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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第 71 章

    夏季的夜晚, 和凉爽不沾边。

    为了不惊动屋里的人车子没发动,没发动当然没开空调,车内只有更闷热。

    一定是这样, 不然严田脑门子上怎么全是汗呢?

    只顾得上飙汗顾不上说话, 严田垂首不语。

    孟礼四下瞅瞅, 指一指后方一户人家:“刚才说的搬家车, 是这家吗?”

    严田喉头梗动:“是。”

    “这家人和你认识?不然怎么能让你随便用人家的车呢。”孟礼神色无邪。

    “孟先生别说笑了, ”

    严田仍然低着头, “哪有什么搬家的住户,是我提前联系搬家公司,装模作样忙一忙。”

    “叫我名字。”

    严田眼睛定在方向盘底端叫一声:“孟礼。”

    “哦。”孟礼答应一声,没别的话。

    二楼窗户里手电筒的光束依次晃过, 看来帽子叔叔认真负责在搜查,严田实在绷不住,深吸一口气:“抱歉,我早知道董事长今天的计划却闭口不谈,我实在有违朋友之义。”

    “朋友之义,”

    这几个字在孟礼舌尖划过, 他轻轻笑一笑,“随你怎么说吧。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严田追问。

    “你请搬家公司,要想查都不是难事,到时候你们董事长面前你怎么交代?”

    “你担心我的处境?”严田来不及多想问出口,抬眼望见后视镜里孟礼狭长的眼睛。

    对视片刻, 严田摇一摇头:“移动端下单,空置的房子, 查不出来的。再说董事长的心思,一时半刻应当不会放在我身上。”

    孟礼轻叹:“是啊, 这回他应该气得不轻。”

    严田附和,孟礼手掌上移握上肩头:“你也这么觉得?你觉得我过分了?”

    “是……”

    严田声音极低,“是您和路总,不是你。你们也没有过分,老爷子身在高位久了,见不得有人忤逆,有时做法太过极端,幸好没有铸成大错。”

    孟礼一听这话,追问什么大错,严田以肩膀为中心半边身子都是麻的,又麻又僵,只得完完整整叙述一遍路崭岩的计划。

    “……什么仇什么怨?他要这样往死里整我?”孟礼听完神色几变。

    “您放心,路总不会让他得逞的,路总亲口说,”

    严田原封不动引用路秦川当时的话,“路总不会坐视您受到伤害。”

    “严田,”

    孟礼下巴仰起眼睛半阖, “你撮合我和你们路总?”

    严田:“您二位不必我撮合。”

    “是么,”

    孟礼细细注目,“也是,我俩孽缘源远流长,怎么拆也拆不开。”

    他观察到严助理哟,耳垂以下下颌角以上,刚直平削的面部肌肉有一瞬间的收紧,那是咬肌发力的缘故,严田的内心一定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

    “只是有时候,”

    孟礼松开手,靠在副驾座椅里深深呼出一口气,“我也会觉得好累。”

    严田:“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之前路秦川看见我没个好脸色,”

    孟礼自顾自地说,“你知道吧?我俩在他办公室那些荒唐事。”

    他问出一个问题,但是好像不需求严田真的回答,没留气口继续说:“那是因为他以为我出轨。严助理,”

    脸转过来,“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

    “您不是,”

    严田答道,犹豫片刻还是说,“我看见了您腰上……那时路总在气头上,您别和他计较。”

    “你看见了?”孟礼嘴角抿一抿,“我腰上的什么?”

    “纹身。”严田咬咬牙说出口。

    孟礼唔一声。

    安静片刻,孟礼突兀开口。

    “嗯,那我说点你不知道的。路秦川有个家庭医生对吧?你一定认识,他让我脱光趴餐桌上亲手给我纹的,那个医生就在旁边看。现在我又要忍受他爹的折磨,你说说看,得是什么样的圣母才能毫无芥蒂不计较?”

    狭小的轿车内室,不恰当的社交距离,孟礼吐气:“有时候我想,不如真的出轨看看呢。”

    严田张嘴结舌。

    “严助理,除了纹身,你还看见什么?”

    严田无声回答:没有。

    这是一句谎话,孟礼冷眼一瞟,看见严田裤子诡异地突出一个角。

    呵,男的。

    要是严田少替路家父子说两句话,孟礼可能还不会下手。

    “你看了,这么大反应,那你为什么话里话外还替他们两个姓路的孙子开脱?”

    孟礼几乎是气声,“‘身居高位久了’、‘不过手段极端一点’、‘路总是气头上而已’,‘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您别计较’。”

    “严田,你不觉得你说这些话很恶心吗?”

    一边愧疚一边忍不住搏起,严田脸上汗如雨下:“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了,”孟礼欺进,“勾八和脑子分得门儿清,是吧?”

    严田抗拒:“我、我是山里的孩子,学业都是董事长资助,毕业以后直接入职仟夢跟路总,我不能分不清。”

    “原来是寒门贵子,”

    孟礼嘲笑,“你说,他们这些人花点钱,咱们这就得感恩戴德把命给了,是这样吗?”

    “可是,公平吗?”

    严田没有抵挡得住诱惑,脑袋转向他,两人的嘴唇近在咫尺,严田最后的意志发声:“您今天是气狠了,别这样。”

    “叫我名字,别总是您您您的,我不爱看别人俯首帖耳,没这个爱好。”

    “孟礼。”严田像个木偶,一切听从孟礼的指挥。

    “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是生气,而不是感激?”

    孟礼语气甜蜜又恶狠狠,“路秦川为我做什么,在我眼里都是应该的,你不一样,你为什么抬手救我?”

    无限的接近,车内气温再升两个度,孟礼气势逼人,可是到达某个节点他忽然退开,塌着腰背陷在座椅里,目光漫无目的透过挡风玻璃不知在看什么。

    “算了,你也就是见色起意。我谢谢你,记你的情,回头跟路秦川说你几句好话,行了吧?别的你也不稀罕。”

    “不是……”严田否认,徒然地抬手好像挽留,但更多的辩驳的话却说不出。

    孟礼打断:“没什么动静了,你进去看看吧。”

    “进去?”严田脸上有一丝怅然。

    “嗯,”孟礼百无聊赖好像力气花完,瘫在副驾里,“因为我猜你不愿意跟我多待,你不得进去看么。”

    “没有,您误会了。”

    空几秒,严田又说,“你误会了,孟礼。”

    孟礼挥挥手,干脆闭上眼。

    过去很久,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发动机低鸣,车子缓缓启动。

    到仟夢分部楼下,严田把车停好看样子有话想说,孟礼没给机会,推开车门径直出去。上楼以后他没急着开灯,站在窗户后面的暗影里往外看。

    好啊,好啊,严田的车像是看见蛇怪的眼睛,石化似的,一动不动杵在楼下,许久也没挪窝。

    瞌睡有人给递枕头,路崭岩和路秦川身边有这么个人,这么个人有这么点说不了的心思,孟礼简直可以预见自己的计划能顺利多少。

    舒服了-

    这天的事,孟礼在心里狠狠记一笔,不过没有表面发作。

    有时候孟礼也会反省,反省他自己,以前就是太鲁,一点气不肯咽,一点亏不肯吃,有什么都要露在面上,生来不知道忍气吞声四个字怎么写。

    这样的性格有好有不好,痛快是痛快,但常常并不是达成目的最有效的方法。

    路崭岩态度有所软化的样子,自己没上门,倒是路秦川奶奶过来Z市一趟,说是旅游。

    老太太七十多依然很矫健,看见孟礼和颜悦色,还送一个金佛吊牌当见面礼。

    路秦川私底下说,这是替路崭岩说和来了,孟礼拿着半个巴掌大的金牌,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时非常踌躇。

    “拿着吧,新媳妇儿。”路秦川笑着撞撞他的腰。

    “你能不能滚了?”孟礼瞪眼。

    “不认?”路秦川笑嘻嘻,“你亲口跟我爸说的,说我是悦晴的姑爷,现在不承认?”

    孟礼张张嘴,显出迟疑的神色,然后很挫败地晃晃脖子:“其实我在悦晴说不上话。”

    “什么意思?”路秦川笑意落一落,敏锐地说,“你在害怕什么?”

    “怕个鬼。”孟礼不愿多说的样子,扭头要走。

    “孟礼,”

    路秦川拉住他,“跟我还不说?你这几天晚上总睡不好,我不知道?”

    孟礼斜眼看人:“你又知道了?”

    路秦川说我怎么不知道:“咱俩虽然没睡一屋,但是一墙之隔,你起床开灯出去去客厅,我聋吗我听不见?”

    “我睡不好,”

    孟礼不承认,“那是因为这几天戏不顺。你们这个影视城最近太热闹了吧,三天两头有隔壁组过来打招呼,烦死人了。”

    “我让他们把你们那个区封起来。”路秦川立刻表态。

    “别,”孟礼不让,“刚刚全开放,像话么?你爸更生气,谁知道他一生气会干出点儿什么事。”

    提到“你爸”,他不明显地瑟缩一下。

    路秦川抓他的手攥得更紧:“我爸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

    “是啊,是看在悦晴的面子上,”

    孟礼几次开口,最终选择说出来的样子,看起来心烦意乱,“悦晴现在是我的护身符。但是你知道吗,我爸妈他们,生病生小孩儿都不跟我说,不让我掺和,真没当我是一家人,我要是真出什么事你认为他们会管吗?”

    “这样,”

    路秦川想一想提议,“我找律师留底,保留追诉权,我爸再有得罪你的时候你随时可以起诉,行吗?”

    孟礼胡乱摇摇头不愿意多说,路秦川又说让丁效在仟夢也领一份薪水,多一重保障,又说让路崭岩写保证书,又问:“是因为严田?”

    严田回仟夢照常给路秦川当助理,不知道路秦川跟他爹怎么谈的,孟礼说不关严助理的事。

    “我想让你有点安全感。”路秦川诚恳剖白。

    孟礼嗤笑:“老子感觉安全得很,不需要你瞎忙活。”

    这时候是白天,说这话的是白天的孟礼。

    到晚上,晚上的孟礼悄无声息推开路秦川的房门,掀开被子钻上床。

    他的眼睛下面有浅浅一团乌青,反衬眼珠子亮得不正常,特别亮,像狼一样,里面的欲望幽深的同时又很浅显,对探险的猎人来说像是唾手可得又像是无上挑战,危险又诱人。

    他的手脚冰凉他的身体滚烫,他的神情厌烦又引诱:“行行好,给我弄睡着吧,再不睡明天的戏我别拍了。”

    说完无声地滚进路秦川怀里。

    第72章 第 72 章

    路秦川一秒清醒。

    “嘛呢?大晚上钻人被窝, 哪学的?”路秦川按住怀里的人。

    孟礼孜孜不倦贴上来,闭着眼说:“睡不着睡不着。”

    “你不说不让我管吗?还说我瞎忙活,”

    路秦川抽空撑起身, 拿床头柜上的杯子喝口水, “现在你睡不着, 想让我也睡不着?”

    “你喝水怎么喝得满脸都是?”孟礼狡黠地笑, “睡我隔壁, 你本来就能睡着了?”

    一边问, 原本摸脸的手指滑到嘴唇上,拇指捻住路秦川的下嘴唇按,轻一下重一下。

    “小样儿,”

    路秦川磨牙, “搁这等我呢?我要说我能睡着你是不是又该说我不惦记你了?”

    话音没落张嘴叼住孟礼的拇指,孟礼不让,嘴伸过去:“别吃这个,吃点别的。”

    不需要他说,路秦川托着他的屁股把他锁进怀里抱住,覆上他的嘴唇狠狠啃咬, 又轻轻啄弄逗引他张开嘴,然后舌头刺进他嘴里肆意翻搅。

    抱着啃半天,路秦川松开一些,有一搭没一搭抱着孟礼拍捋后背,一边拍一边问:“怎么睡不着?”

    “老做梦, ”孟礼声音闷闷的,仿佛是不习惯示弱, “乱七八糟,老是醒。”

    路秦川好笑:“什么梦?”

    “嗯, ”孟礼开始输出,“梦见你爸啊。”

    路秦川不乐意,照他屁股上拍:“你说清楚,梦见我爸算是怎么个事?想给我当小妈呢?净整这死出是不是?”

    “还梦见魏越天,”

    孟礼不接茬,专注输出,“梦见他骗我去酒店那天,来的不是你,也不是一个人。还梦见陆倾,我没成功把他戳死,他得逞了。”

    路秦川手上骤停呼吸一窒,被他说得几乎喘不上气,抱着他既紧又轻,苦笑着说:“你怎么不梦见我?”

    “也梦见你,”

    孟礼安静地说,“梦见我躺在手术台上,你戴着口罩手里两把刀,旁边一男护士,就是你那个医生,你俩给我灌肠,还给我身上纹满字,没有一寸好皮。”

    路秦川默一下,叹好大一口气:“你还是别梦见我吧。”

    “嗯,”孟礼声音很平,不知道哪里带点委屈,“我也不想梦见你。”

    路秦川没话说,只有抱得更紧。

    孟礼:“严田说那天你爸还安排的有别的节目?有个得病的?”

    这

    下路秦川胳膊好像化身铁索,孟礼不得不稍微挣扎:“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喘气?”

    “好,好,”路秦川重新把他的脑袋按在左肩,手臂放松,“是,严田说得没错。还说什么了?”

    “他说,”

    孟礼学,“你跟你爸叫板,说我得什么病你立马跟上。真的假的?”

    “严田说我的好话?”路秦川有点意外,随即不好意思,“是,我是这么说的。”

    “川啊,”孟礼双臂张开反手搂住人,“你说说就算了,你爸要再犯病,你就看着就行,别犯傻。”

    路秦川把他从身上剥开凝视他的眼睛:“什么意思?”

    孟礼勉强笑笑:“不能两个都成病鬼吧。”

    路秦川的目光从心疼变成一些别的,心疼还有,但是多一些审视:“你怎么了?多愁善感唉声叹气,这都不像你。”

    “咳咳,”

    孟礼闭眼胡说,“就睡不着呗,能怎么。再说我是个人,人还不能变吗?兴许我被你爸一吓,现在就是喜欢叹气呢?”

    “你会怕?”

    路秦川手挪到他后脖子上捏住一撮皮,“那天你闭眼过肩摔,要不是我及时出声脖子都快被你扭断了,你跟我说害怕?”

    路秦川琢磨一番,嘴角挂上一丝好笑:“可以,拿着我奶奶送你的物件扮纯情,见天晚上跟我作妖,闹出点儿响动明晃晃告诉我失眠,是吧?孟礼你白天演不够,晚上还有戏瘾呢?”

    啪地一声清脆声音,孟礼拍开脖子后面的爪子起来要走人。

    “爷的戏想看的人多着呢,你不爱看别看。”

    路秦川在他身后暴起,猛地扭住他扑倒,路秦川仔仔细细压住他:“戏瘾大,脾气也大,你现在出息了。”

    孟礼仰在被子里,明明全身被压制的人是他,可他的表情一点看不出来,活像是他压着路秦川。他拖着语气:“干什么啊?不是不爱看吗,我回去睡觉了。”

    “你你你,”

    路秦川手指戳在他的脸颊上,“小混蛋,跟我卖惨是不是?嫌我心里不够难受?”

    “你知道么,”路秦川压低,“幸亏我爸眼珠子长在脑门上,一定要看咱俩低头,不然他早让手下动手,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真的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什么事儿啊?”孟礼一脸无所谓,“反正照你以前的想法,我不就是个卖的吗?那天有多少人,你眼里我睡过的人早就比那个多多了吧。”

    路秦川张嘴在他嘴唇上咬出一个牙印,咬牙切齿:“你是不是非要胡说?非把我气出个好歹?”

    “我是实话实说,唔!”

    孟礼一开一合的嘴唇再度被噙住,路秦川特别埋汰,咬住他两片嘴唇一起吸,“靠,你属狗的吗?涂我满脸口水!”

    孟礼使劲推开人,掀起衣角擦脸,被路秦川瞅准时机,脖子一矮从他衣服下摆钻进去,在左边上面死咬一口。

    “路秦川!”孟礼大怒,“明天我有脱上衣的戏!你敢给我咬出血试试!”

    “试试就试试!”路秦川说话十分硬气,不过行动上斯文起来,叼住一点肉轻轻掭弄,极尽温柔。

    摆弄片刻,孟礼再度挣扎要推开,两个人贴着是什么情况路秦川门儿清,坏笑着探出脑袋,笑完喟叹一句:“你也就这时候最诚实。想了?”

    孟礼不搭理。

    路秦川先是爬上来亲嘴,然后又爬下去,孟礼还是没说话,但也没说不要。

    “你,”没一会儿孟礼嘶嘶嘶开喷,“你会不会?磕到牙上了,你想疼死我吗?”

    “太久了业务生疏,”路秦川抽空问,“现在呢。”

    孟礼脖颈梗直,嗓子里嗯一声,手指插进路秦川头发。

    到中间某个时刻,路秦川拍拍孟礼屁股,孟礼睁眼:“干嘛?”路秦川言简意赅:“你懒不懒?起来,我躺会儿。”

    “你、你躺?”孟礼喉结上下一动,停滞只有一秒,扳着路秦川的脑袋推到床头。

    “慢点,你瞅你,”路秦川笑他,“眼睛都急红了。”

    “闭嘴吧,不对张嘴吧你。”

    他可真有气势,不过没一会儿就累了,也不怪他,他一天到晚拍戏,这段时间晚上还不能好好休息。

    演戏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整天蹲墙根鼓捣动静给路秦川听,真的没休息好。

    路秦川体谅他,握他的髋骨摆动,一边赛得更加起劲,算是把他伺候舒服。

    “卧槽,”他躺下来,眼风一扫吃一惊,“你干嘛呢?”

    路秦川舔舔嘴唇,喉部明显有一个吞咽的动作,孟礼刚才没脸红,现在轰地一下脖子耳朵红成一片:“你真是饿了。”

    “嗯,”路秦川逼近,“馋你了。”

    孟礼伸开腿:“来吧。”

    “我还以为你想让我一直馋着呢?”

    路秦川纳罕,又叹气,“你现在长进了,以前跟我生气照我脸上揍,现在呢?藏着掖着,瞅准时机往我心尖上扎。”

    孟礼身心舒畅满脸慵惰:“你喜欢哪种?”

    “喜欢你跟我发脾气,”路秦川由衷地说,“打一架你也解气,现在不好,我都看不出你到底有多气。”

    又很快找补:“不是,现在你憋着万一憋坏了,人都说生气伤肝。”

    “得了吧,”孟礼不买账, “什么都给你看,下场不是很清楚?你会一脚把我踢开。”

    路秦川无言以对,孟礼又问:“我扎你心了?扎着没有?来我看看来。”

    他攒起一点力气,推着路秦川的胸膛推到床上,抹两把想往下坐,被路秦川制止,整个扳倒重新让他四肢着地躺好。

    “不是说馋我了?”孟礼闷声问。

    “馋啊,但你不馋,”

    路秦川捉他的手,啄吻落在他食指和中指,“等你哪天也饿了吧。”

    孟礼哼哼:“我大半夜往你床上爬,我到底怎么样才算饿?”

    “好好好你饿得很,”

    路秦川从善如流,“我换个说法,你今天是‘做噩梦’,是‘害怕’,我哪能趁人之危。”

    俩人互相瞟两眼,孟礼夸张地咳嗽:“哕了,对不起,我不该恶心你,我自己先恶心坏了。”

    路秦川沉默,摸他的脸又摸他的腹肌再摸回脸,用商量的口吻说:“生气就说生气,别说对不起。咱以后,演技留在片场用,行不行?”

    孟礼半边脸在人家手掌心里,迫不得已对视,有一瞬间的晃神。

    不知道,以前他爱路秦川的时候,即便吵架再凶日子再苦,俄勒冈的雪天是白的雨天是舒服的,路秦川是帅的。

    现在路秦川也没变,嘴正鼻挺眉眼周正,标准三好学生长相,就是那种小学戴红领巾、初中戴团标,每年都在学校宣传栏溜一圈的人,脸颊和下颌上的肉饱满但不累赘,额头挺括轮廓绝佳,第一眼谁都会把这张脸和诸如正直、诚实、善良等等美好的词汇联系在一起。

    但孟礼不知道心底哪里生出一股烦闷,一眼不想多看路秦川的帅脸。

    烦。

    本该闷头大睡的夜晚是吵的,本该凉爽的空调被是热的,刚刚满足过的身体是空的,枕边服务周到面目英俊的情人是旧的。

    太多前缘旧恨,给过孟礼太深入骨髓的剧痛,以至于现在路秦川对他好,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路秦川又说:“你好好睡一觉,比什么都强,不用在我面前演戏。”

    “行吧。”孟礼闭上眼。

    他的爪子还被路秦川捧在嘴边,濡湿的气息撩动,路秦川在他的手背轻轻一吻,他听见路秦川说:“谢谢。”

    第73章 第 73 章

    路秦川很快采取行动。

    那天孟礼不是总共点了四个人吗, 不仅说路秦川和路秦川的爹,还说魏越天和陆倾,老爹先不着急动, 先动动别的, 路秦川筹谋一番开始下饵。

    他的由头很妙, 说是影视城第一波资金回流, 跟魏越天分账, 额外多给几个点, 魏越天是个什么德性的钱孙子,立刻挪不开眼。

    众所周知,眼睛向钱看脑子就会不够用。

    趁着这个功夫,路秦川含蓄提点一番, 说未必没有门路规避税款,语陆是现成的影视娱乐公司,你魏总最近不是和陆总打得火热?语陆随便出品一两部“大投入”的电影,这不就齐活儿了?

    没啊,路秦川可没鼓动违法犯罪的勾当,主打一个愿者上钩。

    然后路秦川开始坐等消息。

    这其中有一个人的名字被隐去, 冯曼语。

    这事肯定要过冯曼语这一关,语陆的实际经营都过她的手。这就要看冯总的觉悟,她要是叫停,那就嘛事儿没有,她要是顺水推舟捞提成, 得了,路秦川不介意打包把这三个人一起送进去。

    路秦川没有想办法引诱或者说服, 没有一定要让冯曼语上船,因为孟礼说一圈也没说冯曼语的名字, 那就一切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很快,语陆官宣开始筹备一部史诗级巨作,路秦川一哂,鱼上钩了。

    更快,路秦川这套操作传到孟礼耳朵里。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别问他每天花多少时间敲严田,别问,总之他是知道了。

    怎么说,听戏的人买账太快,好像不用怎么太用心唱嘛。

    不过孟礼决定还是用用心,到时候语陆嗝屁魏越天进去,语陆、魏越天这都是谁的人?都是路崭岩的人啊,路崭岩让路秦川奶奶过来,这是给路秦川台阶,当儿子的可好,转头给老爹的部下送进去,孟礼估计俩人关系会更僵。

    给路秦川一点好脸吧,也不用特意做什么,就正常相处就行,路秦川看起来特容易满足。

    偶尔两个人也会互相串房间睡,这时候满足的人变成孟礼,路秦川技术越来越好,嘴里这回事,路秦川真的做得少,在一起前后加起来四年多吧,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现在不一样,有时候大白天餐桌上路秦川都会跪着扒孟礼的大腿,没羞没臊的。

    相比之下孟礼很知道廉耻,有一两回路秦川实在忍不住拉过他的手,但是没要过他的嘴。

    等到《愚人》拍摄周期结束,孟礼他们在Z市完工回B市,他整个人都有点虚。

    说是纵欲吧,又好像没有完全纵,少点什么。

    少的这点路秦川又不肯补,隔靴搔痒夹被摩疼,差点意思。

    《愚人》这边才拍完,后期制作还没开始呢,语陆出的那部“史诗巨作”已经在敲档期。连拍到剪不到仨月搞定,真是厉害,可见有钱确实能让鬼推磨,推得还贼拉勤快,跟坐火箭似的-

    十月有件大事,群玉电影节开幕加颁奖,都在这个月。

    从十月初开始,孟礼整个人紧绷起来,倒不是紧张奖项不奖项的,主要是紧张排期。

    事情太多,路秦川的约饭,现在打网球也要喊孟礼,一周几乎每天都要见面,然后还有就是参加电影节。

    再然后呢,沈思闻回国了。

    这回也没让孟礼去接,孟礼还是自作主张跑到机场堵人,没想到沈思闻还真没谎报军情,真就是刚刚落地。

    人生啊,朋友啊,连沈思闻都能变,孟礼感慨:还有什么是不能变的。

    沈思闻嘻嘻哈哈一身花红柳绿的衣服,说9号想陪孟礼。

    呃,孟礼吸气,太难了,9号路秦川肯定也想和他一起。9号是孟礼生日。

    这时候老天爷抬一手,电影节开幕式推前,正好提到9号,太好了太好了,孟礼火速给沈思闻弄一张入场券,到时候路秦川肯定在大佬圈子,沈思闻是观众,孟礼是演员,三个圈像是三个互不沾边的集合,万事大吉。

    9号这天,孟礼早起先到社交媒体平台逛一圈,和粉丝打打招呼,然后跑到妆造部捯饬一番。

    妆造老师给孟礼弄得人模人样,灰蓝西装又低调又骚包,额发全部往上梳,形状绝佳的眼睛分毫毕现,脸部稍稍修饰,线条柔和,下巴收成一个尖巧的方弧,明明是纯良的面目,周正的鼻翼鼻峰又显得特别锋锐,整张脸冲突又融合,有一种碰撞的美感。

    这张脸又妖又灵,即使是帅哥美女多如牛毛的红毯上也不逊色,好多相机摄像机对着孟礼一顿猛拍。

    尤其他和《海市口》剧组一起走红毯,边上就是李渐冶,两个人颜值加起来都快飞上月球了,男的女的看见都高低都要迷糊一阵子,社交媒体平台在直播,屏幕前多少人疯狂截图疯狂斯哈。

    后来林隽涯从红毯上三步并两步赶来,站到两人中间,签名合照都没再给两人单独同框的机会。

    一个主持人采访程导的间隙,孟礼对上李渐冶的眼神,朝林老板的方向瞟一瞟:“和好了?”

    李渐冶嘻嘻嘻并不害羞:“嗯啊,我跑Z市好几个月没理他,给丫急疯了。再说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好的,孟礼莞尔。

    李渐冶又说《愚人》能不能两家共同出品,孟礼秒变脸,说李渐冶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里外埋汰一遍,李渐冶说好好好。

    俩人也算共过患难的交情,比以前更铁。

    铁到什么程度,开幕晚会入场的时候,孟礼看见路秦川朝他们这个方向走过来,另一边沈思闻的信息进来,说找不到座位,孟礼提留着李渐冶的胳膊把人推出去:“去去去,不是想谈联合出品?路总瞅见没?去谈吧。”

    然后一猫腰溜之大吉,绕到观众席外面的候场厅。

    奇怪沈思闻说是在候场厅一侧的走廊见,这里有个大拱形门,怎么没人?孟礼门里门外转两圈没看见,心说是不是在另一侧?候场大厅一眼望不到头,又人来人往,横穿大概要十分钟,孟礼看看时间抬脚往那边走。

    同一时刻,路秦川和李渐冶还没摊开说呢,边上响起一道轻慢的男声:“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路总,聊两句?”

    来人穿一身显眼的黑白格子西装,路秦川目光一沉:“沈思闻。”

    李渐冶目露疑惑,路秦川作出抱歉的表情,提出稍后再聊,邀请李渐冶有空到仟夢坐坐,李渐冶答应下来,路秦川转向沈思闻的时候面无表情:

    “请。”路秦川手掌指向场外。

    沈思闻原地没动:“候场厅?不好吧,孟礼在那儿呢。”

    “你怎么知道?”路秦川脱口而出。

    沈思闻得逞,笑起来:“是去找我的。”

    路秦川沉默片刻,带头走到VIP休息室。

    “有事?”路秦川开门见山。

    “没事儿,”沈思闻双手插兜这边逛逛、那边晃晃,“就是想着该见一见。”

    路秦川微微一笑:“稍后有孟礼参演的片子上展,我想你不愿意错过吧。”

    “知道,”

    沈思闻在酒柜旁边站定,“知道知道,《海市口》嘛,当初粗剪版还是我陪孟礼去程导的工作室看的呢。”

    轰地一声,路秦川脑中发出一阵尖锐的呼啸。

    沈思闻眯着眼睛观察片刻,一点一点挑起嘴角:“你不知道?”

    “看起来不清楚状况的是你,”

    路秦川迅速调整状态,“你现在人在国内,想必看过一些这样那样的报道,不会不知道我们住一起吧。”

    “我知道,”沈思闻走近两步,“我还看见娱乐新闻上写去年你俩一起守岁?”

    路秦川牵一牵嘴角:“你功课做得很全。”

    “那是,”沈思闻拍拍袖子好像拍灰,“唉,不巧啊。要说我爸妈买房不会看风水挑邻居,怎么就买在花园路?”

    目光幽幽,沈思闻说:“去年除夕我家里不方便,不然也不能放孟礼去你家过夜。”

    路秦川心跳猛地跳快两拍:“什么意思?”

    “我可以告诉你,”沈思闻拎出手机打开相册,“除夕那天他从我这儿走的。”

    照片里一群人放烟花、不亦乐乎,边角上站着一个高个子,过膝的黑色羽绒服、戴口罩,不是孟礼是谁。

    路秦川接过手机看两眼没吱声。

    沈思闻似乎也不需要回话,径直从陶瓷烟架上抽出一根雪茄,端看一会儿转向路秦川:“听说你不喜欢孟礼抽烟?”

    “抽烟对身体不好。”路秦川听见自己回答。

    “行,”沈思闻的述说好像炫耀,“往后他不会抽烟了,他会戒掉。”

    路秦川没问没动,沈思闻叹口气:“你也说抽烟对身体不好,孟礼跟你好上之前可没学会抽烟,你让他抽上了,而我能让他戒掉。”

    路秦川有一时的片刻,然后淡淡笑起来:“沈先生,你是在宣战吗?”

    “如果我说是呢?”沈思闻吊儿郎当的脸上显出逼人的神色。

    路秦川点点头:“我一直有这个疑问,你看孟礼的眼神一直带点儿颜色,歪脑筋瞎子都能看出来,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当年怎么没把孟礼留在身边?”

    沈思闻眼睛低一低,声音几不可闻:“你以为我不想?”

    “如果是宣战,”

    路秦川慢慢掀一掀嘴角,手机扔回给沈思闻,“几张喝啤酒的照片恐怕不够分量。”

    手掌拂过西装领子,路秦川整一整领带傲然道:“穿戴未免过于整齐吧。”

    沈思闻不言语。

    “少陪了,”

    路秦川昂首阔步走向休息室门口,“孟礼说你当年没有趁人之危,我还高看你几眼,没想到现在原形毕露。藏头露尾偷偷摸摸做什么?有空到我和孟孟家里坐下谈谈。”

    说完路秦川头也不回走出去。

    沈思闻瞵目瞪视休息室的门久久没挪开目光,到后来简直瞪出仇。呆一会儿,扔掉雪茄,沈思闻自言自语:“孙子,不拆散你俩我不闭眼。”

    第74章 第 74 章

    “第一百五十二届群玉电影节最佳新人, 《海市口》!孟礼!”

    “恭喜!”

    路秦川目送孟礼走上台。

    青年不慌不忙,步态闲适坦然自如,笑得很开, 开心也坦坦荡荡。

    他的笑真明媚, 热烈、敞亮, 一点阴霾没有, 好像他的世界里没有丝毫阴影和隐藏, 更遑论谎言和欺骗。

    “真的是这样吗孟礼。”路秦川喃喃自语。

    台上孟礼发表获奖感言, 感谢一圈,程导、李渐冶、《海市口》剧组所有工作人员和原著作者,最后语气顿一顿说感谢我的老板。他没指名道姓,捎带一句, 后面很快转开话题说起一些参演心得。

    说完他拿奖杯下台,李渐冶招呼他,他顺势坐过去,没有往路秦川这边来,自始至终也没往这边看一眼。

    但他说了,他说感谢老板, 仟夢老板还有第二个?和点名也差不多。

    不不,他又在骗你。

    圆桌中央摆着礼仪花束,路秦川心里一股劲,绕啊绕挠啊挠。

    实在遭不住,从花束里拔出一朵红颜色的不知道什么花, 开始霍霍。

    摘一片花瓣,他是真的, 真心感谢你。

    再摘一片,他是假的, 是骗你的。

    他……

    “路总?”边上有人纳罕,“这朵月季怎么惹您了?您这个五马分尸的阵仗?”

    “月季?”路秦川回神,有些遗憾,“我还以为是玫瑰。”

    大家摸不着头脑,有的人自作聪明,很快让主办方给这桌的摆花换成一捧玫瑰,特鲜艳特扎眼,先前那朵月季已经被路秦川祸害完,旁边的人又给路总递一朵,路秦川说声谢谢擒在手里,没再摧残无辜的小花花,也没扔,就那么直挺挺握着。

    差不多颁奖仪式过半的时候,严田跟路秦川汇报一件事。

    电影节上有过去一年当中上映完来评奖的电影,也有来凑热闹上映的电影,首映式设在电影节也算占个好彩头,其中就有语陆出品、魏越天投资的那部“大片”。

    严田说外面院线同步上映,口碑平平,问路总后续的计划什么时候开始。

    路秦川手指叩进玫瑰根茎,绿色的汁液糊满手,满手粘腻。

    “现在。”路秦川一边擦手一边回。

    开幕式舞台结束,孟礼抽空找到路秦川,他说等下有事,让路秦川先回去别等他。

    “干什么去?”路秦川坐在靠背椅里,没抬头。

    “还真问啊?”孟礼一点磕绊没有,“庆功宴啊,《海市口》最佳男主最佳影片,也算大满贯,不得聚聚?”

    路秦川唔一声,目光往观众席瞭一瞭。

    电影节开幕晚会,不对外售票,所有的观众都是圈子里的人,不是艺人演员就是工作人员,因此格子西装的沈思闻特别显眼。沈思闻正在一扇拱门下面站着,面朝这边一脸笑意。

    不怀好意的逼样子,路秦川收回目光。

    “去哪里聚餐?”路秦川问孟礼,“我让司机接你。”

    “不用吧?”孟礼没就近坐下,依然站着。

    “得奖是喜事,不喝点儿?”路秦川抬起眼睛。

    这样从下往上看,其实是个死亡角度,但是该死的孟礼还是那么好看。

    好看之外还有点似曾相识,好像是什么时候来着?也是这种仰视,对,在世斐28层的电梯间走廊口,路秦川坐在那儿等到半夜,等孟礼回家。

    今天会场的光要亮很多,路秦川得以看清他的脸,他好坦然啊,那么自然的神态,那么信手拈来的谎话,他问他干嘛去,他说我和剧组聚餐。

    那时候也是啊,他问他去哪了,他说他去健身房。

    “喝吧,但是不知道要多晚,我自己回就行,”

    孟礼微微弯腰摸摸路秦川手里的花,“你们桌怎么这么特立独行?”

    路秦川没答,问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年初吧,天气还挺冷的时候,有一天我跟你的车,记得么?那天你是去哪了?”

    “不记得了。”孟礼摇头。

    “行,”路秦川又问,“年三十儿晚上我生病,给你打电话,你来得挺快,那天你本来在哪?”

    “大半年了,马上年底就到明年,新的一年了,你老问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干嘛?”孟礼纳闷。

    路秦川闭口不言,孟礼摸摸鼻子也没深究:“那那那,我先走了?”

    “孟礼,”路秦川笑一笑,“你是在跟我报备夜不归宿么?”

    “什么东西?”

    孟礼第一反应:“谁要夜不归宿?”

    第二反应:“不对,我干嘛跟你报备?”

    “好好好,”

    路秦川站起身,掐断半截枝桠,剩下一朵水汪汪的玫瑰花别在孟礼西装上衣口袋,“你是自由人。”

    “你干嘛?!”孟礼一脸地铁老人脸,本来俩人站着就显眼,还搞这套,孟礼又不能反应太大一股脑跳开,只能故作镇定,众目睽睽也不好摘下玫瑰扔掉,只能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杵在原地,一整个尬住。

    周围响起一些窃窃私语,谁见过这阵仗?仟夢路总和新晋小生孟礼,大家都只在八卦版读过,活的还是第一回见!

    孟礼表情像活见鬼,尽量保持镇静:“你你你到底闹哪样?”

    “恭喜,”路秦川温情脉脉旁若无人,“去吧,早点回来。”

    当众秀恩爱,谁经历谁惊心动魄,孟礼就很吃惊,魂儿都飞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依言往外走,又因为心里疑惑所以一步三回头,路秦川眼睛也一直跟着他,俩人隔得原来越远眼色却交得越来越密,真正眼神拉丝,也真像小情侣依依不舍。

    咔嚓一声,这幅画面被会场一名记者记录下来。

    ……

    “看什么呢?”

    吃夜宵,沈思闻说不想吃得太油腻,孟礼也要维持身材,因此俩人没去吃火锅,搞一个新节目,跑到一家私房淮扬菜馆整一小包房。

    菜很精致很可口,但是孟礼吃得不认真,一直在刷手机,沈思闻询问出声:“你们下午开始走红毯,到现在九点,一直没吃东西吧?你不饿?还看手机。”

    “嗯,嗯。”孟礼本来就在一心二用一边吃一边看,要他再分出心思说话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又吃几口,沈思闻锲而不舍:“有什么有趣的新闻?”

    那可太有趣了,孟礼满头包,他和路秦川在会场的照片冲上娱乐版头条,社交媒体平台也好几个他俩的话题,火爆程度能跟五月份“孟李见你”最火的时候相媲美。

    孟礼百思不得其解,他他他看路秦川的眼神真有这么、这么——没别的形容词——这么纯?

    照片里他是回头看的姿势,眼神能拉丝外加包浆。

    这事太糟心,孟礼不知道从哪讲起,想一想,转而用另一件事回答沈思闻:

    “我跟你说个笑话,你就听听。就是有部片子,贼垃圾,明眼人一看就是快餐商业片,剧本虽然爽点密集但是粗枝大叶,演员演技也就那样,但是愣是被吹成影史经典,闭眼吹的通稿满天飞……是不是很可笑?”

    沈思闻不太懂电影宣发运作,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猜测:“有人在硬捧吧?”

    孟礼一脸高深莫测:“你接着听我说。密集型营销很快就会激起逆反心理,真正买票看过的观众会现身说法,会说烂片一部。这时候,出品方或者主演的粉丝会拿着票房站出来啪啪打脸,这部片子票房起飞。”

    “啊?”沈思闻不明白,“既然是烂片,为什么会有高票房?”

    “说得是啊,”孟礼狡黠地眨眼,“再然后就会有爆料,app平台上显示爆满的场次,实际上厅里空无一人。”

    沈思闻恍然大悟:“票房是一场一场刷出来的啊?”

    “嗯。”孟礼点头。

    沈思闻又思忖:“这是图什么,要捧某个主演?要不然怎么赔钱呢。”

    “平台订票,”

    孟礼循循善诱,“不一定没一张都是真金白银买的嘛。要是出品方和平台说,本来一张票你平台顶多能分5%,现在给你10%,你把场锁满,这样一个场次等于卖两场的钱,还是坐满的情况下,你说谁不愿意?”

    “真就硬生生往里砸钱啊?”沈思闻傻眼。

    “不啊,你想想剩下那90%呢,”孟礼说,“再过两天,接着就会爆出来有一伙人借着这个片子洗脏钱,你说呢?”

    沈思闻张嘴结舌:“万万没想到是这个走势。这么说就说通了,投资再往上虚报几番,一下就干净了。”

    “孺子可教。”

    “呵呵,”沈思闻哼哼,“你们电影圈真脏。”

    孟礼秒变脸:“哎哎?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着在手机上点两下递过去,“说的是这部,你看看。”

    正是语陆那部“史诗大作”,还史诗呢,大屎,大做湿屎,现在各社交媒体平台上正在疯狂洗地。

    沈思闻接过去看,看着看着看出门道:“你说这个闭眼吹的营销操作,怎么看怎么多此一举。”

    “聪明呀小伙汁我看好你,”孟礼不知为何有些别扭,“那是对家。”

    “对家?”

    沈思闻反复念几遍,“不能这么说吧,刷票房和洗地的是法外狂徒,营销和爆料的应该是正义使者啊,怎么能说是对家。”

    孟礼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咳嗽半天,神色阴郁又明媚:“如果我说,洗钱这个主意本身,就是这个‘正义使者’出的呢。”

    “哦,”沈思闻明白了,也明白孟礼不是在闲话,“‘正义使者’挖的坑。”

    思考一番,沈思闻举着手机指指:“路秦川是‘正义使者’么?这个刷票房的电影,主演万会凌,我怎么记得好像以前也是路秦川相好?”

    “坑前男友,”沈思闻口吻淡淡提出质疑,“人品不太好吧。”

    孟礼张张嘴,一瞬间竟然有股冲动,想说万会凌不是路秦川前男友,还想说路秦川是在替自己出气,也不是冲着什么万会凌,而是冲着背后的魏越天和陆倾。

    但最终孟礼什么也没说。

    “是吧。”他潦草吐出两个字。

    沈思闻点点头,又伸手在屏幕上点一下,页面跳到一篇八卦报道:“孟礼,刚刚你是在看这个吗?你和路秦川的报道?”

    这下孟礼更不想多说:“嗯,随便刷刷。”

    沈思闻放下手机垂下眼睫。

    沉默片刻,沈思闻说出一个秘密,孟礼手中的勺子咣当一下掉落在桌面。

    因为这个秘密的透露,这顿夜宵后半段的气氛很怪,无话不谈的两个人谁也没多话。

    吃完夜宵孟礼送沈思闻回家,车子停定,孟礼望向副驾驶的沈思闻,长长的眼睛闪一闪,轻咳一声打开车门:“走我送你。”

    两人下车,并肩往小区里走。

    这一盏路灯拖住影子,下一盏欢快地迎上来,一盏一盏走过,脚下的路显得又长又短,不知不觉已经走过那么多盏路灯、那么长的路,却不知道还能走多久,这条路一下子显得特别短。

    孟礼鼻子发酸,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路灯下沈思闻的身影是这么的单薄。这么多年,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哎,”沈思闻踢踢他,“别整的这么低气压,好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好,”孟礼停下脚步,忍不住感慨,“谢谢你这么多年……哥们,先不说这个,你能不能——”

    “你教我做事?”沈思闻打断他,“哥们没什么遗憾,就是嘴都没亲过,你要真想教,要不教我动动舌头?”

    孟礼看看,搂过沈思闻的脖子。

    揉揉头发,最终孟礼的嘴唇贴上沈思闻的脑袋瓜,在他的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

    两人贴得极近,沈思闻闭着眼:“我不要你什么回应,不需要。说真的,我就一愿望,真心的,你能不能别和路秦川搅合在一起?他对你不好,跟他一块儿你老是伤心。”

    孟礼呆一呆,勉强笑笑:“呸,他算老几啊,我老伤心是我自己选的,跟那个烂人有什么关系?”

    “可是你,”沈思闻说,“吃饭刷手机的时候在笑。”

    “不可能。”

    “好吧。”沈思闻飞快放弃阵地,于是孟礼再也不能知道刚刚那句究竟是真是假。

    走到沈思闻家门口,两人低语,孟礼张开双臂抱抱沈思闻,沈思闻一步三晃悠踏上阶梯,挥挥手,一直到身影看不见孟礼才往回走。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到现在仍然有点难以置信,同时也恍然大悟。

    路秦川说沈思闻对他一定心思不纯,看来没说错。

    说到路秦川……

    哎?路边阴影里有个人影,孟礼定睛一瞅,卧槽是要吓死谁?这不就是路秦川本川吗?

    “孟礼,”走得近了,人影叫一声,声音很轻地问,“刚才那是谁?你们,在干什么?”

    第75章 第 75 章

    人要是做任何事都能管住自己, 听从理智,那么一定能做成很多事。

    也可能做不成,但即便成功的事没有变多, 糟心事起码不会变多。

    不该的, 路秦川左手五指紧扣, 生生掐进掌心的肉里。

    不该的, 不该跟孟礼的。

    三回, 路秦川统共尾随孟礼三回, 都没好下场,怎么记不住教训?非要来。这下好了吧,开心了吧。

    不该来,再一个就是你不该问, 不该露面。

    忍一忍,藏一藏,做一个聪明的傻子,也就过去了。你为什么忍不住?是孟礼最近给你好脸太多了?让你催生出这些无稽的野心,这些不该有的愚妄。

    路秦川又确实觉得不该再忍,不该也不敢。

    不敢再等了, 今天是亲吻额头,明天呢?后天呢?

    可是,路秦川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惧,你跳出来,真的合时宜吗?现在孟礼还会骗骗你, 说是出来跟剧组聚餐,你现在当面叫破, 你要摊牌吗?你考虑好后果了吗?孟礼要是不装了呢?干脆跟你掰了呢?

    你确定,你不会使“明天”和“后天”来得更快?

    如果明天和后天统统变成今天, 人生只在这一天,你会怎样选择呢。

    你会费心去恨一个人吗?

    还是会尽力地去爱。

    当然是去爱,去忍耐,去谅解,去挽留,屈下膝盖躬下躯背低下头颅,奉上你的心,祈求他的垂怜,即使他不肯用同等的感情回报你,也没关系,肯看一眼你的心也是好的。

    忽视,一把野火不愠不火燎着,五脏六腑烧红滚烫,随时能点燃,路秦川要忽视这股野火,愤怒的恶烈的野火,不能放任它的燃烧。

    “你怎么在这儿?”孟礼天不怕地不怕专怕怪力乱神,吓得险些,真就差一点,险些飞出一脚踢路秦川脸上。

    路秦川说话像是被外力掐住脖子:“我回花园路拿点东西。刚刚好像看见你,刚刚那是剧组同事?”

    “啊,”孟礼顺着话含糊答应,又觉得好奇,“你嗓子怎么了?”

    路秦川清清嗓子:“不太舒服,可能着凉吧。”

    “你别不当回事,”

    孟礼语气肃穆,“身体的事没小事,你想想过年的时候,你也是着凉,结果烧到快39度,人都快烧傻了。”

    他走过去,在路秦川跟前站一站:“我车上有外套,你穿上吧。”

    路秦川没有立刻同意,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四周黑漆漆,好像是对峙。

    某个时间点,路秦川浑身气势一松,抬脚往外走。

    两人并肩,这个小路口在沈思闻家的小区外面,往北走一段儿,五分钟吧,再拐进去就是路秦川家,走过去很近,但孟礼非要拉路秦川上车,给囫囵套上一件卫衣外套。

    路秦川吸吸鼻子:“谢谢。”

    驾驶室孟礼表情看上去像是撞鬼:“你在扮柔弱吗?”

    “我要说是呢?”路秦川扮一个苦脸,“我好像真着凉了。”

    “我还能怎么办,伺候你呗,我说你可别千万生病。”孟礼叹口气,手伸过去拉紧路秦川卫衣领口。现在谁跟他提生病两个字他都会给供起来。

    “要拿什么东西?”孟礼询问。

    路秦川轻哼一声,有点头疼,想发的脾气发不出去,想质问的事不敢问,憋得脑仁子嗡嗡嗡地轰鸣,一边叫嚣一边疼得发昏。

    头一偏靠上冰凉车窗玻璃,路秦川嘴上说的是:“主机,世斐的机子配置不行,我想把这边台式机带过去。”

    “好好好。”孟礼眼睛迸亮,一脚油门踩出去狂飙400米。

    到路秦川家,他不让路秦川下车,自己跑上去里里外外忙碌一通,抱着主机出来,仔仔细细用安全带固定在后座。

    开心,孟礼险些直接给搬到28东,太开心,什么当众送玫瑰,什么一送送上热搜,这些事儿他没再计较。

    不仅不计较,当天晚上他不许路秦川洗澡,直接赶到被窝里裹好,又把自己的健康手环强行戴到路秦川手腕上,连上app时刻监控体温,路秦川提议:“要不然你在我这儿睡呗,贴身监测。”

    孟礼似笑非笑:“我怕我忍不住把你扒光,到时候你更得着凉。”

    俏皮话说完,玩笑开完,他俯身摸摸路秦川的额头,好声好气:“明儿一早我过来啊,乖。”

    嗯,路秦川闭闭眼。

    好像,有点理解一些老公出轨却坚决不离婚的姑娘们。男人干了亏心事,回家来就会心虚,心虚就会态度变好,会变得体贴温柔嘘寒问暖,是这样吧?

    天大的火也得咽。

    紧紧抓着这个念头犹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路秦川在孟礼灌的感冒药药效下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路秦川睁眼,调动感官,好像闻到一股香气,起来到厨房看看,蒸箱里一锅米粥在保温。

    拿出手机,孟礼发来的信息赫然在目。

    孟:我今天得去吕导那儿,晚上回来,你起来吃点饭,今天别去公司了歇歇吧,手环别摘

    路秦川盛出一碗粥,坐在餐桌边上一口一口慢慢吃完。

    那个白米粥,贴胃又贴心,浇在胸口还灭火,胸臆间蠢蠢欲动的暴戾念头被很好地安抚,偃旗息鼓。

    ……

    吕导工作室。

    上回孟礼过来说是走过场签合同,没想到连吕导的面都没见着,这回大变样,吕导带着几个骨干直接迎到门口。

    出尔反尔,临阵换将,这都是圈子里的大忌,吕导也知道理亏,道歉态度极其诚恳,孟礼倒没上嘴脸,该干嘛干嘛。

    签完合同开始谈档期,吕导的意思当然是越快越好,一大摊子人等着呢,孟礼说没问题。

    至于片酬,孟礼问都没问,一个电话打给严田,让严田和吕导谈。

    他态度太正常,一点没有得理不饶人的气焰,也没有“嘻嘻你们没我不行”的傲慢,更没有被不公对待过的阴郁愤世,弄得吕导这口回头草吃得感慨万千。

    这年头业务能力优秀的青年演员不少,但是这么平常心的,还真是少。

    剧本里的韩少身上就是有这么一股涵沉的气质,孟礼也有,吕导再度肠子悔青:早知道谁换人啊,哪个犊子非要换啊。

    愧疚加爱才,孟礼的片酬吕导给得很大方,后来严田跟孟礼报账,孟礼吃一惊。

    投桃报李,晚上回到家孟礼破天荒开直播。

    他也没说别的,单纯给粉丝表演鬼画符,从柜子犄角旮旯把那套毛笔字搬出来,一边唠嗑一边练字。

    他的字说实话水平有限,撂下小半年,本来也没多厚的功底,但是胜在认真,边上一沓写满的纸,说明真的在练,粉丝骄傲路人好感upup。

    弹幕问他在干嘛,他轻描淡写提一嘴吕导,好了,既赚吆喝又赚眼球,算是给吕导的这片子抬一波讨论度,也是给足吕导面子。

    等直播忙完,孟礼还有别的要忙。

    他扯出来一只垃圾袋,满家里逛,玄关抽屉、走廊书格下层、茶几抽屉、橱柜、床头柜,搜罗一圈,不停往垃圾袋里填东西。

    路秦川就在这个时候推门。

    “直播完了?我能进来吗?”

    “进,”孟礼从房间里探出脑袋,“你看了?”

    路秦川身上是睡衣,披着毯子、趿着拖鞋:“嗯,你字儿不错。”

    孟礼的脑袋已经从卧室门边消失,继续忙着收东西,叮叮咣咣的,间隙里说路秦川:“你摸摸你的良心再说话。”

    “摸过了,”路秦川往卧室边上蹭,“我的良心很同意我的说法。”

    一边蹭一边又问:“晚上哪儿吃的?”

    “跟严田吃的,还有吕导、吕导组里几个人。”孟礼说。

    路秦川神情由紧转松,转而问:“忙什么呢?”

    “收拾一下,扔点东西。”卧室里孟礼的声音传出来。

    路秦川走在门边看,看见他从储物柜里抽出两条烟,挺贵的牌子,但不是他惯常抽的牌子。

    放在卧室的储物柜,看来是谁送的礼物,不是日常要抽,那他抽出来干什么?

    是要放进黑色垃圾袋,是要扔掉。

    这个架势,路秦川的心脏骤然一阵紧缩,压着声音:“你要戒烟?”

    “嗯,”

    孟礼依次每个橱柜查看,浑然不觉,“要戒,抽烟对身体不好,这不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吗。听人劝吃饱饭。”

    “这话我早说过,怎么早不戒呢?”路秦川轻声问。

    孟礼头都没抬:“早前是我冥顽不灵不听劝行吧。”

    嗯。

    路秦川心中默念:你不是不听劝,你只是不听我的劝。这不,沈思闻的劝,言出法随立竿见影,你立刻听。

    “嗯?”

    孟礼又摸索一会儿,回过神,走到卧室门口张望,可是屋子里空荡荡的,“路秦川?人呢?”

    没人回应。

    莫名其妙。

    孟礼看看好像收拾得差不多,事不宜迟,当即拎着垃圾袋下楼,打算等下再去看路秦川。

    这个家伙,仗着平时身体不错,运动量大加营养好,着凉根本不当回事,要不得。没听说么,小病变大病,暴毙的往往都是这种自以为身体好的人。

    啊,人到底为什么会生病啊!孟礼难受。

    他本来想下楼扔完垃圾直接去对门看一下路秦川,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路秦川他倒是见着了,不过不在对门,他刚刚出电梯门就撞到路秦川脸上。

    路秦川眼神直勾勾,右手抓着一个酒瓶子,不是度数清淡的红酒,是路秦川家里的水晶玻璃酒樽,瓶身外面包裹着精心设计的亮银色金属工艺,孟礼凑近闻闻,酒气直冲鼻子。

    孟礼破口大骂:“卧槽吃着感冒药喝烈酒是吧?你怎么不直接配头孢算了?”

    路秦川苍白着一张脸,吊着影子,好像一只游魂,头顶上暖黄的走廊灯看起来脸色都要好一些,但是出乎意料力气惊人,孟礼伸手抢酒瓶子一下竟然没抢过来。

    “你到底——唔!”

    孟礼猝不及防被路秦川咬住嘴唇,“靠,怎么还玩儿偷袭呢?”

    路秦川这个狗东西,本来在和孟礼抢瓶子,忽然力道全部卸下,整个瓶子重量全落在孟礼手里,水滴状的瓶身还滑不留手,他又不能放任扔地上,一只手的战斗力被缴,被路秦川抓住时机按到墙上。

    “唔唔!”

    孟礼先是被路秦川的胡茬扎痛,又被衔住舌头使劲磨,他费劲巴拉好歹挣开一点,抓住路秦川的睡衣领子薅进西户。

    “你说说你,发什么疯?”

    推推搡搡进门,孟礼骂骂咧咧,等看清屋里的情形,他瞬间忘了一点点的疼,别的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

    “你到底喝了多少?”

    茶几上沙发脚地上全是空酒瓶,少说七八瓶,路秦川不管不顾不答话往孟礼身上扑。

    “你干嘛?你刚刚听起来还挺清醒啊?”孟礼揪着路秦川问,路秦川闭着眼仍然不答。

    生病又喝高,还能扔出去吗?孟礼叹口气,一边退避一边扶着护着往屋子里挪,折腾一番两人齐齐摔进格兰维尔宽大的方垫子里。

    “喂!”真的分不清,孟礼分不清路秦川是真醉假醉,说是假的吧,满眼猩红的血丝和满身的酒气不像假的。可说是真的吧,怎么能这么稳准狠?

    柔软的沙发垫子里,路秦川的胳膊硬得好像铁钳,按住孟礼的腰一把拽掉他的牛仔裤。

    第76章 第 76 章

    其实路秦川并没有喝太多, 水滴酒樽里大半瓶是实打实喝进去的,其余客厅里乱七八糟的瓶子都是存货,摆出来装点门面。

    但路秦川不需要酒精, 有种东西能比酒精更让人发疯。

    它的名字叫嫉妒。

    嫉妒可比酒精还有劲, 酒精顶多能达到肠胃, 然后慢慢开始在神经末梢起作用, 而嫉妒则无孔不入, 直接从心尖儿上发力, 激昂冲动的劲头拦都拦不住。

    暴怒的残虐的,无以抑遏的,横冲直撞的,苦的辣的酸的, 全部积压在路秦川肚子里。

    必须,要寻找一个出口。

    在孟礼身上是能找到的。

    那是一只野性难驯的牡狼,是森林里最狡猾最凶恶的捕食者,你需要足够强壮,还需要足够的耐心,富有技巧地去和它对峙、搏斗, 最后才能享受驯服的快乐。那是一口新鲜殷愉的活泉,能吞会嚼,滋润化濡,是只存在于極乐世界里的有生命的甘泉,你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探寻去勘采。

    当你最终洎身这口泉眼, 它会反哺予你甜唾也会摄取你的灵魂,放心, 不会疼痛的,你会发现这就是终点, 你会心甘情愿交付。

    路秦川最后看一眼,将孟礼的臀辦摈合,跪到他身后。

    凶暴的出口尽在咫尺,路秦川没去碰,而是跻在梨状肌股薄肌中间。

    “我去,”孟礼闷哼一声抱怨,“我看你不该剃我,你该给你自己剃干净,扎死谁了。”

    “哈,”路秦川短暂地笑一下,发出声明,“扎死也忍着,今天有你受的。”

    “为什么啊?”孟礼屏住呼吸,“就因为我戒烟戒晚了?”

    没人回答。

    猛地一个颠簸,孟礼手往后扒拉:“你能不能量力而行?你那是肉,我的尾巴骨是骨头,哪个扛造你心里没点数?”

    “好的。”路秦川顺势擒住他的手腕,不一会儿把另一只也捞在掌中。

    “哎,哎,”孟礼警告,“你别给我磨秃噜皮。”

    “好。”路秦川答得还是很简短。

    孟礼想要分散一下注意力,这么着在囗子边上踵幢真的好难捱,他拼起所有理智才没想干嘛干嘛,问路秦川:“不对,我回来才和你聊的戒烟这事儿,这么多酒是你白天喝的吧?你干嘛喝这么多?”

    路秦川很忙,路秦川不回答。

    “路秦川,”

    孟礼顾不上脑子里那点颜色废料,语气严肃起来,“你是不是有酗酒的毛病?上回,什么时候来着,对,咱们去Z市之前有一次,你也是酗酒,被严田和我揪住。”

    这问题太严重了!

    “你要是有这方面的问题你早点——”

    “你说你和谁?”路秦川打断他。

    “?谁啊?”孟礼感觉两个手腕被陡然捏紧抬高,连忙出声,“哎哎!这是人胳膊不是塑料!你悠着点。”

    路秦川不依不饶:“你说谁和你?”

    “看来真是醉了,”孟礼顺着说,“我和你,你和我,好了吧?咱俩之间不能有秘密,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酗酒?”

    他的重点在路秦川有没有酒瘾,路秦川有别的重点:“不能有秘密吗。”

    “不能,绝对不能,”

    孟礼努力集中神志,“早干预,知道吗?喝酒伤肝,肝上面出事儿又最不容易察觉……你最近查过这方面的指标吗?”

    路秦川说:“你庇股真白肉真紧。”

    “靠,”孟礼大骂出声,“我在说正事!”

    “你没有,”路秦川反驳,“你根本没说实话。”

    孟礼陡然心里一颤:“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路秦川伸手抹一把,“你流口水了。”

    孟礼郁卒:“拜托我是个正常男人,我到这时候没点反应,那我到头了,我真得去医院查查。”

    说着,他悄悄跷起来一些,路秦川停下来按住他的腰:“我不会强迫你。”

    “谁说你强迫我了?”孟礼就差以头抢地。

    他是脸朝下埋在沙发里,因此不能看见路秦川的脸。

    那张脸犹如枯瘠的山丘,眼睛像干涸多年的河,河床上荒弃破败寸草不生。

    为数不多的生气,残存的那一点点生命力,都倾注在孟礼身上。

    路秦川告诉孟礼:“我说的。”

    再次拼尽力气,路秦川俯下身在孟礼耳边无声地做口型:我爱你。

    俩人到底没做到最后,孟礼咬着牙没开口请求,有几下囗子都有点衝开,就这路秦川不肯再进一步。

    一口气憋在嗓子口不上不下,整得孟礼也是很没脾气,又没办法和一个醉鬼加病号计较,弄完路秦川手心有点潮,额头上也见汗,他还得带去洗漱塞进被窝安置好。

    苍天啊大地啊这到底是什么道理啊。

    腿根上还落点毛病,沾水有点蜇,不知道破皮没有。这么看真是够够的,烦烦烦。

    可是又有什么地方真的不够,烦烦烦-

    后来路秦川没发烧,也没向孟礼透露发酒疯的原因,孟礼被他弄得很暴躁,心里也实在有事,没多问。

    因为生日当天路秦川放纵自己选择发疯,为了弥补发给孟礼的生日红包金额格外可观,这下孟礼更不追究。

    不追究,但还是抽一天出来押着路秦川到医院检查一圈。

    等化验结果的时候孟礼罕见地有点emo,他实在很讨厌医院。

    以前路秦川强势叫他检查身体,那时候他很讨厌医院,现在也很讨厌,虽然不是一种讨厌。

    不过好在路秦川身体没啥大毛病,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嗐,虚惊一场,孟礼收回自己的手环,觉着真是祸害遗千年。

    话是这么说,但是还是要防患于未然,喝酒误事,要防。

    由于吕导的组要赶进度,接下来孟礼都会很忙,估计要连轴转一头扎进剧组不出来,没办法只有没收路秦川家里所有酒精饮品,又专门拜托严田,请严田也盯着点。

    严助理接到孟礼的请求,神情忧郁,答应下来。

    随后孟礼又拜托严田一件事,严田神色更发愁,不过还是答应下来。

    交代完这些,孟礼心无旁骛进组。

    不得不说他实在有些演戏天赋拿在身上,和角色融得特别好,特别擅长抽出他自己身上和角色共通的特点,从这些点出发,极限扩大发挥,最终和角色彻彻底底变成一个人。

    他不是完完全全的体验派,他从仟夢的培训班和华戏的青研班学得技巧,他能精准地运用技巧去表达。

    他也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学院派,他没那么板正,他的演技是这么的富有生气和灵韵,吕导可以作证,他演出来的韩少和万会凌一点不一样,甚至和吕导当初自己的设想也不完全吻合,但是就是贴,就是好,怎么演怎么顺。

    主演很顺,整个组进度推得飞快,连NG都很少,别的配角的戏份又都已经拍完,追补万会凌废掉的进度没用俩月,到快年底的时候放假,吕导发话:

    元旦假结束回来,年前收工。

    元旦的假不能不放,不仅仅是孟礼,好几个配角人家年底都有活儿呢,各大电视台的跨年,那么多台晚会,大家很忙的。

    有人忙着提前录垫音,有人忙着对口型,当然也有人忙着练歌,准备开麦真唱。

    还有人忙着准备礼物给朋友过生日,沈思闻的生日好巧不巧在平安夜,前几年人没回来就算了,今年孟礼想像模像样给好好过。

    路秦川是在孟礼家的柜子里发现那封信和那只小盒子的。

    那天白天在公司,严田含蓄提醒说路总您看孟先生好不容易放假,又时值圣诞,您和孟先生读书时一定有很多共度佳节的美好回忆吧。

    当时路秦川没第一时间给反应,好半天才冷冷地说,你比我还惦记呢。

    严田单刀直入:孟先生中午从艺人部取车,行车记录仪显示好像去了一家工作室。

    “什么工作室?”路秦川目光锋锐。

    “创意首饰工作室,戒指,”严田说,“或许是想给路总一个惊喜吧。”

    屁,路秦川想骂人,到底没发作,只是一把摘掉眼镜宣布提前下班。

    回到世斐,路秦川做足准备,让小胡陪孟礼拍一组平面,说是公司跨年要用,拖住人到妆造部忙活,趁着这个功夫路大总裁冲进28东好一通找。

    果然,什么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给我的惊喜,严田,扎谁的心呢,”

    路秦川从玄关柜子里取出贺卡和小盒子,自言自语,“搁我这儿指鹿为马是吧。”

    一只信封一只小盒子,信封外皮HAPPY BIRTHDAY的字样旁边“TO沈思闻”几个字明晃晃。

    以严田的性格,暗中看行车记录仪,到此为止?不可能的,给谁、买的什么,肯定查得底儿掉。

    路秦川瞪视半天,死活不敢看盒子,先打开贺卡信封,扫两眼倒是没什么出格的话,不过路秦川心里的不平衡还是飞出天际。

    搞咩啊。

    大牌网球拍,心水皮带,成双成对的陶瓷杯,这些路秦川生日时候孟礼给准备的礼物,立刻都不香了。酸甜苦辣咸,五味在路秦川心里只剩一味,那就是酸。

    吗的,孟礼给他的生日礼物再贵再好再貌似用心,从没给他写过贺卡。

    亲笔贺卡,关键还很长,小作文似的,亲笔信,四舍五入这不是情书是什么?瞧瞧瞧瞧,这才是真正的用心,路秦川如鲠在喉。

    再打开那只精致的丝绒小盒子,路秦川心里已经很平静。玫瑰金的对戒,内镌的字母带着刚刚磨刻的痕迹,锋利清晰的边角和硝烟的味道,路秦川观摩良久,一点一点重新包好放回柜子。

    当天晚上他订来老火锅,陪孟礼大吃一顿,吃完俩人又看电影,期间一个字没提。孟礼最近在组里赶进度很累,很早说去休息,站在卧室门口回头,眼睛里的欤望很直白,路秦川搂着他进屋躺好,把他伺候睡着,路秦川自己则倚在床头静静看着。

    机缘巧合,某个瞬间孟礼静音的手机屏唰地一亮,路秦川捞过来看来电名字,看一瞬,接起来。

    “喂孟礼我跟你说——”

    “孟礼睡了。沈思闻,”路秦川语气隐隐不善,“见一面吧。”

    第77章 第 77 章

    My precious.

    我珍贵的。

    路秦川出门前再度翻出对戒, 深深凝望,只觉得刻在内壁上的字简直一刀一笔刺在他的心口。

    他不知道孟礼是这样的人。

    他知道孟礼或许不会像以前那样爱他,或许会记恨他, 两人会有隔阂, 需要很长的时间去弥补、去愈合, 要走很长很长的路才能回到从前。但他没想到孟礼会出轨, 会爱上别人, 会管别人叫my precious, 会背着他给别人买戒指。

    一百万个念头在路秦川脑子里呜呜轩轩,搅胡辣汤似的,不知道是胡椒撒多了还是醋倒多了,反正味道贼上头, 小火咕嘟咕嘟的,源源不断。

    最核心的想法,路秦川不懂:既然都要跟姓沈的戴对戒了,还耐着性子跟自己耗什么?

    按照孟礼的性格,不待见谁一定鸟都不鸟,一个眼神都不会多看, 为什么还会在自己跟前晃悠?路秦川还记得去年孟礼在他的客厅哭的那次,眼泪绝对是真的。

    就算眼泪可以伪装,欲望总是真的,孟礼邀请他进卧室自然得跟吃饭一样。

    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孟礼在犹豫, 在摇摆。不是出轨,只是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举棋不定,仅此而已。

    拿不定是吧, 珍贵的是吧,路秦川阴着脸,轻着手脚关上门出去,决定帮孟礼好好拿一拿主意-

    “路总,有位客人找您。”

    “知道了。”

    今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路秦川约在B郊网球训练场见沈思闻。

    路秦川走到场地边上的长椅,长椅上沈思闻翘着二郎腿,牛仔服有些过于宽松,松松垮垮的,头上还戴一顶很夸张的棒球帽。

    “路总身体好啊,”

    沈思闻说话拿腔拖调,一个劲抖腿,“还挺有闲情逸致,打网球呢。”

    路秦川接过教练递来的水抿一口,从容坐下:“还行吧,比你应该好点,抖腿是肾病的早期症状,要当心。”

    “啊,”路秦川一脸说错话的表情,“我忘了,你不该查肾,你该查血,是吧。”

    他说错话,他一点愧疚的样子都没有,隔着两米瞥沈思闻,目光充满审视。

    如果说刚刚见到对戒的时候路秦川心里还有一丝慌乱,这么多天过去,查到这么多事,此刻路大总裁心里凝定非常。

    沈思闻笑嘻嘻的顽笑神情一收:“什么意思。”

    路秦川说一个药名:“在国内不好弄吧。这东西上瘾,你长期服用,能戒?”

    最靠近的一个场子是路秦川专属,再往远一个场子两边激战正酣,两名球手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正打到赛点,边上加油的助威的闹成一团,场子很热。

    这边的长椅周围,很冷。

    沈思闻声音冷硬:“路总费心了。”

    “还可以吧。”

    路秦川一边嘴角掀一掀,语气慢悠悠,“你说你这个小癖好,往医院里遛一圈,怎么也藏不住。孟礼你也知道,抽抽烟也就算了,要是他知道你吃这个药,你说他会怎么反应?”

    欣赏一番沈思闻低暗的脸色,路秦川哼笑一声:“还‘珍贵’呢,我看你挺会糟践你自己。”

    沈思闻的食指不孤单,赫然戴着前两天出现在孟礼玄关柜子里的玫瑰金对戒。

    “咱也不知道,”

    沈思闻很阴沉,“路总这么只手遮天?咱们不是法治社会吗,还有没有点隐私了?”

    “不敢,”路秦川谦虚地说,“别的不敢说,几宗大笔暗网交易还是查得到的。再说暗网,实在也谈不上合法。”

    沈思闻手上戒指blingbling,脸色灰暗得不行,此刻身上脸上那种不正常的瘦削和苍白无所遁形。

    “小孟,”沈思闻声音低低的,“别看平时嘻嘻哈哈,原则上的事情心里最拿得住,绝对不会和不三不四的人交朋友。”

    路秦川定定看一眼:“你也知道。”

    沈思闻偏头回视,慢慢笑起来。

    “我知道啊,但是你看,”

    沈思闻手掌立起,“我就是例外。”

    沈思闻声音渐轻,气息好像鬼吹灯:“我和你不一样,我查不着别人私人的信用卡流水,但我能让孟礼戒烟,能让孟礼破例……”

    “沈思闻,”路秦川截断话茬,眼含嘲讽,“孟礼是为了你戒烟还是为了你的病?”

    “你认为信用卡流水和住院记录哪个好查?你不就肺上那点儿毛病么,搁这往自己脸上贴金呢?”

    这话丢出去两人之间气势凝滞一瞬,沈思闻失声:“你知道了?!”

    路秦川一脸了然:“我猜你还想办法让孟礼答应对我保密,对不对?你仗着孟礼心软,让他戒烟,哄着他跟你戴对戒,然后专门看我着急?”

    沈思闻的脸色彻彻底底阴沉下来:“你呢?你仗着什么,你不就家里有点势力?想查谁就查谁,你很能耐是吧?国内不都是公立医院,怎么随意受权钱摆布?我明天就去找狗仔爆料,医院随便泄露病人隐私,仟夢太子为所欲为?”

    路秦川不为所动:“确实,你说说看,谁家医院这么缺德?可不就是佛州疗养中心么。”

    路秦川扔过去一叠文件,正是沈思闻的在美医疗记录。

    “孟礼对你破例?他是可怜你,”

    路秦川眼中锋芒毕露,直直逼视沈思闻,“你真可怜。”

    天要下雨人要生病,沈思闻的肺病不太好了。

    从治疗记录来看,是毕业那年查出来的,虽然是早期,但是这病很难痊愈,这么多年一直在救。

    既然选择主动出击见沈思闻,这些个破事,路秦川没道理不查清楚。

    “所以你药物上瘾,所以你这么多年没明着追过孟礼,对不对?”

    路秦川静静地说,“说真的我本来还挺佩服你,什么病什么苦自己扛就完了,觉得你是个爷们——”

    “我是怎么样的人不需要你来判定。”沈思闻打断。

    路秦川耸耸肩满脸无所谓:“行,不说你的为人,咱们来说说你的病吧。”

    “我有个建议,”

    路秦川说一个数字,“你拿着,滚回佛州该戒药戒药,该治病治病,你磕药的事情孟礼没必要知道,你说呢。”

    “呵,”

    沈思闻愣一愣,随即英挺的嘴角现出嘲讽的笑意,“小孟有句话真没说错,你就会谈钱。”

    至于路秦川的提议,沈思闻一时半刻没表态,路秦川也很有耐心,手脚舒展地坐在长椅上权当休息。

    远处的球场一局终了,胜负已分,胜方很有风度地拍拍失利者的肩,好像在说下次努力啊兄弟。

    “你知道吗,”沈思闻忽然问,“你知道我和小孟我俩为什么没睡过么?”

    路秦川握着水瓶的手一紧,说不清为什么,可能刚才握球拍太久手抽筋吧。

    “你根本想象不到,小孟在我面前不设防到什么地步,”

    沈思闻目光直愣愣射向前方,说不清到底在看什么,“我有无数次的机会可以把他据为己有。你当年走得真干脆,那时候的小孟不夸张地讲跟没魂一样,特别脆弱,多少回醉倒在我的床上不省人事,我想干什么干不成?但我没有。”

    这话实在接不下去,路秦川嗓子发哑发干。

    长椅上俩人谁也没再搭理谁。

    对面的场子球局重新开场,沈思闻重新开始抖腿,晃晃悠悠的,忽然叫一声:

    “川儿啊。”

    这个叫法太亲密,只有孟礼叫过,路秦川本能地反感:“别,我和你没熟到这份上。”

    “有好几次,”

    沈思闻自顾自继续说,旁若无人,一脸做梦一样的表情,“小孟醉得分不清南北,我压住他了,我搂住他了,他甚至嘴唇凑上来要亲我。”

    “我和你本质上是一种人,很烂,不择手段,为了小孟我什么手段没有?趁人之危也就趁了,就孟礼的脾气,念旧又心软,什么感情培养不出来?先把人睡了再说,老子是不是男人?可是……”

    沈思闻的声音几不可闻。

    用尽全部毅力,路秦川没把手里的瓶子捏变形。

    沈思闻扭过头瞅他:“‘川啊’,小孟闭着眼做梦就是这么叫的,念念叨叨没完没了。任何一个男人,听见枕边人喊别的男的名字,都会选择停手。”

    “路秦川,”

    沈思闻目光氤氲,盯着路秦川好像要刮龙卷风,“你我都有自尊,你肯定能明白我为什么自始至终没碰过孟礼。”

    “醉得再厉害,再意乱情迷,他的脑子和身体都只认你。我原本还能熬一熬,等一等,看看他什么时候能把你忘了,可老天爷又不让。听说他回国,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

    最后沈思闻说:“不过啊,听说你俩又好上,咱这不就活过来了嘛?”

    “我只剩一口气,你知道也好,”

    沈思闻声音既轻又重,嘶嘶嘶的,嗓子像风箱倒气,“咱们看看呢,我能让小孟再爱上你?”

    路秦川摇头:“他也不爱你。”

    “是,我知道,”

    沈思闻直截了当,手上的文件夹撂回路秦川手里,“他不爱,但这是在我活着的时候。你猜猜看,要是我人没了,他会不会一辈子惦记我呢。”

    “不惦记也没关系,”

    沈思闻又是一哂,“惦记一个死人太痛苦了,我舍不得的,我只要留下一句话,求他答应我打死也不跟你,然后我就可以闭眼了,你猜他会不会信守承诺?”

    路秦川喉头哽动:“会。”

    “所以啊,”沈思闻站起身,“你的钱拿回去吧路总,没卵用,我和孟礼都不稀罕。”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甚至能跟阎王爷抢人命,可是,钱买不了承诺。钱可以买合同但买不来全心全意的承诺,合同和承诺从来是两回事。

    路秦川从网球场回家,一路超速,像是要把无处发泄的情绪灌进邮箱,点燃再消耗,最终能不能全部从排气口冲出去?不知道。

    第78章 第 78 章

    元旦孟礼有两台晚会, 一台录制一台直播,直播的那场他有点紧张,露天体育场的场子, 就是专业歌手也难保证全程不跑调, 更何况他一个业余选手。

    幸好和他搭合唱的人很专业。

    这位歌手名叫李星漠, 人家跟人形修音器一样, 还特别会唱和声, 一路托着孟礼的声音往上唱, 想唱得难听都难,孟礼体验一把被带飞的快乐,神清气爽。

    俩人唱的是之前孟礼那部剃头武打电影的主题曲,敲定春节档, 马上上映,算是个预热。能定档春节,说明导演和片方多少有点自信,孟礼看过样片,觉得也很不错,形势一片大好。

    晚会结束以后孟礼回B市, 正巧李星漠家也在B市,赶晚班航班,俩人同路一路聊。

    下飞机出来,李星漠叹气说跨年大半夜的,应该没粉丝接机吧求求了。

    孟礼的行程捂得很严实, 不存在这方面的烦恼,嘻嘻嘻地说:“说机不说吧。”

    “哎?内不是你们公司老总么?”两人正在说笑, 旁边李星漠脚步一顿。

    “啊?”孟礼很懵。

    呆愣一秒,匆匆和李星漠道别, 孟礼迎上去:“之前还不发信息说好的晚点到家见呢吗,怎么来机场了?”

    路秦川脸色苍白,眼睛黑漆漆的,没多说接过孟礼的箱子,让小胡放假回家。

    “没什么,来接你。”路秦川抬手捏孟礼的耳垂。

    “……行吧。”孟礼想躲,路秦川没给机会,率先收回手。

    两人并肩往外走,孟礼敏感地抽抽鼻子:“怎么了这是?什么事回家说不行么?这都等不及?”

    “嗯,”路秦川点点头,“是等不及。”

    孟礼一头雾水,又觉得这位今天状态格外不对,机场人来人往不好多待,于是赶往停车场的脚步格外快一些。

    到车上,路秦川没立刻发动车子,打开暖风,开启贤者模式,冲着挡风玻璃发呆。

    孟礼原本已经拉好安全带戴好,这么一看又解开,侧身拍拍路秦川的肩:“到底怎么了?”

    有那么一会儿,孟礼几乎能确定路秦川在发愁的事情和他没关系,因为路秦川根本没回头,看都没往副驾这边看一眼,下一秒他的手被路秦川紧紧攥住:

    “孟礼,”

    路秦川掰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捏住摩挲,重重在食指上刮一下,“你怎么不戴呢。”

    质问是不痛不痒,嫉妒是语焉不详,路秦川的语气称得上平静无波,可孟礼无端后脖子发毛。

    “戴什么?”

    他的手僵在路秦川的手掌里,路秦川轻声说:“My precious,你买给沈思闻的对戒,你怎么不戴呢?”

    “你、你……”

    孟礼吃一惊,随后大怒,“你大爷的,你什么时候上我家乱翻了?还是你跟踪我?”

    “无意间看见的,不是,你还有立场生气呢?”

    路秦川嘴角的弧度,说不清是苦笑还是面部神经无意识抽动,“你跟别人都买戒指了你还跟我发火?”

    “没有,”孟礼有点烦躁,“就一对戒,没别的意思,他说想要,他还过生日。”

    “还有什么?”路秦川问,“他还怎么了?”

    孟礼张张嘴,最后说:“没了。”

    “没了?”路秦川喃喃地问。

    “没了。”孟礼肯定。

    “我跟你说,我会真生气,”

    路秦川认真,“我还会难受,说不准十瓶八瓶霍迪尼往肚子里灌。”

    “你别,”

    孟礼反手握路秦川的手,“真就朋友间的,我发誓,你看我都不戴的,你真别往心里去,更别拿身体开玩笑。”

    路秦川问:“你最近怎么这么害怕我身体出毛病?”

    孟礼眼睛垂下来,不是很自在:“生病多烦人啊,你难道想生病?”

    “我不想,”路秦川凝视他,“但是感觉你最近格外敏感,之前秋天里我有回差点感冒也是,你大呼小叫的,是有什么人认识的人生病了吗?搞得你紧张兮兮的。”

    “没有。”孟礼矢口否认。

    “好。”

    于是路秦川知道,沈思闻不让孟礼透露病情,孟礼就是不会透露,哪怕路秦川会误会、会生气,孟礼才不管,绝不多说一句,戒指买就买了,连解释也是敷衍,不会多透露一个字。

    “好啊。”路秦川喟叹。

    静谧的机场停车场,逼仄的车内空间,两人手抓着手,可是路秦川觉得眼前这个人离得真的好远好远。

    “你说对戒没别的意思是吧?”路秦川忽然问,“那你拿奖那天晚上又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

    “嗯,”

    路秦川希望自己底气足一些,撑着没松开孟礼的手,“在花园路,你俩搂一块儿亲上了。”

    “所以你就是跟踪我是吧?”

    孟礼眼睛温度变低,“你不是说你回去搬主机吗?你不说你没看见吗?”

    路秦川没说话,眼睛一眨不眨钉在他脸上:“你挺有理?”

    他气势不减:“就亲一下额头,真没别的,哪像你说的。”

    “孟礼,你不觉得你过于理直气壮了吗?知道的你是在解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占理。”

    路秦川眼睛奇亮,气势之盛,捏孟礼手腕的力道之大,十分灼人,孟礼终于说:“行了行了,以后保持距离行了吧,我跟他我们俩真没事。”

    “我们俩?”路秦川重复着问,语气里全是难以置信。

    “没,没,”孟礼无奈改口,“咱俩咱俩,行吗。”

    “不行。”路秦川不依不饶。

    ……

    俩人掰扯几句,路秦川死活不松口不满意,孟礼最后说:“你跟我拉棉花呢?你就说怎么办吧。”

    “结婚,”路秦川定定地说,“我们公开。”

    孟礼猛地抬头,险些撞到车顶:“你说什么?”

    “怎么,你不愿意?”路秦川反问。

    “……”孟礼眼睛一闪。

    “没不愿意,”他换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那些朋友肯定会很惊讶吧。”

    “朋友?”路秦川没明白。

    “是啊,”孟礼不再挣动手腕,任由握着,“他们眼里我是个什么东西,也能登堂入室?”

    他的眼神戏谑,好像没说什么,实际上把路秦川之前干的糟心事说完说尽,一瞬间他的手腕上力道一轻。

    路秦川眼神黯淡,嘴唇微微打颤:“没有人敢再那么想。尤其如果我们之间有合法婚姻关系,他们更没有人敢那么想。”

    “哟,”孟礼语气嘲弄更重,“你是不是还想说这是为了我好啊?”

    “孟礼,”路秦川摇摇头,“别来这套,你要真和沈思闻没什么你就答应。”

    孟礼惊讶地眨眼,不管用哦?

    “不是我不愿意,就是有点突然,再说咱们两家爸妈什么态度你也知道。”孟礼改变策略,打一手感情牌,又大又长的眼睛显得格外情真意切。

    “知道,”

    路秦川重新抓住他的爪子,用力挼搓,似乎想要融入骨血,“我爸那边我来搞定,你爸妈说实话我觉得不是没有余地,会同意的。”

    “你哪来的自信?”孟礼手被抓着,晃就晃吧,“我爸可不待见我了。”

    他们十指交缠难舍难分,好像真的是两心无猜的爱侣。

    “别这么说,你爸只是不喜欢我,连带着有些生你的气。但是他待见你妈妈啊,”

    路秦川唇角似有若无一点点笑,“悦晴,根据你妈妈的名字取的吧?只要你妈妈心软,你这么优秀的儿子谁不要?二老会回心转意的。”

    “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路秦川神情凝定,“悦晴的晴是你妈妈,你猜夢的夢是谁。”

    孟礼不爱猜,不过似乎想到什么,笑着说:“好好好,悦晴给你当聘礼。”

    刚才的争吵好像没发生过,他下颌稍稍抬着凑近,双唇张开啄上路秦川的下唇,叼住一点点肉含在嘴里磨。

    一边磨一边说:“不容易,咱俩也有今天。”

    “嘛呢?”路秦川好笑,“我要开车呢,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懂不懂。”

    孟礼退开一些:“亲我,好好亲,你还有心思说话?”

    “没有。”路秦川摁住他的后脖子往怀里带。

    一点点唇肉怎么够?整个一下噙住他的舌头,辗转咀嚼,非常暴躁,狂风骤雨一样,好像要把人拆吃入腹。

    年少的时候路秦川曾经想要征服孟礼,孜孜不倦的、猛烈的追求以达到目的,后来再见面征服已经不够了,路秦川想要驯服孟礼,像蛮王驯服巨龙,像勇士驯服角斗场,强势的、不齿的,光明正大的、阴暗曲折的,用尽各种手段。

    成功过,失败过,不知道到今天算不算一种结局。

    路秦川节奏放缓,轻风细雨,带着孟礼的唇舌边边角角舔个遍。至少他本人希望这就是结局。

    结束一个长长长长的吻,路秦川把孟礼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抬手挂档打灯,笑着说:“说错了吧,悦晴是嫁妆吧。”

    孟礼左手手掌没挪开,握拳在路秦川腿上捶一下,嘴里说:“行行行听你的。”

    又好像是不经意:“你这是求婚啊?太简陋了吧。”

    路秦川打方向盘倒车,一边表态:“放心,回头给你补一个大的。行不行?”

    “太行了,我跟你回家。”孟礼笑起来。

    路秦川回他一个笑脸,一脚油门踩出去。

    不能慢,不能等,不能犹豫-

    至少,他是答应了-

    新年公历年第一天,路秦川在一家淮扬菜餐厅补求婚。

    VIP小包间高价现订,戒指现买,周围小厅里玫瑰和钢琴家也是急急布置,一切都很急促,以至于单膝跪下去那一刻俩人都有点懵。

    钢琴师弹的BGM只有一首,是路秦川亲自定的世界名曲Time To Say Goodbye,这是他们俩都很喜欢的音乐。

    很多人对这歌有误解,觉得是该说再见啦,一定是首分手佳曲,其实不然,歌词唱的是和黯淡的往事说byebye,来路光辉灿烂。

    当你在遥远他方的时候

    我梦见地平线

    而话语舍弃了我

    我当然知道

    你是和我在一起的

    你——我的月亮,你和我在一起

    我的太阳,你就在此与我相随

    这个弹琴的哥们,弹得真不错,音符流出来好像流水,流畅又欢快,催着孟礼的脑子好好动一动。

    孟礼审视,吕导和李渐冶的片子都还等着宣发,他在圈子里的地位逐渐稳固,此间事了,剩下只有……

    路家父子最后还差一把火吧。

    这也是为什么昨晚上停车场里他没拒绝的原因。

    不如就由他亲自,好好添一把火吧。

    “好。”

    他弯着眼睛答应路秦川,接戒指的时候事实上并没有太热络或者太甜蜜的表达,只是简单一句:好啊。

    即便前一天晚上问过,路秦川还是惊喜的,承诺一辈子对他好,他还是那句:好啊。

    他接过戒指,哟,挺贵一牌子的经典款,挺下本儿呢。他冲路秦川弯眼睛:“带我回家吧。”

    第79章 第 79 章

    他看见旁边围放的花。

    那些玫瑰很新鲜, 花瓣上沾着水,鲜妍妩媚。

    真是潮湿啊,真是讨厌啊。

    似乎不久前路秦川也送过他玫瑰, 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路秦川往他的西服口袋里别一枝玫瑰。

    不好意思, 不管是一朵还是一堆, 他都不太喜欢。

    他说着甜言蜜语, 脚边是爱着他的人, 他转头让小胡把求婚现场的照片发给狗仔。

    很快群玉最佳新人孟礼订婚的消息传遍各大社交媒体平台。

    意外的是,非议的声音并不很大。

    现在的孟礼,和之前成绩空白的选秀糊咖不一样。

    那时候有后台可以说他才不配位,说他是太子妃来镀金, 现在不一样,还是那句话,演员终归要作品说话,要演技说话,孟礼的演技就很硬,作品也陆陆续续在上, 现在的他不怕议论。

    但凡走过流量路线都要憷一憷,但孟礼没走过,既没有过密集型营销也没有什么炒作,他之前在H市群演协会盖章的群演经历也为他打下坚实的基础,现在传出婚讯, 成家立业、强强联合,一点毛病没有。

    就是粉丝们当头一棒, 纷纷大哭我孟哥怎么英年早婚!

    哭完以后抹抹眼泪,诶?

    这个跪在地上求婚的人, 侧脸看长得还阔以,不就是之前传过一波的仟夢太子么?

    当时其实很多人浅嗑过一口,学霸小绵羊X学渣富二代,不用看都配一脸,更别说俩人颜值都很顶,现在看看,别说,你还真别说。

    俩人同框真是配,至少对眼睛很友好。

    唯一的顾虑是仟夢路总的风评有点差,小礼炮们惊疑不定,我家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冤种接盘侠?

    到底是有底气了,以前大家会议论孟礼借仟夢的势,现在情势大变样,很多人会觉得仟夢路总么,是不是花心了一点,配根正苗红脚踏实地的实力派演员,唉,算是老实孩子接盘风流浪荡子吧。

    消息走漏,路秦川挺开心,原本以为还要花一番功夫说服孟礼官宣,没想到直接传得满天飞,路秦川头一次觉得狗仔干一件好事。

    路秦川邀请孟礼一起住进花园路,光明正大,孟礼一句反对没有,俨然两口子。

    因为孟礼也很高兴啊,他闲得慌吗?他跟狗仔通气是为了什么?路崭岩应该已经看见消息了吧。

    这天路秦川接一个电话,脸色不太好,说周末回去吃饭,叫孟礼一起。

    路秦川脸色不好还想着安慰孟礼,孟礼倒是一脸轻松:“没事儿,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嘛。”

    这话搁从前,打死路秦川都不敢想孟礼会乖顺地说出这种话,顾不上操心只想把他扑倒。

    两个人在柔软的大沙发里闹一会儿,路秦川的手在孟礼臀间大力揉搓。

    弄半天,但也仅此而已,路秦川没有再进一步的打算,孟礼抿一口气:“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尽早治。”

    路秦川咬他的耳朵:“婚礼办完,我让你看看我有没有毛病。”

    “还有婚礼呢?”孟礼伸手戳路秦川的肚子,神情好像有些隐约的期许,仔细看的话又什么也没有,心不在焉。

    “嗯,”路秦川专注又认真,抓他的手许诺,“求婚太仓促,婚礼得好好办。”

    “好好好。”

    肚子不给戳,孟礼一根指头在路秦川脸蛋上戳戳。

    他笑得特别纯,好像在说你就闹吧,随你。

    路秦川看在眼里,心里甜蜜之余还感到一些别的,又甜又酸,还有点苦,不知道他答应给沈思闻买戒指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宠-

    你得不到,别太困扰-

    到路家上门拜访前,孟礼抽空先给自家老妈打个电话。

    婚姻大事,即便是权宜之计也还是要亲口说一句,顺便问问他爸的病情。

    接电话的关山晴听上去十分忙碌,只说手术一切顺利,目前在休养,匆匆说没两句就要挂,孟礼一句“妈您刷社交媒体了吗”还没来得及问,语音嘟嘟嘟地挂断,孟礼手握手机发一会儿呆,半晌无谓地笑一笑。

    到这地步他实在没什么好在意的。

    元旦后吕导的组又拍一个月,圆满杀青,出组的时候吕导拉着孟礼喝好几轮,说有机会以后一定要二搭。

    当天庆功宴来的人很多,吕导是什么人,什么圈子,拉着孟礼直接到京圈各大名导名编剧面前介绍一遍,孟礼挨个打招呼,好友加上好几个。

    相应地,白的红的都没少喝,回家路上小胡开车,他的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觉得好累。

    到年前二十三去见路崭岩,诶嘿,咱这不就精神了嘛。

    约的是晚饭,孟礼中午出门,叫上严田逛街。

    他的借口是说路秦川不让买上门礼,但他觉得多少应该买点,又因为丝毫不了解路老爷子的喜好,所以请严助理帮忙给掌掌眼。严田能说什么呢?严田只能答应。

    根雕、平安经长寿经、文玩核桃,买一堆,还专门问过关山晴,抽一件家里以前的紫砂壶。

    这个壶某某大师的经典提梁壶,市面上已经绝版。

    孟礼一番操作,里子不说,面子上非常可以,算是给足路崭岩和路秦川的面子。

    但是鉴于路崭岩不太买孟礼的面子,所以这个面子大概要路秦川来买单。

    东西太多,采购时间又太长,孟礼让路秦川先过去,到地方再碰头。

    紧赶慢赶赶到,进门前孟礼拉一拉严田,低着眼睛说,你也去呗。

    “你……”

    严田眼神游移,“你放心吧,今天老太太也在,董事长不会太为难你的。”

    孟礼淡淡嗯一声,抿着唇:“所以你这又是在拒绝我?”

    “怎么是‘又’?”严田焦头烂额狼狈不堪,孟礼没给第二次机会,扭头到后备箱取礼物。

    路秦川出来迎的时候,严田帮着拎两件东西跟在孟礼身后。

    “这么多?”路秦川接过严田手里的礼品盒。

    孟礼:“可说呢,我问你助理你家老爷子平时喜欢什么东西,你助理跟连珠炮一样嘚啵嘚说出来一堆,我心说我要不给照单全买了,那不显得我没诚意么?”

    路秦川偏头看严田一眼,严田规规矩矩垂首不说话,距离前面的孟礼足足一米远,路秦川鼻子里哼一声:“辛苦,一起吃顿便饭吧。”

    “谢谢路总。”

    一行人进院再进屋,孟礼一路走一路看,这里和路秦川的住处装潢差别很大,这里一股中式风,哪哪都是红木家具。

    “哎呀,”孟礼吹声口哨,“气派啊路总。”

    “没正经。”路秦川笑着握他的手。

    孟礼有意无意躲一下:“别吧,咱俩勾勾搭搭不是扎你爸的眼睛?今天主要来负荆请罪,你就别让我罪加一等。”

    “什么罪?”路秦川领着穿过门庭,拐进右手边的小厅,孟礼亦步亦趋跟着,叹口气:“咱俩这属于先斩后奏,你爸不得问我的罪?”

    “应该先跟你爸打个招呼。”

    他的语气懊恼,懊恼里埋着真诚,路秦川笑意更开,抓着他的爪子不肯放:“你怎么这么乖啊,招呼什么时候打不行?来吧,打个招呼。”

    这是一间装潢考究的中式茶厅,或者叫茶室?孟礼搞不清,只看见木质吊顶上繁复的雕花、一套十六组回字纹家具、和四角上四架多宝阁,以及上面错落有致的摆件,都很贵的样子。

    别的人家,孟礼可能猜摆的是赝品假冒,但这是正器路总的家。这个厅,这么说吧,稍微调调感觉清宫剧都能直接来取景。

    “奶奶,”路秦川把人领到路奶奶边上,“您前些时候还说想小孟呢,这不,今天来看您来了。”

    “哎,好好好,”路奶奶主打一个慈眉善目,瞅孟礼两眼说,“怎么看着又瘦了?瘦长条,等会儿多吃点。”

    孟礼一脸乖巧:“好,谢谢奶奶。”

    主人位上路崭岩重重“哼”一声,路秦川根本不叼,接着在路奶奶耳边上循循善诱:“奶奶,小孟好吧?以后常来咱家您说好不好?”

    路奶奶刚想说好,路崭岩截口打断:“妈,您饭前得还吃药,先回房间。”

    路家有住家保姆,很快过来扶着路奶奶出去,路秦川没个正形一屁股坐下,孟礼扯住,路秦川冲他笑:“还行,叫奶奶叫得挺顺嘴。”

    “你消停点吧。”孟礼小声说,眼风往路崭岩的方向扫。

    俩人拉拉扯扯说小话、眼神拉花,路崭岩脸上更冷两分。

    “爸,差不多得了,现在我俩的事人尽皆知,开弓没有回头箭,您接受既定事实吧。”路秦川嘴角一直扬着。

    “你是通知我来了?”路崭岩问。

    路秦川坐直,脸色变得正经:“就您办的那些事儿,小孟我俩不追究就是好的。他今天还带这么一大堆礼,态度还不行?”

    “意思是我还得给他道歉?”路崭岩阴沉的眼神重逾千斤。

    孟礼好像有些畏惧,连连摆手:“没有没有,”伸手又拽路秦川,“你好好说话。”

    “你,”

    路崭岩绷不住,抬手指指孟礼,“装腔做样。”

    又指指自家路秦川这个好大儿:“你就被灌迷魂汤吧,联合着外人坑自家人,迟早家底败完。”

    “自家人?”路秦川活脱脱一混不吝,“说谁啊?”

    路崭岩一个一个数:“陆倾,魏越天,冯曼语,这些都是给你爸我赚钱的人,你可好,都给送进去。”

    孟礼小小地惊呼:“有这事?”

    路秦川第一时间安慰他:“不是大事,也没有进去,还在调查。”

    路崭岩脸色阴得要滴水,瞪孟礼:“不是你撺掇的?还在装相。”

    “爸,”

    路秦川不肯让步,“孟礼没有,再说什么叫撺掇?他们借着影片的壳子洗脏钱,这谁撺掇了?”

    路崭岩往座椅后背上靠一靠,闭闭眼:“懒得说你。”

    气氛僵持片刻,边上严田打圆场:“不早了,先吃饭吧。”

    路崭岩站起身往餐厅走,孟礼在后面问路秦川:“冯曼语也出事了?”

    “嗯,”

    路秦川简略地说,“她们那部片子被抓典型,上面态度很坚决,谈话已经好几轮。你在吕导的组,我就没和你多说。”

    默默片刻,路秦川又说:“我答应过你的,不会放过他们。”

    孟礼没说话,路秦川双手插兜,肩膀撞撞他:“但你别有负担,我知道冯曼语一直给你递话,这回他们是自作孽。”

    “我什么负担啊,”

    孟礼好像满不在乎,“冯曼语之前坑我坑得可不轻,我能只记恩不记仇吗。”

    “我只是觉得吧,你看看你这一手,你爹这不生气了。”

    “这个你别担心,”路秦川张开手臂揽他,“谁让他识人不清,这是他自己找气生。”

    严田站在餐厅门口回头:“路总,孟先生,请吧。”

    “嗯哼,”路秦川不知哪来的气焰简直鼻孔朝天,“我自己家还用你指路呢。”

    “行了行了。”孟礼薅起两人入座。

    席间没别的话,路崭岩脸色一直平平,有点不爱搭理放任自流的意思,孟礼不说话闷头苦吃,夹筷下勺倒不显得粗鲁,速度蹭蹭蹭。

    他这种踏踏实实吃饭的做派,意外虏获路奶奶欢心,发话说让路秦川多多领回家。

    路秦川哪有不答应的?开开心心顺水推舟。

    忽略路崭岩比皮蛋还黑的脸色,这顿饭一桌子人吃得十分和谐热闹。

    吃完饭,路崭岩的习惯是到茶室外面的小花园浇浇花,顺道散步消食,看样子路董事长并不想因为孟礼这个客人打破习惯,径自往外走,路秦川见状说要走,孟礼眼睛一转,提议再坐会儿。

    “你这是什么表面主义,你爸给准话了吗?你就要走。”孟礼认认真真跟路秦川摆事实讲道理。

    他一副死心塌地要讨好路崭岩的姿态,弄得路秦川挺感慨:“我还担心……”

    “担心什么?”孟礼摆茶壶,随口问。

    “没什么,”路秦川咧着嘴笑,“咱俩的事,我总算有点实感吧。”

    孟礼正在帮路奶奶烧水,路奶奶喝茶不用壶,是在一只宽口陶盂里烧水,快烧开的时候直接放茶叶,还不能全烧开,那样的话水温太高,又不能完全不开,不然温度不够,需要时刻看着。

    孟礼正在自告奋勇看,听见路秦川的话,孟礼扭头呲牙:“怎么的啊?我都答应你了,我还能是假的吗?”

    旁边路奶奶在开茶叶罐,问:“什么真的假的?”

    “没事儿,您喝茶吧,回头让小孟天天过来给您沏茶。”路秦川笑着说。

    孟礼给路秦川做个口型:滚。

    骂完以后孟礼朝门厅的方向张望一下子,小声嘀咕:“哎,你说你爸不会把我买的那些东西都扔了吧,或者转头送走?”

    “不会,”路秦川安慰他,可能觉得口头安慰不顶事,站起身,“这么着,我都给拆了。”

    孟礼仰着脸莞尔:“好。”

    路秦川快乐地滚了,跑去开箱,把孟礼买的那些摆件什么的都给拿出来摆上,让路崭岩不收也得收。

    “奶奶,这个水温您看行吗。”

    孟礼烧完水又拿点心,问几句茶叶的事,路奶奶有事没事就喜欢念叨茶叶,孟礼这是照着心水话题狠问,给路奶奶伺候得眉开眼笑。

    她的茶案摆在靠窗的那排回纹太师椅前,她背靠着窗坐着喝茶,孟礼围在椅子周围献殷勤,间隙里瞥一眼窗外。

    挑一个空挡,孟礼冲一直站在茶室门口的严田勾勾手指。

    严田刚开始假装没看见,眼神乱飘就是不往孟礼的方向看一眼,可惜孟礼孜孜不倦,甚至出声:“严助理别老站着,我替你跟奶奶讨口茶水。”

    “好,好。”路奶奶乐呵呵答应。

    严田没办法只能挪过去。

    接过茶杯,严田略略沾沾嘴皮然后说:“官庄毛尖,特别好。”

    路奶奶说还是小严识货,孟礼搭腔:“是啊是啊。”

    他和严田一人掌心躺一只冒着气的茶杯,他的眼睛在严田下半张脸上兜一圈,最后落在严田的嘴唇上:“严助理,你喝茶喝到脸上了。”

    说着他抬起手。

    他的眼神黏腻不清,他的手指沾着茶杯高热的温度,他嘴里说:“严助理识货啊。”

    一边说一边按上严田的下嘴唇,稳准狠。

    严田下意识一哆嗦,手上茶杯里的水溢出来,烫在手心也烫在别的地方,路奶奶就在跟前,不能大动作,严田尝试偏开脑袋,孟礼的手指如影随形。

    “严助理不是识货么,”他嗓音低低的,又转成气声,“躲什么?”

    “孟先生,”严田做口型无声控诉,“你想做什么。”

    椅子里路奶奶也问:“茶要趁热,你们两个别浪费。”

    孟礼余光瞟一瞟窗外,耳语一般和严田念叨:“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

    说完他心满意足收回手,冲椅子里的路奶奶笑着答道:“听奶奶的。”

    窗外小花园,路崭岩捏着喷洒水壶指节青白,对着自家窗户怒目而视,好像活生生瞪出什么仇。

    刚才窗户里那一幕,路崭岩一眨不眨全部收入眼中。

    第80章 第 80 章

    所有人回屋里之前, 孟礼抽一个空挡跟路秦川说两句话。

    “要不让丁效给你打工吧。”

    “什么意思?”

    路秦川刚刚拆完一堆大包小包,不意这个话题突然出现,“怎么说起这个?”

    孟礼:“丁效每回跟我汇报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我也不懂。我在悦晴那点股份, 回头给你写个授权书吧。”

    “你……”路秦川有点感动又有点惊讶, “你不用这样。”

    孟礼斜眼睛:“有别的办法吗?你爸跟你之前一样, 都不带正眼看我的, 我不下点血本能行吗。”

    “瞎说, ”路秦川胸口一点子感动和一大堆愧疚混在一起,无地自容,“我就爱正眼看你,我以前那是眼瞎。”

    “行呗, 我就活该找一瞎子呗。”孟礼随口答。

    他好像并不挂心,翻开唯一剩下没拆的礼物。

    剩下的这件是一只龟背纹锦盒,装着一只大气精致的紫砂壶,孟礼伸手摸摸提梁,脸上是一种走进回忆的模糊神情。

    “这是你爷爷以前的东西?”路秦川问。

    问话语气很轻,似乎期望孟礼多答一些, 但孟礼只是简单答一个字:“嗯。”

    俩人对着一只老里老气的盒子对脸懵,没话说,大门推开,路崭岩推门而入,孟礼快速拍拍路秦川的手臂:“沉没成本懂吗?川啊, 我在你这支股上可投了太多了,不得继续捧着嘛。”

    路秦川目光凝在他安静的面容上。

    他被自己伤害过, 他的感情他的身体,他的家人, 此刻却仍然义无反顾全部交付,是啊,路秦川心想,他在我身上真的已经支付太多太多。

    “放心,不会让你亏的。”路秦川百感交集,捂住孟礼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路崭岩进屋,兜头罩脸映入眼帘就是这么一副拉拉扯扯你侬我侬的景象,路崭岩当头喝道:“松开,你俩给我松开。”

    孟礼佯装不知所措要松开,被路秦川更加坚定地抓住,哐地一声,路崭岩狠狠推一把门,骂路秦川:“你领回来的什么人!给我滚出去!”

    “爸,”路秦川指着堆一地的礼品盒子,“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呢,现在赶人算怎么回事儿?”

    “你,”路崭岩一根指头指指路秦川,又指孟礼,“你们都给我滚。”

    路秦川要争辩,路崭岩又冲远远站着的严田发火:“都给我滚!”

    孟礼一副说和的架势:“您有什么气冲我来就行,秦川是您亲儿子,严助理也是您的人,他俩能有什么错?”

    路崭岩一口气憋在嗓子口,默念几遍“我的人、我的人”,浑黄的眼珠子在严田身上绕几圈,终于一个字没提刚刚在窗户边看见的事,只是执拗地重复:“给我滚出去。”

    这档口路奶奶在里头问:“吵吵什么呢?怎么都到门口去了?”

    门厅里没一个人动,全都各不相让,孟礼饶有兴味瞥一眼路崭岩,清清嗓子打破僵局:“咳咳,要不我先回去吧。”

    如果说吃饭前的路崭岩还能保存风度,现在的路崭岩额头青筋乱暴,一点点的面子也维持不住,直接骂一句,骂得非常难听。

    孟礼捏拳怒目而视,然而根本用不着他发作,路秦川已经阴沉着脸上前对峙:“爸你给孟礼道歉。”

    路崭岩道个鬼的歉,父子俩很快一句怼一句吵起来。

    孟礼旁观一会儿,看会儿热闹嘛。看得差不多他决定先告辞。

    他走得很干脆,一点留恋没有,路秦川追出来,他不让路秦川跟他一起走:“你呆着吧,劝劝你爸。”

    说完自己开车跑了,把战场留给父子俩。

    吵去吧。

    有那句“严田是您的人”,路崭岩也不会直接点明他和严田之间那么一点暧昧行径,严田本人一个屁不会放,路秦川这会儿又恨不得把心掏给他,三个人各自揣着心事乱点炮,且吵吵呢-

    没过几天,路秦川决定再找自家老爹好好谈一次。

    找爹之前,他决定先跟自己的好部下、好助理严田,谈谈。

    仟夢顶层总裁办公室,按说严田滚瓜烂熟,但是今天走得格外慢,进去的时候路秦川已经等候多时。

    “你最近有点忙吧。”路秦川意有所指。

    “为工作尽责,应该的。”严田面色忧郁。

    不仅忧郁,路秦川注意到此人最近无端清瘦很多,本来就不胖,现在两边脸颊简直像刀削。

    呵,想必是做了亏心事,吃不下睡不着。

    “H市悦晴那边怎么样?”路秦川不动声色继续问。

    “已经办妥,”严田按部就班答道,“丁律的合同签署完成,持份转让的手续要等一个公正,最晚下周出。”

    “你陪孟礼去签的字?”路秦川一边问一边抬抬下巴,“坐。”

    “谢谢路总不用了,”严田很克制,“孟先生行程紧张,率先飞抵H市签好字,再把文件转交给我的。”

    “哼,”路秦川意味不明地牵嘴角,“是啊,行程紧张到整天在家躺尸。怎么说,用得着你避嫌?”

    “不敢。”严田微微垂下眼。

    这俩人,从前严田陪着路秦川空降仟夢,一路披荆斩棘从无到有,也曾经是无往不利信任无间的工作拍档。

    办公椅转半个圈,路秦川面向窗外的阳光露台活动活动肩颈,感慨着说:“没想到,有一天你在我的办公室能这么不自在。”

    严田低沉地说:“我有负您的信任。”

    “哦?怎么有负我的信任,你说说看。”

    “路总何必明知故问,”严田苦笑,“我是董事长一手栽培,这一点您早有察觉。”

    路秦川转回来:“是,早有察觉,但是我怎么觉着你今天格外不自然呢。”

    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只文件夹:“或许和这份文件有关。”

    说着往桌边递一递,严田没着急接,相持片刻才伸手。

    文件夹里薄薄一页纸,纸上短短几行,写着近一段时间严田造访路宅的日期和时间。

    “我知道,”

    路秦川开场白说得足够,开始切主题,“你会说没什么稀奇,像花园路、像世斐,你都经常出入,你以前也不是没去看过我奶奶。”

    严田沉默。

    “但是,”路秦川直指要害,“你最近去的频次有点勤。”

    严田:“将近年关,事务繁忙。”

    “行,”路秦川收回文件夹,手指弹在封面,“那我把这份儿东西往我爸面前一递,跟他对对,看看他有没有吩咐过你见天上门,你看怎么样?”

    严田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苍白。

    “得亏我清查监控。你进我爸书房了,”路秦川沉声问,“我猜你还动了保险箱?”

    严田张张嘴,最终一个字没说缄口不语。

    奇怪的是,方才还气势汹汹嘚啵嘚的路秦川也是一阵沉默,没乘胜追击。

    外面秘书室打电话进来,是简单的口头汇报,说陆倾和魏越天的判决下来,一个判五年一个判十年,二审余地也不大。

    路秦川放下电话,心头却沉甸甸的放不下。

    又过去许久,他咬咬牙闭闭眼,问严田:“孟礼让你办什么事?”

    “您怎么——”严田脱口而出,遮掩不及面色大变,无比震惊地望向路秦川。

    “我怎么知道?”

    路秦川深吸一口气,先前是严田苦笑不止,现在换成他,“这么说,就是孟礼了。”

    他的眼睛抬着,没在看办公桌对面的严田,目光空茫茫落在空无一人的会客沙发,仿佛无意识一般喃喃自语:“他,前阵子陪我回去见我爸,我奶奶,装得那么乖,装得那么像。”

    “说吧,”

    路秦川目光转回严田,锐利无比,“你俩想干什么?”

    “不是,”

    严田下意识反驳,“也不是孟先生真的想要做什么,只不过董事长一向的态度实在欠奉,孟先生不太有安全感,想要获取更多的底牌。只是自保,并没有什么这样那样的居心。”

    “底牌,”

    路秦川一语道破天机,“是啊,正器这么多年,多少有点不足为外人道的阴司,是吧?”

    严田永远板正直挺的脊背彻底塌下来,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颓丧。

    恐怕心里也是过不去自己那一关吧。

    “‘董事长一手栽培,’”路秦川语带嘲讽,“你这会儿倒是不记得你是董事长栽培的了?”

    “我永远记得,”严田满面沉悒,“董事长近几年行事作风越发独断,确实该有人给他提个醒。”

    路秦川指节曲起叩在桌面:“我只问一句,东西你给孟礼了吗。”

    漫长的沉默和对峙,最终严田摇头:“还没有。”

    “呵,”路秦川忍不住笑出声,“你不是很笃定要帮着给我爸提醒吗?你犹豫什么?”

    “退一万步说,”路秦川步步紧逼,“你怎么又告诉我呢?”

    严田身上那股凝定的劲头终于尽数丢失,目光游移、手指微颤,口中一言不发。

    “严田,”路秦川接着说,“又想报知遇之恩,又想尽兄弟之义,还想取悦朋友之妻,你挺难是吧?”

    “我没有想要讨好谁,”

    严田说得很坚定,“孟礼身上很多事原本不该他受,命运有时未免过于不公,我只是——”

    “你只是干嘛?替天行道?除暴安良?省省吧。”路秦川冷笑。

    “这些证据,”

    严田嘴唇翕忽垂死挣扎,“这些证据到孟礼手里也不会怎么样,他不会乱来的,他心里真的有你。”

    “他心里有没有我不需要你的评定,”路秦川直截了当地威胁,“你要想孟礼以后还敢拜托你什么办事,我劝你听我的,今天咱们的对话我不让他知道。”

    他的手掌摊开下最后通牒:“从我爸那儿查到什么,拿来吧。”

    ……

    晚些时候,几分整理好的文件包括几张手机拍的照片,悉数传到路秦川的邮箱。

    收到的时候,路秦川已经驱车回家,孟礼已经睡下,厨房蒸箱里留有一锅香喷喷的青菜粥。

    轻手轻脚走到卧室,看完睡得呼呼呼的孟礼,路秦川又回到客厅打开笔记本,在美味的、充满居家气息的香气里查看邮件。

    有人借机卖乖,有人恃靓行凶,是他还是他。

    这一手,路秦川看得很透,孟礼一边哄着自己,一边撺掇严田抓路崭岩的小辫子,两手都要抓,手手都很硬。

    报复,这是赤果果的报复。

    他想要他爹付出代价,他和他身边的人勾勾搭搭,他这是打定主意要往他心尖上捅刀子。那么,他该怎么办呢?

    路秦川枯坐一宿,痛下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