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第 301 章
301
“书?”果果轻柔的声音在空旷的休息室里回荡, “那个东西很重要吗?”
阿尔蒂尔思绪万千,“【书】非常重要,不过我不确定现在就能找到它……”
他压下心中的阴影, 语气中透着肯定意味,郑重其事道:“但还是要找的, 毕竟它影响着这个世界的发展。”
果果隔着亚空间保护罩,看了眼床上睡得香甜的孩子, “你打算怎么找?”
他很快又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疲惫不堪的白发青年身上,静静地等着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望着那双澄澈的眼眸, 阿尔蒂尔脑海里闪过模糊不清的回忆片段。
忽然,耳鸣声此起彼伏,曾经褪色的记忆又重新鲜活起来, 但他却不记得那些人的模样了。
果果见他瞳孔失焦,显然是走神了, 便伸出手在阿尔蒂尔面前晃了晃, “真该给你找个心理医生看看。”
阿尔蒂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恍惚中回答道:“没用的,我自己的问题。”
果果细心地发现他额头的冷汗, 想起他之前还吃药的场景,不由得一阵担忧, “上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他起身握住青年冰冷的右手,明明还是盛夏,这家伙却浑身散发着冬天的潮湿。
阿尔蒂尔感觉微弱的暖意从指尖传递到心脏,可他不敢直视关怀备至的孩子, 把头低了下去看那双稚嫩的手,“等安全了我会好好休息的。”
果果摇摇头, 重新坐到他对面,“你应该抓紧时间休息,就算是只睡一个小时也行。”
虽然兰波拿定主意,今晚就回到巴黎,可熟知其中关窍的德国,又怎么会容忍他们带着布拉姆跑了呢!
建交归建交,私底下他们也拦不住德国向英国透露消息啊!
阿尔蒂尔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自己得养精蓄锐,可他真不敢睡,“果果,我很怕一睁眼又要回到那个冰冷黑暗的世界里……”
果果眨了眨眼,有几分好奇地问道:“你来之前,那些国家在打仗吗?”
他到那个世界的时候,就没接触过外面的风景,那边是什么样的对他而言万分陌生。
阿尔蒂尔因为联想起了不好的事情,一下子就失落了起来,“战争、屠杀、掠夺、饥饿、灾难、疫病……人与人之间没有多少信任可言了。”
随着这些心里话说出来,悲观情绪也释放出来了。
“你的家人呢?”果果问了个要命的问题,即使他知道这很伤人,但他还是得确定一下,毕竟对方和他还是不一样的。
阿尔蒂尔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他闪烁其词道:“我无法面对他们,只能逃离他们……但我存了一笔巨款,每年圣诞前一天会发放到他们的手中,也算是还了生养债吧!”
他不能接受父母眼里的一切,老老实实活着只会让自己感觉到无法呼吸的痛苦。
于是阿尔蒂尔在自我和家庭之间,别无选择地选择了自己,他带走的只是部分的爱,时间会让他的父母忘记那份伤痛。
果果说不出这样做是好是坏,但他希望阿尔蒂尔能够放下包袱,也要明白一件事情,“你得知道,我不可能再回去了,就算你没有决定放弃,我也帮不了你了。”
阿尔蒂尔忽然鼻头一酸,声音闷闷沉沉地说道:“这里有你想要的生活和不能抛下的家人,至于我,就算是回去了也没意思。”
果果敛目,小脸面无表情起来,“那林姨呢?你也不在乎她吗?”
他可以不在乎阿尔蒂尔的父母亲,可他不能忘记那个为了孩子偷偷抹泪的林妈妈,他更不能忘记事无巨细满足自己喜好的温柔母亲。
“果果,我不知道怎么找到她们,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找到答案的。”阿尔蒂尔满目悲怆,顿时乱了方寸,“对不起……”
果果心累地说道:“不要道歉了。”
虽然恢复记忆时,他也想过要怎么惩罚和他一样倒霉的家伙,但那也只是迁怒而已,他不知道怎么恨同样失去一切,还被迫陷入泥潭的林默。
“第一,这不是你的错,第二,你已经付出代价了。”果果仰起精致的下巴,眼里倒映着阿尔蒂尔几乎静止的身影,“我们找到那什么【书】吧!或许答案就在那里!”
阿尔蒂尔吸了吸鼻子,眼眶微微湿润,“如果没有怎么办?”
果果轻声道:“没有也不能去死啊!”
阿尔蒂尔神色一僵,他想起兰波说的话了——丘比告诉了果果自己快死了。
“人会因为痛苦而放弃生命。”果果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里,“如果你还是想死,那么我也不会阻拦你。”
阿尔蒂尔没有落泪,但他的心肿胀得厉害,像是快要炸掉的气球,“丘比并不是好东西,你不要答应它的要求。”
果果闻言,觉得有些好笑,“你不用觉得我会被它骗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比你清楚。”
从一开始果果就知道丘比别有用心,就算真有一天他为了什么而付出灵魂,那也一定是因为他想那么做了,而不是丘比蛊惑了他。
阿尔蒂尔起身蹲到果果面前,握住他的双手,苦口婆心地劝诫道:“无论如何都不要答应丘比,它就是一个深渊,对你来说也会是万劫不复的噩梦。”
果果没有排斥他靠近自己,他有自己的原则和主张,“你该休息会了。”
阿尔蒂尔苦笑,怅然若失道:“为什么丘比选择你了呢?”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够和丘比契约,这样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他还有打破常规的能力。
“阿尔蒂尔,为什么我能够选择果果,这件事你心里应该清楚的。”一道清亮的孩童声响起。
丘比踩在床沿边上,一个跳跃动作出现在果果肩膀上,红眸蕴含着无限冰冷,居高临下道:“你真以为你能够阻止命运吗?”
果果抖了一下肩膀,让丘比脚滑摔进温暖的怀抱中,并且对它颐指气使道:“丘比,知道【书】吗?报个位置来吧!”
丘比背过身,却被阿尔蒂尔抓住机会,提起后颈皮毛,它对此不以为然:“【书】本身就是规则的具象化,人类无法得到它,除非是主宰世界的神。”
阿尔蒂尔本来还想带走丘比的,这下停顿住了动作,眉头皱得紧巴巴的,“丘比,你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就算这个世界有咒灵,有妖怪,但丘比也是跟随果果才来到这个世界的,至于它到底怎么找到果果的,这就是一个未解之谜。
果果从他手里抱回丘比,揉着小家伙圆圆的脸,“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所说的神是哪一种?”
丘比摇晃着大尾巴,挡住阿尔蒂尔越发阴沉的视线,“我说的神可不是受到因果影响的东西,而是反过来影响这片宇宙运行轨迹的高纬度意志。”
果果轻笑出声,“那你觉得我能成为你口中的神吗?”
阿尔蒂尔猛地站起来,急声打断道:“不可以!”
他太清楚那是什么结局了,丘比口中的神没有自己,即使永生不灭,也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
果果给了丘比一个安抚的眼神,“别理他,告诉我,我可以吗?”
“想起你到底是谁吧,届时成不成得了神,就在你的一念之间。”丘比的尾巴尖垂落在纤细的手腕处,它血宝石一样的双眸闪烁着精光。
阿尔蒂尔只觉得讽刺,他把丘比甩飞出去,怒骂道:“滚!你这个没有心的东西!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杀了你!”
丘比呈一条抛物线,重重地摔落在地毯上,它爬起来,眼里没有丝毫情绪,“你是个虚伪的男人,你和兰波一样。”
阿尔蒂尔冷笑,“我虚伪,你又不虚伪吗?你骗了多少无辜的人,你心里清楚!”
丘比歪了歪头,“虽然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但你这样真的很过分,我和人交易尊重了人类的意见,是人类太天真烂漫了,总觉得奇迹不需要支付代价。”
“你怎么有脸说的!”兰波觉得它无比恶心的就是这一点,“如果你告诉她们全部,她们自然会害怕和你交易,也不会在你的驱使下自相残杀,创造一个又一个不幸的命运。”
丘比理所应当道:“你说得也没错,可如果没有她们的牺牲,你也不会看到我,也不会有机会看到心心念念的人。”
兰波握拳,愤恨道:“在你的算计下,人类就是一次性道具!”
“是!你的确创造了奇迹,可你的罪孽却分给了无辜者。”脑海中浮现的光怪陆离,让他脸色越发苍白,“你让她们的灵魂永远无法安宁,日日沉湎于绝望之中,并且越陷越深。”
丘比没有逃避他的道德指责,“人类掠夺资源时,也没有想过让其他生灵得以安息,那些被吃掉的动物、被砍伐的森林、被污染的土地、空气、水源,这些问题哪一个不比我更该接受惩罚呢!”
丘比又一个灵魂拷问:“人类为什么不愿直视自己的邪恶本性呢?”
“人类眼里也只有自己”它提前一步给出答案:“可人类太高看自己了,世界、宇宙乃至维度之外,都存在着碾压人类文明的意志。”
“说得很有道理,那你又为什么不找那些邪恶的人交易呢!”阿尔蒂尔依旧愤怒,“既然榨取无辜者的灵魂,就别将自己置身事外,人类是错了,你又真的对了吗?”
丘比沉默了,在它的观点里,没有对和错,只有愿意和不愿意。
果果拉住阿尔蒂尔的手,“和丘比辩论是没有意义的,即使赢了,你也得不到快意,它没有心。”
他从未见过情绪如此汹涌的林默,但他并没有被吓倒,或者因此而觉得阿尔蒂尔很陌生。
“人类在丘比眼里是道具,丘比在我眼里也是道具。”果果清楚知道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有多希望自己幸福,“它对我们是有用的。”
阿尔蒂尔苦涩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前世的林默、今生的阿尔蒂尔,从根本来说没有任何改变。
他就像海底的火山,危险性藏在不见天日的深海,只有流逝的岁月知道他到底经历过什么。
果果让丘比离开,或许他有一天需要丘比,但不需要的时候还是别来打扰他的好。
阿尔蒂尔坐在果果身边,渐渐地也平静下来了,“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
果果摇摇头,“你再这样下去,我快对‘对不起’这句话PTSD了。”
一直以来,不管是林默还是阿尔蒂尔,都在他面前表现得纯良大方,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感觉不到违和感。
前世顾及林姨和母亲,有些事不想深挖到底,今生已经失去太多,不愿再看阿尔蒂尔重蹈覆辙。
他们因为这个世界,而不得不改变生存法则,何必还要互相伤害对方呢!
更何况——本来就不存在仇恨。
果果转过头,对上阿尔蒂尔歉疚的眼神,面上流露出温柔的笑容,“这个世界有病,我们也有病,可活着没办法啊!”
阿尔蒂尔拥抱住他,千言万语顺着眼泪流走,太多不能诉说的心事也沉寂下来。
他欺骗了他,错误也从未消失。
果果感觉自己被熊抱住了,但他不能推开,还要拍着阿尔蒂尔的肩膀安慰一番:“看你可怜,我先不打你,等你好了,我一定把你打成熊猫。”
别的都可以算了,但这个身高差,他果然还是无法原谅的。
阿尔蒂尔知道他说说而已,真动手肯定是因为别的事,他由衷地希望决裂那一天永远也不要到来。
第302章 第 302 章
302
英国, 伦敦,钟塔侍从会议厅
克里斯蒂审视圆桌上沉默不语的骑士们,纤纤玉指轻叩实木, 清脆响声伴随着指针转动的滴答声不断回荡。
即使主位的金发女郎优雅大方,圆桌上的骑士们也不敢与她对视一眼。
克里斯蒂的情绪, 在这一刻彻底被他们的逃避反应给点燃了,她将面前的一沓报告书扔到桌子中央, 散落的信纸映入众人眼帘。
克里斯蒂质问道:“你们打算当哑巴吗?”
距离她最近的男士环顾一圈,见到好些人把头低下去了,他清了清嗓子, “骑士长大人,根据最新传回的消息,德国和法国联盟已成既定事实, 兰波又握有圣剑掌控布拉姆,还与其他世界的人有密切联系……”
克里斯蒂美目流转着不悦之色, “萨克雷, 以你之见, 英国是要不战而败了啊!”
“当然不是的!”萨克雷连忙否定,“大英帝国本身无惧任何势力的挑战, 只是这件事关乎平民百姓的生命安全,我们不得不慎重考虑如何应对德法两个联盟。”
“的确!我大英帝国拥有无数先进技术装备, 以及强大的军事基地,就算整个欧洲联盟也不敢对我们放肆。”克里斯蒂微微颔首,“现在的难题就出在了无辜人民身上,我们该怎么才能让「十大灾祸之一的吸血鬼布拉姆」彻底消失。”
萨克雷给其他人使眼色, 他已经开了话匣子了,今天必须得商议个方案出来堵住骑士长的火气了。
一名英俊的青年笑道:“战争结束之后, 内耗不断国家相继走向衰弱,德国和法国也不例外,他们本身就是因为国力下降而联盟。”
“从根本来看,他们是害怕越发强盛的英国人占据他们的生存空间。”
他轻易总结出结论,“我们不能退让,还得让他们明白到底谁才是不可战胜的英雄,谁才是惹人非议的跳梁小丑。”
克里斯蒂蹙眉,“奥登,我知道你骁勇善战,但女王不希望看到她的子民受到伤害,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当然也主战,但那群贪生怕死的家伙知道莎士比亚身体受损、亚当·弗兰肯斯坦弄丢【壳】武器后,却不敢让他们正面发起进攻了。
英俊青年无奈点头,“我也不希望宣战,但如果他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们也可以顺势教训一下他们。”
萨克雷双手交叠,修长的手指呈现金字塔式造型,“骑士长大人,该有的防御还是要有的,我认为可以取出异能封禁物了。”
一名英姿飒爽的棕发女子突然发言,“【大指令】由英法两国共同保管,双方都派出特派员,这件武器哪边都动不了。”
她神情凝重,“最重要的是,遗失的【壳】武器如今下落不明,我怀疑它被运送到了伦敦。”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黑了脸,有人拍着桌子低吼道:“他们敢那么做,我们也没必要退让他们了,直接开启世界大战。”
“萨克雷,接下来的会议由你来主持,我要去面见女王。”克里斯蒂周围的气压涌动,难以名状的压迫感以她为中心展开,会议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萨克雷提议道:“骑士长大人不妨带上沃尔斯通克拉福特小姐,她制造的机器人亚当已经闯下大祸,身为制造者总该想想解决办法的。”
克里斯蒂起身离去,剪裁简洁的裙摆随步伐而摇曳,那抹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众人视野之外。
骑士团的成员相顾无言,他们从前并没遇到过这样棘手的难题。
先不说怎么解决三番五次戏弄英国的暗杀王魏尔伦,就单一个布拉姆,一个【壳】武器就够让人七窍流血了。
萨克雷撑着脑袋,头疼道:“当初就不该相信日本人的办事能力,福地樱痴狼子野心啊!”
会议中发话的女性卷着胸前的头发,“他已经死了,被魏尔伦杀死了。”
骑士们一个个并不打算放过死掉的福地樱痴,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有人说:“如果不能及时遏制布拉姆的能力,那么摧毁就好了,用剩下的【壳】武器炸掉柏林、巴黎。”
众人一阵沉默,有人说:“军方早就考虑了灭绝方案,如果这次不能与德国、法国和平解决布拉姆,那么一定会重启世界大战的。”
“而我们也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要么摧毁其他国家的超越者,要么和他们同归于尽。”萨克雷落下一声深深叹息。
越是享受过美好,越是畏惧死亡,这就是人的本性。
慈眉善目的英国女王,正在和首相、元帅讨论有关德法双方的军事行动,他们面对来势汹汹的骑士长克里斯蒂很是温和地笑了。
执事搬来一把椅子放到女王身边,克里斯蒂朝着女王行了礼,旋即落座。
谈话声重新响起,话题中心意思是:如何让英法德三国达成共识,以及意见分歧时的处理方式。
三点钟左右,英国女王与法国国王、德国总理连线,这是一场没有遮羞布的言语比赛。
英国意思明确:杀了布拉姆,一切从轻处理,否则别怪英国让巴黎和柏林成为世界战争的爆发点。
会议末声,女王着重提到了同样野心勃勃的俄罗斯。
三方协议并不愉快,甚至没有确切的说法。
这些事自然也传到了兰波等人身边,他们听了之后的反应很平静。
果果托着下巴,轻声道:“这是要掀翻整个世界的节奏。”
阿尔蒂尔阴郁地看向费奥多尔的方向,这个人从头到尾都神秘得要死,可现在却像一只待宰羔羊一样。
但就算落到如今这样的境地,费奥多尔依旧有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
世界意识弄得这一手,可谓一举多得,恰好纠正跑偏的剧情,也让不能死的人苟活下去。
只是这个威力有点太大了,剧情现在快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魏尔伦察觉白发青年复杂多变的神色,提醒道:“愁眉苦脸可不是好习惯。”
阿尔蒂尔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的。”
他知道魏尔伦都很难接受他的出现,毕竟对方心目中认可的兰波只有一个。
魏尔伦扭过脸,目光落在工作中的兰波身上,“说得轻巧,那么大一个人,谁能当看不见。”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神色有些古怪,他们都习惯了成熟稳重的兰波了,自然无法适应阴郁的阿尔蒂尔,更不太懂怎么在这样不对劲的环境里开口。
兰波顿住笔,注意力从欧洲地图,转移到在场的人身上,“各国越是制衡彼此,我们的生存空间也越大,至于费奥多尔,我打算交给雨果先生。”
果果眨了眨眼睛,“你想利用费奥多尔分散托尔泰斯的火力。”
兰波将笔记本合起,“人在我们手里,就算托尔泰斯想要保下他,也要说个所以然才行!”
太宰治小声“哦”了一下,和中原中也解释道:“如无意外,费奥多尔这辈子是不可能回到俄罗斯了。”
中原中也嘀咕:“法国这样做能行吗?”
魏尔伦提议道:“兰波,要不弄个假的应付托尔斯泰吧!”
他觉得费奥多尔太祸害人了,要不是他,他们也不至于顶着巨大的压力留在柏林处理事务。
兰波摇摇头,“暂时不要,保不准托尔斯泰发现了异常。”
阿尔蒂尔说:“还是先处理一下布拉姆吧!”
兰波也的确要处理他,考虑保密性,太宰治是不能在场的。
于是太宰治自觉留下,盯住昏迷不醒的费奥多尔,中原中也对吸血鬼不感兴趣,他主动提出要去照看睡着的同位体。
空无一物的客厅里,兰波将布拉姆从亚空间里弄出来,打开棺木,赫然看见睁着眼睛的吸血鬼君王。
换个人说不定要被布拉姆的形象吓死,但他们见多识广了,却没有一个害怕的。
甚至兰波还弄走了他睡觉的棺木,脱掉他的衣服,检查了一遍他的身体状况。
当年,福地樱痴砍了布拉姆的手臂,斩断了他的下半身,时至今日这些伤口虽然好了,但也留下了狰狞的伤疤。
布拉姆苍白如雪的脸阴沉得要死,现在的他连一点体面都保留不了。
兰波脱下手套,掌心的刻印十分鲜艳,“传说,水银和圣水能遏制吸血鬼的力量,圣水没有,那只能用水银来实验了。”
红色的立方体来到布拉姆面前,他沙哑着嗓子,“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果果好奇地看着他,“你难道不想活着吗?”
布拉姆看着模样如同小天使般纯洁的金发孩子,很是费解道:“我这样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果果认同道:“的确,可我们还不希望你死掉。”
“你们够了啊!”布拉姆心如死灰,“为什么不能抹掉我的灵魂呢!我知道你们有那种办法的!”
“果果,我们别打扰他们了,好不好?”魏尔伦有些不能直视如此悲惨的布拉姆。
讲句真心话,他觉得曾经的北欧君王变成这样子实在可怜极了
魏尔伦打算带果果离开这里,至于兰波和阿尔蒂尔要做什么,随他们两个去吧!
兰波和阿尔蒂尔也想让果果离开,但果果暂时还不想离开,“灵魂死掉了,你就不能去往归墟了,更不可能再轮回转世,确定吗?”
最重要的是灵魂死掉了,异能力也消失了,变相来说是杀了布拉姆这个人的存在。
布拉姆望着那双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有些失神道:“归墟是什么?”
果果想了想,“所有灵魂的归宿地,忘却自我,忘却悲伤,忘却遗憾,一切又会重新轮转起来,你依然是你,但你也不再是你。”
布拉姆陷入沉思,他现在也不是他了啊!
回忆自己的一生,当初的他可不是现在这样啊,美好的,痛苦的,麻木的……他是为了一个孩子而发起战争的,可到底什么都没有改变!
魏尔伦、兰波、阿尔蒂尔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们不确定果果这样做是好是坏。
布拉姆心念微动,“所有人都会转世吗?”
他迫切想知道自己能否再次见到那个孩子,那个因为他一时疏忽,而被人杀死的孩子。
第303章 第 303 章
303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并不是果果一个人的原因,但他无疑是点燃草垛的火星。
原先异世界的秘密没有暴露出来,他们还能配合法国执行清除计划。
现在果果的身世之谜已经暴露, 各国又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行动轨迹,还试图通过联合国权威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
就算此事能够顺利了结, 也无法消除各国高层萌芽的野心,他们当然也不可能天真以为法兰西能永远庇护他们。
任何人都有撕破脸面的时候, 不能等到法兰西也跟着出问题了,再去想应对之策。
然而与国家对抗,优势本来就不在个人, 即使他们是能和世界为敌的超越者,也会有力竭的时刻。
可若是能掌控住布拉姆的吸血鬼军团,弥补数量上的短板, 那结果自然会大不相同。
就算日后成为人类公敌,他们手中也有威胁各国高层的致命武器, 为了和平, 双方妥协是必然趋势。
而这些事情, 决计不可能告诉除他们以外的任何人,就算有人猜到他们会不配合, 也不会影响他们此刻的决定。
——命运只有把握在自己手里才最可靠。
看着眼前布拉姆上钩的一幕,阿尔蒂尔看向果果的眼神五味杂陈。
他先前感叹兰波和他并无二致, 是因为他发现兰波对法国同胞的提防,可追根溯源让兰波变成这个样子的,却是果果的出现。
看看他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吧!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了!
在果果帮助下失而复得的兰波,不知不觉融化了一颗心, 彻底流向了魏尔伦。
阿尔蒂尔说不出什么滋味,有人在原本的道路上寻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他应该嫉妒才对,可是他有的只是羡慕而已。
“请你告诉我吧!所有人都会转世的,对吗?”布拉姆见果果没有回答,神色有些焦急了。
果果之所以没有立刻回答,是因为他在犹豫,也想知道布拉姆的耐心。
当再次听到询问时,他选择如实回答问题:“虽然灵魂会转世轮回,但记忆却很难重现。一般来说,转世的人无法保持原来的模样。”
布拉姆愣怔片刻,猩红的眼瞳重新燃起希望曙光,他有些激动道:“人的模样会改变,灵魂却不会改变,只要她们还是她们,那一切就不是问题了。”
果果沉吟了一会儿,认真对待他道:“你要见谁?”
魏尔伦和兰波对视一眼,决定按兵不动,他们默默看果果如何套出布拉姆情感的弱点,心中思索圣剑的力量如何最大化。
阿尔蒂尔收拢思绪,脑海中回想起模糊的漫画内容,瞬间一个大胆的猜想从他口中说出,“布拉姆·斯托克,你曾经有一个女儿,她死了,你很后悔。”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布拉姆瞪大眼睛,血红眼眸流露出戒备的神情,“你和我并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你从哪里知道我的名字的。”
他的真名,他的女儿,这些事情都过去几百年了,世人只知道他是个冷漠无情的异类。
别人不知道阿尔蒂尔为什么能说中,果果却对此心知肚明。
未来有时间,他会将《德古拉》的故事分享给魏尔伦和兰波,毕竟作家笔下有趣的故事和这个世界并不相通。
阿尔蒂尔冷漠地回应着布拉姆,“我和你本来就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可你怎么会认识我呢?”布拉姆看着他承认,却又不解释清楚,更加惊疑不定了。
他也想到对方的特殊之处,“还是说……你认识另一个世界的我!”
但布拉姆很快又否定了,“不对,你很不对劲!”
他对另一个世界的情况并不了解,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个性。
他绝对不可能接受兰波这样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更不可能把自己的秘密说出去,而他也不存在被兰波读取的可能。
另外,阿尔蒂尔要是真的那么了解他,就不该只说那么一点事,所以他们绝对不可能认识彼此才对。
阿尔蒂尔高深莫测道:“你不会知道答案的,放弃吧!”
布拉姆将目光移向恬静美丽的孩子身上,意味不明道:“难道你们异世界的人都这么神奇吗?”
果果也不正面回答,俏皮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他说完之后,拉了拉魏尔伦的手,眨了下眼睛。
魏尔伦将视线从阿尔蒂尔身上移开,略带疑惑地看着他,似乎在问怎么了。
被长剑贯穿身体的布拉姆,眉宇阴沉滴水,“你们难道也和歌德一样狼子野心吗?”
众人沉默不语,完全没有要为他答疑解惑的意思,但却有风雨欲来的迹象。
“保尔,你和果果离开这里吧,”兰波忽然出声打破焦灼的气氛,他说这番话,就是进一步试探的信号。
果果瞥了眼神色如常的兰波,他微微点头,魏尔伦也没有其他意见。
他们转身往后挪动步子,脚步声均匀有节奏,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布拉姆的耳膜。
兰波和阿尔蒂尔佯装不知,看着布拉姆陷入挣扎之中,他们也想知道‘与已故女儿重新相见’这个诱饵能不能拿捏住布拉姆。
“果果……你是叫果果对吧!你不能走!”布拉姆目光灼灼地盯着果果,“我有话想和你说!”
脚步声并未停止,他眼里的情绪越发焦急,“求你!只要你答应帮我找到我女儿的转世,我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情!”
“那先说说你的故事怎么样?”果果回眸,望着无法动弹的吸血鬼君王,神色狡黠,像是吃到鱼的猫咪。
布拉姆明知这是个陷阱,但还是会为了一丝希望而走进去,“这是个很乏味的故事……”
他阖上双眼,眼角的青筋宛如是一条条小蛇一样鼓动起来,给人感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果果轻声应和道:“我会认真聆听的。”
魏尔伦轻抚着果果背后的浅金色长发,神色温柔地注视着眼前孩子鲜活灵动的模样。
阿尔蒂尔和兰波给了彼此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如果布拉姆在接下来的陈述中有谎言,那么他们自然会毫不留情地对付他。
无人反对,布拉姆落下一声沉重的叹息,他一边给自己做心理疏导,一边将往事铺在眼前,“我出生在15世纪末的爱尔兰贵族世家里,从小接受贵族文化的培养。”
“年幼的我和其他人并无区别,但身为贵族,我却享受到了寻常人所不能企及的美好。”
他怀念道:“在那样一个生机蓬勃的航海时代,我也立志要成为一位优秀的领主。”
众人听布拉姆娓娓道来:“我在成年之后,带领麾下组建了一支航海舰队,踏上了一条远离家乡的漫漫征途……”
布拉姆的眼神逐渐飘远,似乎能看到迎风飘扬的船帆,那广袤无垠的大海。
欧洲的大航海时代始于15世纪初,最先尝到甜头的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仅仅半个世纪就成功证明了航海道路的巨大收益率。
到了15世纪末,欧洲大部分国家都开启了航海潮流,别说贵族阶级向往海外大陆的丰富资源,就连平民百姓也渴望前往新大陆一展宏图。
那时的人尤为重视航海路线建设,但他们积累财富的方式并没有多么文明高尚,大部分时候是通过掠夺方式占领不属于自己的土地资源。
——手段残忍的欧洲人,给那些生活在原始部落的土著人,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布拉姆和部下克服海上种种的磨难到达新大陆,但新鲜劲过了,也发现了美好畅想中伴随的血腥残暴,他的领主梦碎了一地。
更不幸的是新大陆的土著们恨透了外来的入侵者,虽然他们正面打不一定能打得过武器精良的欧洲人,但他们熟悉地理环境,非常会搞偷袭,搞暗杀,搞埋伏……
布拉姆大为不解,然后灰溜溜地回到了爱尔兰,而家族也开始给他安排相亲对象。
结婚生子、继承家业……反正一个合格继承人该做的事情他都做了,只是妻子在生下女儿不久之后就离世了。
靠着祖上蒙阴,布拉姆和女儿过了近十年的幸福日子,直到爱尔兰、英格兰、苏格兰的战争爆发。
民不聊生的日子很快就来临了,贵族也不能幸免于难,一场火灾打破了他的平静生活,还带走了他的女儿。
本来布拉姆也是要死的,但异能力救了他的性命,哪怕是被人埋进了棺材里,他也爬出来了。
只不过,从此以后他就变成吸血鬼了,而复仇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注定他无法善终。
辗转几百年,布拉姆也没灭了罪魁祸首,还成为福地樱痴的战利品。
总之!他这个吸血鬼君王当得确实差劲,或者说他没有一个君王该有的阴险狡诈。
果果听完木着脸,百思不得其解地总结道:“一个不死的吸血鬼活了几百年,我就不说你应该统治世界了,起码你也该把英国变成自己的后花园吧!”
“可你什么都没做到,还被英国冠上人类公敌的称。”他看着哑口无言的男人,目光真诚,语调轻柔,“布拉姆先生,你的智商很有问题。”
虽然果果并无嘲讽意味,但一字一句却让布拉姆羞愧难当。
本来还很悲伤的氛围,被几道没忍住的笑声驱散。
原谅他们没法感同身受吧!但这个他们真的不能!
布拉姆越发觉得挫败,他有点抬不起头了,郁闷道:“我知道自己的问题很大,但我真不理解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人类公敌了?”
四周无人回应,布拉姆心里也有点恼怒,压抑许久的情绪支使他开口辩解道:“你们相信我,我没有要把全人类变成吸血鬼的打算,是他们污蔑我啊!”
“欧洲各国都喜欢互泼脏水。”果果深感认同地点头,毕竟他现在也被英国污蔑为情绪不稳定的破坏分子。
布拉姆无可奈何地望着他们,“该说的我都说了,现在说说你们要做什么吧?”
此话一出,魏尔伦和兰波心中听完故事的那一丝轻视很快散去。
虽然事实证明布莱姆几百年来一事无成,但不代表他的危险性就能随着失败人生而降低。
在场中有一个人相信布莱姆,那就是阿尔蒂尔,他相信对方的过去没有作假。
听起来荒谬,但当剧情的力量大过人时,真的能影响到人的脑回路。
比如:法国两个顶尖超越者埋骨横滨,美国一团人好像没有脑子硬刚,英法两个将【大指令】交给福地樱痴……诸如此类戏剧化的情节,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智商高低。
魏尔伦不知道阿尔蒂尔心中骤然增加的怨念,他此刻光明正大地和兰波交流,“兰波,你觉得他是不是在骗我们的信任感?”
兰波看了看手掌圣剑的刻印,直接下令道:“布拉姆,你刚才说的有隐瞒或者篡改的内容吗?”
布拉姆眉头狠狠皱起,“我没有。”
他对圣剑的力量非常抵触,可现在的他没有力量反抗兰波。
兰波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居然真的没有说谎……所以,你是真的不聪明啊!”
第304章 第 304 章
304
不聪明这几个字不断在布拉姆的脑海里回荡, 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或许……他真的不够聪明吧!不然,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种任人摆布的境地。
“布拉姆先生,凡事都要往好处想想, 虽然你已经成为你世界公敌之一,但你还有我们护住你的命呢!”果果欢快的笑声从他的耳膜一扫而过。
“就算你很可爱, 我也会生气的……”布拉姆毫无血色的脸肉眼可见地发红,心没死, 但眼神已经生无可恋了,“别以为我知道你们想利用我。”
果果坦诚相待道:“我们现在是各取所需,别觉得不好意思了……难道说你想在敌人面前毫无尊严地死掉吗?”
布拉姆当然不想, “你觉得是各取所需,那就是吧……反正我也不能忤逆你们的安排。”
虽然几百年前他的仇人就已经没了,可他憎恶的那些国家依旧流淌着仇人的血液, 对他也没有放下屠刀。
“布拉姆,我们可以合作的。”兰波取出一件衣服给布拉姆披好, 上一秒对上人家感激的眼神, 下一秒就快准狠地拔掉人家一缕头发。
这点痛并不能给布拉姆造成伤害, 他听到“合作”时变得欲言又止了,最后还是很不情愿地拜托道:“麻烦帮我系上扣子, 谢谢!”
阿尔蒂尔懊恼地看着这一幕,心想自己当隐形人当习惯了, 居然连基本的社交礼仪都忘光了。
他们说了这么久,就布拉姆如今这四肢不全的半截身子,多少也会给果果留下一点心理阴影啊!
果果懒得理阿尔蒂尔胡思乱想投来的关心视线,他更在意身边的人玩够了没有, 仰着小脸,“魏尔伦, 我的头发好玩吗?”
“抱歉,我想可以炸起来的。”魏尔伦假装无事,松开了不知不觉间绕了出来的小辫子,从口袋里拿出缎带系住丝滑柔软的长卷发。
果果无奈笑了,另一边兰波神色温和地帮布拉姆穿好了衣服,“布拉姆,如果能够自由,你会报复人类吗?”
布拉姆感觉有电流刺向大脑,圣剑让他连说谎都做不到,内心深处的声音不断从他嘴里发出,“我对人类已经彻底失望,即使得到自由,也没有兴趣再继续战斗了。”
兰波接着问道:“你想要什么?”
布拉姆心中刺痛,黯然神伤地低下头去,如红酒一样醇厚迷人的声线,忧郁地诉说道:“我想见我的女儿,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见见我的妻子……我想离开这个世界了。”
不死系异能者能与世长存,可随着时间流逝,丰沛的情感也会自然而然变得淡漠。
如果注定逃不过孤独寂寞的宿命,那么还不如趁早放弃永生,起码可以阻止自己因为孤单而疯狂的结局。
“果果,故事也听完了,剩下的还是让兰波来吧!”魏尔伦摸摸果果的发顶,人生看似短暂,实则又很漫长。
他不希望果果困在丘比所谓的命运中,但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果果为了改变命运,而走向另一个极端。
果果温柔地笑了起来,一副怎样都可以的乖巧模样。
布拉姆也不在乎自己的头发被拔掉、衣服有没有穿好、尊严还剩多少了,他很是伤心道:“你们不想帮我,还是让我死了算了吧!”
自暴自弃的不死伯爵,越发让人怀疑他是怎么活了这么多年的。
“大家同是天涯沦落人,我怎么会不满足你的愿望呢!”果果抬脚,在魏尔伦不赞成的注视下,走到落寞的布拉姆面前。
他稚嫩的声音清脆婉转,让浮躁的心灵也沉静下来,“不过你也要知道找人的艰辛,还是找一个转世的人。”
两人不过一臂距离,布拉姆望着那双如天空一样干净的眼睛,有一瞬间心神恍惚起来。
他语气放缓说道:“只要你真的找,你找多久我都能等。”
其他三人被他这样天真的话给惊到了,茫茫人海,上哪找?很可能他们到死都不一定找到布拉姆的女儿
——要知道那可不是一个具体的人啊!
兰波忍不住再次确定布拉姆的求生欲,而布拉姆也不是真想和他们虚与委蛇。
布拉姆真的活累了,凭他自己的能力,就算逃脱掌控恢复全盛时期,也不一定找到自己的家人。
与其如此折腾,和全人类陷入持久战,还不如躺平一点,等创造奇迹的人继续书写新的篇章。
就在兰波和魏尔伦思索如何糊弄人时,阿尔蒂尔倒是想起漫画里有个小姑娘,特别像布拉姆的女儿。
但阿尔蒂尔也不确定一个日本女孩,就是布拉姆女儿的转世,欧洲人变日本人多少有点膈应了。
而且倒算一下年龄,那位生活在日本横滨的小姑娘,现在最多也才四五岁,思来想去还是水银灌顶来得实在。
他们首先得压制住布拉姆的能力,确保联合国查不出他们李代桃僵的猫腻。
果果想了会儿就笑盈盈地答应下来:“成交!我帮你找人,你配合我们行动。”
他们的约定没有时间限制,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他也不会再让布拉姆受到外界的伤害。
布拉姆内心一阵欢喜,这是他近百年来听过的最好的声音,“只要你能做到,别说配合了,就算事后你要抹掉我的灵魂,我也无怨无悔。”
他反正也活够了,死前能见到自己女儿转世的模样,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就算灵魂湮灭也不会留有遗憾。
虽然果果看他眸中欢喜不像作假,但还是要和他事先讲清楚利害关系,“布拉姆先生,有句丑话我也说在前头。”
布拉姆闻言愣住,“什么,你还不相信我吗?”
“我当然会有些疑心的。总之!对你慎重一点,总没错的。”果果抬头看了眼时刻关心着自己的三人,脸上的笑容明媚如春,眼里全然没有委屈自己的意思。
即使这是一项长期任务,但果果也不可能为了布拉姆放弃自己生活,和玄学有关的事情,他也有别的打算。
见此情形,魏尔伦、兰波、阿尔蒂尔稍稍安心下来,这一笔交易双方都不会亏本,成不成得看时间和运气。
果果重新看向布拉姆的眼神,冷漠而又无情,即使他模样年幼稚嫩,但那股望而生畏的气势却让人心惊胆战。
“布拉姆先生,如果你违背约定,那么我不仅不会帮你,我还会杀了你女儿和你全家人的转世,让他们和你都永无轮回的机会。”他声音轻柔动听,容色如玉般自然美丽。
就连其他人也想不到果果能说出这种狠话,更别提对他印象良好的布拉姆了。
活了几百年的不死伯爵瞳孔猛缩,显然是被果果的话深深地震撼到了,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明明你也在乎天下苍生啊……”
“天下首先得容纳我和我在意的家人,其次我才会包容苍生的不幸以及可恶。”果果笑道:“布拉姆先生,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和我们反戈相向的画面。”
哪怕他原本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可他也能为了在意的人沾染无辜者的生命,自主沉沦于黑暗之中。
“你不仅有着撼动天地的意志,还有让人类为之惊惧的魄力,你的危险性并不在我之下。”布拉姆感叹道。
果果挽起鬓边碎发,轻笑道:“因为我足够危险,所以那些想要将我敲骨吸髓的人,也不敢蜂拥而上了,这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吗!”
布拉姆心里隐隐作痛起来,“你还这么小,本来该有美好的明天才对,可你经历的一切已经远超人类想象了。”
果果云淡风轻地回答道:“我唯一吃过的苦头就是牧神,而他也死在了我手里。”
布拉姆表情微惊,继续听果果说道:“你并不了解我的真实面目,用人类的眼光看待我,实在太小瞧我的恐怖了。”
年幼的孩子伸出纤细的手臂,掌心凝聚黑色能量,“我的力量来自【特异点】,异能力扭曲的恨意就在我的封印之下,如果有谁非要作死,我不介意打开封印之门放出真正的恶魔。”
布拉姆看得出来他不是在开玩笑,所以杀了他爱的人的转世,也是认真的。
但他不怒反笑了,从压抑的浅笑,变成狂傲的大笑,画面十分诡异。
魏尔伦和兰波皱起眉头,如果不是现实太过复杂残酷,他们又怎么会与吸血鬼君王同流合污啊!
阿尔蒂尔的心灵再次变得摇摇欲坠,他印象中的那个少年,虽然有时候冷漠得像个旁观者,但也不会主动伤害别人的生命乃至灵魂……这一刻他清晰认识到记忆与现实的差异。
‘变了,果果不是谭果,不是谭果果了,是你毁了他的人生。”
……
“他是因为你、因为这暴力的世界才变成这样的,这不是果果的错,这是你的错。’
……
‘可他仍然是他,他为了找你才和世界为敌的。”
……
“你看,不会再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了,你送出去的礼物有人欣然接纳了。’
……
‘他和你还是朋友,并且在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有在乎的人了,即使你不够特殊,可他想活下去了!’
心里嘈杂的念头越来越多,一个冷漠的声音让阿尔蒂尔快速冷静下来,‘你该知足了,在记忆回归时,做好该做的事情。’
他默不作声地擦掉额头渗出的冷汗,将发麻的手指轻轻放进口袋里藏好,平复紊乱的情绪。
兰波将同位体的患得患失尽收眼底,他越发好奇他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变故,导致他们现在一个比一个精神失常。
布拉姆过了许久才止住笑,他眼角眉梢微微发红,晶莹的泪水滑落下来,“也只有你能帮我实现这个心愿了!”
他郑重承诺道:“我不会背叛你们,因为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我女儿的转世,”
魏尔伦深深地看着重新焕发光彩的吸血鬼,他上前抱起心满意足的果果,心情低落和亲友说了声离开的话,“我们先走了。”
兰波和阿尔蒂尔点点头,有了果果的助力,布拉姆已经彻底被打动了,他们接下来要做一件瞒天过海的大事。
果果伏在魏尔伦的肩膀上,小声呢喃道:“信任这种东西太脆弱了,还是得用布拉姆真正在意的亲情系足安全绳。”
魏尔伦镇定自若道:“果果,你还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的畅想吗?”
果果抬起脸,把小手贴在魏尔伦线条流畅的下颌角,眨动着双眸,笑盈盈道:“记得,种好多好多的果树,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今年冬天就能实现了。”
魏尔伦闻言笑了,“为什么是冬天?”
“因为冬天种树成活率高啊!”果果的眉眼弯成了月牙儿,说的话也甜到他心坎里去了,“最重要的是冬天还能打雪仗,我很期待今年圣诞节的来临,你呢?”
魏尔伦单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可我更期待着明年春天的到来。”
果果环住魏尔伦修长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洒在他耳廓上,“去看看中也他们吧!”
魏尔伦温柔一笑,两人回到休息室,正好撞见中原中也和小中也面面相觑的场景。
小中也头发蓬松乱翘,眼睛一下子亮晶晶了,他光脚奔向他们,小声喊着:“哥哥!”
中原中也一脸郁闷地望着他们,“我管不了了,你们看着他吧!”
魏尔伦放下果果,果果就走过去拉着小中也找鞋子了。
两小只走开,魏尔伦上前给弟弟一个拥抱,用他们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耳语道:“别着急,他失去过很多,现在没有安全感,但早晚也会把你当成哥哥的。”
中原中也翻了个白眼,“可别反过来了。”
魏尔伦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他是小孩子,绝对不能反过来当你的哥哥。”
中原中也挠挠耳朵,“这个倒也是。”
他心中吐槽连连不断,天知道那小家伙恢复记忆会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他活了多久,又出了什么事才变成这个样子……
反正,他从没想过和同位体打交道也这样麻烦!果然不是每个人都如魏尔伦和果果啊!
第305章 第 305 章
305
守在外厅的太宰治慵懒地抬起眸子, 对来者不善的老爷子和气开口:“老先生,别看我了,想进去就去敲门吧!他们能感知到的。”
这个他们指的自然是兰波等人, 而老爷子就是莎士比亚,他说话声音有些中气不足, 少年,你要不要加入英国国籍啊?”
太宰治露出死鱼眼, 视线扫过无人的门口,他并不清楚这位用了什么办法孤身一人来到这里,但老者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的家伙。
想通这些后的下一秒, 他毫无波澜地拒绝道:“谢谢,但是我很喜欢现在的状态。”
“答非所问可不好啊!”莎士比亚表情和蔼,笑道:“你应该认真想想我的问题, 重新思考一下回答的方式。”
太宰治歪了一下脑袋,“我是个及时行乐的人, 我觉得现在还不错。”
他都上了一艘贼船了, 怎么可能还会考虑比兰波更不靠谱的英国人, 再说了,英国人又能是什么好人吗?
“现在的你对兰波是有用的, 他当然不会对你怎么样,可是啊!”莎士比亚低头瞄了眼昏迷状态的费奥多尔, 面上仍然保持和睦稳定的心态,心里暗暗估算怎么把费奥多尔弄回英国。
太宰治不以为意地“哦”了声,成功拉回莎士比亚的注意力。
老者摩挲着文明杖顶部宝石,仍然用推心置腹的口吻劝说着少年, “未来瞬息万变,把自己的人身安全交给一个随时杀死自己的人手上, 实在不够严谨。”
太宰治神色木然,心如止水地看着他,“老先生,你是来救我的吗?”
莎士比亚笑容越发慈祥,“这样说也行,那么你愿意获救吗?”
太宰治俊秀脸庞浮现出惊喜之色,但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墙壁一眼,便唉声叹气起来,“老先生,你不用在我身上白费精力了,我的个人意愿在这件事上起不了任何作用,他们实在太强了。”
“你是无效化异能者,而且你很聪明。可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要装傻呢!难道觉得老人家好欺骗、不会生气吗?”莎士比亚心中冷笑,少年当着他的面装模作样,真当他看不出来吗?
超越者的气势磅礴如山,若是想碾压无异能者,几乎轻而易举,但他面对的是热爱自杀的无效化异能者。
太宰治感觉气氛兀自冷凝,他板着脸,站起身来,警告道:“老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想杀死费奥多尔和我吗?”
莎士比亚手中的文明杖轻轻点动木地板,清瘦的身躯里藏着恐怖的力量,静默时就已经散发出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了。
“老先生,既然你喜欢这里,那这里就让给你好了。”太宰治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至于费奥多尔,他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了!”
他心里祈祷这老头一定要抓紧时间杀了费奥多尔啊!不然对不起他忽然离开的举动了!
“不识好歹的少年,你们真是一个比一个糟心!”莎士比亚拧着眉头,抬头纹深刻地暴露出来。
看得出来,他对油盐不进的人失望至极了,而他也不会如少年的愿对费奥多尔下杀手。
门外脚步声响起,大仲马气势汹汹地走进来,人未至声先发,“莎士比亚,你怎么又随意闯入别人的空间啊!你已经老了,能不能讲点礼貌。”
莎士比亚面色难看,他人已经苍老,但精神却并不衰老,依旧如年轻那般勇猛顽强,“亚历山大·仲马,你们法国做事总是这样卑鄙龌龊!”
“你可真会倒打一耙,现在到底谁卑鄙龌龊不是一目了然吗?”大仲马呵呵一笑,他瞥了眼站到一旁的太宰治,挥了挥手让人赶紧离开这里。
太宰治不矫情,麻溜地撤退,他可不想从这两个人嘴里听到一些了不得的国家大事。
等他一走,莎士比亚彻底没了好脸色,“你们法国人怎么都敢做不敢当了!”
“啧!你倒是说清楚我们做了什么啊!”大仲马不苟言笑看着他,“不然,就凭你没有真凭实据的侮辱,我就可以告你诬蔑他人。”
莎士比亚狠狠地敲了一下文明杖,怒视着拒不承认的中年男人,“你们法国好得很!”
“我们法国一直很好,但是你们英国啊~难评价,太难评价了!”大仲马早从儿子那里知道了兰波唆使丘比下毒的谋算。
但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人的错误呢!错的只是防范意识薄弱的莎士比亚!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这个老头被蘑菇给毒死了!
莎士比亚嘲讽道:“亚历山大,你以为装作若无其事就能当作一切没有发生吗?恐怕连你们自己都在害怕他们吧!”
大仲马的声音十分威严,“该害怕的是你才对!”
“我为什么要害怕,我已经活到这个岁数了,就算是横死也划得来。”莎士比亚说话时,整个人的情绪平静得可怕。
大仲马不屑道:“你的异能力【仲夏夜之梦】能将所有人带入地狱,但魏尔伦他就是从地狱杀出来的恶魔,他杀你易如反掌。”
言外之意就是,别想着同归于尽了,真惹怒了魏尔伦,他们所有人只会有一个结果。
莎士比亚说:“你别忘了,魏尔伦是国际通缉犯!”
大仲马回道:“他都已经成了通缉犯了,难道还在乎你们这些虚伪的正义人士吗?”
莎士比亚神色晦暗,“你们把【壳】弄到哪去了?”
大仲马爽朗一笑,“当然是物归原主了,我说的这个主是制作者。”
“真以为我傻吗?东西被魏尔伦拿走了,他怎么可能还给威尔斯。”莎士比亚怒其不争地批评着不在场的人:“威尔斯真是瞎了眼,她居然觉得你们法国会拯救世界。”
大仲马眼里闪过不耐烦,表面上依旧和颜悦色,“莎士比亚,你也别在那里指桑骂槐了。我听得出来你想表达的意思,劝你趁早歇了挑拨离间的心思,我们法国不可能任由外人欺负他们。”
莎士比亚骂道:“你愚蠢,他们已经得到布拉姆,又怎么可能完全相信你们的决定,当务之急就是杀死布拉姆,确保吸血鬼不再出现。”
大仲马当然知道布拉姆落到旁人手里多么危险,可他更清楚英国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你也是嘴上说得好听,归根结底还是怕英国被吸血鬼吃掉了,别忘了到底是谁先过分的。”
亚空间内走出人来,黑发白肤,修长高挑,语调温和,“两位都先冷静一下吧!”
大仲马和莎士比亚移开视线,兰波扫过二人不佳的面色,淡淡道:“我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你们的声音,真担心你们下一秒就会打起来。”
莎士比亚开门见山,“杀死布拉姆,归还圣剑,一切既往不咎了。”
大仲马怼他,“呦呦~什么都不做,张口就来,你以为你是谁呀?年纪大就能为所欲为吗?”
他又转头对兰波说道:“别怕他当着咱们的面为老不尊,他今天敢倚老卖老,我就能录下他的丑样转发全球。”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是那种无耻之徒!”矜贵优雅的莎士比亚被气得开始喘粗气了,“明明已经是年过半百的年纪了,说起话来还是那么不着调,也是雨果越活越回去了才会把你派来柏林。”
兰波笑了笑,四两拨千斤道:“刚才是谁既要我杀人,又要我归还剑的,怎么你这样的长者也会敢作不敢当了呀!”
莎士比亚转头盯着兰波,缓和语气:“只要你归还圣剑,英国会对你做出补偿的。”
他没想到这人一直在背后偷听,还听了这么久才出现。
兰波冷然道:“我稀罕那点补偿,可笑至极啊!”
莎士比亚心里十分窝火,“不要岔开话题,布拉姆不死,全人类都活在你的阴影下面,圣剑不归,英国——”
“英国被反噬就是活该!”兰波凌厉地打断他,“你们任人唯亲,错把豺狼当忠犬!偏偏惹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后,还想置身事外,让其他人背负责任、承担损失。”
莎士比亚完全没有台阶可下,兰波还越说越不客气了,“在我这里,无理要求一概拒绝,哪怕是雨果先生来了,我也不可能改变心意。”
莎士比亚周身气场风雨将倾,他不善道:“兰波,你不要以为自己得到布拉姆,就能和联合国抗争到底了。”
“就算你想逞一时英雄气,也要考虑你身后那群脆弱易碎的同胞吧!”他神色冰冷道:“别忘了,英国随时可以踏平欧洲大陆上的任何一个国家!”
大仲马上前一步,神色严肃道:“莎士比亚,你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你们英国要是敢不仁,也别怪我们这些国家不义。”他的气势丝毫不弱莎士比亚,“战争而已,谁怕谁啊!”
兰波沉声道:“布拉姆我会杀,但圣剑你们休想从我手里拿走。”
莎士比亚坚决不同意,“那是英国的武器,你凭什么占有!”
兰波提高音量,警告道:“我说是法国的,你又能怎么样。”
大仲马拍手称快,“没错!那就是法国的东西,你们想要自己去造一个吧!”
“真是胡搅蛮缠!莎士比亚甩手离去,他的脚步越来越远,身影彻底消失不见。
大仲马脸上笑容如回流的潮水般迅速消退,“兰波,你决定好了吗?”
兰波点点头,“圣剑我不会给英国。”
“圣剑既然被你得到了,那就是你的了。”大仲马没有反对他的做法,转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歌德送了两个人过来,就是前不久登上新闻头条的那两个已死的人。”
他目光凝重,时刻注意着兰波的表情变化,“没有意外发生的话,很快就会把他们遣送回日本。”
兰波情绪稳定,“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遣送回去也不要紧,至于枪击案事件……”
“反正他们也都没事,处理起来问题不大的。”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让日本开个新闻发布会,把问题推给某个有神经病的罪犯身上,人们的注意力自然就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
“一段直播视频而已,谁会在意那么多细节,关注这件事的人只想要一个结果而已。”大仲马觉得这些都是小事,反而布拉姆才是目前重中之重的要紧事。
接下来,大仲马对兰波试探了几句,他想探明兰波对布拉姆的真实意图,结果问了和没问差不多。
几分钟后,兰波转移话题,说:“英国那边肯定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估计今晚是走不了了。”
大仲马叹气,“看莎士比亚的态度就知道英国不安好心,你和另一个世界的你都注意点,别被人钻了空子。”
两人之后又聊了许久,他们预测今晚会有一场风波降临。
第306章 第 306 章
306
夕阳西下, 落日余晖洒满人间,绚烂的霞光映照万物灿烂的景象,清爽的微风吹拂而过, 带走些许炎炎夏日的燥热。
祥和的氛围将灾难的阴影掩盖,人们重新收获惬意的时光。
至于德国首都城市柏林, 因非自然现象所导致的种种损失,也在政府部门引导下得以复原。
当然!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德国政府承诺发放受灾补助金。
这笔补偿资金及时遏制住了德国民众游行闹事的可能性, 虽然有部分人不相信专家的分析判断,仍然坚持自己所看到的景象是“世界末日的预兆”,但他们的言论并不会影响到整个社会的稳定性。
表面上来看, 一切又回归正轨了,但真正的危机却在民众看不见懂地方酝酿着。
小型公寓房内,轻薄的白纱帘幕随风飘扬, 漫天红霞若隐若现。
容貌姣好的金发女人,坐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 反复检查手中摄像机是否清理干净。
她低着头, 在斑驳的光影下显得更加柔和, 脸颊两侧垂落的发丝,也散发着淡淡的忧伤。
神色坚毅的青年正襟危坐, 他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注视着女人的一举一动, 就像一个机器人一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威尔斯放下擦拭干净的摄像机,她摁下快门键,拍下一张毛糙地毯的照片,不经意地询问道:“我现在是犯人吗?”
“不是。”纪德的声音低沉又蕴含磁性, 他否定她的想法。
作为时间回溯的工具人之一,他很清楚威尔斯的初衷, 哪怕她隐瞒了一些事实。
威尔斯叹息,“可你们不像是要放过我啊……还是说,你们在等兰波和魏尔伦来决定我的死活吗?”
她抬起脸,蓝色眸子里满是悲伤,避开与人对视的目光,转而望着房间的尽头触摸不到的自由。
威尔斯忧伤地说道:“他们会来杀了我吧?”
纪德沉默不语,他不知道兰波会怎样做,但他知道法国这边绝对不会允许兰波读取威尔斯。
所以,纪德还是说了一句让威尔斯宽心点的安慰,“除了卡莉斯塔,我们所有人都欠你一个人情。”
威尔斯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和兰波说过的,但她也不知道那个孩子会引发这些事情。
某方面来说,世界危机并未解除,只是转移到了其他方面了,可她别无选择。
身为此行负责人的马拉美,正在厨房准备晚餐,他端着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收拾一下,准备享用晚餐了。”
他一贯梳在脑后的头发黏在脸颊、脖子上,解开领口纽扣的衬衫,也有些凌乱地贴在皮肤表面。
纪德起身,去端那几个飘在空中的盘子,“辛苦你了。”
威尔斯放下摄像机,“我去拿饮料,你们先坐吧。”
马拉美用茶几上的报纸扇风,“好怀念春天吃烤鱼的时光啊!”
没一会儿,酱汁浓郁的牛排味道弥漫整个客厅,他们三人坐在一起用餐,气氛不算尴尬,但有点沉闷。
马拉美握着刀叉,颇为惋惜地说道:“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真想请你们去五星级酒店吃顿大餐庆祝一下,可惜我们暂时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委屈两位了。”
威尔斯咽下嫩滑的牛肉,“你的手艺很好。”
纪德看了眼桌上的果汁饮料,“执行任务期间不适合饮酒,暂时忍耐一下吧。”
马拉美咬住肉,咀嚼食物的同时还要抱怨生活艰苦,“等回国了,我一定要开香槟塔庆祝一下。”
“这样好的局面,的确该庆祝的。”威尔斯没有说什么扫兴的话。
马拉美笑了笑,“威尔斯小姐,你别想太多,等我们这段时间忙完了,会送你去往安全的地方的。”
威尔斯有些惊讶地看着开朗大方的英俊青年,“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马拉美点点头,“眼下最大的危机已经度过了,剩下的就是国与国的较量。”
他补充道:“我们还在你身边,主要是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接下来,威尔斯的食欲稍微好了一点,她倒不是相信了马拉美,而是从他们的态度当中察觉到了法兰西对兰波等人的忌惮。
同伴太过强大,有时候会变成敌人,这句话适用于所有人,就连兰波也不例外。
晚餐过后,马拉美和纪德交代道:“一定要保护好威尔斯小姐,如果遇到重大危机,她非要使用异能力,那你就要请示我的意见了。”
威尔斯的时间异能对一个人只能起一次效果,纪德已经不能再配合她行动了。
而没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就算她想要对某个人强制使用异能力逃跑,也是无济于事的徒劳。
何况!威尔斯对这件事的受害者残存着深深的自责以及内疚,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要逃掉。
纪德沉吟片刻后,问马拉美的意见,“法国高层今后会怎么对待卡莉斯塔。”
马拉美不理解他为何经历那么多磨难之后,还能保留住仁慈的本性,打算说得更清楚一点,“他不是卡莉斯塔,他是另外一个魏尔伦,他的真名也不叫卡莉斯塔,而是果果。”
“在我看来,身份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名字也只是一个人的称呼,最重要的是为人处世的原则和底线。”纪德心里很没底的。
但有些话他想说出来,“于法国而言,他们已经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我们不能抛弃他们。”
马拉美的笑容恰到好处,“你在担心他们的处境吗?说实话,你的担忧有点多余了。”
他伸手拍了拍纪德宽厚结实的肩膀,“他们可比你我有本事多了,未来的路更用不着我们操心,我们还是做好自己的分内工作吧!”
纪德无话可说,他如今是无期徒刑的罪犯之一,压根不能左右领导者的思维方向,说多了反而连累当初救了他和部下的恩人。
马拉美离开之后,威尔斯出现在纪德身后,“他们很危险,但更危险的是这个世界。”
两人沉默地望着彼此,房间内一片安静。
*
夜幕低垂,一支十人队的武装部队进入施潘道城堡,他们全部来自英国。
英法德三国会议重新召开,并且态度强硬地要求兰波等人入席参加会议,可看到他们真出席了,英国又肉眼可见地不开心。
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异世界的人,看到阿尔蒂尔的第一眼都被他的相貌震惊到了。
忽略那头白发,阿尔蒂尔和兰波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二十出头的模样正好是异能者的黄金时期。
至于魏尔伦和果果,还有一大一小的中原中也,反倒因为年龄差太大,让人联想最多的就是父子兄弟之间的血缘关系。
在莎士比亚的设想中,异世界的人应该拒绝参加会议,这样他们就还有问责抓人的发挥空间。
但兰波等人老老实实地来了,甚至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对待他们所有人,这就让人没了针对的方向,还得直面他们的恐怖。
可就算硬着头皮,也要上啊!
三方各占据一块位置,莎士比亚、大仲马、歌德带领的属下上演对簿公堂的戏码,看起来似乎挺像回事的,但谁也不会承认错误。
会议从一开始就充满火药味,情绪激动时,可以听到英语、德语、法语相互嘲讽彼此。
果果靠着椅背,他感觉到很多人的视线一直盯着他,心情十分复杂,“真想让他们都闭嘴。”
阿尔蒂尔心里有些想笑,但他并没有表现出和果果熟络的感觉,反而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让人琢磨不透的很。
chuya窝在中原中也怀里,他很是不理解这些人做什么,可他记得哥哥的交代,今晚一定要乖乖地和另一个自己待在一起。
中原中也打了个哈欠,他对欧洲人的印象一直不太好,现在更加糟糕了。
如果不是他的哥哥魏尔伦,他可能过这辈子都不会和这些人打交道,以后他也不想和这些人打交道了。
会议开到一半,终于有人要针对兰波等人了,开口就来了个大招——阿尔蒂尔·兰波包庇国际罪犯魏尔伦。
紧随其后又是一套连环call,指责兰波自私自利,为了包庇入侵本土的异世界三人,试图通过布拉姆左右人类的走向。
兰波冷笑一声,脱下手套,露出刻印着复杂图案的右手,“看来,你们是希望我做点什么了!”
歌德在一旁看笑话一样看着莎士比亚,“真是了不起,兰波本来都没有那个想法的,现在都要被你们气得有了想法。”
莎士比亚回头,冷声呵斥道:“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胡闹,都给我闭嘴冷静一点!”
表面是骂自己人不知道分寸,实际上把在场年龄没他大的都包含在内了。
大仲马悲悯道:“英国真是没有人才可用了,居然让退休老爷子带着一群毛头小子,在这种正经场合胡搅蛮缠。”
“莎士比亚,你如今年事已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歌德补刀:“一味纵容好赖不分的后辈,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很强,殊不知自己的行为就是在给英国丢面子。”
莎士比亚想同归于尽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他不用在这里忍气吞声了。
第307章 第 307 章
307
莎士比亚按捺住脑海中疯狂的想法, 摆明利害得失,“三百多公里外的俄罗斯帝国,已经虎视眈眈地瞄准了欧洲大陆, 而身为欧洲最强国家的英法德,却还在争执当中徘徊不前。”
白发老者周身气压骤降, 枯朽的身躯多了几分古朴厚重的气息,他对在场的人义正词严道:“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能看清现实啊!”
大仲马只觉得好笑, 歌德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漫不经心地听莎士比亚絮叨大义。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可以抵挡住大厦将倾的磅礴力量。”莎士比亚目光炯炯有神, 他仿佛看到了不久后的悲剧,衰老的声音也染上悲怆。
但!没人被莎士比亚打动,他们能坐在这里, 本就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莎士比亚见状顿感疲惫,他下达最后通牒, “好好思考一下吧!是要拉所有人一起迎接世界大战, 还是维持现状, 共同抵御外敌。”
大仲马和歌德对视一眼,心想这老头不去当演说家真是可惜了啊!
沉静内敛的兰波, 忽然冷冷开口,质疑道:“莎士比亚先生, 英国政府要是真心希望欧洲各国和平相处,为什么身为欧洲刑警的亚当·弗兰肯斯坦可以携带战略武器肆意进入他国领土,窥视他国的军事要塞,以及国防系统。”
席勒立即拿出亚当入侵德国网络的证据, 英国一方哑口无言地看着自己证明异世界人危险的材料变成自己的罪证。
莎士比亚身后一名中年男人,说:“事权从急性!”
歌德毫不退让道:“德国联邦政府坚决反对任何一个国家的武装军队入侵德国领土, 而携带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智能机器人也属于武装力量。”
大仲马深吸一口气,神色无比严肃道:“莎士比亚,真正要开启世界大战的是你们英国政府,如果你觉得武力可以胁迫所有国家认同英国的决策,那么尽管开战好了。”
莎士比亚火冒三丈道:“你们真觉得两国联盟就可以无视其他国家的意志了,非要让欧洲陷入战火纷飞——”
“难道不是你们英国政府太过无理取闹吗?”大仲马纹丝不动,“好处要全占,实事一点不干,天底下所有人都得让着你们英国人吗?”
英国一方说:“这不是英国一个国家的事情!”
法国、德国也不甘示弱,怼回去,“是不是得看实事说话!”
吵了几分钟后,大仲马拍桌子让所有人安静下来,他盯着莎士比亚的眼睛,“当年异能战争,我就看你们很不顺眼了,忍了你们这么多年,真当法国是泥捏的了啊!”
“你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情况,还当自己是几年前的实力吗?”他嗤笑一声,“要打就打,别找借口推三阻四,我倒要看看今天是你死还是我活!”
歌德戏谑道:“欧洲自古就是四分五裂的,英国是怎么来的自己心里该有点自知之明吧!”
他几乎戳着英国人脊梁骨说话来,“而且战争爆发,就算俄罗斯想讨一杯羹,那第一个遭难的也不会是法国和德国。”
众所周知,英国的祖先是强盗,而领土也是从爱尔兰领土获取来的。
它和连接大陆的法国、德国隔着一条海峡,可以说完全不在一个范围之内。
“说实话,我很赞同英国对战争的观点。”歌德一边欣赏着英国人难看得不行的脸色,一边对他们说着掏心窝子的话,“战争虽然暴力残忍,但它的确是最快捷的换位方式。”
英国那边的眼神越发凶狠,如果可以,他们一定会弄死歌德,但打不过,只能干瞪眼。
歌德后仰着身子,一脸期待的表情,“德国和法国需要重新定义在欧盟的地位,英国有意见,现在可以直接提出抗议,可别和几年前一样玩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歌德这番话就是要让法国和德国站在同一条线上,布拉姆加两个超级大国,英国就算嚣张也笑不了太久。
大仲马没有拒绝,法国一个国家势单力薄,但有了德国这个盟友就不一样了,刚好和法国分割欧洲大陆。
就算俄罗斯真打过来,中间还有东欧国家挡住,等他们搞定海上孤岛的英国,俄罗斯那边谈得拢谈,谈不拢再周旋。
毕竟!谁会不乐意看英国垮台呢!
就是真这么干,一定要拉上成千上万的普通人一起玩消消乐游戏。
但要是因为怕死就退让,那他们还不如许愿世界毁灭来得痛快,便宜谁都不能便宜只会威胁恐吓的英国政府。
三方势力再次陷入僵局,莎士比亚纵然有心力挽狂澜,也无处发挥自己的优势,或者说他本来也没多少优势。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布拉姆的吸血鬼时刻都在将英国人民同化为傀儡。
当前局势恶劣,莎士比亚要想保全英国,就必须主动割舍国家的利益。
但他认为这个割让不应该只是英国,联合国那些吃干饭的一个都不能跑了。
大仲马和歌德无所谓他私底下想拉多少人头进来平摊损失,但当着他们的面要他们低头服软,那是不可能的。
经过这么一闹,阿尔蒂尔的目光早已锁定住了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红色空间像是涨大的气球推了出去,几道冲击波精准定位英国一名动手脚的男人。
德法两边只是一瞬间警惕过后,就放松下来了,而英国那边人仰马翻地,一个拳头大小的银色盒子被一个长发覆面的男人拿走。
莎士比亚皱着眉头,用手杖敲击脚下的空间薄膜,其他人也从慌乱中清醒过来,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冷静。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阿尔蒂尔,他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从面目模糊的男人手里接过银色盒子,看都没看一眼就放到了自己面前的会议桌子上。
白发苍苍的青年从容不迫道:“危险的东西,还是不要带入会场比较好。”
红色方块包裹着盒子,虽然有人好奇那里面是什么,但无一人要求他打开查看。
话音落下,阻隔英国一伙人的亚空间消失在他们眼前,当众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的阿尔蒂尔依旧一副冷漠的样子。
坐在他身边的果果,微微俯身,伸出手,轻轻点在红色方块上,“既然危险,还是销毁掉吧!”
在诧异的目光中,吸纳所有光线的黑色能量从娇嫩指尖释放出来,连同阿尔蒂尔的异能力和紧挨着的桌面一起吞噬掉了,只留下一个光滑的圆形切口。
一秒钟完美处理掉危险品,异能检测仪始终没有响动,足以说明很大问题了。
莎士比亚回头狐疑不决地瞪着自己人,他怀疑这里面已经出现了吸血鬼,但他却不知道谁被感染了。
果果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清灵的笑声虽轻,但所有人都能听见其中蕴含的愉悦。
魏尔伦抚摸果果的小脑袋,眼神温柔地望着他,“好玩吗?”
果果仰着小脸,“不好玩,所以!下次我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句话这也是对其他人的警告,他有能力杀了在场的所有人,而且某方面来说他比魏尔伦还要危险。
在场的人心底生出一丝寒意,特别是英国这边,他们本来就和魏尔伦有仇,现在又对他们百般刁难。
别说有个善终,只怕今天一过,就有人得为当初的错误付出生命代价。
莎士比亚沉声道:“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大仲马笑呵呵道:“我们不想怎么样,只是要一个公正公平的态度而已。”
莎士比亚冷笑:“好,既然如此,那么就论功行赏吧!”
他的视线从兰波身上划过,定在魏尔伦的脸上,“英国即日起撤销对魏尔伦的通缉,并且不再追究异世界三人的罪责和义务,他们的危险等级全部由法国定夺。”
大仲马温和笑道:“本该如此。”
兰波抬眸看了眼歌德的方向,歌德嘴角微勾,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彼此心照不宣地隐瞒住了真正致命的秘密。
三方国家拟定并签署和平条例,并且还异能战争中的受害者一个公道。
两个小时后,会议迎来高潮——处决布拉姆!
尖耳红眸的吸血鬼君王沉睡于华丽木棺中,他睁开双眸,释然一笑,“吾将在地狱等候尔等的到来。”
有了福地樱痴的教训,现在所有人都记得要检查一下吸血鬼君王是不是原装货了。
莎士比亚要求兰波,将他们之中的吸血鬼召唤出来,兰波直接下令,三个眼眸猩红,虎牙尖锐的吸血鬼从他身后走出来。
和这几人同行一路的英国人惊骇不已,莎士比亚也没想到吸血鬼入侵到了钟塔侍从内部。可想而知,英国高层还有多少人是正常的啊!
如果今天不割地赔款,他们就算开战也没有多少胜算,敌人直接从内部瓦解他们的作战计划。
众目睽睽之下,兰波握住圣剑,布拉姆登时面目扭曲不成人形,嘴里发出嘶哑的叫声。
他的血肉像是被什么溶解了一样,冒出滋滋白烟,这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六分钟,直至白骨彻底消散。
三名吸血鬼旋即恢复正常模样,他们互相看着彼此,面面相觑。
莎士比亚问三人:“你们什么时候被咬的!被谁咬的!”
兰波看了眼刻印消失的手掌,收起了光洁如新的圣剑,“别问了,为了这个世界的安宁,所有被布拉姆感染的人,都不会记得自己变成吸血鬼这件事。”
莎士比亚沉着脸,“那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杀死了布拉姆。”
“刻印已经消失,布拉姆如果还活着,那就意味着他重获自由了。”兰波摊开手掌,“既然他都自由了,又怎么可能放过全人类。”
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布拉姆又不是什么不记仇的主,所以他肯定是死了。
就连歌德也陷入了疑惑,他知道兰波的异能力,可他也知道布拉姆对他们的仇恨。
怀疑的视线扫过沉默的人群,最后落在阿尔蒂尔身上,而他坦然自若地接受审视。
大仲马让所有人脱下手套,展示自己手掌,无一人有刻印,但也有人眼尖发现果果手上快要愈合的伤疤,这一点又引起多种阴谋论。
果果望着歌德的方向,轻笑道:“歌德先生,我手上的伤怎么来的,你可以问问你的异能力。”
歌德笑了笑,赶紧甩锅,“是威尔斯的错,你找她索要赔偿金吧!”
不提他的黑历史浮士德,一切都好商量。
插科打诨,不管他们信不信布拉姆已死,都没有收到吸血鬼乱世的消息。
而席勒的属下送来的消息,则进一步让所有人打消了疑虑——从布拉姆取下的样本消失了,有录像视频为证。
会议仍在继续,兰波等人也没有离开施潘道城堡。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来打酱油了,甚至他觉得今天大多数人都是来当摆设的,但这话他不好讲出来。
少年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小家伙,他这位同位体比他更不在乎别人说了什么,眼巴巴地望着果果的方向,十分惹人心疼。
果果困得不行,眼皮子一直打架,魏尔伦看不下去,把他抱在怀里,让他睡会。
兰波和阿尔蒂尔提前喝了浓缩咖啡,困意没有,但精神状态有些差劲,看起来一个比一个阴沉。
第308章 第 308 章
308
当心神沉入黑暗时, 无边寂寥自灵魂深处蔓延开来,冥冥之中自有一双温柔的手缠绕着果果,将他拉回诞生之前的混沌世界。
天地消失, 万籁俱寂,唯有黑色的火焰如影随形。
明明灭灭的虚幻怀抱住赤裸的灵魂, 温暖而又安心的感觉萦绕心头,周遭的环境是那么亲切熟悉, 让果果情不自禁地流下泪水。
“怎么哭了呢?”一道柔和的嗓音响起来,带着微微疑惑的语气。
蜷缩起来的果果闻声睁开双眼,神色倦怠地望着眼前昏暗的景象, 他小声喃喃道:“怎么这么暗沉啊……”
下一秒,朦胧不清的光晕在黑夜里闪烁,一只纤细修长的手轻轻落在果果的眉心, 好听的声音紧接响起来,“这里本来就是黑暗的世界。”
冰凉的触感从眉心渗透到全身, 果果想躲开, 但他浑身没有力气, 只能没好气道:“你好冷,别碰我了!”
悦耳的笑声从头顶上方传来, “这里没有温度,你怎么会觉得冷呢?”
果果顺着眼前抽离的白皙线条往上仰视, 他看清了身边人的模样。
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一身希腊简洁优雅的白衣装扮,金发碧眼,线条轮廓清晰自然, 精致如画的眉眼隐约流露出淡淡的忧伤,浑身散发着雨后初晴的清新气息。
少年见果果眼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眼里那抹忧伤转瞬即逝。
果果失神地望着他,“你是黑之十二号?”
美少年伸出手扶年幼的孩子坐起来,贴心地为他整理好了散乱的长发,做完这些后,他唇角微微上扬,声音越发温柔似水,“很奇怪我的出现吗?”
眼前人浅色的眸子里透露着神秘的光芒,本该是诡谲危险的时刻,果果觉得生不出一丝排斥的情绪。
他对眼前的人无比亲切,或许是因为对方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吧!
果果远眺着那一望无际的夜色, “你一直都在这里吗?”
他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转世重生到异世界。
“也不是一直,但那些经历都成为过去的回忆了。”黑之十二号抚摸他的脸颊,“放心,我不会打扰你现在的生活,只是来看看你而已。”
果果抬手握住少年冰凉的手指,“既然你是黑之十二号,那我又为什么会变成黑之十二号呢?”
“这个……我不知道了,你可以找找答案。”黑之十二号拉着他的小手,贴紧心口的位置,“我沉睡很久,人类的纷纷扰扰,本来就与我无关紧要了。”
果果感受不到心跳,但是他自己也没有心跳的迹象,“你……好奇怪啊?”
“你可以叫我十二号,也可以叫我Ambre。”黑之十二号柔柔一笑,松开了果果的手,站起身来赤足行走,足下水波荡漾,而四周的光亮也更明显了一些。
果果眨了眨眼睛,“琥珀?”
黑之十二号点点头,眼里漾开纯粹的笑意,“虽然有些不符合潮流,但含义却很特殊,你觉得怎样?”
果果一时有些恍惚,但他却没有从云雾一样的线索中抓住他所熟悉的感觉。
等他回过神,便再次对上清泠泠的蓝色眼眸,“琥珀,我是不是来过这里?”
“那是你苏醒之前的事了。”黑之十二号转过身,白色衣袍纤尘不染划过水面,足尖轻点脚下黑潭,很快就荡开一圈圈涟漪。
果果拍了拍身下的非牛顿流体,黑色涟漪不断延展向外,“底下是什么?”
黑之十二号如实相告:“被封印的吉维尔,小声点,动静太大会吵醒祂的。”
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一道庞大的影子突然凝聚起来,贴着果果的手掌撞了一下。
这一撞直接波及到了果果本来就不稳定的灵魂,他身体一软,痛苦地倒了下去,一双手从后面搂住单薄身子往冰冷的怀抱靠近。
痛苦减缓,果果虚弱地窝在他怀里,愤愤不平道:“你故意的!”
“这怎么能是我故意的呢?”黑之十二号叹气道:“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你,封印也是你,而我不过就是个幽灵罢了。”
说起这个,果果觉得自己真的委屈极了,“要不是你放弃这具身体,我怎么会顶替你成为黑之十二号……本来应该沉睡的人是我才对!”
黑之十二号拍着他的后背,“就算你想和我耍赖皮,我也不会负责你今后的人生的。”
也只有那群大笨蛋才会觉得他是什么不好惹的家伙,明明就是不想对他好啊!
果果抓住他的衣服,仰起苍白的小脸,很是不服道:“真的不能吗?”
只比他大了那么几岁的少年笑道:“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那群法国人,你休想让我回去看他们的脸色行事。”
“那琥珀这个名字从哪里来的,小中也又为什么会缠着我哭闹不止,还有阿尔蒂尔这个人,你给我说清楚了!”果果不信他的话,眼里满是“你也要骗我”的难过。
黑之十二号摸摸他的脑袋,“缘分使然,你就当多了个弟弟吧!”
果果并没有舍不得他现在的生活,于是提议道:“我们能轮流来吗?一三五归你,二四六七归我!”
黑之十二号十分抗拒,还有点嫌弃自己的想法,“不要!就算可以交换,我也不会代替你生活下去。”
末了,他还补充了一句,“我认识的阿尔蒂尔已经死了,死得很透彻,不用管他了。”
果果揪着少年的衣服,难以置信道:“你不要弟弟了吗?”
他的关注点明显有点歪,但在这种形势下,他也的确管不了那么多了。
“嗯!”黑之十二号神色平静地说道:“他现在是你的弟弟了,以后吵啊、闹啊、你多包容一下!”
果果直觉有坑,“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黑之十二号歪了歪脑袋,“小孩子总是缺爱的,要多关注他的心理健康,时间久了,他就不会那么害怕失去了,何况他也不记得自己的曾经。”
果果瞪大眼睛,急切地询问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黑之十二号笑了出声,揉了揉糯米团子一样柔软细腻的脸庞,“别瞎猜了,我真不知道,而且我也没有回答的必要。”
果果推他,但没什么力气,也挣扎不开,又气又恼道:“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你来到这里是为了修养亏损的灵魂。”黑之十二号耐心讲解道:“等你回到现实,自然就会遗忘掉和我有关的谈话内容。”
果果感觉他好孤单,眼泪又开始流了下来,“即使我知道你的存在,也不能记得你吗?”
“傻果果,你为什么要记得我的存在呢?”黑之十二号心疼地望着哭得伤心的小家伙。
他抬手温柔地拭去他眼角的热泪,“你现在拥有的幸福,可是你自己亲手创造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可是……”果果感觉自己的心揉成了沙子,即使他很想说个所以然,可他依旧不知道这悲伤从何而来。
他语无伦次道:“你难道不是我吗?他们都说我认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可你就在这里,你就是……我不知道的那部分了!”
“别难过。”黑之十二号紧紧地拥抱住他,声音好听又温柔,“你一难过,我也跟着想落泪了。”
“你一直都是你,而我是你的幽灵。”他神情放松下来,安抚道:“等你愿意接纳我的时候,我就会回到你的心里去。”
果果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一直忽视的疼痛也彻底爆发出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他只剩下微弱的呓语,“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把自由……还给…你……好不好……”
黑之十二号试图抚平怀里孩子微微蹙起的眉,但他的右手已经消失不见了,淡淡的忧伤重新回到美丽不可方物的眼眸,“你自由,我才能自由,别怕……你很厉害的。”
白衣少年拥抱着蜷缩的孩子躺下,晶莹的泪珠穿过封印,融入进吉维尔混沌的思想中,让象征毁灭和新生的祂,也品尝到了痛苦的滋味。
黑色流火彻底点燃无边无际的黑暗,磅礴的大雨砸向黑色潭水,水面下人类无法直视的魔龙也蜷缩起来形成巨大的蚕茧。
现实中,果果的身体在发烫,只有拥抱住他的魏尔伦知道他此刻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
会议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但魏尔伦不能让其他人察觉到果果的异样,他忍着心底的恐慌,若无其事地让兰波触碰到果果手掌散发的体温。
滚烫而又炽热,兰波心里一惊,差点露出惊吓的表情。
他有条不紊地收拾桌上的物件,然后不动声色和大仲马说:“会议开得太晚了,小孩子熬不住。”
大仲马看了眼睡着的两个孩子,又看了眼难掩倦色的少年,他们今天都太累了,但这里需要一个空间系异能者坐镇。
“让阿尔蒂尔留下,你们先去睡会儿吧!”他说:“养精蓄锐,准备明天回国!”
兰波小声叫了叫中原中也,给他一个撤退的手势,“走了,回房间休息了。”
中原中也点了点头,起身时没忍住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怀里的人从浅睡中惊醒,下意识找熟悉的人。
而后,小家伙感觉自己又被年长者摁住了肩膀,他很想躲开这股不舒服的桎梏,但他记得哥哥的交代,立马老实待在对方怀里不动了。
魏尔伦单手抱着果果起身,左手扶着单薄发烫的后背,操控异能力让他抬起手环住自己的脖子,并且把脑袋伏在自己的肩膀上。
外人看来,果果就好像睡得迷糊了一样,但从阿尔蒂尔的视角出发,却能一眼看出问题。
如果真的还有意识,怎么可能连睁眼的反应都没有。
当下,白发青年的心脏骤跳发颤,他很想亲自去检查果果的身体,但他又不敢声张,甚至不敢让自己的表情管理失控。
眼前一阵阵发黑,阿尔蒂尔的幻觉又缠上了他,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又木然收回视线。
其他人自然留意到他们起身离场,虽然英国、德国有些人不满他们的举动,但也因为实力悬殊而压下这股不爽。
等彻底走远,回到熟悉的亚空间环境中,魏尔伦彻底装不下去了。
金发青年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手指颤抖地掀开果果眼皮,看着涣散的瞳孔,几欲崩溃道:“大概就是七分半前,果果的体温忽然升高,他现在没有意识了!”
“什么!”中原中也感觉自己被这番话浇了个透心凉,差点他就把怀里的小男孩扔在地上。
他疾步上前,“怎么会,刚才还好好的啊!”
“保尔,你冷静点,先降温,先给果果降温!”兰波神色担忧地说着,他想要从亲友怀里抱走果果。
但魏尔伦压根不让,直接抱着果果往浴室方向走去,“兰波,你准备药物,快点!”
中原中也惊恐不安地跟上去,他怀里的孩子也意识到情况不妙了,顿时挣扎起来,“把哥哥……还给我!”
两人的异能力触发在一起,中原中也感觉指尖酥麻,一点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中,让他当场愣住。
那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雌雄莫辨的五官,笑容温柔地望着他,近在咫尺又无法触摸到真实温度。
短暂性失去意识过后,chuya跑向了魏尔伦消失的方向,眼里满是泪水,慌张又害怕地呼喊道:“哥哥……”
第309章 第 309 章
309
原本高热昏迷的果果已经够让兰波心乱如麻了, 现在又多了一个行为举止完全不受控制的chuya。
一者不省人事,一者哭闹不止,两者相加, 令他烦不胜烦的同时,也狠下心肠。
见事态逐渐失控, 兰波也顾不得chuya强烈不安的感受了,他态度强硬地拦住了小家伙的去路, 在愤怒注视下,异能力发生抵抗时,不由分说地将人打晕过去。
才刚获得自由的小家伙, 就算有一身蛮力,也不是空间系强者的对手啊!
兰波眼疾手快托住下跌的孩子的后脑勺,眼里闪过晦暗的神色, “请安静……”
狠心的念头冲破感情束缚,一支镇静针剂落入他的手中。
尖锐的针头刺入皮肤薄弱的后颈, 随着注射器推移, 针管内的药水一半进入chuya的身体内, 神色安详平和,重新恢复可爱的模样。
中原中也见状, 大步上前,凝重道:“兰波哥!对他贸然用药会不会出现副作用啊!”
“我给他注射的是N新研发的镇静剂, 现在只有这样,他才能听话一点。”兰波轻松抱起陷入深度睡眠的曲亚,顺手一送交给中原中也,“我们不能因为他, 制造出更大的灾难了。”
中原中也接过轻飘飘的小人儿,情绪复杂地看着兰波:“我刚才——”
“会议结束之后, 大仲马肯定会过来,到时候我去应付。”兰波打断他的叙述,自顾自地走进浴室,“中也,你的任务是看住他,要是他醒了,你就打晕他吧!用药也行!”
低沉而没有感情的声音飘进中原中也的耳朵里,他的心蓦地一凉,旋即想起魏尔伦说的话,心中担忧更甚于前,“果果他不会有事的,对吧!”
兰波沉着分析道:“刚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晚,果果也发烧了,也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那么严重的伤都挺过来了,这一次肯定也不在话下。”他一边肯定,一边又细思发病的原因,“何况,丘比都没有出现,真到了危难关头,它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中原中也抱住小家伙跟在兰波身后,脚步急促,眼里的心疼都快溢出来了,他现在很后悔,“一定是因为手上的伤口感染了才导致发烧的,真不该让他受伤的。”
“以后不会了!”兰波的声音冷得掉冰碴子,“不管怎么样,今晚是要瞒过去的。”
宽阔浴室内没有什么家具,魏尔伦只能坐在放水的浴缸边缘,用热毛巾擦拭果果的身体,而他们的谈话,他也都听清了。
但魏尔伦现在并不关心其他人会不会怀疑果果的身体出了状况了,他只想让果果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兰波,酒精、氧气瓶、镇静药、退烧药,快点!”魏尔伦朝他们的方向看去,短短一瞬间,他甚至能感受到果果的呼吸、脉搏、心跳越来越微弱的节奏,而高热也没有退下去的迹象。
兰波从医疗箱里取出治疗果果高热所需要的药物和医疗器材,预备测量体温、脉搏、血压,检查肢体反应能力,以便确定用药剂量的浓度。
即使他不是医生,但做起这些事情来也得心应手。
中原中也来到他们身边,手足无措地说道:“哥哥,你需要我帮忙吗?”
魏尔伦一颗心几乎全扑在了昏迷的孩子身上,但还是抬起头看向惴惴不安的弟弟,眼里的担忧如潮水一样汹涌,“没事,我和兰波能够处理的,你去外面休息一会吧!”
“别让其他人打扰我们!”下一秒,魏尔伦就意识到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了,神色略微和缓,道:“我们明天一定会离开柏林的!”
中原中也站在一边,担忧地望着毫无知觉的果果,他知道自己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但他真的很怕自己走开就发生意外。
为了以防万一,兰波站起身,说:“中也,让太宰治过来,就说我有事找他聊聊。”
“我马上回来!”中原中也见二人考虑周全,也不再犹豫了,把chuya交给兰波转身离开。
室内重新恢复安静,亚空间防卫着外界的一切,包括空间内隐藏的监控设备。
魏尔伦说出自己的新发现,“兰波,我现在可以肯定是果果的人格式出现异常了。”
兰波皱起眉头,不安在心田逐渐扩大,“丘比手里有牧神的异能金属,是它唤醒了果果的神志,它一定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虽然我们知道这件事是它有意为之,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魏尔伦神色痛苦地低下头,“我刚才尝试感应果果的精神震动频率,却完全捕捉不到他存在的意识……”
“可吉维尔偏偏又存在于他的身体内,甚至前所未有的安静。”在兰波越发焦急地注视下,魏尔伦解开果果衬衫的三颗纽扣。
雪白皮肤一块圆形的黑红瘢痕,映入他们的眼帘,复杂又诡异的图案说不清蕴含了什么,但让人联想到远古的禁忌符号。
——神秘莫测、令人移不开视线,又让人头晕目眩。
魏尔伦察觉到兰波失神,立马拉起果果的衣服,兰波晃了晃脑袋,脑中一片空白。
稍微缓过神来,兰波想起丘比对洛夫克拉夫特的描述,不可直视、不可描述、不可触碰、疯狂而又诡异的神秘者。
“果果的精神体极大概率陷入假死状态……一切都是因为吉维尔的存在,它的力量在渗透果果的身体,意志、灵魂。”魏尔伦快被这简单的一句话抽空了浑身力气。
他难以遏制住自己失控的情绪,悲痛欲绝道:“兰波!我没有办法阻止这一切发生,我好像只能眼睁睁看着丘比预言成真了……我们该怎么办?”
闻言,兰波瞬间失去血色,他将手搭在魏尔伦的肩膀上,“保尔,我们还有机会的,弄清楚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然后找到那个让时间倒流的存在改变命运。”
“神吗?”魏尔伦低着头,自嘲一笑:“丘比,出来,你出来吧!”
丘比一向神出鬼没,而它也如愿出现在他们面前,“你们终于明白我存在的意义所在了。”
魏尔伦没有抬头,疲惫道:“直说吧!果果还有多少时间可以保持自我?”
“不出意外,还有五年。”丘比拨弄着浴缸的热水,“魏尔伦先生,别太悲观了,果果的灵魂不会毁灭的,只是他的身体终归有承受不住的那一天。”
兰波愁肠百结,连对付丘比的心思也没有了,“果果什么时候能醒来?”
丘比踩在浴缸边缘,清脆甜美地说道:“等他消耗掉体内的异能金属,自然就会醒来,最迟明天晚上吧。”
魏尔伦摸了摸果果的脸颊,恨不得自己代替他受过。
门外敲门声引起兰波注意,他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如果无效化异能者能够终止异能反应,或许果果就能醒来。
丘比一只爪子按住果果的手背,很快它又收了回来,扭着脑袋,提醒道:“太宰治解决不了灵魂上的问题,让他离开吧!”
魏尔伦始终不理解果果的灵魂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问过丘比,但丘比总是避重就轻。
丘比看出他心中的疑虑,却依旧不打算明说,语重心长道:“魏尔伦先生,我劝你还是不要探究过深了,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知道真相只会在绝望中越陷越深。”
“我会问阿尔蒂尔的。”魏尔伦给果果扎起头发,准备给他换身睡衣,然后观察体温变化。
“丘比,阿尔蒂尔可以信任吗?”兰波脚步顿住,操控异能傀儡打开房门,并让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稍等一下。
丘比望着他冷峻的身影,笑道:“信任这个东西不会因为一两句话而改变,我能告诉你的是,他比你们想象中的更疯狂,不仅背叛了心中的法兰西,还放任一切走向黑暗。”
“如果说谁最痛恨这个世界,谁最不能失去果果,那么一定是他了。”它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魏尔伦,“你们要是真的为果果好,就该珍惜还能够相处的时光。”
魏尔伦声音艰涩,仿佛吞了针一样难受,“你滚!”
“人类总是执着眼前的景象,而忽略长远的发展,但我相信果果会解放自我的。”丘比离他们远去,带着无情者的洒脱消失。
而丘比的声音却萦绕在他们的脑海,“我早就看到过你们不曾遇见的奇迹,向往着美好和自由的灵魂,又怎么会拘泥于一方世界,约束终将被打破,新生的神明会带来崭新的世界。”
兰波想人力终究太过渺小了,他或许的确要参考一些更高维度的生存方式,让那象征毁灭和诞生的黑洞也停留在他的身边。
*
太宰治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道:“又出事了,不过看样子也用不上我啊!”
“别瞎说!”中原中也紧绷的神经无法放松下来,但他的反应恰好证明了太宰治的猜想。
“中也,你这个人什么真的都写在脸上,我一看就明白了问题关键。”太宰治摇摇脑袋,“不过,你不希望我说,我也不会点破你们那点事的。”
中原中也一声不吭,兰波的声音缓缓传来,“太宰,我希望你帮我一个忙。”
太宰治撑着下巴,语气却很正经,道:“尽管说吧!为了我的小命着想,我肯定会在所不惜地完成你的要求。”
兰波冷静地回道:“未来有一天,你和我去一趟莫斯科。”
太宰治脑袋一歪,尴尬笑道:“哈~哈~这可真是往死里折腾我啊!”
中原中也听不懂他们打的哑谜,起身去房间,他很不放心魏尔伦和果果。
走到房门口时,他想起自己从同位体那里得到的记忆,又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高大的背影。
太宰治眼尖,清楚地看到搭档钴蓝色眼瞳里的忧色,“兰波,没事我回去了,费奥多尔那边我会看住他的。”
兰波点点头,顺便给了他一个武器箱。
中原中也神色惆怅地说道:“兰波哥,关于另一个世界,你还是找阿尔蒂尔问清楚点吧!我觉得那孩子的情况多半是和他脱不了干系的。”
“你看了什么吗?”兰波意识到中原中也和chuya异能力碰撞时察觉到了什么。
中原中也一脸难色,“我从他的记忆当中,看到了果果十几岁的模样,还有中年的阿尔蒂尔……他们一起过16岁生日,似乎并没有不愉快。”
兰波叹气,“我明白了,等他回来我会问他的,你也去睡会吧!”
中原中也推开房门,昏黄的光线洒落下来,给所有人平添一抹暖意,他恍惚中又回想起在横滨岁月静好的时光。
坐在床沿的魏尔伦,语调沉重道:“中也,你去睡吧,这里有我,没事的。”
说话期间始终低垂着头,双目空洞无神,温暖的手掌握着果果的小手,他的疏离深深地刺痛了少年的心脏。
中原中也走到魏尔伦身边,难得温柔体贴,道:“哥哥,让我陪你吧!”
魏尔伦阴沉的心湖泛起波澜,他抬起头,眼眶微微湿润,“抱歉,我没有保护好他。”
“哥哥,我也是你的弟弟啊!”中原中也弯腰拥抱住他,“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能一起面对,一起想办法解决,你们……别丢下我一个人。”
魏尔伦忧伤地答应道:“不会的,就算我不要兰波了,也不可能不要你。”
中原中也松开他,故作轻松地笑道:“我知道你不会不要兰波的,我们永远是一家人,死后也会葬在同一块墓园。”
他们是家人,可以分享喜怒哀乐,可以携手并肩,可以为彼此付出一切,但不能抛下谁。
生活总是要继续向前的,天大的事也不能一个人硬撑,而他们不再孤苦伶仃了。
第310章 第 310 章
310
会议结束, 已是深夜。
一行人走出会议厅,透过那漂亮的玻璃窗,就能看到幽暗的天空、皎洁的明月、稀疏的星辰, 还有那似有似无的清香顺着气流钻进人心深处。
歌德邀请他们所有人留下好好休息,但两国外交人员经历的糟心事有点多, 并不愿留宿施潘道城堡,推辞中提到回大使馆处理事务。
阿尔蒂尔和小仲马就在大仲马的身边, 一个心不在焉,一个满心崇拜。
他们听着大仲马和歌德、莎士比亚互相说客套话,最终还是敲定了主意, 各回各家。
分别前,大仲马笑得意味深长,调侃道:“要是哪个脑子不清楚的人非要作死, 让大使馆出了事儿,那这笔账就算在德国头上了。”
歌德坦然自若回他, “德国和法国是友好的邻国, 谁敢在这里找事, 我一定让他知道“生不如死”怎么写。”
两人就差没有明说——“英国人,你们老实点, 不然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
莎士比亚气得肺都要炸了,怒气冲冲地带着人离开。
大仲马眼里划过不着痕迹的冷笑, 他让小仲马带领其他人跟随德方护卫车队先走一步,自己则和阿尔蒂尔去找兰波等人。
歌德吩咐席勒加派人手,确保今晚的闹事者也一个都走不了。
多国关注,今晚注定是个难以入睡的夜晚。
阿尔蒂尔和大仲马一路无言, 走到房门前,敲了敲门, “我回来了,可以进去吗?”
没过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长发披散的冷峻青年站在门后,神色倦怠地望着眼前的人,他的心思百转千回,然而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
大仲马飞快扫了眼他身后的空房间,笑道:“兰波,别阴沉着脸了,快点收拾一下,我们准备回大使馆。”
阿尔蒂尔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掌心,以保持清醒理智,黯淡无光的眼睛重新点燃一点光芒,可他的希冀又是那么的脆弱,仿佛风一吹就会消散不见。
兰波微微颔首,“我去叫他们,太宰治就麻烦你们了。”
他转身时,冷冷地瞥了眼阿尔蒂尔,波动的空间给予了警告的意思。
阿尔蒂尔倒是有眼前一晃的眩晕症状,他不动声色收起【彩画集】。
其实他大概能猜出兰波的意思,果果应该没有什么大事,但魏尔伦不想看见自己。
大仲马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越发古怪了,阿尔蒂尔似乎被兰波讨厌了,但他也没法改变两人的相处模式。
说起来,这也是很正常的反应,哪怕只是相同的相貌,也会令人感觉生理不适。
特别是像他们这样的特殊性人物,实在没办法喜欢凭空出现的另一个自己。
更何况!阿尔蒂尔的某些发言,于兰波而言又实在太没有边界感了。
如果另一个世界的亚历山大·仲马也来到大仲马面前,他想自己可能也会如此排斥这种侵入现象。
大仲马看了眼寂寥如雪松的阿尔蒂尔,打算公事公办,让他跟自己去处理费奥多尔和太宰治。
前去寻找太宰治的路上,大仲马感慨道:“阿尔蒂尔,每个人的活法都是不一样的,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而他们也有他们的生活节奏。”
“别被一时的幻想迷了眼。”他侧过头,看了眼神色憔悴的年轻男人,语重心长道:“你啊!再想想吧!别勉强自己融入不适合自己的生活圈子。”
阿尔蒂尔冷漠地回应道:“可是!我不相信其他人,包括您。”
大仲马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道这番话纯属自作多情了,但你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啊!”
阿尔蒂尔脚步微顿,很快恢复正常,“我不会加入国家组织,但我也不会损害法兰西的利益,只有这一点,请您一定相信我。”
“你是异世界的超越者,一举一动都可能引起轩然大波。”大仲马对他坦诚相待道:“而且你已经参与到了国际竞争当中,也为法兰西争取到了切实的利益。”
阿尔蒂尔装傻充愣地回应:“那有能怎样?”
大仲马直视前方,声若洪钟,“你自己觉得不怎么样,其他人可不怎么想!”
“我不提你另一个世界的身份,但你也别忘了自己本身是法兰西的一分子啊!”
他严肃起来,就是不容许别人欺骗自己的意思,“就算你想要离开,也摆脱不了这个标签。”
阿尔蒂尔始终落后大仲马一步,态度消极悲观,“先生,虽然我知道你是希望我认可如今的生活,重新选择未来道路,可我不是你期望中的人。”
“既无法遵守死板的规定,也无能忍受朝九晚五的生活,我向往着不被打扰、由自我意识支配的人生。”经历生死离别的青年本质上已经老去了,他更重视不能失去的人。
这一世,阿尔蒂尔不会给自己制造新的束缚了,就算有人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会改变他的意志。
再不济,也是一个死,而异能力的特殊技能也会保全他的属性,甚至还能强化他,唯一的缺点也能让他人消消气。
大仲马停住脚步,回过头,凝视暮气沉沉的白发青年,“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加入其他国家吗?”
语气已经冷淡了些,可见他对他失望至极。
一个强大的男人低头逃避现实本身是可耻的行为,更别提阿尔蒂尔三番五次想要摆脱自己应当背负的责任。
“加入其他国家又有什么意义,我想要的从来不是权利和地位,而是活下去的信念。”阿尔蒂尔并不觉得这声质问令他羞愧难当。
不仅是因为他的心智成熟得不能再成熟了,更是因为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绝望的存在,他只想保护那一个人免受伤害。
大仲马狠狠地皱起眉头,直呼:“愚蠢!”
“是啊!太愚蠢了,可怎么办,我不知道该为谁而战了……你又为什么非要我选择大义呢?”阿尔蒂尔心如刀割,心中的悲伤无法言语,一个对视就让大仲马噤声了。
雄伟挺拔的中年男人静默了一会儿,沉声说道:“你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他狠心揭穿事实,“他们才是一家人,你只是个外人,就连那个试验体都比你有理由留在那里。”
阿尔蒂尔垂下眼睫,失落道:“没关系,我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等他们厌恶了,我就一个人默默走远点。”
他自嘲一笑,“反正,我走到哪里都是不起眼的存在,您也没有义务要拉我一把。”
大仲马感觉气血上涌,他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暴自弃的青年,“你干嘛不做一点有用的事情呢?权力和地位对超越者并非毫无益处,只要你有心想争取这些东西,那么我们就能够扶持你走上登上巅峰。”
法国需要可用的人才了,虽然阿尔蒂尔的身份有问题,但他总比兰波要好呀!
第一,他和魏尔伦没有私情;第二,他对于回去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第三,他目前无所事事,急需要一个容身之地渡过难关。
老一辈人终归有回归自然的一天,新一代人中缺少堪当大任的领导人才,只要阿尔蒂尔愿意,他会成为法国的中流砥柱。
以他的能力,他们用心培养一段时间,结果绝对不会让人失望。
兰波情绪低落,道:“您的想法太理想化了,我成为不了你们的接班人,顶多在你们需要的时候付出一份力量。”
“你真是好赖不分!”大仲马气呼呼地甩下话,大步离开,“和兰波一样,都是驴脾气!犟种!”
兰波苦笑,而他的手心满是掐痕,明明他的内心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无比担心着果果的身体状况。
可他却不能表现出对亲友的担忧,而是通过各种掩饰的手段暴露自己软弱无能的一面。
十几分钟后,所有人聚在城堡广场。
魏尔伦用薄毯裹着果果,不给任何人靠近的机会,就坐上了车。
阿尔蒂尔远远地看他们一眼,然后收回视线。
太宰治看他脸色不好,善意关心了几句。
阿尔蒂尔低声问他,“你和中也的关系很好吗?”
太宰治的上半身后仰了几分,笑容灿烂道:“不好不坏,你想向我打听什么事情吗?”
阿尔蒂尔转头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没什么,只是问一声。”
太宰治双手环胸,“哦!”
他猜不透这人到底图什么,但却知道他在意果果。
可物是人非,他们也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车里没有声音了,陷入死寂之中。
而另一辆车上面,兰波坐在驾驶位,其他人坐在后座,心事重重地低着头,气氛十分压抑沉闷。
歌德拿着望远镜,看着车队驶出,嘴角勾勒着淡淡的微笑,“小孩子都这么容易累吗?”
席勒说:“换普通孩子恐怕就不是累那么简单了。”
歌德放下望远镜,“这样看来,他也还算是人类之躯,也需要睡眠、食物……我们只要离他远点就好了。”
“先生,你又在说什么呢?”席勒在他身旁叹气,他真的太心累了,“我们好不容易摆脱他们。”
歌德笑得温柔,气色也红润许多,“尼采,我想知道未来,你愿意告诉我吗。”
蜷缩在椅子上的男人昏昏欲睡,但还是抬眸看向他,红色眼瞳里闪烁着迷人的光辉,声音沙哑道:“危险已经度过了。”
席勒松了口气,但还是谨慎提醒一下:“还不能放松警惕吧!”
歌德点头,“英国这次可亏大了,肯定会找麻烦的。”
席勒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反正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先生放心,这次过后,亚当就不是欧洲刑警了。”
歌德可惜道:“英国明里不能使用亚当进入他国,但暗地里还是会让他做危险的事情,他啊!早晚有一天要报废的。”
被人反复诅咒的亚当,像个木头人一样安静,他这次虽然没有搞砸事情,但也要承担犯下的错误。
不过做不成国际刑警,他也可以申请成为英国地区警务的辅助工具人,总之他还是能够顶替人类的好帮手。
第311章 第 311 章
311
忙碌了一天之后, 法国外交团在德方护卫下在回到大使馆,虽然满身疲倦,但收获颇丰。
他们相信法兰西的未来一定会蒸蒸日上, 取得新的突破,重新回到繁荣昌盛的生活轨道上。
大仲马叫上大部分人重新梳理一遍会议纪要, 而兰波等人表示这方面他们帮不上忙,在众人默许之下, 小仲马陪同他们先回了宿舍楼。
小仲马将太宰治和费奥多尔安排到兰波的隔壁房间,剩下怎么安置,他就随兰波的便了。
魏尔伦和中原中也, 还有两个孩子找了一间内部连通的房间,兰波让阿尔蒂尔住他原来的房间,阿尔蒂尔没有意见。
在他们的有心隐瞒下, 小仲马并没有发现两个孩子的异样,他和兰波简单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等小仲马彻底离开亚空间的感知范围, 阿尔蒂尔立马站不住脚了, 他也不管兰波怎么想, 直接在他眼前玩了一手乾坤大挪移。
见此情形,兰波嘴唇紧抿, 表情凝重,阿尔蒂尔的异能力比他想象中要强很多, 完全不是二十岁的年纪该有的能力。
中原中也说的话也在兰波脑海里回响,另一个世界的chuya过着虚假的生活,但当虚假被打破之后,他就不再信任阿尔蒂尔了。
兰波现在需要确定阿尔蒂尔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关乎着果果的性命,如果这五年他找不到办法, 那么……
这样想着,他也抬脚走出房间,前往魏尔伦的所在地。
消失在兰波面前的阿尔蒂尔,突兀地出现在魏尔伦的房间,给正在挪床的中原中也吓了一大跳。
中原中也心里惊诧阿尔蒂尔的空间操控能力,但身体本能占据上风,操控他挡在魏尔伦身前,“你怎么在这里!”
“有什么急事,你去和兰波说更好。”那张熟悉的脸庞让他下意识想要放松警惕,刚才只差一点,他就要对来人动手了。
“告诉我,果果到底怎么了?”阿尔蒂尔还是上前了几步,即使他被中原中也拦住去路,语气中透露着强烈的哀伤。
“他发高烧,昏迷不醒,告诉你又能怎么样?”魏尔伦对失魂落魄的阿尔蒂尔并没有好脸色,冷淡地告诉他一部分事实,“回你的房间去,别再给我们平添烦恼了。”
阿尔蒂尔面露苦涩,哀求道:“魏尔伦,你让我看一看他好不好?”
他并不知道果果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发烧了,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够代替亲友承受一切磨难,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他受苦受罪。
中原中也蹙眉,大声告诉他:“冷静点!你又不是医生,看了也没用啊!”
阿尔蒂尔充耳不闻,神色哀戚地望着魏尔伦怀里毫无反应的孩子,这一幕让他想起当年推开房门看到的画面,失去温度的人不会回应他的情绪和感受。
想着过去无法挽回的事情,阿尔蒂尔忽感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是他的低血糖症发作了。
他再也不能压抑自己的悲伤了,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滑落,“他失去意识了,是吗?”
中原中也见状有些于心不忍,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白发青年,“丘比说明晚就能醒来的,你别瞎想啊!果果好好,他会醒来的。”
阿尔蒂尔眼前发黑,自顾自地从口袋里拿出糖果,胡乱地放进嘴里,瞳孔涣散时低头看了眼中原中也。
少年俊秀的面容透着关切的神情,钴蓝色的眼眸流转着复杂的情感,可他只是爱屋及乌罢了。
阿尔蒂尔缓了一会儿,温声道:“你先出去好不好?让我和魏尔伦单独说两句话,行吗?”
“中也,你去找兰波,我要看看他能说点什么!”魏尔伦目光凛冽,“放心!就他这样的身体素质,也做不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中原中也此刻左右为难,无论怎么说,阿尔蒂尔·兰波也是个超越者,让他此刻离开,万一发生点口角怎么收场啊?
房门口传来叩门的响声,而后门把手转动起来,兰波径直走进来,“阿尔蒂尔,你和我出来,别逼我和你动手。”
阿尔蒂尔摇头,“我要看一下果果,就一下。”
中原中也不敢松开他的手臂,他怕自己这一走,阿尔蒂尔就要倒在这里变成【特异点】。
虽然他满不在乎阿尔蒂尔的死活,但果果醒过来之后发现他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朋友变成尸体,那他们拿什么拯救阿尔蒂尔啊!
魏尔伦将果果平放在床上,细心地拨开脸颊的发丝,“想看,就过来看吧,看完了你就出去,别没事找事了。”
阿尔蒂尔疾步上前,眼泪无声掉落,中原中也原先扶一下他,结果反被他忘在脑后了。
白发青年弯着腰,神思恍惚地抚摸年幼孩子的额头,冰冷的手掌被高热的温度烫到,他用异能力轻轻地感受那颗心脏的颤动频率。
异能力之间奇妙的联系重新建立,昏睡中的孩子忽然睁开眼睛,空洞又无神的眸子顿时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魏尔伦没有拉走兰波,他蹲下身,握住果果的小手,温柔地呼喊道:“果果,看我,你看看我啊!”
然而,果果只是看着阿尔蒂尔,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这怪异的眼神,让所有人担忧不已,兰波和中原中也忙不迭地来到床畔边,一声声呼唤果果的名字。
阿尔蒂尔嘴唇颤抖着,他将右手放在果果心口位置,【彩画集】和吉维尔的频率同步提高,眼泪一滴滴掉落在手掌上。
魏尔伦紧张地看着他,兰波和中原中也同样意识到他这是在唤醒果果的灵魂,这一幕再次证明他们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
阿尔蒂尔不能死,他或许能改变丘比口中的五年之期,这一刻希望落在他的身上了。
“阿尔蒂尔……别哭、不好看……”果果眼里逐渐有了光彩,他本人的意识极为模糊,但让众人都松了口气。
阿尔蒂尔柔声问道:“痛吗?”
“困……”果果的声音十分微弱,他重新阖上了双眼,“我好困……”
阿尔蒂尔彻底弯下腰,把头垂了下去,哭泣道:“我等你醒来,你不要和我失约了,我会准备你喜欢的花和礼物的。”
魏尔伦犹豫几次,最终没有拉开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兰波和中原中也相顾无言,果果的前世太苦了,阿尔蒂尔是他人生仅有的一束光亮,只可惜对方没有照亮他未来的道路,反而将他拖入了深渊。
阿尔蒂尔渐渐平息了情绪,沙哑着嗓子道:“兰波,我有话想跟你说。”
兰波阴郁地说道:“和我回去吧!”
阿尔蒂尔用湿巾纸擦了一擦果果的额头,“抱歉,我又让你受苦了,你好好休息,我不会乱来的。”
他握紧了用过的湿巾,脸上的泪痕让他看起来无比苍白无助。
中原中也担忧道:“果果到底怎么了,你知道吗?”
阿尔蒂尔站起身,没有一丝波澜道:“他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中原中也追问道:“你确定吗?”
魏尔伦担心阿尔蒂尔在中原中也面前说出些不好的话,紧张地看着他,眼里有不赞同的意思。
兰波出声道:“中也,果果太累了,他需要恢复,生病不一定就是坏事。”
阿尔蒂尔点点头,但为了让中原中也安心点,他还是说了些话,“过分使用异能力,和世界意识相撞,间接导致吉维尔的封印有些不稳……他会好起来的。”
中原中也并没有放松,“果果以后还可以使用异能力吗?”
阿尔蒂尔迟疑道:“具体情况肯定是要等果果醒过来之后才知道,但最好还是别用了吧!”
他实在不想看到悲剧再次发生,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果果。
众人一愣,他们觉得这件事难办。
阿尔蒂尔率先走出房间,“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
兰波安抚性拥抱了一下魏尔伦,“别想太多,今晚我会守夜的,你们多睡会。”
魏尔伦和中原中也,目送他们离开。
中原中也坐在床沿,“哥哥,阿尔蒂尔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魏尔伦叹气,“【彩画集】,他肯定是读取过吉维尔,所以对于吉维尔的波动了如指掌了吧!”
中原中也苦恼道:“我应该恨他才对,可是我觉得他很可怜。”
魏尔伦沉默不语,中原中也接着道:“哥哥,阿尔蒂尔真的很可怜,果果也很可怜,他们能不计前嫌地奔向彼此,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怨恨阿尔蒂尔呢?”
魏尔伦难过道:“中也,我不知道,但我还不能接受他。”
第312章 第 312 章
312
“明天之后会发生什么, 我们任何人都不清楚,但我希望我们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地回家。”兰波坐在阿尔蒂尔对面,两人相似的眉眼就像在照镜子。
“你对果果很重要, 保尔对我也很重要,还有中原中也和那个孩子, 我们不能失去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兰波想清楚了许多。
他语气平静道:“所以,我决定对你妥协一下, 把我经历的事情分享给你。”
阿尔蒂尔靠着椅背,麻木的心微微颤动,眼里泛起波澜, “……谢谢。”
兰波从他遇见果果开始说起,他在去年秋天的某个下午,试图杀死中原中也却差点被杀死的某个瞬间, 为了那一份救命的恩情,而改变了过去单一的想法。
收编GSS, 和森鸥外合作, 远赴海外拉拢美国组合首领菲兹杰拉德;
在伦敦找到落魄潦倒的法国军人, 确定了前进道路,意外结识非人者洛夫克拉夫特;
重新回到巴黎, 暗中联系波德莱尔开启改革计划,受命前往standard与战争的七大背叛者凡尔纳、王尔德达成共识;
在岛上, 与寻找中原中也的魏尔伦重修旧好,再假借魏尔伦的身份混淆视听,帮助雨果等人整治巴黎高层。
而真正的魏尔伦又出现在横滨,引导英国搜查官亚当揭露横滨隐藏实验基地, 杀掉N窃取机密文件,可怜还有个孩子无法救回来了。
但中原中也接受了那惨痛的现实, 并且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彻底接纳了他们。
在他们整理资料的那段时间,因特级咒物和果果的关系,与日本御三家中的五条家主加深了解。
说起来,并不算多愉快的经历,毕竟人家也在算计他们。
这一点也是兰波一直没探查到底的事,他和五条家也有段时间没有联系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有些乱七八糟了,能分离异能的涩泽龙彦,拥有自主意识的【彩画集】拐跑果果,那晚死了不少异能者,最后又杀了涩泽龙彦。
而真正的幕后操纵者——费奥多尔,却假死逃离,但他被魏尔伦悬赏追杀了。
他们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这个时候果果出了点问题,他频繁地出现瞌睡症状,没有根源的嗜睡。
直到遭遇变异的异能力【脑髓地狱】,他们才了解到情况比想象要复杂太多,不过有惊无险,果果也始终不记得那次发生了什么。
事后,五条家主带人和森鸥外做了一笔交易,废了梦野久作的咒术师才能,也伤了他的灵魂根基。
而他们也获得许多情报,对日本某些特定的群体产生的探究意识。
兰波拿出两面宿傩的手指递给阿尔蒂尔,“五条家也有一根手指,他们想塞给我,我觉得太邪性就没要了。”
“五条家族、两面宿傩、加茂宪伦、天元、星浆体……”阿尔蒂尔嫌恶地看着木乃伊般的干枯手指,心里补充两个人的名字——羂索、虎杖悠仁。
兰波回忆往事,继续说下去。
梦野久作事件后,他们和五条家有共同交流的话题,但因为忌惮双方底牌感情并不算深厚,始终不冷不热的状态。
但和妖怪、除妖师有了联系后,他们也发觉果果的身体很特殊。
果果不止能看见咒灵,还能看见妖怪,他的血对异类有吸引力,也有杀伤力。
而真正警醒他们的还是夏目贵志身边的大妖怪——斑,它自以为是的挑衅,实则将自己变成了阶下囚。
它表示警惕,确信果果并非人类,而是忤逆天道、不得善终的堕神。
高级妖怪觉察到的异样说辞令人心惊,虽然他们用夏目贵志的性命和斑做了笔交易,但也指望不上那只懒惰的大妖怪。
后来五条家主因为夏目贵志又出现了,还带他们参加了的场静司举办的除妖师聚会,也是那次宴会的缘故,他们后来遭遇了一桩离奇的意外。
“结束旅游行程后,我们回到了横滨重新整理资料,一天夜晚果果忽然被梦魇支配着无法自拔地哭闹起来。”兰波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
“那晚果果一直说你缠着他,不放过他,还要带他走,那晚我们都快疯了。”
他有些埋怨地看着阿尔蒂尔,“保尔安抚不了果果,一墙之隔,我又和变成我的样子的妖怪对峙。”
“之后呢?”阿尔蒂尔听得入神,有些不敢想象他们在一起的时光经历了多少危险重重的事件。
“那只该死的妖怪将精神崩溃的果果带到了咒术师的禁区,但一点好处没讨到就死了。”兰波深深叹了口气。
“果果闯入禁区很快就被人发现,他也发现了咒术高层里的一些人和诅咒师串联制造【咒灵血浴】的秘密,于是就将他们杀得一干二净。”
“他自己走到了当地警局,联系了我们,又联系了五条悟,回来后生了场大病,人也变得成熟起来。”
他对那些人没有一丝同情,现在说起来也是自责得不行,自己用心呵护的孩子因为一时不察遭逢大难。
阿尔蒂尔的心被狠狠地揪起来,愧疚不已道:“他不该记得我的。”
兰波摇摇头,“我没资格怪你的选择,毕竟果果那样决绝的个性,换成是我,也好不到哪去。”
阿尔蒂尔沉默不语,他当时太年轻,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等他察觉到不对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兰波说:“经历妖怪一事后,丘比也开始明里暗里说些不好的话,五条悟代表五条家来了一回,毕竟欧洲容不下任何威胁自己的势力,他表明自己的立场,以及寻求我的援助。”
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全看五条家未来发展趋势。
当他们稍微放松一点时,洛夫克拉夫特主动出现了,他的到来引起了后续一连串连锁反应。
与王尔德建立友谊关系,前往爱尔兰寻找无头骑士,然后得到些似是而非的提示和一把针对灵魂的十字剑。
他们还确定果果想要找人的心思,以及从丘比口中得知费奥多尔、歌德的动向。
为了铲除威胁他们平稳生活的吸血鬼布拉姆,应歌德不怀好意地邀请来到柏林,被人偷袭,反过来占据一点上风。
结果歌德又不知道发什么疯破罐破摔,世界意识下场针对果果,一步步走到现在。
大概如此,但细节说起来,一个通宵都说不清楚。
兰波喝了口矿泉水,开始问阿尔蒂尔在黑之十二号死后做了什么。
“我读取了他的人生,直观感受到了他所遭受的痛苦和不公,以及艰辛……”阿尔蒂尔低垂着眼睫,声音哽咽起来,“明白了很多忽视的道理。”
他悲伤得流下眼泪,沙哑地说道:“没人爱他,人人都想通过他获得成功,包括我。”
兰波被他的情绪感染,心里酸涩难受起来,“你后来做了什么?”
阿尔蒂尔抹掉眼泪,但他怎么都擦不干净,“我的任务失败了,上级领导想复刻技术,他们逼我服从命令交出他的……遗体。”
他说:“本来我想让他入土为安的,可这么一点小小的愿望也不能实现,甚至死后也毫无尊严。”
“我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任务失败,也不认为他离开人世后,就应当被抛弃、侮辱。”白发青年艰难地说道:“可我人微言轻,无人在意……我装病拒绝任何指令。”
他说出的话能令任何一个心理医生为之头疼不已,“我将自己带入……他的生命当中,感受那些被伤害的日子,渐渐真的出现幻觉了。”
兰波感觉他已经支离破碎了,但他想要知道全部,哪怕是大概。
阿尔蒂尔抽了许多纸堵住决堤的眼泪,他从来没有对谁提起过那段冗长不堪的岁月,“从我精神出现问题那天开始,我感受到了多方力量共同带来的压力……自那之后我的处境,十分危险。”
他断断续续道:“他们不信任我的忠诚度,更不敢让我脱离管制,他们害怕我变成牧神一样的反动分子……就这样熬了四年,我再次接到任务。”
“横滨的人造异能生命体。”兰波神色一凛,他知道对方的人生在这里又出现了不一样的转折点,“那时候,你做了什么。”
阿尔蒂尔抬起头,眼睛红肿充血,“我假死叛逃了,带着试验体甲二五八号。”
他边流泪,边说道:“辗转来到一个陌生且没有战争的偏远国家,埋葬自己的过去,伪造证件,抚养那个孩子长大成人。”
将心比心,兰波觉得这是个无解的话题,“可后来呢?”
阿尔蒂尔抬手掩盖住自己的眼睛,“我……积郁成疾,在生命最后阶段,在中也去读大学的第一年,我给他和我自己筹备葬礼,转移名下的财产,确保那孩子今后有足够的物质供给……死后的事情我并不清楚了。”
为了弄清来龙去脉,兰波不得不揭开他的伤疤,“你活着的时候,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阿尔蒂尔轻微摇头,悲痛欲绝道:“我利用牧神的技术,虚拟了他认知中的世界,他也只以为自己是战争遗孤,兄长是患病的人,十几年如一日,我们没有离开过那个国家。”
兰波见他伤心得不能自已,便等他情绪缓和下来,再问:“果果这个名字是你取的吗?”
“糖果……那是小名,他自己喜欢。”阿尔蒂尔泪如雨下,“大名是琥珀,意为封存于岁月的金色宝石。”
他怎么对得起那些爱他的人,他亏欠得太多,无法弥补了。
兰波觉得不能再让他继续说下去了,“现在你听我说吧!”
阿尔蒂尔点点头,以示回应,他的精神状态非常糟糕,身体出现虚脱现象。
“你能剥离吉维尔和果果的联系吗?”兰波对他抱有极大的希望。
可阿尔蒂尔做不到,他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吉维尔才是奇点所在,抹杀掉吉维尔,就等同于杀死果果,分离也是在要他的命。”
兰波只能问他,“那你读取的内容里有吉维尔吗?还有重力异能力吗?”
可他这样做无疑是往阿尔蒂尔的伤口上撒盐,“非自然死亡,异能会附着在尸骨之中,吉维尔是奇点、是能源,是心脏,但它不可能成为人类。”
那段时间,他分不清眼前人是谁,眼前人也分不清自己死了还是活着,于是肯定自己死了。
毕竟被【彩画集】读取的尸体,视野永远局限在空间里面了。
兰波根据他所知情况理解他的意思,“灵魂会随着身体死亡而沉睡,失去灵魂操控的【特异点】就只能沉寂,如果留下一道毁灭的指令,那么【特异点】应该就能化身成恶魔了。”
【彩画集】就是能自主决定未来方向的特异点,原主最后的命令至关重要。
同理!果果的情况也是如此,他的诞生,本身就是掌控吉维尔的核心法则。
第313章 第 313 章
313
“哪怕记忆残缺不全了, 灵魂也没有遗忘掉过去的痕迹,该想起来的终究都要记起。”阿尔蒂尔苍然一笑,眼泪湿润眼眶, 掌心一片温热,心却似深海的鱼一样无比冰冷。
漫长又冷寂的雨夜, 还在持续不断,而那触碰不到的伤, 也没有愈合的余地。可哪怕是伤痕累累,阿尔蒂尔也不想放手离去。
他将曾经的美好和遗憾铭记在心,结果自己越陷越深, 反被黑暗彻底吞噬,“我陷入了困境之中,在错误的道路上试图寻找到正确的方向, 然而一切就像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好像注定我和他只能活一个人。”
这样悲伤的事情,阿尔蒂尔无处诉说, 他放下捂脸的手掌, 惨白的面容满是哀伤的泪水, “我已经死过了,可为什么还要我看着他再次……离我而去呢?”
他不断逃离自己的家乡、亲人、朋友……一个人默默忍受寻找真相和希望, 为的就是赎罪。
兰波也不知从何安慰他,“你难道就放弃了吗?”
阿尔蒂尔摇头, 虚弱地说道:“怎么会呢……我肯定要救他的,哪怕牺牲我的性命也要救他的。”
他寻找了一生又一世,却错失良机,周而复始地在原地徘徊, 除了悲伤,更多的是恨和不甘心 。
“你的异能力比我强, 还能影响吉维尔,就算现在没有解决的办法,以后也还有时间。”即使兰波没有亲身经历眼前的人的痛苦,也能感受到他承受的孤独无助,以及悔恨自责,他安慰道。
阿尔蒂尔深呼吸,用力擦掉脸上的泪痕,他沙哑着嗓子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时间回溯了,但我猜应该和chuya,以及【书】有很大关系。”
兰波眼里划过些冷意,“得让他恢复记忆,又或者让中也去收集他的记忆碎片拼凑出事情发生的过程。”
阿尔蒂尔忧伤地看着他,“我死后用【彩画集】读取了我自己,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你可以读取我,或许能看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整个世界改变样貌。”
闻言,兰波心脏怦怦乱跳,他们的异能力相同,读取对方信息是非常可怕的行为之一,哪怕一方死亡,一方存活,也会产生奇点效应。
当【彩画集】与【彩画集】相互读取时,极大概率会制造出一个前所未有的【特异点】,说不定能超越时空,取代掉吉维尔的位置。
但是那样做之后,不管是兰波,还是阿尔蒂尔都将不复存在,以果果的个性,他宁可自己死掉,也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兰波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chuya记忆还没有恢复过来,就已经开始排斥我们的存在了,未来等他恢复记忆,或许会怨恨死我们。”
“我想,他恨的其实是我。”阿尔蒂尔决定好背负他的仇恨,哪怕对方想要他的性命,他也不会后悔,“大概在我死后有人告诉他真相了,唆使他找到【书】复活……他的哥哥。”
“知道【书】,并想要得到【书】的,眼下就有一个人!”兰波立马就想到了费奥多尔,“魔人这家伙!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不是好人。”
“不管是哪一世,我都没有遇见过费奥多尔。”阿尔蒂尔也试图找过那个神秘复杂的男人,但对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一丝踪迹都没有留下过。
兰波不解地提问:“我有件事很好奇,难道所有人都保留着上一世的记忆吗?”
阿尔蒂尔否定道:“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未来发生过什么,而且都不是完整的记忆……类似于一个片段,或者某个时期经历的事情。”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详细地想起每一个细节。”白发青年用自身举例,说明了一下。
然后,他又提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其实整个世界并没有太大变化,依旧按照原来的路线发展,只是某些地方出现了截然不同的状况,但不是变得更好,而是变得更糟糕了。”
兰波恍然大悟,“所以牧神也拥有前世的部分记忆,他提前创造了黑之十二号,而历史又重新上演了一番。”
他急切地询问道:“那时候你到底在哪里?”
“我那时候除了记忆,便一无所知了。”阿尔蒂尔苦笑,“等我过去时,什么都没有留下。”
兰波听得发愁,苦恼道:“那你对【书】到底有多少了解。”
再次提到【书】,阿尔蒂尔忽然想起了一个拥有【书】的脆弱世界,关于【书】而出现的一句话。
——「在那之中有着无数的可能性世界,根据一切的选择与条件变化,而出现无限分歧的世界的全部可能性。」
电光石火间,阿尔蒂尔反问兰波:“你对维度空间有多少了解”
兰波一时语塞,阿尔蒂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零维是点,一维是线,二维是面,三维是体,四维是时空,五维是平行时空,六维是时空交错……”
说着说着,阿尔蒂尔把头低了下去,下颌紧绷而突出,“人类无论怎么努力都生活在三维空间,而丘比和【书】则可以在六维空间里不断穿梭,当它们出现时,它们的存在自然也就会显现在人类肉眼可见的世界里。”
“与其说它们是规则的具象化,不如说它们是高纬度的某种生物。”阿尔蒂尔的声音平静到没有一丝波澜,可他并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人类无法掌控它们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是低纬度的生物,就像蚂蚁无法左右人类世界,人类无法左右命运。”
眼前人明明还活着坐在他面前,但就像没有气息的机器人,这让兰波觉得诡异而危险,他的第六感让他远离面前的人。
“所以无论我们多么厉害,也无法杀死丘比,更不能确定【书】的位置。”青年手背青筋鼓起,骨节用力过度,仿佛要断裂一样。
“而吉维尔也是如此的存在,它从未消失过,但它被拘禁在了人类的身体内。”他从亚空间里拿出自己的手记本和钢笔,快速地从后翻开崭新一页,然后在泛黄的纸页上书写自己的感悟。
阿尔蒂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被负面情绪影响了理智。
而兰波在意阿尔蒂尔有着明显使用痕迹的笔记里都记载了什么,他沉默看着他书写,并没有打断他的节奏。
这期间双方都很安静,气氛再次变得冷凝,亚空间里只有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和浅浅的呼吸声。
兰波也在细思解决问题的办法,他发现自己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对付高纬度的生物。
阿尔蒂尔笔尖停顿,黑墨晕染一个点,他缓缓抬起脑袋,幽幽地说道:“费奥多尔或许知道办法,因为他所做的事情,就是为了控制【书】,颠覆这个世界。”
“除了费奥多尔,还有个人值得我们去一探究竟——俄罗斯首相托尔泰斯。”兰波脸色越发阴沉,他一开口就是双方无解的敌人。
阿尔蒂尔“啪”地一下合起笔记本,他的精神已经濒临极限了,“我需要休息……今晚麻烦你了。”
兰波一言不发,看着他起身时脚步踉跄了一下,下意识站起身想要去扶住那个摇晃的男人。
阿尔蒂尔先一步扶住椅子,手臂躲开了他的触碰,“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他停住,缓了几秒,才重新迈开步子。
兰波心里有很多想法,但对方现在真的需要睡一觉了,可他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自己难道不怀疑对方有没有撒谎了吗?
他带着某种疑惑,向背影都透着孤寂的男人询问:“你写诗吗?”
阿尔蒂尔慢慢转过身,他的肌肉有些僵硬,语气有点不自然道:“什么诗?”
“「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兰波吟诵道:“这难道不是你的诗吗?”
阿尔蒂尔转过身,他耷拉着肩膀,自嘲道:“你错了,这不是我的诗,也不是果果的诗,至于到底是谁的,我不会告诉你的。”
兰波仍然不肯罢休,“下一句是什么?”
“……「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阿尔蒂尔凄凉地笑着,眼泪滑过鼻尖,掉落在地毯上,“你在怀疑我,无所谓了,随便你怎么怀疑吧!”
“黑夜孤寂,白昼如焚……”白发青年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去,淡薄的语气莫名让人觉得凛冽寒冷,“我啊!一直活在地狱里,却也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了。”
兰波看着浴室门轻轻阖上,自言自语起来,“我不会重蹈覆辙的,你也不会了。”
说罢,他转身离开房间,前往魏尔伦的房间。
魏尔伦并没有睡,即使他已经很累了,但他却不敢闭上双眼,沉睡下去。
房门敲响,中原中也立马起身,“没有锁门。”
门把手转动,兰波从门缝走出来,“果果退烧了吗?”
魏尔伦又摸了摸身边孩子的额头,惜字如金道:“低烧,深度睡眠。”
兰波叹息着靠近他的身边,中原中也担忧开口:“兰波哥,我的事情你告诉他了没,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信息有点多,我慢慢和你们说吧!”兰波随手拿起一张椅子,放到床旁边坐下,他将重要的内容概括起来。
魏尔伦和中原中也蹙眉,随着时间流逝,神色越发沉重。
兰波轻咳了一声,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他的确就是果果要找的人,但他前世死的有点早,今生恢复记忆又迟了牧神一步,所以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时间回溯了。”
魏尔伦微微移目,他看向另一张床上睡着的孩子,“这样看来,有很大概率是chuya得到了【书】,并且扭转了过去的历史。”
兰波接着说道:“按照这个思路倒推,我认为他是无法控制那股力量,所以才导致世界出现了循环。”
魏尔伦垂下眼睫,怅然若失道:“丘比口中的宿命,原来指的是这个意思吗?”
中原中也不解道:“这到底怎么了,难道他们都活着不是件好事吗?”
魏尔伦感觉自己的心碎裂了,因为他不希望弟弟知道太多,而隐瞒起来的真相,此刻如针般扎进他的心脏。
兰波心里也不好受,“中也,如果结局是注定的,那么无论过程如何,最终他还是要面对失去的那一天。”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中原中也慌了,“什么结局!什么失去!什么意思!”
他起身抓住魏尔伦的手臂,“哥哥,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魏尔伦抬起头,眼眶蓄满泪水,难过地抱着他,“弟弟,我不确定,我还不能确定,你先别着急,让我缓一下,或许是我想错了。”
中原中也着急得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无法从这个温暖而又悲伤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哥哥,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告诉好不好?”
兰波狠下心道:“中也,你不觉得果果太强了吗?”
中原中也茫然地望着他,表情焦急道:“强大也是错误吗?”
魏尔伦红着眼睛,低吼道:“兰波,你闭嘴,不要说了!”
“强大没有错误,但强大是有代价的。”兰波看着亲友,很是难过说出事实,“吉维尔的力量太强了,如果不能及时遏制,他就像你那位同胞兄弟一样慢慢被异能侵蚀掉。”
第314章 第 314 章
314
中原中也的面色陡然苍白, 他愣愣地望兰波,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声音,“不会的!不会的!你们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的啦……”
他的呼吸慢慢停下来, 试图通过冷静思考来辨别事物本质,寻找应对的方法,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对!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魏尔伦紧紧拥抱住中原中也的肩膀, 过长的碎发遮住了满是忧伤的俊美面容,“中也,时间重来让一切回到原点, 但吉维尔也变得越来越强大了,它汲取着果果的生命,不断增长。”
“……果果也会死掉吗?”中原中也感觉自己被一双无形大手攥住了脖子, 一下又一下地收紧肌肉,“他也会沉睡不醒吗?”
“吉维尔对世界的恨从未消失过, 它蛰伏着等待复苏的时刻来临, 它期待着复仇。”魏尔伦眸色黯淡, 脸色也极为苍白。
他用低沉喑哑的声音回答道:“它是会呼吸的天灾,有脉搏的神明……生命的对立面, 毁灭。”
中原中也难过地看向在床铺上睡容恬美的孩子,完全不能接受这个说法。“可是他才那么小啊!”
“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这个世界的轮廓, 为什么要让他背负那么沉重的责任。”他一字一句饱含感情,“如果世界要毁灭,那就让他毁灭好了。”
随着急促的呼吸声响起,少年的心脏颤抖得更厉害了。
他曾经总认为自己是无人理解的怪物, 可身为怪物的自己也有活下去的欲望,他们拼尽全力拯救世界, 不是为了毁灭自己的。
如果早知道果果会因此,而引来世界意识针对,还不如让吸血鬼称霸世界了!
兰波和魏尔伦同样悲伤得不能开口说话,丘比在很早之前就给他们预警过了,他们也试图通过各种形式找到破解的办法。
可!前路却渺茫无望,仿佛置身于迷境之中,经历过暴雨洗礼的chuya是他们能看到的出路之一。
他们无不希望是chuya改变了世界,这样或许就能从根本上找到【书】的踪迹,借助那神秘的力量扭转吉维尔和果果的关系。
中原中也推开魏尔伦,不甘心地低吼道:“难道没有办法吗?”
兰波站起身,坚定道:“有的,但需要你配合我们一起完成。”
中原中也眼前浮现果果的音容笑貌,他上前几步,抓住兰波的手臂,迫切地要求他告诉自己答案。
“丘比给我们五年期限,这五年里前三年应该是安全的过渡期。”兰波扶着中原中也纤瘦的手臂,“我们先假装无事发生,不要让果果察觉到异样。”
中原中也烦躁不安地望着他,“然后呢?我到底该怎么做!”
兰波沉重地说道:“我需要你通过异能力共鸣作用,读取另一个你的人生轨迹,帮助他尽快恢复前世的记忆。”
中原中也松开双手,后退了一步,悲恸地看向注射了镇静剂的赭发孩子,“如果果果的情况是严峻的,那么他是不是也相同的发病原因。”
“有很大概率会出现问题,所以我们要面对的问题远比想象中还要复杂。”兰波放下双手,五味杂陈地看向难过的亲友。
两人眼神对视时,金发青年再也无法遏制自己心中哀恸的情感,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顺着眼角流淌出来,“抱歉……我想去换身衣服。”
他胡乱地擦拭苍白的脸颊,起身后绕开关切望着自己的两人,径直走向浴室,修长的背影透着凄惶的气息。
中原中也心头一阵悲凉,“兰波哥,丘比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告诉我吧!”
他一直没有深究此事,是因为他觉得他们不说,肯定是有原因的,但现在他不能一无所知了。
兰波走到床头位置,蹲下身,轻柔地抚摸着果果的脸颊,然而当他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丘比亲自出来解释了。
“何必问兰波先生呢!这个问题我可以当面回答你们。”丘比坐在果果的身侧,坦然自若地说道:“我希望果果向我许愿,和我建立契约关系,成为永恒不变的魔法生物。”
兰波已经累了,“你就那么自信我们不能阻止你吗?”
丘比表现出怜悯的神态,“我以为你和那位聊过之后应该明白一些事情了,可现在看来你似乎还是有些天真,居然以为是我导致的错误。”
中原中也紧紧注视着它,“难道不是你吗?”
他指责道:“明明知道要发生什么,但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下去,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这就是你的错误。”
“可我为什么要无偿对你们好呢?”丘比轻笑,毛茸茸的模样一派天真可爱。
它坦诚相待道:“我观测到了世界上某个角落的特殊存在,我来到他身边,帮助他明白一些事情,你们不过是我顺带而已。”
兰波伸手锁定丘比的位置,丘比一眨眼就消失在他的空间里,空气里弥漫肃杀。
丘比那小孩子的声音漫不经心地响起,“人类啊人类!之所以愚蠢,就是因为看不清自己的能力。”
兰波收回手,“那就看我们谁更胜一筹吧!”
“命运是必然的选择,阻止我不过是毫无意义的举动。”丘比舔舐着爪子,红色的瞳孔映照出少年钴蓝色眼瞳里的狠戾之色。
丘比意味深长地瞥了眼chuya的方向,“去了解吧!只有真正了解全部,你们才能明白他的痛苦所在。”
兰波顺着丘比的视线看到熟睡中安静柔弱的孩子,“我明白了,的确是chuya改变了世界走向。”
丘比晃了晃脑袋,“错了!是【书】造就了所有人,而他为了心中的恨流干了自己的血和泪。”
它啧啧称奇道:“说到底,chuya只是个可怜的孩子,被所有人狠心欺骗了,谁让那个真正不会欺骗他的人早早离开了他呢!”
兰波提取到关键信息,瞳孔猛然一缩,脸上血色尽失,惊愕不已地说出猜想:“他把自己献祭给【书】了吗?”
丘比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它平静地注视着他们,无声也是一种答案。
“那他……还是他吗?”中原中也瞪大眼睛,喃喃自语道。
这样惨烈的代价就换来重来一次的生命,然而却还是没有躲过死亡的镰刀。
丘比说:“一个循环往复的世界,缠着命理线的傀儡,若想要打破循环,自然就得拥有超越循环的力量。我言尽于此,你们好自为之吧!”
“丘比,你不要走!”中原中也朝它消失的方向喊道。
兰波早已看穿丘比不会停留,他起身去浴室,打开玻璃门,面对被冷水淋湿的亲友,温声道:“保尔,不要折磨你自己,如果感冒了,果果醒来一定会担心的。”
他伸手拉着魏尔伦冰冷的手掌往里面走去,不容他的亲友有一丝拒绝的余地。
中原中也一个人在外面,他看了眼关上的门,低头看着果果,小声倾诉着心里的委屈。
他把头埋在臂弯里,无声地流泪,他想要是真需要牺牲,那么牺牲自己吧!
这样,兰波和魏尔伦能相伴一生,而果果和另一个自己,还有阿尔蒂尔也能苦尽甘来,弥补上一世的遗憾。
浴室里,热水氤氲的作用,热气扑面而来,让人重新意识到这是炎热的夏季,而非寒冷的冬天。
“保尔,你要相信我,就算我得到【书】,也不可能牺牲掉那个孩子。”兰波用浴巾包裹住魏尔伦滴水的头发。
瓷砖上滴答滴答的水汇聚成小水洼,小水洼缓缓流入地漏,这些水是从魏尔伦湿透的衣服上渗出来的。
听了丘比那些话的魏尔伦早已如坠冰窟,他现在很茫然,一方面他想要救果果,让那孩子体会完整的人生。
另一方面他也希望chuya能够幸福下去,不要怀抱着冰冷的尸体,在虚假的生活中自我欺骗了。
魏尔伦觉得自己真的太贪心了,他现在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意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可他如果将这种想法说出口,兰波又该怎么办,所以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不要轻易下决定,我们还有时间的,明天就要回到巴黎了。”兰波温柔细致地擦拭着魏尔伦湿漉漉的长发。
对方的神情令他觉得不安,他必须得打消亲友消极的顾虑,“果果这边如果还是不醒,我想让chuya先沉睡一天再说,你觉得可以吗?”
魏尔伦牵动嘴角,随着他的引导而做出回应,“可以。那孩子只能由果果来哄,我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唉~这回波德莱尔一定被我们的欺骗气到爆炸了。”兰波故作为难地说道:“他肯定不会放过谴责我们的机会,真是让我觉得头疼呢!”
魏尔伦仰起俊美的脸庞看向兰波,他握住他的手掌,“我不会理他,不管他说什么。”
“好!反正我能应付,你放心交给我好了。”兰波微微低头,两人额头触碰在一起,“你现在好好洗个热水澡,等会儿一定要休息一下。”
他眼里的温情几乎要将人淹没,“我呢!就在你身边,哪也不去,守着你的弟弟们。”
魏尔伦清晰看见他金绿色瞳孔里的呵护,内心深处的恐惧软绵绵地化开了。
他语调温柔又真诚道:“兰波,谢谢你坚定地选择了我,肯定了我的人性……我会好起来的。”
说罢!魏尔伦抬手捧住兰波的脸颊,轻轻吻了一下那单薄柔软的唇面。
微凉又细腻的触感,令兰波的心漏了一拍,他惊讶了一瞬,不知不觉间柔和了忧郁的眉眼,紧接着毫不犹豫地亲了一下魏尔伦发白的菱唇,
黑发青年笑得如沐春风,“他们需要你,而我却是不能离开你啊!”
他是多么执拗的一个人,一旦认定了想要爱的是魏尔伦,那他就算赴汤蹈火也要占有对方的心,所以——牺牲,离开,抛下,一个都不可以有了。
“我也不能离开你。”坐在椅子上的魏尔伦被他的话感动到了,他知道兰波这是在告诉他。
——就算是死,他们也会在一起的,一个人偷偷离去是不对的。
兰波读懂了浅色眼眸的深情,虔诚地亲了一下魏尔伦的额头,“我永远爱你。”
魏尔伦忽然释然一笑,他没有怀疑,心情无比平静,多么神奇的感觉,人类的爱让人格式无法自拔地迷恋,但这个人类只会是兰波。
金发青年修长的双手微微放下,绕过脆弱的后颈,从下至上拥抱住温暖的爱人,这份温暖令他想起冬日的篝火。
“要是我能早点明白你的感情该多好啊!”魏尔伦将下巴靠着亲友的肩膀,任由自己身上冰冷的水浸湿对方身上干燥的衣服。
兰波摸摸魏尔伦湿漉漉的长发,他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因为凉意而颤抖,神色温和地说道:“我们在最好的年纪重新相遇,洗尽铅华并且爱上彼此,就算生命只剩下一天,一切也不会晚的。”
魏尔伦只觉得自己空荡荡的胸腔,被越来越多的爱意填满,他轻轻地应了一声。
他的确遗憾那些年对失忆的兰波刻意逃避浪费掉的时间,但他真正后悔的是自己的感情竟然如此后知后觉。
他苛刻地要求自己不要忘记对世界的冷漠、对人类的仇恨、对自己的厌恶,可放下这些沉重的枷锁,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中原中也希望魏尔伦原谅阿尔蒂尔,现在他已经不会再怨恨对方的出现了,“兰波,我想要的很简单,一家人和睦相处……以后我不会再针对阿尔蒂尔了。”
兰波想到另一个疲惫不堪的自己,心里更多是在可怜他的遭遇,而非嫉妒对方的强大,“我们的家很大,就算再多一个他,也能住得下的。”
他们都愿意放下芥蒂接纳阿尔蒂尔了,而阿尔蒂尔此刻平躺在床上。
即使他已经入睡,但他的表情却非常不安稳,眼皮下的眼球胡乱地转动,惨白的脸不断渗出冷汗,显然他做噩梦了。
第315章 第 315 章
315
他又做梦了, 梦里是不变的场景,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望无际的荒原, 深不见底的沼泽。
他不知疲倦,往前走啊走!时间好像没有尽头, 直到一脚进了软烂的泥泞,才结束没有休止的远行。
但这并不是结束, 他在淤泥里越陷越深,掉到一片幽暗寒冷的湖里随波漂流。
梦终于延长到了另一个方向,微弱的月光照在惨白的皮肤上, 暗蓝色的花朵含苞待放。
他是一具尸体,在寂灭的时光沉沦,于是等待着消亡的到来。所以, 一切是那么的模糊不清。
可他不舍得离开,头顶的湖面掀起风暴, 波涛暗涌的浪潮卷着他浮出水面。
庞大的阴影环绕着无边无际的湖面, 猩红的眼睛又若隐若现, 就好像有什么吃人的妖怪即将出现。
水面上染上黑色,他低下头闻到了铁锈的气味, 幽蓝的花朵接二连三地盛开,飘满湖面。
纤长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四肢, 勒住他的脖子,按着他的脑袋,想要将他溺毙在这片湖水里。
——窒息感扑面而来。
他费劲地挣脱掉藤蔓的缠绕,水里忽然浮现另一张脸, 仔细一看格外冷漠。
那竟然也是他,正缓缓向他靠近, 冰冷的触感从额头传来……
“不要忘记了,你还欠他一束鲜花,一份礼物。”遥远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像是索命的幽灵。
阿尔蒂尔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昏黄柔暖的夜灯照亮房间的死角,也刺痛他的眼睛,惊惧在金绿色眼眸里久久不散。
“……是梦……是梦!”阿尔蒂尔坐起来,他摸到了额头的冷汗,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的后背服竟然都湿透了。
这个梦处处透着压抑恐怖,阿尔蒂尔感觉非常不好,黏腻的后背和梦里的呢喃,让他的心情十分糟糕,还有焦急的心情。
虽然他日常都可能陷入幻境,但不意味着他就没有“逃避”这种情绪了。
同样是一个清晨,不过那时候寒冷至极,生命流逝也没有一丝痕迹。
阿尔蒂尔环顾一圈,并没有看到兰波的身影,他知道对方在哪里。
这样想着,他侧过身体,拿起睡前放在床头柜的怀表。
——凌晨四点二十五。
阿尔蒂尔起身,穿上拖鞋,他走到窗台边,拉开了厚重的帘子,红色的软膜贴合着玻璃,房间一片寂静。
“我现在还可以自由活动。”阿尔蒂尔心里有了决定,放下窗帘,呼吸了几个来回,走向了浴室。
他草草淋浴了一番,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椅子上,翻阅着自己的笔记。
就这样度过了一个半小时,阿尔蒂尔揉了揉脸,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
兰波察觉到空间波动,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同位体做了什么,当他再次使用异能力的时候,一切又都无事发生。
六点,天色已经大亮。
阿尔蒂尔并未和任何人说明他离开了,但马拉美发现了他的身影忽然出现在街上,相应的监视的德国人也发现了。
“他这是要做什么呀?”马拉美就这样静静地观察着穿着黑色风衣的白发青年,看着他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然后走到一家花店门口,敲了敲门。
理所应当,这个时间点,花店里没有人回应阿尔蒂尔。
马拉美打了个哈欠,嘟囔道:“真是够神经的,这大清早上的不去晨跑,反而买花,他也不像那么浪漫的人啊?”
阿尔蒂尔沉默地等了几分钟,然后走向下一家店,他并非漫无目的,但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而梦里的场景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幽蓝色的花是他喜欢的颜色,但不是亲友喜欢的类型。
几百米外的下一家花店已经营业了,阿尔蒂尔推门走了进去,询问:“女士,请问……你这里有向日葵和小雏菊吗?”
铃铛声清脆响亮,十分悦耳动听。
“有的!”一个穿着棉麻长裙微胖的中年妇女,直起腰,抬起劳作时垂下去的脸庞。
她放下剪刀,热情招呼道:“先生,你要花束,还是自己插花?”
“我自己弄,就在这里,价格就按花束算。”阿尔蒂尔已经看见了花丛里的向日葵,生机勃勃的样子十分富有朝气。
花店的老板娘温和地笑了笑,她不介意客人的个性过于忧郁,她只嫌弃自己提供不了客人想要的花,“先生,你可以先选花,然后再来这边挑选包装纸和丝带。”
稍微介绍了一下,老板娘从花架上捧下一瓶白瓣黄蕊的小雏菊,走到客人面前放下,“要小心一点,这些花很娇弱。”
阿尔蒂尔弯着腰看了许久,抽了六枝开得正好的向日葵,很慎重地取了十几枝小雏菊。
他站直了身体,然后转了一圈,又选了尤加利叶、白色满天星、栀子花、最后跟着老板娘去挑选包装用的材料。
包装主要用的香槟卡纸、薄绿欧根纱,白色鱼尾丝带绸带,阿尔蒂尔亲手系的优美蝴蝶结,这倒是符合他法国人浪漫的形象。
老板娘不停地夸赞他心灵手巧,只收了他花和材料款,没要手工费,还推荐他对面的冰淇淋蛋糕十分讨人喜欢。
这恰好触动到了阿尔蒂尔的某些回忆,夏天里光着脚、坐在凉亭吃雪糕的他们,微风要比现在燥热得多。
他抱着一大捧花走出花店的门,朝着对面的蛋糕店而去。
“冰淇淋蛋糕、芒果慕斯、蓝莓千层、吐司……卡布奇诺,先生请去那边稍等一下。”服务员看见他爽快掏钱,顿时变得和蔼可亲了。
她笑容满面地打包着蛋糕盒子,嘴里哼着愉快的小曲。
十几分钟后,阿尔蒂尔抱着花,提着盒子离开蛋糕店,在无人注意的角落,他偷偷减轻负担。
马拉美疯狂地戳着大仲马的号码,“天呐,亚历山大先生,你都不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另一个世界的兰波!那家伙居然买了花,还买了蛋糕,他这就是想收买人心啊!”
“你觉得会有我们的份吗?”大仲马站在大门口,困倦尚未从脸上消退,但他早就看透了那人的凉薄,对此毫无期待。
“肯定没有!”马拉美愤愤不平道:“真是可恶啊!鲜花和美食,还有那低声下气的模样,我一个都不可能有。”
大仲马敷衍说道:“好啦!你也赶紧去睡觉去吧!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你的身体熬不熬得住。”
电话那头嘟囔了一下,传来忙音。
大仲马打了个哈欠,收起手机,双手插兜,若有所思地看着远处的人影。
阿尔蒂尔回来时,正好看见台阶上木桩一样高大的男人,居高临下望着自己,他礼貌性问好:“早安,先生。”
“早安,下次一个人出去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们一声,你都不知道这外面有多少人盯着你。”大仲马微眯着眼睛,观察他的神态变化,以及他手里面的东西,“这是送给谁的?”
阿尔蒂尔不假思索道:“我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大仲马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生硬,“蛋糕还可以解释是给所有人的,但花应该就不是了吧?”
“我不可能给每个人都送一束花。”阿尔蒂尔跨过几节台阶,经过他的身边时,栀子花香袭来,“请不要多想了。”
那头未扎起来的白发十分显眼,冷峻的模样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能开玩笑的人。
大仲马和他并肩同行,“你这样,我真怕你被兰波打一顿。”
“为什么会这样想?”阿尔蒂尔打算解释一下他不是讨好,“您放心,我不会对别人的亲友有任何玩弄的心思,只是单纯想要感谢他们。”
大仲马瞥了他一眼,勾起嘴角,“你这样说,我就更不放心了。这束花还是送给那孩子吧!他应该很喜欢的。”
“……好。”阿尔蒂尔本来也没想送给别人,只是在他面前不得不那样说。
大仲马见他这三棍子也打不出个闷屁的样子,就觉得累,他摇摇脑袋,负手往自己儿子的房间走去。
阿尔蒂尔穿过走廊,又爬了几层楼梯,敲响了房间门,“我可以进来吗?”
开门的是兰波,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闻到他身上散发的清香,也看见他大包小包提着精美的盒子,“你脸色不好,出门前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吧!”
阿尔蒂尔觉得他们的担忧有些多余,就现在这个风口浪尖,谁会吃饱了没事干找他的麻烦,“我带了早餐,他们还睡着吗?”
“先进来吧!”兰波希望魏尔伦和中原中也多睡会,所以他并没有叫醒他们,甚至还贴心地隔开了空间。
被中原中也搬走床的那间空房,兰波和阿尔蒂尔面对面坐着,花和早餐放到了桌上。
兰波好奇他的用意,“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送花了?”
时至今日,他也没有忘记果果中了【脑髓地狱】的情景,他们的分别来得猝不及防,这件事伤透对方。
“我还欠他一束花和一份礼物,现在我想补上。”阿尔蒂尔低下头戳着蛋糕,“原先的花他不喜欢,这个应该没有问题的。”
兰波得以确定,抬手抚摸花瓣的露珠,“你很用心,果果看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这句话让阿尔蒂尔很快意识到他对自己的态度软化了,怀疑应该是打消了大半。
看来!昨晚流的泪还是有意义的,起码让另一个自己感受到他的真心。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们都想要改变现状。
兰波提的那些事,阿尔蒂尔也在认真思考可行性,但是他也有几句话要先警告一下,“读取记忆是件很危险的事情,需要一个人在场,做到及时止损。”
兰波想过,这件事情他们三个人谁做都可以,但不能是果果。
阿尔蒂尔点点头,至于【书】,急也急不来,他不作声地盘算何时利用中岛敦那个孩子。
房间里,床上的孩子费力地掀开眼皮,他看了眼身边的人,逐渐回想起自己昨晚似乎答应了谁要赴什么约。
魏尔伦第一时间发现他苏醒过来,然后叫来众人。
几个人围着果果嘘寒问暖,而他还是半梦半醒的迷蒙状态,静静地看着离自己最远的阿尔蒂尔,“你昨晚是不是哭了。”
魏尔伦和兰波对视一眼,中原中也抿着唇,他们明白果果醒了是为了谁了,齐刷刷地安静下来。
阿尔蒂尔过来时有些慌乱,他想起自己忘在桌上的鲜花,“我准备了鲜花送给你。”
他随手一翻,将那束花包含希望与自由的花变到自己手里,抬脚慢慢地靠近果果,“你看,我特意挑选的,庆祝我们重逢,还有你喜欢的蛋糕。”
果果不禁莞尔一笑,“你的仪式感还是那么足,要是我睡过头,你不是得等好久了。”
中原中也让了让位置,示意阿尔蒂尔过来,对方感激地看了眼他,他这样做完全是因为自己看不得他们不如意了。
果果闻到了栀子花香,他凭感觉伸出手,摸到了向日葵凹凸不平的花蕊,“真好看……不过我想吃瓜子了。”
他歪了一下脑袋,将身体靠在魏尔伦的怀抱里,心满意足地阖上双眼,声音十分轻柔,缓缓说道:“我很喜欢,不过我得再睡会,你先收好了……中也麻烦你了。”
迟来的回答,错位的时空,只有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阿尔蒂尔眼睛酸涩,疼惜地看着魏尔伦怀抱里虚弱的果果,“放心睡吧,我保证他会好好的。”
看着果果重新陷入沉睡,他咬住嘴唇内侧的软肉,指甲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陷入崩溃。
魏尔伦摸了摸果果的额头,心口沉甸甸,“退烧了,他会好的。”
他抬起头,劝慰道:“有些事过去了也没法改变,你慢慢放下吧。”
这声“放下吧!”就好像一个讯号,阿尔蒂尔忽觉周身一松,不由得晃了一下。
中原中也急忙扶住他的肩膀,一脸担忧地对他的哥哥说道:“你们别担心,我来照顾他。”
魏尔伦和兰波看着他们离开视线,不约而同地叹息——阿尔蒂尔这是执念太深了,他一时半会还要缓缓。
离开柏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一路安然无恙却令所有人意外,大白天走能有这效果,可见法国下了多大功夫。
回到巴黎已经是中午了,雨果和波德莱尔准备了一顿接风洗尘的宴席,打算好好认识认识他们几个人。
第316章 第 316 章
波德莱尔一脸严肃地望着楼下停机的方向, “这次咱们不能再偏袒他们了,得好好地训斥一下。”
“那还是说假的吧!”在政坛上混了快30年的雨果一口否决道:“就这种情况,我们能不偏袒吗?”
“那也不能一味纵容他们, 你看看他们都闹出多大的事情来了,都把天捅一个窟窿了。”波德莱尔扭过脸, 语气沉重地说道。
雨果缓缓转动脖子,看了眼他, 和蔼一笑,“那你来批评,我来教育。”
波德莱尔压低眉峰, 眼下的黑眼圈让人无法忽视,眼里流露出不悦的神情,“雨果, 你怎么总是让我做坏人呢!”
“功大于过,你让我怎么办吧?”雨果拍了拍他的肩膀, 无奈极了。
波德莱尔抖开他的手, 一本正经道:“起码得问清楚他们到底怎么回事。不然, 你怎么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别的隐瞒呢!”
雨果轻笑开口,“问了他就一定会说吗?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你觉得布拉姆没死。”
“难道你就不担心吗?”波德莱尔见一本正经的中年男人无动于衷,心下有些气恼。
他的声音忽然拔高, “这件事关乎重大,不容儿戏!”
雨果从容不迫道:“就算我们心里不踏实,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假如布拉姆没有死,那么他在获得自由的那一瞬间什么也不做, 就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偏向了兰波那边。
这种概率虽然很低,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果果的存在代表着许多未知数。
但仔细想想,他们又不是不了解兰波的性格,兰波从来没想过统治人类,对于掌握权力这件事也是兴致缺缺的。
能让兰波做出危害人类的举动,那么只能说明法兰西和其他国家触碰到了他的逆鳞,伤害了他珍视的人,迫使他拿起武器反击。
扪心自问,如果他们的家人因为某些人的私心而受到伤害,那么他们能够咽下这口气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们也会毫不留情对付所有针对自己的敌人
雨果告诉波德莱尔,“夏尔,他们是英雄,对待英雄要有包容的心!”
他强调道:“现在这种局面已经很好了,德国和法国强强联手,英国暂避锋芒,联合国即将出现新的风向。”
“经此一事,国王已经决定明年就退位让贤了。”年过半百的老人心情愉悦道:“皇权制终将淘汰,民主时代即将到来,未来十年法兰西必定崛起,我很满意现在的状态。”
波德莱尔也不想这样急切,但他确实察觉到了某种不安定的可疑信号,“大仲马的分析报告着重强调——另一个世界的兰波!精神状态堪忧!”
对于那个男人的意外出现,波德莱尔甚至可以想象到初次见到兰波的画面,少年与人群格格不入。
“阴沉、厌世、悲观,最主要的是法律和道德都对他毫无约束力……能让他上心的,你我心知肚明。”他原原本本地描述着初印象的直观感受,没有掺水,也没有修饰。
雨果总结道:“你是在担心他的出现打破了兰波和魏尔伦的平衡。”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波德莱尔烦躁地从口袋里拿出烟盒,他用着兰波十几年前送的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
这一刻他有了些便宜师父的味道,“兰波花了十几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把魏尔伦的心焐热了,结果就因为柏林这档子破事,又反复挑战魏尔伦的敏感神经。”
“另一个世界的兰波,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想留在他们身边当碍事的电灯泡!天知道会发生什么?”英俊潇洒的中年男人,一边吸烟,一边焦躁解释道:“我不是关心他们的感情,我只是不想看到他们窝里斗。”
“我觉得那种事情不会发生。”雨果想象不出来他担忧的画面,“首先,兰波并不感情用事,其次,魏尔伦也不是因为皮相而改变态度的人。”
波德莱尔烦躁吸烟,在烟雾包裹下,深深感慨:“怕就怕另一个世界的兰波惦记那个小家伙啊!”
他皱起眉头,阴沉地看着万里无云地天空,“我总觉得他们有点不为人知的故事,不然他怎么会捅破了天也要找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为了另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是说得过去,可附带一个兰波算怎么回事,那么恰好就卡在他们你死我活的时间点……”波德莱尔忧虑不已道:“他们之间真的没点什么吗?”
雨果心想不愧是前任情报局局长,明锐如镜,他笑道:“以你的观察力肯定能看出他们之间的猫腻,这事交给你了!”
波德莱尔优雅地翻了个白眼,走到垃圾桶旁边,摁灭了烟头,“我就得非得插手这些人的感情纠纷吗?”
“能者多劳,请不要推辞。”雨果鼓励着他,眼角的皱纹显得他这个人越发温和可亲。
耳麦里传来飞机进入巴黎上空的信号,波德莱尔重新点了遍人,确保停机不会出现意外情况。
*
飞机顺利降落,气压恢复平稳,机舱内的众人按了按耳朵旁边的穴位,大仲马扫视一圈,叫上他们依次走出机舱。
兰波和大仲马走在前面,外交团的一部分人紧随其后。
魏尔伦和阿尔蒂尔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落后许多,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则走在最后面。
太宰治环视四周现代化的建筑,觉得和自己想象中的大有出入,他小声嘀咕道:“感觉也不怎么样啊!”
中原中也随口怼他,“被德国遣送回国就舒服了是吧!”
太宰治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计较,“切,你担心你的朋友,至于阴阳我吗!”
公关官和村濑,已经被遣送回日本了,这会儿还在空中飞着,不过他们回到横滨,也是先去异能特务科配合检查。
即使中原中也担心他们的安危,也知道自己不宜和他们过多接触,见面时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分别前交代几句而已。
想到这些,少年面色有些黯淡,手动调整帽檐,挡住四周的窥视。
波德莱尔和雨果出现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对于跟在后面的人,他们心里也很无奈,不过早晚要亲自见见的。
阿尔蒂尔一言不发,他和魏尔伦等人都做好瞒天过海的计划了,就等着雨果、波德莱尔入套。
双方见面流露出欣喜的表情,大仲马看着他们笑道:“幸不辱命啊!”
“欢迎回来!”雨果上前拥抱了大仲马、兰波,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多少有点感动。
接风宴席早已准备妥当,外交团这部分人先坐上公务车准备前往宫殿。
等其他人走后,他们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就转移到阿尔蒂尔身上,但也没有贸然就攀扯过去。
白了头发的冷峻青年静静站着接受打量,而他面无表情,身上除了黑就是白,无形中就给人疏离的距离感。
这让他们感觉非常陌生且怪异,特别是和俊美如神明的金发青年站在一个水平面,那种矛盾感尤为强烈。
兰波和波德莱尔、雨果讲了自己这边有点不方便,想要去休息,就不去面见国王了,免得闹出不愉快坏了其他人的好心情。
大仲马帮着说了两句,意思也是他们身份特殊,没必要去皇室贵族面前引人注目,万一碰上两三个下毒的杀手出了岔子可不好。
毕竟不是政客,那些争名夺利的纷扰,他们肯定是能回避就回避掉。
雨果想起上一次带着果果前往凡尔赛宫殿的情形,也同意了他们的要求,“让司机护送你们去上次那个庄园吧!”
兰波没有意见,暂留几日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未来去哪,他不希望别人多管闲事了。
波德莱尔发现几人面色都很差劲,再看他们怀里抱着的孩子,疑从心起,关切地询问道:“他们……是不是睡得太沉了,莫非身体不舒服?”
说罢,他上前几步,想要亲自验证一下。
魏尔伦丝毫不慌,“昨晚没睡好,现在补觉,有事和兰波说。”
波德莱尔感觉自己心脏堵塞,额角青筋鼓胀,“我又不是贼,你防什么呀!”
魏尔伦淡淡道:“实话实说,你怎么还不高兴。”
大仲马皱紧眉头,“一路上整整一个多小时,眼睛都没睁开过,和吃了安眠药一样沉稳,确定不去医院看看?”
中原中也插在衣兜的手不自觉滴握紧成拳,太宰治见他如此紧绷,自然也想到昨晚他忽然来找自己的事。
问题肯定是有了,但这事恐怕他们都解决不了,所以才不想声张。
波德莱尔确信这是有事了,但他不确定这是故意演给他们看,打消法国高层的警惕,还是真的出现后遗症了,不希望他们过多干扰。
年幼试验体掌握超出凡俗的力量,这本身就非同一般。
而果果凭一己之力打通两个世界的大门,还成功转移过来两条鲜活的生命,如果一点代价也没有,那才是真的叫人无法安心。
所以这样的情况,对忌惮他们的人而言,反而是件好事,起码法国这边知道他们也是有弱点的凡人。
兰波见雨果的眼里也跟着起了疑色,知道自己不说点什么是过不去了,他云淡风轻道:“小孩子贪睡,晚点饿了就醒的。”
雨果看兰波夹在两难之间,轻咳了声,揭过话题,“你们都累了,先去休息吧!需要什么告诉我们,其他人不会影响你们的生活。”
这种半公共场合实在不适合谈论这些涉及私密的事情。
第317章 第 317 章
317
司机护送兰波等人前往庄园, 一路沉默无言,但也算是相安无事,非常顺利地抵达目的地。
另一边, 国王和王公大臣没有看见超越者们的身影,心无一例外地沉了下来。
他们表面上言笑晏晏, 举杯赞颂有功之臣的伟大,心底深处却对超越者以及异能者不遵从指令的态度而愤怒不止。
皇室贵族自诩出身高贵, 是站在人类金字塔顶端的人类。哪怕是强大到能毁灭一个小国家的超越者,也该服从自己的统治才对。
可兰波等人“听调不听宣”的做法完全与他们的野心背道而驰!
——这怎么可能不气呢!
法兰西明明可以通过他们这些人的力量,以更省力的办法实现全球第一, 但就是人家不愿意配合啊!这让坐等其成的资本家怎么能接受。
国王面上笑得和善,心里怒骂上任共和制的总统种种愚蠢的行为,为他的王位埋下如此多的祸根, 逼得自己不得不退位。
可心里头的这些恨和怨再大再多,也不能对肱骨大臣们宣之于口, 因为他也不想退位之后被曾经的臣子们斩草除根。
觥筹交错的宴席上, 人人都有一副完美的假面, 哪怕有人只是在敷衍了事,也是满腔热忱的谦和姿态。
所有人都得到了上位者的认可和尊敬, 在酒足饭饱过后由内而外感受到了幸福的满足心情,宴会到下午两点左右便结束了, 之后开始述职工作。
国王听完总结,询问雨果的意见如何安置兰波等人。
所有人的视线聚焦在这位老大臣身上,但他的回答注定是要所有人失望的。
无论是哪一个兰波都不可能入职到国家机关,他们可以在危难时刻奉上自己的力量, 但在无事发生时,他们只希望过普通的生活, 并且不要被别人打扰。
海陆空三方元帅想将兰波等人收入囊中的想法适时冒出,又快速熄灭,虽然他们十分看重超越者的武装力量,但也不想自讨没趣了。
当一个小团体厉害到超乎想象时,掌权者自然而然就会忌惮,甚至感到恐惧,特别是威逼利用这招没有作用时,就更加不敢胡乱作为了。
要知道!搞砸了那反面例子就是——“七大背叛者”。
——惹不起,轻易又不能启用。
眼下这样不冷不热的关系,虽然不能让利益最大化,但总体来说有利于整个法国,也利于他们今后的官路。
下午四点多,国王眼眸惺忪,身体越发疲倦,一脸木然地听着军方的参谋长讲话。
结果越听越觉得乏味,他扶着额头,唇抿成一条直线。
虽然没有开口言明自己累了的意思,但在座的人精们都看出了他精神状态不佳。
面容粗犷的陆军元帅当即就找了个正经由头提出辞意,表示今日收获众多,要与部下们一起集思广益。
其他人见状跟着提出自己的想法,他们也是一个意思,差不多该撤退了。
回去时,大仲马和雨果聊了聊巴黎如今的贪腐问题,又着重提到另一个世界的兰波很不好拿捏,“我们可不能前脚告诉英国、德国法国会无条件收容人,后脚又因为意见不合闹出矛盾纠纷啊!”
雨果肯定告诉他,“绝无可能!”
波德莱尔嘴角微抽,心想要是感情不和,他才不去做那个和事佬,要去也是维克多·雨果自己去。
各自上了车,雨果靠着柔软的车后椅,让司机先去总部,他要去调取一些资料。
波德莱尔则先去了庄园,他得去会会另一个世界的兰波了,顺带确定一下那两个孩子的状态。
*
下午室外气温升高至三十九摄氏度,兰波等人窝在房间里,哪也不去。
果果比他们预想中要醒得早一些,苏醒后的状态有些萎靡无力,昏昏欲睡的样子也依旧令人担忧。
面对关心,他表示自己已经睡了快一天了,真的快饿瘪了,而且特别想要洗个澡,换身干净清爽的衣服。
以前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魏尔伦和兰波虽然对他的想法很无可奈何,但接受起来十分良好,有条不紊地准备食物,换洗衣服,然后帮他打理长发。
再出现众人面前时,果果从头到脚散发着清爽气息,连垂在腰间的发梢都是精致的感觉,状态明显好了很多,面色也红润了起来。
看到他又恢复活力,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chuya醒来后发现身边坐着漂亮得发光的哥哥,哽咽着哭了好久,令果果揪心不已,但又头大如牛。
给chuya下药的兰波,现在和阿尔蒂尔是一个待遇了,小家伙恨不得跳起来挠破他们的脸,气鼓鼓地抱着自己兄长的胳膊不撒手。
魏尔伦和中原中也准备了很多清淡开胃的菜肴,chuya才从营养液出来,很多食物都不宜食用,需要慢慢建立耐受力,而果果他则需要精细的食物补足亏损的气血。
兰波和阿尔蒂尔默默坐在不远处,看着魏尔伦照顾不给他们好脸色的孩子用餐,他们也不是不想帮忙,但……靠近不了一点!
至于坐在餐桌上的果果,优雅而快速地吃掉面前的美食,而后进攻甜品,幸福得眼睛得笑弯了。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小声嘟囔,“家庭地位清晰可见!虽然兰波是一家之主,但他却因为太有威严被另一个你排斥了呢~”
“就算你闲着没事干,也不能来烦我!”中原中也用手肘推开他,“难道你忘了你现在是食物链的最底层吗?”
距离太近,又是坐着,太宰治没躲开他的肘击,“哎呦”一声,揉着腰,“可我真的很无聊啊!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外面很多树,你闲得慌,去吊一下脖子,但注意别往死玩。”中原中也双手抱胸,彻底无视嬉皮笑脸的太宰治。
“无情,实在是太无情了!”太宰治起身、捂脸、故作伤心地跑了出去,“中也,我们绝交10分钟……”
中原中也翻白眼,“也就织田作之助受得了太宰治的臭毛病了!”
阿尔蒂尔看了眼快要消失的背影,一言不发地盯着中原中也,那认真的样子看得少年汗毛直立。
中原中也很不自在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阿尔蒂尔说出自己的疑惑,“中也,你还会留在港口黑手党吗?”
餐厅虽然大,但他们几个离得不远,都听到了。
中原中也略僵硬地转头看向魏尔伦、果果,还有年幼的同位体,“我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吧……留在那里,也是给别人带来危险,还给我自己制造麻烦。”
这个决定让所有人感觉到中原中也的成长,不过!他的成长源自拔苗助长,放弃了原本想要追求的东西。
阿尔蒂尔淡淡道:“可是人生那么长,你总得找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打发时间啊!”
兰波又提到另一点,“虽然港口黑手党是个黑暗组织,但却能与日本其他势力抗衡一二。”
中原中也皱眉,“以我现在的年纪,就算森鸥外把港口黑手党交给我,其他人也不可能服从我的命令。”
“现在不行,但以后未必不可能,港口黑手党的武装力量能为你自身提供强大的筹码。”兰波仔细考虑过他们所有人的人生发展。
GSS虽然在他的帮助下一改往前的强盗模式,但实际还是隶属海外机构管辖,日本政府针对的话,只能转移立足点。
可港口黑手党是日本本土势力,森鸥外又趋向稳定发展,也是能左右日本经济城市的庞大势力。
虽然与御三家、官方机构互不打扰,但收集情报方面却是一大助力,掌控一个黑.帮组织对他们而言的确存在好处。
“中也,如果你能够稳定发展下去,未来十年一定可以成为港口黑手党领袖。”思来想去,兰波觉得没必要抛弃原来的工作,他完全可以摸鱼划水,就像他以前那样。
黑发青年面带微笑,温和地鼓励道:“届时就算没有我们,你也能独当一面。”
他也不希望原本热烈张扬的少年,因为果果的身体状况,而放弃自己璀璨的一生。
全身心投身于家庭,固然令人感到幸福,但也容易让人失去自我,这是少年还不曾经历的冗长岁月,他暂时还不了解其中失去的可能性多么重要。
面对循循善诱的兰波,中原中也却罕见沉默了,他能感受到其中的好意,以及一些说不清的担忧。
而如果没有果果,他原本的人生似乎就该如此,但他现在有不能割舍的家人,且他的家人未来一片迷雾。
另外……中原中也也不想再给原先的朋友带来困扰来,就算那些朋友最开始接近他没安好心,但他们也并未害过自己啊!
【羊】、红叶大姐、旗会、织田作之助……这些人,他无法放心。
“中也!你犹豫什么?”太宰治从门口冒出脑袋,困惑发问道:“你忘了你原来的誓言了吗?”
“在几位超越者面前,森先生没有拒绝的权利,他早晚会让位给你的。”俊秀的少年,眉眼带笑,真诚而又狠心道:“别对那个糟心大叔心慈手软了,他不值得!”
其他人并不意外太宰治会如此,是森鸥外先放弃的他,他理所应当会报复回去。
“太宰治,你在怨恨森先生吗?”中原中也复杂地看向门口的方向,认识这么久,他早已了解这个搭档的个性。
脖子上缠着绷带的俊秀少年,唇角微微上翘,勾勒出一个迷人的笑容,他抬脚走了出来,“我单纯只是想看他倒霉而已!最主要的是,你不会让他死掉。”
一个人轻易就能死去,可森鸥外啊!让他死掉不过是最轻松的惩罚。
中原中也脸色一沉,太宰治却不等他犹豫,便追问道:“中也!你变了,你想要逃避!”
中原中也反驳道:“我没有!”
“太宰,让中也自己决定吧!”兰波觉得这事得自己想通才好,他希望亲友的弟弟能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一味迁就,等到后悔时又来不及追回曾经。
果果和魏尔伦总结他们的内容,“实力不够,权势来凑,不得不说的确很有战略规划。”
魏尔伦心里也不希望一个偏远岛屿的组织困住他的弟弟,但将自己彻底回归家庭,那也不是他的弟弟该做的事情。
正如阿尔蒂尔所说,人生那么长。
少年才刚起步,他必须得找到自己觉得有意义且可持续发展的目标。
而果果的事情……魏尔伦想了又想,觉得还是由他们这些成年人来承担吧!他一开始也不希望他的弟弟变得消沉绝望。
所以!最后倒霉的只能是森鸥外。
而在无人发现的虚空里,丘比笑着观察果果的反应,显然它很满意这一次的观测结果——沉睡的灵魂已经苏醒过来,只需静静等候即可。
第318章 第 318 章
318
波德莱尔过来时, 沉重的谈话已经结束,他见到了正在翻阅报纸的兰波,埋头钻研电脑的阿尔蒂尔, 以及无所事事悠闲打牌的五人组。
清脆的脚步声破坏整体和谐性,没有人起身迎接他的到来, 自然也没将他看得多么重要。
他不来,这里的气氛非常融洽, 他们几人相处起来身心都很放松,丝毫没有因为国籍、时空、地域差异而产生隔阂。
他一来,有些话估计就会收敛。
不过他们的确胆大妄为, 丝毫不在乎他人评价的眼光,不然怎么会合作戏耍英国搜查官一遍又一遍呢!
波德莱尔不由哂笑一声,他想自己来得可真够迟的, 完全错过了最佳时机,现在他们都醒了, 大大小小的没有一个可以套路的咯!
兰波放下报纸, 睁眼说瞎话, “先生的心情不错,看样子!不久后是有好事要发生了。”言语间不失幽默感。
“兰波, 你这个缺席的大功臣,可少来开我的玩笑!”波德莱尔心里有些不快, 自己被他们欺骗了许久,居然到现在为止还打算假装无事发生。
兰波起身,谦逊道:“要是没老师和前辈们帮扶,我又能做成什么事呢!”
波德莱尔摇头失笑, 他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子,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 “我真是羡慕你们,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享受清闲。”
中年男人目光深邃而幽静,似笑非笑地扫过打牌的几人。
魏尔伦等人对他的到来表现得极为冷淡,只是淡淡瞥了眼,就又玩游戏去了。
兰波起身倒了一杯解暑的花茶,端到他手边,“夏日炎炎,您辛苦了。”
波德莱尔接过,他笑道:“刚才说你不要调侃我,现在又开始恭维我了。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开始油嘴滑舌了。”
那张岁月抚摸的英俊脸庞流露出醇厚的韵味,磁性的声音颇有些玩世不恭的挑剔意味。
“我想讨好老师,当然得表现得好些。”兰波给自己也续了茶水,举止大方得体,“老师,你会理解我们的做法的吧?”
“有事叫老师,没事叫先生,哼!”波德莱尔瞄了眼一言不发的白发青年,对方低头不语,一副拒绝社交的姿态。
本质来说,就是冷漠自大,而大仲马对阿尔蒂尔的评价也不无道理。
另一个世界的兰波,绝对不是心思简单的人,他留在这里一定有清晰的目标,探索世界,鬼才信了他的话。
虽然能感受到那道不容忽视的审视,但阿尔蒂尔并没抬头看波德莱尔。
他依旧沉默寡言,仿佛一个哑巴,只要没人叫到他的名字,就当自己不存在一样。
桌牌上的五人一边打牌,一边留意他们的动静,听兰波用成熟男人那套话糊弄他的便宜老师,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但他们说着说着,话题便一转,逐渐靠拢向复杂方向靠拢了。
魏尔伦察觉到他们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可能涉及机密,便放下手里的烂牌,神色温柔地看着对面桌、手把手教弟弟打牌的金发孩子。
“他们等会儿肯定会说很久,你们要不要去另一间房?”青年的提议当然会得到采纳,有些事情听了也无用,不如躲着点。
和chuya坐在一起的果果,悠然一笑,他摸了摸小孩子毛茸茸的脑袋,“那好,你正好去听听看他们说点什么事,我们去其他地方也能玩得自在些。”
中原中也闻言,放下了手里的纸牌,不出意外他这把也是输的,索性就盖住了。
他对坐对面的搭档说:“太宰,准备挪下屁股,把牌带上。”
太宰治嘟囔道:“你们可真是会玩,再出几张,我就又要赢了。”
少年显然拿了好牌,可惜这局作罢了。
他被凶了眼后,手法娴熟地将所有牌拢在一起,三下五除二叠整齐,其间还有闲工夫,瞅了一眼西装革履、神情和悦的中年男人。
但很快又收回视线,太宰治心道自己的确得回避点,不过这个国家的政治关系也够复杂的,兰波不去宴会绝对有道理。
中原中也将桌上的水果零食收到托盘里,果果牵住chuya的手走向右手边的出口,还不忘交代一脸莫名的孩子以后远离波德莱尔。
chuya回头看了一眼,彻底记住波德莱尔的模样,他冲着果果乖巧地点点头,发自内心道:“哥哥……讨厌,我也讨厌……他。”
哪怕他并不理解其中原因,但他却无条件相信他的哥哥的嘱托。
果果觉得有趣极了,轻笑道:“讨厌一个人,千万不要当面说出来,小心眼的人会记仇的!”
chuya握了握拳头,语气坚定有力,“我不怕……我能保护哥哥!”
太宰治小声在中原中也耳边重复,中原中也气恼得磨牙,“你这家伙又皮痒了。”
他心里琢磨怎么在小家伙看不到的地方好好教训这个家伙。
太宰治直接蛐蛐他:“中也,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好,你这样会教坏小孩子的啊!”
厚重的木门掩上,少年的交谈声消失殆尽,魏尔伦来到兰波身边坐下。
“小心眼……呵呵!”波德莱尔眯着眼睛,意味不明地看向他们,“现在,到底谁更记仇啊!”
魏尔伦对波德莱尔的指责充耳不闻,他坐在兰波的身边,自顾自地倒茶,也不打算和波德莱尔打招呼了。
波德莱尔立马给了兰波一个不爽的表情,“我还在这里就这么疏远我了,背地里不知道说了多少坏话,你再这样教下去,他们绝对无法无天。”
兰波笑而不语,此刻的他和无条件溺爱孩子的熊家长别无二致。
阿尔蒂尔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冷漠地对待曾经的上司,完全让人看不出对方于他有过提携之恩。
“你们啊!”波德莱尔怒其不争地看着他们,“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兰波笑道:“孩子们都很乖,只是偶尔顽皮一点。”
波德莱尔无语了,他决定好好和另一个兰波说道说道:“阿尔蒂尔,初次来到这个世界,你觉得有哪里不适应吗?”
“……挺好的。”阿尔蒂尔抬起头,如实反映,“大家都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这里的氛围。”
“那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波德莱尔又问:“比如去看看你的家人。”
阿尔蒂尔的态度却很坚定,“先生,那不是我的家人,我的家人早已经被我抛弃了。”
波德莱尔眉头一皱,觉得他有点偏激了,善意地劝诫起来:“你这个性格很麻烦,就算你不想和这个世界的亲朋好友扯上关系,也可以表现得委婉一点,起码那样可以降低你的危险等级。”
“你是希望我对这个世界产生留恋,方便政府机关掌控吗?” 阿尔蒂尔察觉到他的意图,他觉得没必要浪费时间。
魏尔伦和兰波喝茶不语,他们完全没有调节的欲望。
波德莱尔有些烦躁,“一个人生活在一个世界都是有根源的,你身处的时代在过去十年前的另一个世界,想要回去就只能让卡莉斯塔再解放一次封印,你觉得你还有回去的可能吗?”
阿尔蒂尔点头,坦诚道:“我没想过回去。”
“那你就如浮萍一般随波逐流了!”波德莱尔担忧地看着他。
兰波轻咳一声,插入他们的谈话中,“他暂时会和我们一起生活。”
波德莱尔眼里闪过惊讶,“你们愿意接纳他!”
魏尔伦放下茶杯,“您觉得不合适吗?”
“只是有些意外。”波德莱尔面上忧心忡忡,心里越发怀疑他们有没有杀死布拉姆了,“既然已经决定短期的去处,那么有时间就去做个体检吧!十年后的医疗技术完全可以帮你改善心理疾病。”
“好的。”阿尔蒂尔想自己答应是一回事,去不去做检查又是另一回事,波德莱尔和雨果也不能强迫他。
波德莱尔深深地看着他,“你绝对在敷衍我。”
阿尔蒂尔摇头,兰波和魏尔伦笑笑不说话。
波德莱尔全神贯注地凝视着那淡漠的双眸,试图猜测阿尔蒂尔心底的想法,然而对方一直面无表情,眼神淡漠得不像一个人。
阿尔蒂尔轻叹息,“你忧虑过深了!”
他解释道:“环境变化不会影响我生活节奏,以前的我孤身一人,今后的我只想低调做人。”
波德莱尔唇角微勾,“兰波,你对费奥多尔有什么想法吗?”
兰波反问,“托尔斯泰还是要求我们释放费奥多尔吗?”
波德莱尔点头,神色严肃起来,“对方警告我们不要对费奥多尔行刑,不要通过异能者读取他的记忆。”
兰波说出自己的猜测,“记忆是一个人的根本,或许托尔斯泰是在担忧费奥多尔泄露有关俄罗斯的战略情报。”
“还有种可能,托尔斯泰这样做,其实是在提防下一个费奥多尔出现。”魏尔伦有不一样的想法。
记忆宛如人格面具,深深影响一个人的想法和决定,读取者的意志不够坚韧,极有可能被被读取者的思维影响,从而出现人格危机。
费奥多尔这个人太聪明了,只要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管他说什么,等待那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浮出水面,再逐一击破。
第319章 第 319 章
319
他们有许多对费奥多尔的疑问, 然而在其他人面前却无法表现出来,因为他们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
兰波思索一圈,询问波德莱尔自己是否可以去见见费奥多尔。
波德莱尔沉吟片刻, 答应了,毕竟费奥多尔也是他们抓到的, 甚至连歌德都不再追究下去了。
而后他们又聊了许多关于未来的话题,这些可能性是波德莱尔希望他们知道的, 将来或许有一天会再度需要他们的支持。
魏尔伦沉静如水,目光掠过说话的人,阿尔蒂尔则完全只听不语。
在波德莱尔看来, 他们两个有某种诡异的相似度,然而让他细想清楚时,便发现了那怪异的源头——他们啊!对人世毫无眷恋, 所以并不在意法兰西的未来如何变幻。
所幸!兰波在这里,他是一根无形的线, 一条牵引他们和法兰西的绳子。
波德莱尔既觉得惋惜, 又觉得庆幸。或许人生就是如此兜兜转转, 不能说完美,也不能说不堪。
“我有个问题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正好有机会,我想认真问问你们的情况。”波德莱尔目光炯炯, 他望着如荧幕明星般闪耀的男人,八卦之心混合着某种忧虑情绪爆发起来。
魏尔伦感觉到他的目光带着赤·裸的探究欲,他认为波德莱尔绝对没安好心,而兰波不这么想, 年少时感受过类似的打探性经历。
波德莱尔笑得如狐狸一样狡猾,玩味地说道:“你们两个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真的只是亲友那么单纯吗?”
兰波淡然一笑, 脸上没有一丝羞涩感,“虽然没有求婚仪式,也没有结婚登记,但我们已经许诺终身了。”
魏尔伦显然也没有料到他会这样直白,他下意识偏过头看向兰波,想要说点什么,但一对上那双深情的眸子,心跳就悄悄地加快,耳朵也有些发热。
最终,他没有反驳下去,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假装喝茶不再看他们任何人。
波德莱尔唇边弧度加深,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如果你们想要举办婚礼,我可以帮忙的。”
“正好有现成的花童,不管是穿裙子,还是穿西装都不违和。”波德莱尔接下来更是语出惊人,令喝茶的魏尔伦直接呛了一下。
茶水呛入喉咙,生理反应占据上风。魏尔伦来不及指责他为老不尊,就一阵咳嗽,白皙如雪的肤色染上淡淡红晕,更像是羞恼不已的样子。
“能和爱的人一起走红毯,可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波德莱尔觉得自己找到了制服他们的办法,“这样好的事情,应该和你的弟弟们分享一下,说不定他们会双手双脚赞成。”
今后谁要是再挑他的毛病,他就用类似的话让他们窘迫得恨不得跳起来好了。
兰波轻轻拍着魏尔伦的后背,温和地笑道:“老师开玩笑的,真照他想到那么做了,果果一定把我们两个打包送出门。”
阿尔蒂尔在一旁不知所措,更加希望他们忽略自己的存在,早过了爱不爱的年纪的人,对别人的幸福也只有祝福。
然而波德莱尔怎么可能放过他,打趣完了两个心意相通的年轻人,很快又把矛头对准他,“兰波没有加入我们时都有过伴侣,你有喜欢的人吗?”
阿尔蒂尔无奈道:“我是不婚主义。”
“好吧!看来你是没有遇到心动的对象,但我这个过来人得你警告一句。”波德莱尔意味深长道:“人生路漫漫其修,没有想爱的人其实并不要紧,重点是不能爱上不该爱的人。”
魏尔伦和兰波的目光锐利了一点,他们可以接纳阿尔蒂尔,但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容忍对方诱拐果果。
“虽然我精神有些问题,但我的道德水平却没有跌破人类的标准线。”阿尔蒂尔的死鱼眼终于有了情绪波动,语调阴郁,一如他毫无掩饰的表情。
波德莱尔欣慰道:“这样就太好了!毕竟我也是担心你因为某些错觉而迷恋上养成游戏,那孩子还小,他的个性又鲜明——”
“先生,我不是变态!你的担忧是多余的。”阿尔蒂尔眉头紧皱,生硬地打断他的话语。
波德莱尔也不犹豫,直接道歉:“看来是我的表达方式让你觉得不舒服了,以后我不会说了。”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阿尔蒂尔神色有些难看,拿着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一言不发地走了。
魏尔伦和兰波心情复杂地看着他萧瑟的背影离去,波德莱尔却不以为然,他说:“再理智的人,也有一时糊涂的时候,感情这种东西说清楚也只是预防,重要的是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等他彻底消失,波德莱尔恢复深沉的模样,不苟言笑道:“感情这种东西是捉摸不定的,你们不趁着什么苗头都没有萌芽的阶段点醒了他,难道还要等他铸成大错的时候再纠正吗?”
兰波不好说这是对还是错,但这无疑是对另一个世界的他的一种伤害,“阿尔蒂尔不是我,果果也不是保尔,他们之间没有可能。”
虽然兰波也担忧他们日后都恢复记忆如何自处,但他还是很相信果果的选择,也从事实出发肯定阿尔蒂尔的为人不会那么无耻至极,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果果。
波德莱尔端起茶杯,悠悠感叹:“孩子长大成人,也只是一眨眼的光阴,就像我初见你们一样,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的情景。”
他清楚明白,时间多么无情。
“当果果褪去稚嫩的外衣后,就又是另一番风华正盛的景象。”历经沧桑的中年男人,即使不了解全部,也能预感到一些未知的危险。
他回味着茶水的清香,又抬眸展望着未来,“未来的他们会如何面对彼此,我们不得而知,但我希望不要再出现意外了。”
——吃一堑长一智,任由种子肆意生长,那致幻的花朵就会盛放起来,甜蜜又浪漫的感觉会令人越陷越深。
魏尔伦心头一紧,有些惊讶地看着推心置腹的波德莱尔,对方真心实意在为他们考虑未来发展。
如果不是他知道并对方不知晓果果的过往,这一刻简直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这样说的了。
“有我们把关,谁也不能通过感情来伤害果果,你放心好了。”兰波握紧了魏尔伦的手掌,给足了对方安全感。
波德莱尔不知道内情,他们知道啊!活了两世的阿尔蒂尔,年龄相加至少也有50岁了,他的苍老从内而发,并非那头白发那么简单。
*
果果这边并不知晓他们谈论什么,自顾自地玩着牌游戏。
不知为何!太宰治的运气总是格外好,在没有作弊的地方都能连赢了好几把,他自己都感叹:“手气真好!可惜不能赌点什么!”
中原中也撇嘴,“糖都快被你赢完了,你还想要什么!”
“你的钱!”太宰治笑呵呵道。
果果让chuya打出一张方块七,“小赌怡情,大赌伤身。”
太宰治甩出一张方块k,慵懒地说道:“可是!你们这个小赌的赌注也太特别了,除了水果糖就是巧克力,能再大点吗?”
中原中也紧跟其后出了A,“你说你无聊,我们才陪你玩的,玩了你又嫌弃不够尽兴。”
太宰治耸了耸肩膀,笑容灿烂道:“可这样也太没意思了!我们赌点别的,谁赢了就指定输的一方做一道菜。”
中原中也谢绝他的提议,“你做菜能吃吗?”
太宰治揉揉鼻子,“我不会输的!”
果果觉得也没难度,反正做菜又没说一定要好吃,一定要符合要求,打发时间而已。
中原中也只当他们太闲了而已,chuya虽然不明白赢了有多少好处,但他心里也想赢过对面的少年。
于是接下来又打了三把牌,无一例外太宰治赢了,少年踩在椅子上趾高气昂地笑道:“你们一把都没赢,一人一道菜,让我想想看该吃点什么好呢?”
中原中也翻着桌上的牌,眉毛都快倒起来,很是不服,他觉得是对方洗牌导致的。
果果摸摸失落的chuya的脑袋,聊表安慰道:“没事,游戏而已,输了也不要紧。”
chuya垮着小脸,揪着手,“我……不想输给……太宰治。”
太宰治双手叉腰,尽显赢家的嚣张,“大的输了~小的也输了~要不要继续啊~我不介意凑一桌满汉全席!”
中原中也翻白眼,chuya握拳,钴蓝色的眼瞳燃烧着光芒,他蠢蠢欲动地看着意气风发的太宰治。
太宰治预感不妙,立马收敛起来,轻咳两声,老实坐好,“那个……不打牌了,让我想想今晚吃点什么吧!”
中原中也“切”了一声,“转移话题,是怕被打脸了呢!”
太宰治懒得和他计较,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温柔又可爱的果果,“我想吃味噌鱼排、河豚刺身,还有冷豆腐。”
中原中也宕机,良久才开口:“再说一遍!你要什么?”
太宰治重复一遍,鸢色眼瞳像是融入了碎落的星辰,熠熠夺目。
中原中也起身,拽着太宰治的肩膀摇晃,“你作死去外面啊!”
太宰治咿咿呀呀地拒绝,“我要吃河豚刺身,要吃!要吃!不然今晚我就吊死自己!”
chuya不解地拉着果果的衣袖,细声说道:“哥哥……是很难吗?”
果果解释给他听,“河豚有毒,做不好会吃死人的。”
chuya紧张地看着那边聒噪的搭档,他对死这个字眼有着新的理解,“死是……不好的,但……太宰治想死,他……不正常!”
果果眨了眨眼睛,“也没错,他的确不正常,你不要学他。”
chuya点头,言简意赅道:“不要……河豚。”
果果如沐春风地答应,然后心里琢磨河豚毒素也可以储存起来。
中原中也仍在摇晃太宰治,不满道:“这里是巴黎!你想吃鲷鱼也就算了,偏偏还要河豚!我们上哪里给你弄河豚,你自己去海里钓吧!”
“河豚!河豚!我要河豚!”太宰治捂着耳朵,像个小孩子一样胡搅蛮缠。
阿尔蒂尔来时就看见混乱且温馨的场景,悲伤被欢乐气氛治愈。
金发碧眼的漂亮孩子温柔地朝他扬起笑脸,懵懵懂懂的孩子暗暗地、警惕地看着他,少年们依旧吵吵闹闹的。
原本糟糕的心情,竟然不可思议地好转起来,他清晰感觉到无形的力量支撑着自己颓败的心灵。
一切正如阿尔蒂尔心中期望那样向阳而生。
第320章 第 320 章
320
“愿赌服输!难道——你们想要耍赖吗?”太宰治义正辞严道。
中原中也丝毫不怯, 态度强硬地回应道:“你要分场合!现在不是吃河豚刺身的时候,万一送过来的河豚有问题怎么办,那东西一口下去, 几分钟就能送你归西!”
太宰治理了理起皱的白衬衫,无所畏惧道:“如果真有人要下毒, 怎么防备都是不够的,别找推迟的借口。”
中原中也双手抱胸, 脚尖轻点着地板,不耐烦地劝道:“别闹,回横滨吃, 现在不行!”
“中也说得轻巧啊!你也不想想我现在是什么状况,活一天算一天。”太宰治浑身一软,瘫倒在椅子上, 像个没有骨头的棕毛大狗狗。
他一脸委屈地埋怨着生活的艰辛,“……谁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横滨, 我今天就要吃河豚刺身!”
中原中也听出些不对劲的意思, 他皱眉, 压迫感满满地俯下上半身,低声问道:“你有什么难事?”
他并非想关心太宰治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遭遇到什么麻烦, 而是想确定他的兄长们想利用太宰治做些什么?
“好了,不过就是一只河豚而已, 想吃也不要紧的。”阿尔蒂尔从果果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完整脉络,见情况有些不对,他出声打断少年的追问。
太宰眉开眼笑地望着白发冷峻青年,中原中也难以辨别他的喜悦是真是假, 他们听见男人温和道:“今天就算了吧!明天我亲自去海鲜市场亲自采购,顺便做点熟腌菜。”
“阿尔蒂尔先生真是个大好人!”太宰治发送一张好人卡, 阿尔蒂尔无动于衷,宛如面瘫。
“他们会允许你出去乱逛吗?”中原中也犹疑不决,但他想到太宰治和兰波的合作关系,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了。
下一秒,阿尔蒂尔就回应他道:“我可以易容出门。”
太宰治冷哼两声,踩低捧高,阴阳怪气道:“中也真笨!还是少操心大人的事情吧!”
中原中也瞪了眼他,“你少折腾点,我们也早点回去,不好吗?”
太宰治略略略,表示自己听不到声音了。
chuya默默看着他们,悄悄地试图拉远果果和阿尔蒂尔距离,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眼里的焦急之色越发浓烈。
果果轻声安抚两句,以温柔的方式驱散了小孩心中的不安全感。
这一切都被阿尔蒂尔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今生任重道远,已经做好被讨厌一辈子的心理准备了。
随后,果果问了几句波德莱尔的来意,是不是试探他们对法兰西的忠诚度和信任度。
阿尔蒂尔神色一滞,很快又回过神,他掠过一些调侃的话语,捡了一些对方其实认同的话讲给他们听。
太宰治吐槽:“这些大人物其实就是怕你们内讧,与法国断绝关系。”
中原中也兴致缺缺,他对国家大事本身无感,如果不是和兰波、魏尔伦扯上关系,他呀!听都不会听。
果果反应平淡,“这次事发突然,也是歌德的图谋牵扯到我们,带来了危机,不然我们又怎么会去柏林摧毁德国的战略部署。”
虽然他们有实力撼动世界,但是却卷入国际竞争,惹来无数危险的关注。
波德莱尔等人没有因一时胜利就高歌猛进,反而选择更稳妥的发展方式,不得不说这也算稳定了他们的归宿。
chuya忧心忡忡地望着果果,他听不懂那些话里背后隐藏的故事,但察觉到在他之前,他的哥哥应当是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
同样经历过悲欢离合的阿尔蒂尔,并无为国效力的奉献精神,他提到一件他们都在意的事情:“法国还没有决定如何处置费奥多尔,不出意外,他应该会活下去。”
费奥多尔这个人背后的势力比想象中要复杂,就如房间里偷偷啃噬食物的蟑螂,当人们察觉到害虫出没时,他占据你家中大小角落,以及下水道池的暗道。
而后又发现费奥多尔走过每一个地方,都留下了令人难忘的痕迹,即使心性再好的老实人也会奋起直追。
太宰治觉得烦心,他答应了要和兰波前往莫斯科,但心里却又怀疑此行的意义是否正确。
托尔斯泰是一个令人自相残杀的控制系异能者,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异能者,在俄罗斯领土上进行情报工作,不如早早地放弃人数优势。
——无效化异能力和一个优越的脑子,更有利于兰波的搜查情报。
中原中也敏锐地察觉到此事多少和太宰治有点联系,“太宰,你对费奥多尔那个人怎么看?”
太宰治语气淡淡道:“是个手眼通天的小人。”
果果莞尔一笑,他们拉着chuya去洗手。
阿尔蒂尔没有开口的意向了,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打开电脑。
*
傍晚,夕阳余晖笼罩庄园,雨果踩着红霞的影子,赶在晚餐之前来到他们面前。
晚餐很是丰盛,气氛非常祥和愉快,仿佛是家庭聚餐一样轻松自在。
休闲时刻,雨果走到两个年幼孩子的身边坐下,放下满身的担子,敞开心怀,慈祥地笑道:“我现在该称呼你为果果了,对吧!”
果果颔首一笑,如水仙花般美丽纤细的线条勾勒出纯粹自然的美。
chuya静静地看着有些许白发的老者,而对方笑了笑,又看向了他。
睿智的眼神仿佛穿透了他的内心,心里有些回避的想法,但又不愿意露出怯意。
雨果笑道:“这个孩子是叫中原中也吗?”
他对纯洁的新生命抱有无限期待,即使孩子不一定会成为法兰西一分子,也能平等对待他们。
另外一位年长的中原中也觉得同名同姓也不好,被别人喊到名字总觉得怪怪的。
果果摸摸chuya的脑袋,“chuya,你该和雨果爷爷问好。”
chuya茫然了好久,雨果表情越发慈祥,波德莱尔端着酒杯啧啧称奇。
法国高层上上下下,谁都知道雨果这个人铁石心肠,但他们又怎么会知道雨果也向往抱瓮灌园的朴实人生。
“雨果……爷爷,晚上好!”chuya乖巧地站在雨果面前,钴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星辰,声音细弱无力。
他说完不自在地垂着眼睛,怯生生地让人觉得像是小猫一样可爱。
雨果很想摸摸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但他真担心自己稍微靠近,就会吓跑对方,“你们都是好孩子,以后安心长大吧!”
明亮的灯光下,其他人也笑起来,不过当属波德莱尔笑得最厉害,手中酒杯摇摇晃晃,金色酒液都快洒出来了,像他这样潇洒风流惯了的人是不喜欢小孩的,只喜欢有趣的灵魂。
浅聊几句后,chuya越发不自在起来,他不喜欢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总觉得莫名紧张。
果果看出他不适,带着他来到魏尔伦身边,他们有自己的专属果汁,这里更适合他们。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坐在吧台桌的高脚椅上,虽然未成年不宜饮酒,但生性浪漫的法国人觉得少年不该拘泥世俗,只要他们懂得节制,少喝点即可。
晚间闲聊时光后,雨果单独和兰波谈话,一直聊到了深夜,他想进入俄罗斯的想法被打消了。
兰波回到房间,和魏尔伦说了大概。
因为涉及古代禁术,费奥多尔这件事他们不宜探究过深,更不能轻易接触托尔斯泰。
魏尔伦沉吟片刻,问:“明天你还要去见费奥多尔吗?”
“去吧!”兰波神情复杂,“看看他会说点什么,你留在这里照顾他们。”
魏尔伦起身,要去果果的房间,走前他说:“阿尔蒂尔明天想出去一趟,你陪他出去吧。”
兰波答应道:“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果果这边正在看书,chuya已经睡下了,阿尔蒂尔坐在书桌前敲敲打打,看到魏尔伦回来,他也收拾东西站起来准备离开。
魏尔伦没有说什么,看了眼chuya的睡颜,就去了浴室洗漱。
所有人都有默契配合彼此,他们都不打算在果果面前提及那些曾经的过往,想要淡化岁月遗留的伤痕。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一间房,恍惚间好像是回到了几个月前夏威夷岛出差的情景,但他们都不再是原来的模样了,对于活着也有了新的看法。
翌日,清晨,微凉的晨风带来清新的气息,叽叽喳喳的鸟雀将睡梦中的人唤醒起来。
兰波和阿尔蒂尔易容前往海鲜市场,果果带着chuya在花园里接触大自然,魏尔伦在他们身边寸步不离。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向森鸥外打探被德国遣送回去的公关官、村濑,森鸥外告诉他们两人现在在异能特务科,下午就会回来。
森鸥外借着这次联系直接问中原中也知不知道福地樱痴的去向。
太宰治这个好徒弟直接反问他的老师是不是有人要来寻仇。
大狐狸和小狐狸即使分隔两地,也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电话里,森鸥外不再遮掩,“猎犬副队长,武装侦探社社长,异能特务科局长,这三个人都来找过我,他们要找回福地樱痴的尸体。”其实他还少说了一个人夏目漱石。
不过,森鸥外是看在夏目漱石是他便宜老师的份上,才帮忙遮掩了过去,其他人就无所谓的态度。
中原中也心想发生太多事情了,他都快忘了福地樱痴这个人身后的背景了。
太宰治无奈极了,“森先生,你没有卖了兰波吧!”
“太宰,这怎么可能呢!”森鸥外赶紧否定,他可没有透露兰波异能的特殊性,“我问你们就是想知道,对此你们有什么打算。”
中原中也说出他自己的看法:“福地樱痴已经死了,就算有人因此怨恨我们,我们也全盘接受了。”
言外之意就是,尸体不可能还回去。
这样的决断力令森鸥外很满意,福地樱痴虽然死了,但尸体却留着许多痕迹,自然不能让异能特务科的人回收。
至于这样做对其他人造成的伤害,兰波都不在乎,他这个外人自然更不在乎了。
太宰治打哈哈说他们不日会回去,也不管森鸥外什么反应,就挂断了电话。
中原中也蒙了一下,抢过手机,很是无语道:“我要是不回去,你怎么收场。”
太宰治双手叉腰,“你会回去的,毕竟你的敌人有点厉害。”
“你说猎犬吗?”中原中也不屑撇嘴,“没了福地樱痴,他们就是一盘散沙,再厉害也要先通过政府的审核,不然就是犯罪。”
太宰治夸张鼓掌,“呦!中也变聪明了呀!知道如何打击对手了!”
两个少年吵闹起来,仿佛一辈子都吵不出谁胜谁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