,甚至想拂袖而去,不买了!

    可不买了他家老爷可不是那么好应对的,若是被其他管事先行一步,他这好处就溜走了。能不能将这法子抢了去……

    不行不行,不值得,刘管事摇摇头,双下巴晃了晃。

    这豆干几文钱一斤也不值什么钱,真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他倒不至于怕个村长,但要是遇到死犟的人家,怕也得脱一身皮,到时别说得赏了,不挨罚就不错了。

    刘管事:“五成订钱是多少?”

    贺晏笑得一脸淳善,“五十文。”

    刘管事气呼呼丢下五十文,警告了一句便走了。

    余满看了看五十文,又看了看贺晏,抓着他的手原地蹦了蹦,欢呼起来,“啊!!好耶,贺大哥,我不会是做梦吧!”

    余满简直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种好事。

    他掐了自己一把,痛呼出声,“是真的……一百文唔……嘿嘿哈哈哈!”

    余满捂嘴嘴巴傻笑出声。

    贺晏已经收拾好豆腐摊子了,还见他在那儿傻笑个没完,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把人揉得满脸通红了才罢手。

    “咳咳——”

    贺晏松手扭头。

    “我不是故意要打断你们小两口的啊。”罗采买正色道。

    肯定不是因为被什么东西噎到了才打破这浓情蜜意的气氛来,他就是个来买豆干的普通客人而已。

    见贺晏朝着他翻白眼,罗采买笑得不行,“今日来迟了,明日我要十斤豆干……还是十五斤吧。”

    他现在在罗府身价倍涨,原本他只是罗管家手底的诸多管事之一,平日就负责府里日常食宿的采买工作。

    眼下竟然得了老爷的眼,一跃成了除了管家之外最得用的管事,而这还得多亏了那道点唇豆脯,也就是这豆腐摊摊主说的卤豆干。

    想到这罗采买不免心潮澎湃起来,一道通天路仿佛就在眼前。

    本来买豆干的事,他交给底下的小厮过来就成,但他又怕出了什么岔子便亲自过来了。

    贺晏将订钱的事说清楚,罗采买二话不说就付了三十八文。

    “怎么今日这么多人定豆干,一定还都定这么多……”余满一算不得了,三十五斤豆干一早上怕是才做得完嘛!

    罗采买闻言,着急问余满,“今日还有人下了订金?是谁?”

    这可不成,这点唇豆脯的热度可还没消下去,再过几日是林会长生辰,罗老爷还想让他再推出别样的豆干来讨好林会长呢。

    贺晏眸色一深,佯装起来,“……我们也不知,只不过那人比大哥您胖一些。”

    “还有什么特征?”

    余满想了想,说皮肤很黑,眼睛有点儿斗鸡眼。

    罗采买怒目圆瞪,是刘府的人!

    “你应承了要卖?不成不成……”罗采买立马就想让他们拒绝了这门生意。

    贺晏先一步说,“大哥,不是我们不想答应你,只是我们余家豆腐摊人言微轻,哪里轮得到我们说不干就不干,而且我们已经接下了,做生意不可以反口腹舌。”

    罗采买丧气道,“也对……”

    况且刘府的人多喜欢欺行霸市,若是反口了说不准会难为这小两口,罗采买叹气,人家打开门做生意,哪能说拒绝就拒绝。

    “是俩人有什么误会吗?”贺晏问。

    罗采买摇摇头,只说他们用途相同,怕是会撞,倒是没将林会长的事说出来。

    这位罗采买前来买过两回豆干,却没有仗势欺人,反而好几回都见到他默默在后面排队了。

    贺晏想了想便推荐他说,“同样的东西味道不一样可以吗?换成熏干吧?用松木熏过的豆干,也是别有一番风味,至于怎么煮来吃,相比大哥你们比较在行。”

    罗采买醍醐灌顶,对啊,松木香的熏干!

    罗采买握着他的手感谢道,“你说得对,味道不一样就成!卤豆干已经上过了,眼下再上桌反而落了下乘,还不如换个别的。”

    “再加十五斤豆干,五斤豆皮……”罗采买大手一挥,又丢下五十五文。

    他可以试着用松木、松柏、桃木、橡木等各种不同的果木硬木去熏,多熏几款试试味道,总有一款能呈上桌的。

    罗采买决定兴冲冲走了,他得抓紧去找木料,余满二人不再耽搁,挑着行当乘上竹筏回去。

    水光潋滟,阳光明媚。

    余满想起乐哥儿说汉子多是喜欢白皙的,他将随意挂起来的斗笠顶在头上。

    只是六月的天就好像娃娃的脸,刚还出着太阳,转眼乌云翻涌,豆大的雨滴骤然砸下。

    俩人将油布盖在木箱上,自己带着斗笠,雨水打湿了衣裳。

    这场雨只短短下了一会儿,笼罩在头顶的乌云散去,太阳再度穿破云层,倒映在河面上泛起点点碎金。

    “贺大哥……这熏干我们不能自己做来买吗?”余满刚刚就一直想问了。

    怎么卤干的做法说出去,熏干也说出去啊?

    “我们就俩人,哪里忙得过来,最主要的是就算做出来了找不到人也没辙,我们有没有冰鉴。”贺晏说。

    而且卤干熏干价格还要更贵,打不出名头根本不会有几人会买。要是想现在这样每日只做十斤熏干,费时费力不说,只怕是销量也不如纯豆干。

    眼下这两家大户明显要借豆干打起擂台了,贺晏摸了摸下巴,名人效应在哪里都管用!

    贺晏将其中的窍门一一说清楚,余满拍起大腿,“我们知道了,我们现在这叫借东风!难怪贺大哥你说了好几回余家豆腐摊呢!”

    贺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哥儿还挺敏锐的。

    他确实一直在交谈中不断地自称余家豆腐,届时只要有人问,这机会可不就来了嘛!

    豆干豆皮也不是什么难以复制的吃食,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是走在前头的,但第二个吃螃蟹的却不一定会落后多少,只要是会做豆腐的,琢磨一会儿就想明白这个关窍了。

    眼下他们还没听到别的豆腐摊卖豆干豆皮,估摸着是压根就不知道。

    “是的,借东风,只要有了名气,哪怕别人家也跟着卖,我们的豆干也不愁卖。”一个县城这么大,一两家豆腐摊,抢不了多少生意。

    贺晏又说,“等明日我打听清楚这两家到底什么来头,这熏干卤干我们也可以准备起来了。”

    余满想到即将要赚大把大把的钱,一时难以抑制心里的高兴,一头撞向贺晏的后背,发出嘿嘿的傻笑。

    温热的气息在后颈上萦绕不去,贺晏浑身僵硬起来,余满蹭了一下才反应起来,手上的力道倏地松开了,站在后头当起木头人。

    只剩下冒烟的脸颊能看得出点莽撞过后的痕迹来。

    竹筏原地打转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正常行驶在河面上,贺晏假咳了一声,问道,“我们今日吃鱼吗?”

    余满顺势点头,说好。

    俩人你看我我看你,又脸红不知道说什么话了。

    安静的气氛透着不可名状的旖旎来,很快他们越过河西村,来到了下游的西柳村。

    人生有三大苦,打铁卖炭磨豆腐。

    贺晏可不想为了多挣两个铜板就把身体熬坏了,每天一人一个鸡蛋是必须的,隔三差五吃肉吃鱼也很要紧。

    西柳村与其他村子都不一样,潘富户一穷二白从村子走出来,凭着河运发家致富后也没忘村子的乡亲父老,修建木桥出行不说,还提携村子里的汉子,有了富户的路子,西柳村做小买卖的人特多。

    甚至还有不少人跟着搞起池塘养殖业来。

    余满带着贺晏熟门熟路走去西柳村,“潘大叔,现在什么鱼最肥美啊?”

    潘虎家的鱼是村子里养得最精心最好的,人也公道,大家都爱来他这里买鱼,以往余满没少陪余老二过来这边买鱼,潘虎自然对其也不陌生,上一回还是带他弟弟来,这回多了一个汉子。

    “是余家哥儿啊,这位想必便是你家相公了?”潘虎笑着说。

    贺晏和他打了声招呼,“潘叔好。”

    “好好好,这个子真高,你爹带你来这的时候你还是小孩一个,眼下都成亲了……”潘虎唏嘘了一番,他与余远江是有些交情的,见了余满成亲到底是放心下来。

    “你小子可一定要好好待他,不然的话……”潘虎警告起来。

    贺晏感受到肩膀的力度,“这是自然!”

    见贺晏说话还挺诚心的,潘虎便不再提这事,而是说起他的鱼塘来。

    “这时候鲤鱼正是产卵的时候,拿一条回去煮豆腐鲤鱼汤?”潘虎没甚事就爱在池塘边待着,生怕有些缺德的家伙往里面下毒。

    余满点点头,“成,那便来五条。”一条今天吃,一条大伯,一条给三叔,剩下两条先养在水缸里。

    最近忙活着做豆皮,可怎么与大伯他们交流,今晚得过去一下。

    再说了,平日里,没少劳烦大伯他们,眼下一人送一条,也不为过。

    潘虎闻言,立马从地笼子里挑出五条出来,每条鲤鱼有四指宽,一斤半左右一条,“一条六文,一共三十。”

    “可以,给。”余满从荷包里数出三十文来,荷包顿时空了大半,束好口袋后,十余个在里头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潘虎接过铜板,也没当着人面数,铜板哗啦啦放在了空荡荡的鱼篓里面,他随手抽出几根干净的禾草,禾草穿过鱼鳃,从鱼嘴出来,而后打个结。

    五条鱼被分开捆好,潘虎又给捆了几个不大的河蟹当添头,“拿好啊。”

    “好,谢谢叔。”

    贺晏一手鱼一手余满,俩人踏上飘荡的竹筏,迎着烈日归家去。

    ……

    整个五月,水稻漫长的分蘖期结束,即将进入孕穗拔节期。

    此时农人纷纷开始排水,确保水田里的水只浅浅浸过根部一寸左右,不仅如此还要注意地温、施肥,杂草也需要提前拔走。

    农田的活多了不少,午饭吃了一锅炖鱼后,贺晏便说,“小满,一会儿我去施肥,完了你在家去找堂哥他们,不然我们要做六十斤豆干,怕是一早上做不出来。而且模具也得再做几个……”

    余满想说一块儿去施肥,但转念一想,确实是活儿太多了。

    他们家的地前两日才除草,今日得抓紧施一层肥免得这草又夺了营养去,再加上木匠那他比较熟门熟路,余满只能说好吧。

    余冬窝在房间内睡午觉,余满先找余木匠抓紧功夫定做几个模具,模具不需要上漆,赶工一下午肯定能做出来。

    贺晏带着斗笠去沤肥的坑里挑土肥,加水稀释,等他挑着肥到余家的地里,周围已经有不少人在泼肥水了。

    “大伯,仁哥,义哥,小礼。”

    大伯以及三个堂哥堂弟都在各自的地儿干活,贺晏无奈笑了下,看来小满是见不到几个堂兄了。

    余家三兄弟的水田都紧紧挨在一块儿,大伯家里有十亩水田,三叔家有十六亩水田,别看小满似乎只有三亩三分水田。

    实际上余老二一共有九亩三分水田,并三亩旱地。

    还有六亩水田和两亩旱地,都被余老二租了出去收五成租子,再加上自家种的三亩水田一亩旱地,够一家四口一年吃用了。

    不然十几亩地种完了怕是没工夫打理豆腐生意了。

    而余大伯作为村长比余三叔还少地的缘故,是因为真的种不了这么多地,

    余大伯一家就四口人,精耕细作十亩水田已经是极限了,再加上还有旱地菜地等等……十亩水田正好。

    余时仁见贺晏一人挑着肥过来,伸直腰远远地搭起话来,“弟夫来了!小满怎么没出来?”

    这俩人整日“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样子,眼下竟然只有贺晏一人出来,不会是小满不舒服了吧?

    贺晏提着小桶开始施肥,他说,“小满在家里干活呢。”

    “哦哦,没有不舒服就好。”

    几人开始埋头施肥,泼肥水的功夫很快,但地里活除了繁琐就是繁琐,贺晏挑了两回肥,埋头泼了一个时辰才将活干完。

    泼完后,几人走到田埂边的小河道里,两脚踩进去开始冲洗,贺晏这才说起正事来。

    “大伯,我和小满今日接了两个大单,要在明日作出六十斤豆干来。”

    “六十斤这么多!”余庆礼没忍住惊呼起来。

    豆干豆皮前几日满哥儿有送过给他们尝尝,那滋味确实比豆腐来得好吃!

    “对,所以我们人手不足,想请你们明日早上帮忙做豆干,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时间?工钱的话,一人十文?可以吗?”贺晏问道。

    余时仁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可以啊!”

    余庆义也点头。

    贺晏见余庆礼不说话,便问,“小礼,你来吗?”

    多两个人其实刚好,但是庆礼也在,贺晏自然不能落下他。

    余庆礼看了看自家大哥,摇头道,“晏哥,我感觉两个人够了,再多就转不开了。”

    而且这做豆腐一看就是个辛苦活,他还是别与他大哥挣了,施完肥这两日没什么活干了,他可以趁机溜出去,余庆礼暗道。

    余大伯则说,“这他们也不会,你确定要他们帮忙?”

    这豆腐手艺可是弟夫郎带过来的,他们就算姓余的也没得觊觎的份。

    “自然,都是兄弟,这也是小满提议的。”贺晏说。

    “成,工钱就不用了,兄弟帮个忙是小事,要什么工钱。”余大伯发话,十文钱干半天太阔绰了点。

    河水浑浊一片,贺晏使劲冲洗脚上的淤泥,他说,“要的要的,这也不是一次两次,耽误了哥哥们打短工的功夫,肯定要给钱。”

    “对了,等下义哥和仁哥便一块儿回我们家,下午先学两回,明日一早好上手。”

    几人收拾好东西,起身回家,走到半道上就见里三圈外三圈又围了不少人。

    余远山正容亢色地说,“你们!都围在这做什么!”

    “村长,村长来了!”一听到余远山的声音,大家赶紧让出位置了,贺晏跟在大伯身后挤了进去。

    一进去,还没等人说话,便有一人冲过来抱着余远山的大腿,“救命啊村长,满哥儿要打死人了!!”

    贺晏立马心一紧,将视线投向人群中的余满,见他抡着扫帚气势汹汹,身上没有受伤的痕迹,才放松下来。

    余远山没说什么,只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可不能因为他是你侄子就纵容他啊!”刘向娣见状,躲在人群中压低声音喊。

    求救的年轻汉子叫张柱子。

    自余满被方家退亲后,张柱子他娘便说了好几回要娶了余满回去,他本来不乐意,但他娘念得多了,他又觉得好像还成。

    于是乎,没经人同意就兀自上门看人,余满一看门口畏畏缩缩的头,拿起扫帚就开始打,打得人满头是包。

    最绝的还是,这人被打了回家后和他娘哭诉,他娘二话不说冲过来找余满,又被余满连消带打将二人给赶出去。

    之后余远山作为村长不能太过偏颇,便只是让大伯母和三叔么带着人就到了张家去。

    张家这闷亏是吃了,只能暗搓搓诅咒余满嫁不出去,铁定没人要,到时他们张家就能……

    没多久余满便大张旗鼓招了个赘婿进门,生意还做得风生水起。

    这几日张家在院子经常看着他们从门前经过,挑着两担豆腐去买,一到晌午就挑着空箱子回来。

    小两口过得有滋有味,他们啊……酸得也是有滋有味的。

    张柱子就算再见不得余家好,可偏偏找不着人酸啊,人家早出午归,下午赶忙着下地,他们的酸言酸语人家是一点儿也没听到。

    这天晌午过后,张柱子在村里溜达,迎面撞上了从余木匠家出来的余满。

    脑子一热就冲着余满叫喊起来,“满哥儿啊,你这赚了钱怎么不惦记惦记村里人啊,大家可帮了你不少啊,这有了汉子就是不一样,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啊……”

    余满顺手将角落的扫帚抡起来,迎头棒喝,打得他痛哭流涕。

    张柱子哭得稀里哗啦,柱子他娘也心疼得稀里哗啦,搂着自己快二十岁的儿子,还当他是个小婴儿“哦哦”地安慰起来。

    场面一度有些恶心。

    贺晏不忍直视,扭头想yue!

    “村长,你说,我家柱子这也没说什么啊就给他打成这样,今日你作为村长不给我个交代,我们张家可不会这么算了!”

    围观的人虽然觉得有些难顶,但还是面露不忍,说几句嘴就打成这样,满哥儿这回确实过分了。

    余满严声厉色道,“这是我家的生意凭什么分给你们!凭你们多张嘴吗?”

    “哎哟,不分我们这些外人也正常,可也没见你分给姓余的啊,亏得你家大伯三叔还日日帮忙……”刘向娣煽风点火道。

    再加上还有李铁柱他娘也掺和了一脚,阴阳怪气说,“就是啊,村长,你这个做大伯的可也没沾上半分好处哦,这侄哥儿啊到底是外人。”

    “可不是嘛,招婿还不如被……”

    刘向娣这话还没说完,贺晏就有话说了。

    “刘大婶的意思是以后你家生意要分给姓刘的,张家赚了钱就要分给姓张的,谁家赚钱了别管三七二十一,就分给同姓了不然就是不对!大家说对吧!”

    眼见着刘向娣又要往余满身上泼脏水,贺晏可见不得这种脏手段。

    但这个时候顺着解释或者急于反驳都会落在下乘,只有主动攻击才是上策,而将对方置于众人的对立面攻击起来则为上上策。

    “凭什么!”村里一些家里还算有余钱的听了这话不舒服道。

    他们拼死拼活的赚钱,哪怕是亲兄弟也不能随意拿去,同姓就要分去,是哪家的道理?

    贺晏这话一下子将刘向娣冠冕堂皇的表面戳穿,余远山不怒自威,扫了刘向娣他们一眼,发话道,“满哥儿的生意用不着你们操心,他还有堂兄弟在,至于挨打一事……”

    刘向娣他们讪讪地闭嘴了,隐在人群中溜走。

    余远山作为他大伯,自然觉得这事余满做得没错,但是村子里就是这样,人家说你几句,你发怒可以,但不能太过分,而作为村长,他也不好正大光明地说余满没错。

    到时就会留下一个偏袒的罪名,又或者让大家误以为说嘴了就能动手打人就完蛋了。

    余满嘴巴动动,知道自己让大伯难做了,就想低头认下来道个歉完事。

    贺晏冷哼一声,“要不是他嘴贱,满哥儿才不乐意打他,况且这事也就换了我们满哥儿不吃亏,要换做其他软绵性子的,被张家人这么一闹,还不得气到去看大夫,说来说去我们满哥儿没有错。”

    大家:“……啊……”

    你别说,这话听起来确实有几分道理哈。

    柱子他娘目眦欲裂,瞪着贺晏,“他没错!他凭什么打人打得这么重?”

    众人墙头草一般,扭头看贺晏。

    对啊对啊,有道理也不能打人这么重啊,你还不快道歉,认个错完事了。

    贺晏气定神闲,“既然觉得重了,我们就请大夫过来医治,该多少银子就多少银子,但是不好听的话我还是要说,以后再来撩闲,见一次打一次!打断腿我们也照赔不误!”

    我去!

    众人纷纷侧目,被贺晏这话吓得够呛,这才想起来贺晏还有一个愣子的名头,之前打架可是出了名的莽撞。

    这俩煞星怎么就给凑成对的!

    余远山:“……”深吸一口气。

    余庆礼双眼放光,拍开大哥的手臂,蹭到贺晏身边,俨然一副小迷弟的样子。

    余庆礼炫耀起来说,“晏哥,你和小满不是请我和仁哥帮忙了吗?怎么有人说我满哥不提携亲人啊,不会吧!半天十文钱耶,我这么大还没有收过这么大的工钱。”

    贺晏赞赏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

    半天十文钱的营生去哪里找啊!

    余庆礼这话一出,大家都震惊了,各个头顶都顶着一连串黄澄澄的酸柠檬。

    酸,是真的酸!

    而且帮着帮着忙,说不准还能偷师呢,这回大家真的好像生吞了一百个酸果子,从里到外酸出味了!

    这满哥儿好像是有些运道的,哪怕爹么没了,还有村长大伯,艄公三叔,自己捏着豆腐坊,招了赘婿进门生意还做大了,他这日子过得如此舒坦!

    怎么他们家与余家就没能沾让半点亲缘啊。

    “满哥儿,今后忙不过来可一定要预上我们家啊,我们可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

    “就是啊,我家汉子干力气活最是熟手,你找我们家准没错!”

    余满迅速被各种讨好的声音淹没,只能承诺道,若是有需要肯定会从村子里找人!

    得了话,大家才结束,而被抛之脑后的张柱子他们:“……”

    有没有人管管他们啊!

    不多时,草医被人拉过来后,望闻问切完,直说没什么大碍,只是皮肉伤,几天就能消肿,花个十文涂些跌打药酒就成。

    张柱子两母子抓着手里的十文钱,恍恍惚惚起来。

    他们到底为什么会有胆子跑到余满面前闹的了,是谁提议的来着……?

    因着丢了十文钱出去,哪怕情有可原,贺晏还是老大不爽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种心态纯粹抠门在作祟,真的不想把银子花在别人身上,哪怕一文钱。

    他心里暗暗叹气,十文钱可以买六两猪肉,一大碗馄饨,五个烧饼了!

    这心态到底不太磊落,贺晏只能自己一个人心疼心疼那无缘的十文钱。

    “贺大哥,”余满高兴地顾不上彼此之间的距离,攀住他结实的手臂。

    四目相对,眉梢微微挑起,难以抑制的喜悦在心里“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他无以言表内心的激动,只重复喊了几声贺大哥。

    “怎么了?”贺晏将他耳边散落的发丝轻轻别在耳后。

    余满莞尔,抿着嘴角笑,“没什么……就是高兴!”

    他好高兴啊!

    他还以为又像之前那般,哪怕他是被说闲话的那个,还是会有人觉得他动手就是不对。

    而大伯的难处他是知道的,因此多数时候他都会选择退让,而大伯他心底再怎么不乐意,为了村子的安稳,还是会明面上各打五十大板。

    余满也没有觉得很委屈,他也习惯了。

    但原来还可以这样做,原来他动手打人真的有人会站在他身后说他没错,余满头一回真切感受到汩汩温热的泉水淌入肺腑,就连心脏都暖烘烘的。

    贺晏:“……”好吧。

    贺晏摸了摸鼻子,他还能怎么样。

    只能在这种炙热赤城的目光下,在一声一声“贺大哥”下节节败退。

    ……

    人群散去,贺晏他们很快将正事提起来,明日的生意可拖不得。

    余满看了一眼,“不是说义哥来吗?怎么是礼哥?”

    余庆礼比余满大几个月,但又比贺晏小几个月,因此他们都各叫各的,余庆礼开玩笑说,“我顶替我哥,怎么不行啊?”

    他们打短工,工钱就是一半公中一半自留,原本余庆礼是不怎么想来,毕竟他又没成亲,真的不需要太辛苦,但刚刚见了贺晏那一出,太过爽快了,他便央求他哥。

    余庆义见他弟真的想去,也没说什么就换了。

    余满懒得理这个整日不着调的堂哥,“行行行,怎么不行,只要你不觉得累就成。”

    回到家中,余冬冬个小但心不小,抓着比他还高的扫帚在院子里打扫起来,鸡食也已经剁好蒸熟,就差晾凉了给鸡吃,像他这么大的小孩帮着家里干活,在村子里随处可见。

    除了溺爱孩子的人家,捡柴火挖野菜捡菌子扫地烧火做鸡食等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们是手到擒来。

    “小冬,我们回来啦。”贺晏把院门关上,余冬放下扫帚,喊完人就去端凉白开。

    贺晏渴得不行,喝了大半碗,放下碗后就开始:“小冬好棒!”

    从头到尾好好夸赞了余冬一番,就连头发丝都不放过。

    余冬显然很受用,小脸红扑扑的,浓密的睫毛呼扇呼扇,他又看了看余满,余满不甚熟练地仿照贺晏的话当起夸夸机器。

    夸得小孩胸脯挺起来,小脑袋昂扬,他余冬冬是有点不错的呀,嘻嘻!

    被各种彩虹屁笼罩起来的余时仁、余庆礼二人:“……”

    刚刚发生了什么?

    难道余冬信不是简单倒了个凉白开,而是做了满汉全席出来吗?在哪里,他们怎么没有看到!

    俩人懵逼,在余冬冬期待目光下败下阵来,被迫加入二人夸夸群中。

    余冬得了大家的夸赞,见哥哥们有事要做,兴冲冲地端起鸡食去喂鸡。

    晌午泡的两斤豆子也泡得差不多了,贺晏与余满一人带一个,分好工后便开始磨豆子煮豆浆,一时间井然有序起来。

    很快到了点豆腐,余时仁领着余庆礼溜出去,贺晏拦都拦不住。

    “小满,”贺晏突然开口,“我还没问你,你介意把这手艺教给仁哥他们吗?”

    要不是看了余时仁他们的举动,他还想不到这茬。

    要知道在现代这些手艺上网一查比比皆是,谁都能做,比的不过是谁的品质更好,又或者更物美价廉。

    而放在大兴朝,就连发个豆芽都藏着掖着的时代,一门做豆腐的手艺可以源源不断带着银钱,自然更是不可外传的。

    要不然那些人也不会听了能来这边当帮工,就立马捧着余满。

    “不介意啊。”余满说,“之前我爹么就说过如果我出嫁了会教给大伯三叔他们,想来就算我没出嫁了也是可以教的啊。”

    前不久他也有提过这事,但三叔他们矢口拒绝了。

    豆腐点好,搅碎成豆花,余时仁他俩便开始学着怎么斗手腕,使其快速均匀地泼在模具里,而后时间怎么掌握,要压多久……

    等俩人上手压出了四斤豆干来,最后那板总算是厚度适中,口感坚韧,已经合格了,余庆礼才松了一口气。

    还真别说,这活儿好像很简单,但做得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约定好明日一早上上门的时间,余满就让堂哥一人端走一斤豆干和一条鱼。

    剩下两斤,他们自己留半斤,还有一斤半一分为二,一半送去给沈乐他们,一半送去给孙媒人家。

    翌日天还未亮,雾气笼罩在山巅还未散去,余时仁、余庆礼便敲开了门。

    四人合力将六十斤豆干做出来,又做了十五斤豆皮,十斤豆腐,做好了俩人都顾不上吃早饭了,和余冬交代一声,便出发前往阳东县。

    等他放下家伙后,等候多时的罗采买就和他们打招呼,放下九十二文,一个人背着重重的三十五斤豆干豆皮走了。

    没多久,刘管事带着小厮将二十斤豆干背回去。

    期间又来了几个熟客买豆腐,贺晏便说,“小满,我带着豆干去看看能不能卖到酒楼去,顺便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余满点头,“好啊,贺大哥你去吧,摊子我一个人看就成。”

    贺晏托隔壁的烧饼大哥帮忙照看一下,嘱托了余满两句才带着一斤豆干一斤豆皮离开。

    烧饼大哥都是当爷爷的年纪了,看着余满就跟看小辈一样。

    再说了这豆腐摊子生意好起来后,连带着他的烧饼都多卖了不少,谁不喜欢会说好话会来事的邻居呢!

    烧饼大哥揶揄道,“你们小两口刚成婚不久吧?”

    余满切了一块豆腐递给对面的婶子,他抿嘴笑道,“是啊。”

    另一边,贺晏先去百味楼后厨找了郑康与李采买,想要通过这道关系看能不能将他们家的豆干豆皮推销出去。

    只不过李采买想起上个月被贺晏坑了一两去,心气顿时不通畅了,将郑康视若无物。

    无奈之下郑康只好出来说话。

    “抱歉啊,小贺,你家豆干豆皮我照实说了,那味道确实不错的,要是能给酒楼加两道家常菜也不错,只不过……”

    贺晏了然,这李采买本就是小心眼的性子,估摸着还想着怎么拿捏他呢。

    本来也是想多个销路的事而已,不成就不成吧。

    “不碍事的,郑哥,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贺晏拍拍他的肩膀,感谢道,“前些日子还没感谢你帮忙,迟些时候我请你吃饭啊。”

    郑康还在为没帮上他的忙苦恼,“你这不是折煞你哥吗,就帮个小忙!再说了,有免费的好吃的,我肯定得上啊,还是我占便宜呢。”

    贺晏笑道,“那就过两天找你喝酒,成不?”

    “成。”

    和郑康约定好后,贺晏便从百味楼后厨出来,转身进了对面的惠如楼。

    惠如楼是他们阳东县的老字号酒楼了,百味楼才开了五年就凭借夏日冰饮争下了一席之地。

    这两年配上新颖的话本说书抢占了惠如楼不少的客源与市场。

    眼下时候不早了,惠如楼的大厅却寥寥无几坐着人,跑堂的小二在其中穿行。

    见了有客人到,小二赶忙招呼其入座,“客官,要点什么?”

    贺晏摆摆手,他可不是来花钱的,想他在酒楼里花钱,门都没有。

    “我有一新奇的吃食,可否让您家掌柜或者采买出来一看?”贺晏说。

    小二脚步一顿,语气平淡道,“自然可以,只是需要让我们先过一过眼,可否先说一下?”

    要是他听过的,那就没必要请掌柜的他们出来。

    绿色的大叶子包着半片状方块形的……豆腐?

    小二看着面前的吃食:“客人,您确定了新奇的吃食就是这个?”

    怎么看也是一块豆腐啊,就是看着更小更结实而已……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

    莫不是百味楼那边找人过来寻他们开心的!

    小二疑窦地看着这形迹可疑的汉子,别以为你长得俊俏,我们就会手下留情哈!

    眼底的猜疑就要跳出来了,贺晏:“……”

    清汤大老爷,他冤枉啊他!

    第030章 方铭找(修)

    贺晏索性无视, 当做什么都没发现一般又掏出另外半包豆皮,“这你没看过了吧……”

    小二按耐住将人扫地出门的冲动,又望向他手里的吃食, “豁……”好大一片白白的布!

    再三确认是吃的后,思及酒楼目前面临的困境, 小二还是斗胆做主去请示了掌柜。

    “客人您先坐在这,我先去找掌柜出来。”

    贺晏坐在角落,静候了一盏茶的功夫, 小二出来说,“客人跟我进来一下。”

    惠如楼二楼的雅间以四君子梅兰竹菊划分,贺晏跟着上了二楼,宛如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土鳖四处张望了起来, 小二推开了青竹间的门。

    生机盎然的富贵竹、墙上挂着的字画、雕刻成竹子形状的蜡烛、精致却不失淡雅的青丝竹叶双面屏风, 无不与拔节生长、凌霜傲雨的青竹交相呼应。

    贺晏兀自感叹, 低调奢华有内涵也不外如是了!

    一个身穿罗袍、留着美髯的中年俊大叔坐在里面,贺晏当着他的面坐下,桌子上摆着精致的小食碟, 还有两只竹杯。

    竹杯可不像他们自家做的那样, 将竹筒破开, 洗干净就完事了,手掌的竹杯高约两寸, 直径一寸, 整体打磨得十分光滑。

    小二在身侧沏茶,贺晏朝着掌柜拱手。

    “鄙人姓钱,不知小哥姓甚名谁?“钱掌柜目光如炬地看着贺晏。

    “钱掌柜, 久仰,小子贺晏。”

    贺晏端起茶杯叹了一口茶, 入手他才发现这竹杯暗藏玄机,触感沁凉润滑,杯壁刻着细小如米粒般大小的诗句。

    贺晏端起杯子,以他半文盲的水平来看的话。

    嗯……这刻的是一首七言咏竹诗。

    钱掌柜见他啧啧称奇,以为他能看懂,怪道奇人异事不胜枚举,一个农家子能有这番气度与见识倒也少见。

    “贺小哥竟还懂赏诗,果真了不得啊。”钱掌柜捻这美髯,夸赞起来。

    贺晏呆愣了一瞬。

    “钱掌柜莫要寻我开心了,不瞒您说,这诗他认识我,我都还不认识它呢。”

    这话倒是有意思得很,关键是说的人还特别诚恳,闹得钱掌柜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不错,”钱掌柜笑够了才停下来,直截了当地问,“……你手里的是豆脯?有多少拿出来看看?”

    贺晏惊讶,“掌柜如何知道?”说完他将豆干豆皮放在桌子上供人查看。

    “你不知……?”钱掌柜一招手,“小山你说。”

    钱小山清了清嗓子,他们开酒楼当小二的对于县里的动静那是知道得比当事人还快。

    贺晏听完,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豆干。

    一道小小的卤干,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境遇,不得不说,这罗采买果然是他们的贵人啊!

    要不是有他,这豆干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找到机会发围呢,眼下他们都还没做什么,就已经先卖了几十斤豆干,之后还得了!

    一个县里人那么多,哪怕不是人人都喜欢吃,人人都舍得花钱吃,但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人知道,带来的销售量与利润对他们一个小豆腐摊来说还是庞大的。

    钱小山还在继续,贺晏“听闻三日后便是那林会长生辰,要不是那刘长顺大马脸下脏手,我们东家肯定也能……”

    钱小山还未说完,就被钱掌柜呵斥,“东家的事情容不得你说嘴,行了你去招呼其他人吧。”

    “……哦,好吧。”钱小山是他的侄子,被呵斥两句也习惯了,转身关上门出去。

    “既然你知道了,这豆干豆皮各来五斤。”钱掌柜说,这两日得这些食材试菜,少了可不行,“三日后,一天二十斤。”

    他们酒楼不缺玉盘珍羞,不缺纯酿佳饮,不缺厉害的名厨,甚至为了将熟客拉回来,他们还研制了几款新的菜式,眼下就只缺了点运道和时机将熟客拉回来。

    三日后,应该就是恰当的时机。

    “嗯嗯,需要下一半定金。”贺晏提醒,他们只是小本生意。

    这点小钱钱掌柜可不放在心上,他直接给了贺晏一两银子,“先订半个月,从这里扣,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

    贺晏笑道:“多谢钱掌柜信任,到时我们会送货上门。”

    贺晏看着面前动过的小食碟,十分坦率地问道,“掌柜,这个我能拿回去尝一尝吗?”

    钱掌柜:“……”

    确实也是没见过脸皮如此厚实又如此坦然的年轻人。

    钱掌柜望着那抹矜持的笑容,无语了好半晌,点头说可以。

    这种小食碟都是些前菜,盐渍萝卜、糖渍李子、香酥花生以及烤肉片一共四格,每一格分量都不多,本身便是赠送给点雅间的客人,以及待客用的。

    要是贺晏不说,这小食碟估计最后也是被后厨给分了。

    从惠如楼出来后,贺晏心情巨好,钱掌柜果然是大好人!

    他又找了两家规模不算大的酒楼推销,只不过人家二话不说就将贺晏赶了出去,只有一家食肆看中了豆皮,打算在店里增加一道凉拌菜,订下了一日六斤的量。

    等贺晏回到豆腐摊的时候,余满还在招呼最后一个客人,摊子上的东西卖得七七八八了,余满将最后一点儿豆皮当做搭头送给了熟客。

    今日在县里待的时间够久了,贺晏他们抓紧时间搭着竹筏回家去。

    河面上,余满揉了揉酸胀的肩膀,问道,“贺大哥,卖得怎么样,有人愿意要吗?”

    贺晏卖起关子来,“小满你猜猜?”

    余满“哦”了一声,还真的认真揣摩起来,“我觉得肯定卖出去了,因为哈哈哈,因为你是空手回来的,肯定有人要!”

    绝对是这样!

    说完,余满点点头,肯定了一下自己的猜测!

    不然按照这些时日他对贺大哥的了解,推销不出去,这豆干豆皮他铁定会带回来,自己吃也绝对不会便宜其他人。

    “哼,”贺晏抱着手,竹筏稳当地行驶在河面上,他也不再卖关子,“惠如楼明日与后日都要五斤豆干和五斤豆皮,大后日开始各二十斤,他家我收了一两,之后照扣,估计之后菜式定下来可能会按照客人的口味做出调整。”

    然后他又说起沈记食肆那边。

    “食肆那边要六斤豆皮,我收了订金,但明日还要不要不知道,只说了若是要晌午之前还过来跟我们说。”

    余满听了没觉得少,反而哇了一声,这样明日他们就十五斤豆干,二十斤豆皮,还有每日都要卖的豆腐。

    “那我们还得再找堂哥帮忙吧。”

    “自然,俩个都找吧,正好腐皮和豆筋也卖得差不多了,之后可能没时间做,先做一批出来,还有木料也得先找起来,这几日先试试。”

    余满完全没觉得接下来事多,反而干劲十足,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能让他挣钱。

    “木料的事可以问大伯或者余木匠,余木匠那里应该有合适的。”

    “好。”贺晏说。

    晌午过后,饥肠辘辘的俩人才紧赶慢赶回到家。

    余冬冲出来,还踉跄了一下,嘴里“哎哟哎哟”个不停。

    走到他们面前后才小心翼翼地拍着裤腿,高兴地说,“哥哥,晏晏哥,你们终于回来啦!我等了你们好久!”

    “饿了没有?有没有吃东西?”余满问。

    余冬小肚子一挺,迈着雀跃的小步伐,“吃了,哥哥你不是让我饿了就去吃点心吗?我吃了三块哦!”

    比出三根又短又胖的手指头,说道,“三块桃酥哦。”

    贺晏从那三根手指一直往上看,一个月前头一回见到余冬时,这小孩还是一副病气未祛的苍白样子,眼下站在亮堂的院子里,竟显得白里透红起来。

    不知这样,整个人都圆了一圈,连手指都变得肉嘟嘟。

    也难怪他会肉起来,这半月天天不是鸡蛋,就是肉,每天还有豆制品补充。

    贺晏望着那有明显弧度的侧脸,顿时觉得手痒,直接伸出魔爪捏了捏余冬的脸颊。

    是白嫩如豆腐,软绵如云朵,肉嘟嘟的脸蛋。

    “唔——晏、晏哥……”余冬被捏得嘴巴嘟成金鱼嘴,拼命挣扎。

    余满拍了下贺晏的手,余冬趁着机会从手掌中挣脱出来,“滋溜”一下躲在余满身后。

    “哈!”余冬朝着他哈气。

    “好啊你,余冬冬!”贺晏佯怒起来,“看我的无影手!”

    贺晏抱着小孩,开始挠小孩的脖子、手掌、肚皮。

    “哈哈哈哈!晏……哈哈哈晏哥……哈哈哈错了哈哈哈哈!”

    余满:“……”

    ……

    “叮当——”

    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随着下学的铜铃声响起,麓山书院旬假即将开始。

    书院每旬有一天假,只不过因着时间太短,便一月集中起来放三日。

    书院门口的书生三三俩俩鱼贯而出,方铭与同伴结伴出来,其中一个麻子脸压低声音说,“今晚去怡春院怎么样?我请客!”

    “听说最近收了个绝世大美人,还是雏儿呢……嘿嘿嘿……大家要不要去看一下!”

    方铭苦笑道,“抱歉了朱兄,家中真的有事,今日怕是不能赏面了。”

    薛舟也说他有事,不去。

    朱子豪有些生气了,一个穷鬼,一个小白脸,他都亲自邀请了,竟然敢驳了他的面子。

    方铭见状,只好又连连赔不是,再加上另外两个陪同,朱子豪才被哄住。

    朱子豪走后,方铭舒了一口气,原本温润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方兄……”

    方铭挂起虚假的笑容,“薛兄还在啊?”

    薛舟摇着折扇,不在岂不是就看不到这精湛的演技了吗!

    自从被余满退亲这事虽然对他的名声无碍,但实际影响却无处不在。

    方家本来靠着村长亲家的名头胡搅蛮缠,明里暗里沾了不少便宜,余家人农忙的时候还会帮着干活,割了肉也会送半碗过来。

    不仅如此,还时常借着村长与余老三的便利攒下了不少银钱。

    没了这些好处后,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

    在村长的冷眼旁观下,以前被他家背地里欺压过的人家反过来给他们制造了不少麻烦。

    以前有余满的婚约在,大家还乐得其成见他休息,反正有免费的短工帮忙。

    眼下这婚事没了才两月不到,农忙假期那几日大嫂就在家里大闹着要他也下地插秧,还差一点就被她闹成功了。

    方铭一想到,自己要像他大哥那样,整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只能当个泥腿子,就忍不住发怵。

    他方铭绝不当种地的泥腿子!

    都怪娘,要不是娘三番四次撩拨,还不小心被余满听到,以余满对他的心意,也不会一气之下退亲。

    而作为童生竟然被一个哥儿退亲了,这口气让他如何咽得下去。

    明明只要再给他几个月,待明年四月,三年一度的院试就要开考,届时秀才不过是他踏上青云路的开端罢了。

    真是可惜啊……

    这回放旬假,方铭早就打定主意要哄回满哥儿。

    别的不说,余远山的关系还是很好用的,只要有余远山在,愚昧无知的大哥大嫂一家子自然也不会再借机寻他的麻烦。

    因此,这接下来半年的安稳对方铭来说很重要!

    只要有一个稳妥的环境,来日他必中秀才,看到那时姓余的拿什么与他斗。

    至于余满会怎么样,自然就与他何干了。

    哪里想到中途出了个程咬金,方铭咬牙切齿道,“薛兄!你能不能别跟着我了!”

    薛舟沉默片刻,折扇一打,“有没有可能,我家就在这条道上。”

    “啊,抱歉,薛兄,我以为……”方铭拱手道歉,不等薛舟回话便快速离开。

    方铭寻着记忆来到了余家豆腐摊的位置。

    只不过,熟悉的位置此时却空空如也,显然人根本没来做生意。

    不对啊,今日可是阳东县的大集,余满那要强性子,哪怕刮风下雨都照样卖豆腐,竟然有一日会放着大集不做生意,不开摊子卖豆腐?

    方铭站在摊子前,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