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苏蕊也望向方池野, 觉得纳闷。

    方池野蹙眉说:“为什么在你嘴里‘寡妇’能成为骂人的词汇?她们是受害者,更需要尊重与平等。”

    郭家荣不大服气,小声说:“能平等吗?我是高中生, 有文化。她们知道个什么。”

    “有没有文化也要尊重妇女同志们。”郭庆旺忙找补道:“方团长, 我回头一定好好教育他。”

    郭庆旺到底不敢叫方池野一句“老弟”。

    方池野没功夫继续跟他们废话, 叫苏蕊与他到隔壁的会面室问了一些关于抓捕两位人贩子的具体情况。

    问完以后, 秦山亲自开车把她们送回小坝村。

    到了地方,苏蕊正要下车, 秦山在驾驶座上转头说:“车把手往外提门就能打开了。”

    苏蕊像是第一次坐汽车,打开车门跟他感激地笑了笑:“麻烦您了。”

    秦山深深地看了眼苏蕊说:“举手之劳。”临走前, 又跟苏蕊说:“这次的事情不要外传, 一切情况先保密。”

    保密?抓人贩子就要敲锣打鼓, 让十里八乡的人贩子肝颤才对呀。

    苏蕊虽然不明白,还是点头答应了。

    丸子跟傻四儿蹦蹦跳跳地回家吹大牛了,村子里坐军用吉普车的她们是头一波。

    苏蕊肚子饿得叽里咕噜叫, 来到堂屋里准备找点东西充饥,正好听到苏嫦娥的说话声。

    苏蕊倒了碗玉米碴子粥, 顺手倒了两滴香油拌了拌, 走到主屋门口。

    苏嫦娥眉飞色舞地跟苏玉琴说:“娘, 你去了就知道,清一色的全是军人,长得都很板正。”

    苏玉琴坐在炕沿上,恨不得自己也年轻几岁好找个军人热乎热乎。

    苏嫦娥还在喋喋不休地说:“里头电影随便看,还有人唱歌跳舞。还给我们果汁喝。怪不得从前资本家们喜欢办晚会, 这也太享受了。”

    她难掩脸上的兴奋劲儿:“你们可不知道啊, 上次我在治安室遇上的姓方的军官,居然是他们的一把手。那群老娘们都在偷偷找他, 可他就是不出现,也不知道跟谁家姑娘说话去了。”

    苏蕊吸溜一口玉米碴子,心想着,还能跟谁说话,跟他大侄女我说话呢呗。这样想完,自己还逗乐了。

    她何德何能,居然成了男主角的亲戚。虽然她知道郭家跟方团长肯定不会有血缘关系,但还是觉得有意思。竟然这样兜兜转转还有点小联系,她这位炮灰女配当得也行了。

    苏红佩看到苏蕊回来了,起身去堂屋给苏蕊拿了豆腐乳的罐子,让她夹了块红油豆腐乳下饭吃。放下罐子,听苏蕊小声问:“你见到陈大哥了吗?”

    苏红佩说:“见到了,还说了不少话。”后来被苏嫦娥找到,还跟陈海盐问了不少关于方团长的事。

    苏嫦娥丝毫没有感受到陈海盐的怨念,乐此不疲地说:“陈海盐说他们首长同志是出名的钻石王老五。追他的人数不胜数,组织给介绍过不少女同志,他全都拒绝了。说要把终身奉献给革命事业,估摸着是不打算结婚。”

    苏蕊第一反应,不结婚是不是那里不行啊?

    转念一想,应该不是。那可是神仙级的男主角,怎么可能有这样的BUG。一般而言,是异于常人的生猛。也不知道哪个小妖精能尝尝鲜儿。

    咳咳,一不小心又带上色彩了。

    她事不关己地吸溜一口玉米碴子,听苏嫦娥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关于方池野的事迹。苏蕊知道她跟方池野的交道估计到此为止了,这样的人她高攀不上,也高攀不起。

    他有他的阳光路,她过她的独木桥。

    苏蕊吃过玉米碴子,胃部舒坦起来。看到灶台边还有热水,甭管那娘俩留着什么用的,她先舀出来洗个头发。

    她头发极好,柔顺黑泽,发量还多。

    上辈子996,经常掉毛。来到这里,她重新拥有一头浓密的秀发,跟她精心保养是脱离不开的。

    洗头膏是自己做的,用皂角和马油,皂角是村头的树上摘的,马油是找义望村的兽医弄到的,还添加了野生蜂蜜,洗护俱佳。

    趁她们还在说话,她把碗柜里头藏着的鸡蛋液拿出来,倒在发梢上轻轻揉了揉。

    口渴出来倒水的苏嫦娥看到了,尖叫着说:“这是我洗头发烧的,你怎么用了!”

    苏蕊撅着屁股把头发包起来,欠了吧唧地说:“哎呀,早知道是给虱子洗澡的,我肯定不用啦。”

    苏嫦娥气不过说:“你才长虱子。”

    苏蕊说:“谁长虱子谁知道。”说完也不恋战,来到枣树下面在月光下吹着秋风晾头发。

    苏嫦娥站在门口骂骂咧咧了几句,苏蕊一回头,苏嫦娥怕她揍自己,连忙跑回屋了。

    麻蛋,这小玩意长得没她高大,揍人可疼可疼了。

    ***

    这场拥军晚会无疑取得良好的效果。

    小坝村这几日的话题全都围绕着拥军晚会展开。

    阿喜奶奶和几位小脚老姐妹们坐在村口乐呵呵地听着热闹,听来听去,都知道拥军晚会上最受欢迎的是位姓方的英俊军官。

    还说他跟别的小姑娘幽会去了,没参加晚会。

    有的说是青梅竹马,女方是军官。一起风雨同舟,立过不少功。那叫一个般配。

    有的说哪里是青梅竹马,是家里介绍的小媳妇,长得像个矮倭瓜,过来求他回去结婚吶。

    还有的说是个黄毛丫头,要腰没腰、要屁股没屁股,都有人亲眼见到了,就在治安室外面,俩人在一块嘀嘀咕咕好半天呢。

    苏蕊木着小脸听着自己与方池野的绯闻。

    听到大家都夸他办事周全还和善时,摸了摸腮帮子,感觉有点牙痒痒。

    那声富有磁性的“得罪了”,时常会在耳畔响起。同时苏蕊会记得他大力捏自己腮帮子的混蛋样子。

    上次因为“人贩子”的事又见面,他成了长辈。

    苏蕊发现他对郭庆旺等人眼神里都是疏离,可还是会简单的客套几句,让人觉得他挺好来往的,其实根本不是这样。

    她记得书里曾经形容方池野,是骨子里带着征服欲,喜欢挑战,并不喜欢与人周旋,情绪上保持着疏离和客气。而冷静、克制是他的代名词

    私下里怎么喜欢捏人脸蛋呢。难不成他有两幅面孔?

    村子里一面倒的夸方池野,苏蕊凑在阿喜奶奶旁边说:“其实未必这么好。”

    阿喜奶奶怒道:“怎么不好,他还让部队战士给孤寡老人送温暖呢,昨天上午帮我剥了一上午的苞米棒子。”

    说完怕苏蕊吃醋,又说:“不过还是你给我温暖比较多,我最喜欢你了。”

    苏蕊失笑着说:“能温暖你就好,咱们感谢部队,感谢党。”

    苏蕊说着话,前面路过几名赶着毛驴车的义望村人路过,看样子像搬家。

    苏蕊没接到这方面的通知,转头看向小脚侦察队。

    大花家姥姥有消息,当即说:“他们村儿主动把一部分地让给部队,希望部队能把路延伸过去。要我说呀,挺好的。”

    苏蕊颔首:“是挺好的,要想富先修路嘛。”看来义望村的负责人是个有远见的。

    薛老太太露着喝风的大板牙,不甘落后地说:“部队不白要他们的地,还要在北面给他们建新房子。”

    苏蕊点头:“噢,还给还建房呀。”

    苏蕊得到一手消息后,又跟她们坐了一会儿。免t不了话题重新回到方池野身上。

    苏蕊不由得感慨,男主角不愧是男主角,走到哪里都是主角啊。

    这时宋大娘走过来跟大花姥姥说了句:“太劲爆了,跟咱们猜得一样!简直活不了了。”

    苏蕊凑过去想要吃瓜,急切地说:“什么,你们说什么呢?”

    阿喜奶奶说:“天老娘啊,怎么这样啊!呸呸呸!”

    苏蕊又凑过去问:“怎么回事?!”

    她转头看向阿喜奶奶她们,眼神炯炯,像是等瓜的猹。

    小脚老太太们纷纷摆手:“小宋说得清楚,让她跟你说。”

    宋大娘瞅她一眼,拍拍挎着的篮子说:“等我回来跟你说啊。”

    苏蕊急切地说:“不是啊,你可以简明扼要提炼主题宗旨啊!”

    “哎,来不及了,我走了。”

    “跟我说一句!”苏蕊在后面失声喊:“就跟我说一句啊!!”

    宋大娘摆摆手走了,留下吃瓜都赶不上热乎的苏蕊。

    苏蕊怒道:“热闹说一半,找不到老汉!”

    正好旁边有个男同志穿个短袖,领口有点开,与宋大娘擦肩而过。

    宋大娘匆忙赶路间还不忘上下瞥了眼,嘟囔句:“好好一男同志,穿这么暴露出门给谁看?”

    苏蕊闪电般看过去,啧啧两声:“我可不找这样的。”

    悠闲走路的小年轻当即捂住领口加快脚步。

    阿喜奶奶瞪了苏蕊一眼:“这种不正经的你少看,肯定生不了闺女。”

    苏蕊“嗯”一声,转过头一脸老实相的说:“我还是要找贤惠人的。”

    小年轻转头狠狠剜了她一眼,迅速离开是非之地,留下一帮妇女咧嘴哈哈笑。

    好不容易有个热闹,这个瓜是圆是方都不知道。

    苏蕊可惜完,去桃山转了一圈,挑着扁担一颤一颤地浇了几十棵桃树。累归累,但是人勤地不懒,早日攒够钱娶弟弟。

    浇完水回到家,大兄弟的回信迟迟没来也不要紧,谁会等树洞给她回信呀。要是被她那声“叶对象”给吓回去了那更好不过了。

    不过今天想跟大兄弟说说心里话,哎,人跟人差距真的很大啊。

    她写来写去,偷偷摸摸跟大兄弟吐槽‘方团长好看是好看,大家都说好,其实我觉得他有点坏心眼。’

    写完又把‘好看是好看’给划掉了。怕一不小心刺激到金刚兄的弱小心灵。

    ***

    竹叶山部队营房。

    方池野在操场上跑步,汗珠从脸颊滚到脖颈。他撩起军背心擦擦汗,转头跟跑步的队伍喊道:“最后三圈!”

    秦山站在台阶上看着,忍不住跟警卫员说:“瞧你的好首长,每天亲自领兵作训。这体格,也难怪是咱们全军散打冠军。”

    警卫员一脸钦佩地说:“我们是钢铁之军,麒麟百胜部队,这样的首长才是我们的好首长。”

    秦山笑道:“那我就不是了?”

    警卫员立正站好:“你第二。”

    方池野跑完步走过来,肩膀上肌肉勃/发,背心贴在精悍的腰身上露出健硕的腹肌痕迹:“大清早什么事?”

    秦山说:“方司令的电话。”

    方池野:“不接。”

    秦山说:“不接也没用,人来了。”

    方池野:“我爸过来了?”

    秦山摇摇头说:“方司令锲而不舍,让组织又给你介绍了一位相亲对象。二十二岁,原女兵连长,立过二等功。退伍以后分配在中央报社做军报记者,曾经采访过你,估计那时候对你就有意思了。对了,还特意强调了,这位是精英中的精英。”

    精英?

    方池野脑海里忽然闪过红着小脸蛋的乡村精英范儿,敢拿着甘蔗抓敌特情报人员的,全国数不出来第二个。

    “人家马上到咱们部队做采访,其实采访咱们部队是次要的,主要是要在各地采访民兵标兵份子。也是抽空跟您老人家见一面的。”

    听到“您老人家”四个字,方池野一脚飞过去。

    秦山早有准备,格挡下去后,往后一连退了两步说:“我让小食堂准备——”

    方池野收回长腿,皮笑肉不笑地说:“要去你去,我不去。”

    秦山说:“那怎么办啊?方司令给我下达了死命令,必须要你去相亲。而且抓的人已经审出来了,跟领导报告过了,你还能有什么事?”

    方池野不管秦山的死活,往台阶上边走边说:“吃水不忘挖井人。”

    秦山不懂。

    方池野说:“老百姓冒着生命危险抓捕敌特情报人员,部队肯定要出面进行表彰,这不比二等功差到哪里去。以后再遇到了,也得让她们知道应对的方法,不可能再像这次莽过去,出了人命怎么办?”

    秦山嗤笑了一声:“行吧,兜了一圈子,不去相亲,去找小相好。”

    方池野转过头又要过来踹他,秦山嬉皮笑脸地躲过去了,不忘对着他背影,嘴皮子动的飞快,跟报菜名似得:

    “记者名叫赵飞敬,身高一六八。双军家庭出生,父母身体健康,退居一线在京市军校当□□。噢,对啦,她跟你还是校友,都是苏联维埃共产大学的高材生!!”

    方池野头也不回地说:“算你完成任务。”

    “那你见一面?”

    “不见。”

    “行吧。”秦山拍拍警卫员的肩膀:“走吧,跟着一起看看去。”

    ***

    苏蕊同志在碾谷场训练的第三天,成功把苏力给她削的第七根木棍折断,重新拿起了老甘蔗。

    “还是这个有手感。”她麻利地转了几圈,威风地将老甘蔗杵在地上。

    丸子跟傻四儿非常捧场,使劲给她鼓掌并吆喝道:“再来一个!”

    苏蕊端举起老甘蔗,“嚯”一声,双手轮番将老甘蔗武成了大风车,转得都能看到残影。

    “好!”

    “好啊!”

    苏蕊露着小虎牙,非常得意,要说抡大风车谁能比的过她呀!她虽然是个小吗喽,那也是花果山的小吗喽。

    嘿嘿。

    掌声越来越大,苏蕊舞的虎虎生威。

    “掌声不要停呀。”

    没办法,她就是个虚荣的小女孩。

    “好!”

    “好啊!”

    “继续!”

    苏蕊乐着乐着,总算察觉不对劲了,怎么是个男的喊?她猛回头,吓得一激灵。

    方、方池野!

    他怎么在这里?

    不知什么时候,赵阿姐陪同方池野在她后面看,还给她鼓掌助威。

    这不就班门弄斧了么。

    苏蕊红着小脸蛋把甘蔗扔到甘蔗堆里,拍拍手上的灰,羞答答地说:“什么风把小表叔吹来了啦?”

    小表叔?

    方池野原本绷着笑意的脸顿时绷不住了。

    赵阿姐给苏蕊使了个眼色,苏蕊马上心领神会,重新说了开场白:“方团长好。”

    方池野似笑非笑地说:“是挺好。”

    苏蕊呲着小虎牙脱口而出:“您老——”

    方池野安静地凝视着她,说,你继续说。

    无声的威胁让苏蕊肝颤,她差点咬到舌尖:“您老、老是往这边来啊。”

    方池野不咸不淡地“嗯”了声:“找你有事。”

    在石头上坐着休息的阿喜奶奶挺身而出,挡在苏蕊面前喊道:“那两个人贩子是我打死的,要抓抓我!老太太在下头有好多朋友,枪毙我吧!”

    方池野诧异地说:“您老高寿?”

    阿喜奶奶大义凛然地说:“七十二!来,枪毙我吧!”

    赵阿姐拉住她的手,搀扶着她说:“您误会了,不是来抓人的。是有好事情。”

    阿喜奶奶马上指着苏蕊说:“都是她干的。”

    方池野忍俊不禁,对苏蕊说:“你们人虽然少,分工却很明确啊。”

    苏蕊挠挠头:“因材施教嘛。”

    她瞅见方池野不只一个人过来的,远处吉普车那边走过来几个战士,手里拿着大红花和花篮,看样子要真要办喜事。

    苏蕊再看向赵阿姐,平时都很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兴奋的表情。

    方池野不卖关子,接过大红花正要往苏蕊身上戴。赵阿姐忙说:“先别急,我去广播室广播一下。到底也是表彰仪式,还是要有仪式感。”

    苏蕊怔愣,转头傻乎乎地说:“什么表彰?”

    赵阿姐难掩高兴,压低声音说:“你上次抓到的不是人贩子,是敌特!俩敌特!”

    苏蕊小手开始抖,弟弟还没影呢,她抓了敌敌敌特?还是个哒波敌敌敌特。

    她实在抖得受不了,蹲下来抓起老甘蔗,有了傍身的这才镇定下来:“我、我抓到敌特了?”

    为了确信,她看向方池野。

    方池野颔首说:“是的,苏蕊同志,你立功了,我代表部队过来感谢你。”

    苏蕊忙叫来傻四儿和丸子:“她们俩也帮我抓人来着。”

    方池野见她并不居功自傲,也不抢占功劳,欣慰地说:“部队经过了解,是你率先发现并且擒住敌特份子。但是她们两位小同志在侧面帮助了你,我们会t给与一定的奖品和奖金鼓励。”

    苏蕊乐得露出小虎牙,脆生生地说:“谢谢部队给予认可和鼓励!”

    很快广播响起来。

    小坝村妇女们听说苏蕊立功了,倾巢而出。到了碾谷场,看到村干事把红地毯都给铺上了。

    苏蕊站在红地毯上面,小胸脯挺起,神采奕奕地抓着老甘蔗,特别有面儿。

    方池野总算在老百姓面前露了脸,大家惊讶他的年轻英俊,又在他的举手投足间,感受到强势气场,啧啧称赞。

    阿喜奶奶给傻四儿梳着头发,傻四儿长这么大没戴过小红花,跟苏蕊学着挺着胸脯,一脸的骄傲。傻四儿的爹娘则在人群里抹眼泪,傻闺女这么有出息。

    丸子站在苏蕊身边,她爹娘听说有人照相,忙给她套上过年的新棉袄,热得小少年一头汗,脑瓜里全是赵阿姐让人去请杀猪匠,今天能吃到肉啦!

    不知谁把鞭炮点了起来,噼里啪啦将现场的气氛点燃。小坝村的妇女同志们全都给苏蕊鼓掌,比过年的鞭炮声还要热烈!

    苏蕊戴着大红花,提着花篮,低头看到里头满满当当的苹果香蕉,非常满意。

    方池野站在她身侧,低头见她得意的小模样,在掌声中恭喜她说:“那两个敌特很重要,具体详情我不能跟你细说,但是可以说,你保住了正在建设中的军用水电站。”

    苏蕊也不傻,知道许多军用设施虽然当地老百姓都见怪不怪,实际上在敌特那里都属于保密设施。要不然也不会老有新闻,说有人花钱买一些具体建筑的照片,这其实都是军事机密。

    小坝村的半截水坝就是军用水电站的地址,能保住它就代表水坝能继续启动,苏蕊还是很高兴的,半截水坝是小坝村妇女同志们的心病啊。为什么小坝村的妇女当寡妇,不就是因为它么!

    大喇叭里放着革命歌曲,时而兼插着对苏蕊同志的表彰词汇,苏蕊小脸一直都是红扑扑的。

    人群里可以看到苏家人都来了,家中真心实意为她高兴的应该就是她爹和苏红佩了吧。苏玉琴和苏嫦娥没等表彰仪式结束就走掉了。

    苏蕊想到苏嫦娥会在家里气得发疯,顿时觉得更高兴了。

    “这里是五百元奖金。”方池野把红包递给苏蕊说:“这是我代表部队,给立功人员的小心意。”

    多少?五百元还是小心意?!

    苏蕊眼睛放光。

    方池野识相地给她塞到兜里,怕她脸皮薄不好意思收。

    苏蕊却是满脑子想,丈夫本!丈夫本终于攒够啦!

    表彰大会持续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妇女办前面的空地上摆了酒席,庆祝苏蕊的立功表现,同是也宴请方池野。

    跟部队搞好关系百利而无一害嘛,军民鱼水情也要多多交流。

    苏蕊跟着赵阿姐给方池野敬酒。

    方池野很识相地夸赞苏蕊:“有勇气,有智慧。”

    赵阿姐给这桌上了菠菜肉丸汤,拍拍苏蕊的肩膀说:“小坝村的年轻人当中,我最看好的就是她了。别看她瘦瘦小小的,是咱们民兵小队的组长呢。”

    苏蕊憨笑着说:“代理、代理。”

    方池野轻笑着说:“也很不错,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虽然知道他说的客套话,苏蕊还是很受用。

    席间,过来两位妇女,她们牵着小孩。以为苏蕊抓到的是人贩子,抱着一大包黑木耳送到苏蕊面前。

    “我们家娃娃喜欢到处跑,天黑了找了才回家。听说村里闹人贩子可把我吓死了。知道被抓了,有孩子的人家都特别感谢你。”

    “是啊,要不然都不敢让娃娃出门玩了。你说咱们这么偏僻的地方居然还能有人贩子。小苏同志,这是我们自己摘的黑木耳,你快收下吧。”

    苏蕊摆着小手不要:“我不能收,代理干部也是干部,我不能犯错误。对吧,赵阿姐?”

    赵阿姐反而把黑木耳接下来,塞到苏蕊怀里说:“拿着吧,好歹是个心意。乡里乡亲的,不算你受贿。”

    苏蕊漂亮的杏眼看向方池野,方池野点头说:“没事,过意不去的话可以给点还礼。”

    得到两位领导的同意,苏蕊美滋滋地把黑木耳收下,转手装了两根猪血肠给她们说:“我也不白要,这是赵阿姐奖励我的,给你们分两根。”

    好说歹说,那两位收下猪血肠离开了。

    苏蕊坐在方池野旁边,打开袋子抓上一把黑木耳惊叹:“唷,小碗耳知道吗?营养价值非常高。”

    秦山在对面插嘴道:“吃了能长高个儿吗?”

    苏蕊感觉他在笑自己矮,把袋口系上皮笑肉不笑地说:“回头分你一份,保证吃了不流口水。”

    秦山:“”她这是在拐弯骂他傻呢?

    方池野看向秦山:“你惹她干什么?吃饭。”

    秦山又看了他一眼,哟呵,现在就护上了?

    方池野不管秦山怎么想,他的确想要了解一下苏蕊,于是说:“民兵队是不是每周都有训练?”

    苏蕊嚼着肉丸子,点头说:“是呀。”

    方池野问:“目前是谁在教?”

    苏蕊咽下肉丸子,夹起一块汆白肉:“老民兵队的同志会教两次,后面全靠自己悟性。没办法,咱就是悟性高。”

    方池野忍不住笑了,把面前小烧鸡裁下来的鸡腿推到苏蕊面前:“你多吃点。”

    苏蕊也不客气,吃了肉,拿起鸡腿嚼嚼嚼一脸满足,小嘴有多少吃多少。

    好久没有大快朵颐的吃肉啦。

    她还偷偷把骨头放在她跟方池野的中间,这样就不会以为都是她吃的了,嘿嘿。

    抬头,看到方池野在看她,苏蕊掏出香帕子擦擦小油嘴,装模作样地说:“你也吃呀。”

    方池野乐了,夹起一块鸡肉放在自己碗里:“小苏同志饭量不错啊。”

    苏蕊就当在夸她,扒拉着大米饭说:“是啊,力气活干多了,饭量自然就大了。”

    秦山好死不死地问:“每天那么辛苦为点什么啊。”

    秦山边上闷头干饭的丸子抬头,捻起嘴边的饭粒放在嘴里说:“她要攒钱嘛。”说完又抓了块肉吃。

    方池野纳闷:“你缺钱?”

    苏蕊坦然地说:“娶上门女婿需要给彩礼呀。我家穷,只能自己攒。”

    方池野差点呛着,波澜不惊的脸上出现裂痕:“你说什么,你要娶上门女婿?”

    苏蕊老实巴交地说:“我们村的风俗都是娶上门女婿。不过现在不用攒钱啦,部队给的奖金够啦。”

    秦山轻声“靠”了一声,看看苏蕊,又看看方池野,感叹道:“羊毛出在羊身上了啊。”

    方池野批给苏蕊的奖金还没拿,那五百元钱是方池野自掏腰包垫付的。

    苏蕊不知这一层:“什么羊不羊的?”

    方池野叹口气,又把另外一个鸡腿夹给苏蕊:“这条路不好走,你加油努力。”

    苏蕊没听出言外之意,把鸡腿转送给丸子,扭头笑着说:“谢谢首长鼓励,我一定努力。”

    秦山要把肺管子呛坏了,起身跑到远处咳咳咳去了。

    过来两拨人给苏蕊敬酒,苏蕊不喝酒,拿着汽水瓶豪迈地炫了一瓶。

    秦山咳嗽完回来,沉重地拍拍方池野的肩膀:“放心嫁吧,部队永远是你的娘家。”

    赵阿姐忙完落座,还以为他们继续谈论民兵队的话题。

    借着苏蕊得到部队嘉奖的面子上,她跟方池野打申请说:“我们民兵队训练比较散漫,首长你看,能不能抽空让人给民兵队的大伙儿演示一下擒拿格斗的技巧呢?”

    方池野正色道:“我们的确有这方面的考量。竹叶山距离小坝村最近,小坝村将成为我们的群众防线。武力方面的确需要培训,这次算运气好,下次如果碰到持械份子,也得学会自保。”

    赵阿姐听到有戏,再接再厉地说:“那方团长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派人来给她们教学?”

    方池野说:“明天开始就可以。”

    苏蕊一直想学点正规的防身技能,不能老是野路子的吗喽,打的再凶残,哪有部队里的擒拿格斗有面子。

    她挺感兴趣地问:“那谁来教?找个班长同志?”

    方池野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来教。”

    苏蕊小脸一垮,挤出虚伪的假笑说:“您老人家哪有功夫训练我们呀。”

    方池野:“正巧了,有工夫。不欢迎?”

    苏蕊忙拍手:“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老是要躲着自己,方池野善良地没有戳破小姑娘虚伪的假笑。

    下午方池野等人离开,苏蕊去了趟县城,把五百元钱存在信用社。

    县城里有不少路边摊卖些农副产品,苏蕊给苏力买了草药治疗腰突的,买了一包江米条回家吃,又给苏红佩和t自己买了漂亮的绢花。

    新衣服做不起,过年戴朵漂亮花儿也行嘛。

    得了一笔意外之财,苏蕊整个人都喜气洋洋的。

    回到家,苏嫦娥阴阳怪气了几句,苏蕊爱答不理。

    “那你答应给我的假领子什么时候给?”

    苏蕊翻脸无情地说:“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假领子了?”

    苏嫦娥指着唇角结痂的伤口说:“这这这,你这人也太没良心了吧。”

    苏蕊说:“给你做假领子的前提,是销毁证据。那是证据吗?”

    苏嫦娥哑口无言。

    苏蕊冷笑着说:“你那天还丢下我自己跑了,咱俩扯平。”

    苏嫦娥说:“我听人说还给了奖金,挺厚的一包直接塞你兜了。”

    苏蕊看着她身后站着的苏玉琴,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兜扯出来说:“奖励五元钱,我全买东西花了。”

    苏玉琴冲上来看她手里提着的乱七八糟的玩意,气恼地说:“败家玩意,有点钱就烧包,回头上街讨饭去吧你!”

    “娘,你少说两句。小妹这也是给咱们家挣脸了。”苏红佩推着苏蕊往西屋里去,小声说:“我娘跟人玩花牌被赵阿姐发现,罚了两元钱还把‘赌资’没收了,正心气不顺呢。”

    苏蕊管她顺不顺,自己高兴就好,转头瞪了苏玉琴和苏嫦娥一样,进到屋里。

    清晨,薄光穿透云层。

    视野里雾气蒙蒙,泥路两旁的小草叶片上附着白霜。

    随着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广播的通知传到小坝村每个角落。

    ‘通知,所有民兵队成员,七点半钟准时到碾谷场训练。’

    ‘通知,所有’

    苏蕊看着今天有点起风,在春秋衫里鸡贼地夹了件薄薄的夹袄。

    苏力给她削的木棍赶不上她消耗的,说好上山给她劈竹子,今天还得用甘蔗当金箍棒挥舞。

    虽然丢人现眼,但是渴了还能啃两口想想也值了。

    她到碾谷场时,碾谷场上还没多少人。

    但是有个分外瞩目的人影在正前方空地上一起一伏地做着俯卧撑。

    方池野应该是直接下了早操跑步过来的,穿着军背心,肩宽窄腰。单手俯身下去时,宽厚的脊背肌肉隆起,手臂结实有力。迅速起来后,从领口喉结顺着往下,露出若隐若现的胸肌。

    看到有人来了,方池野不紧不慢地起来。警卫员跑过来递上毛巾,他大大咧咧地擦了擦脸和脖颈,浑身腱子肉流畅健壮,腹肌线条性感紧致。

    他野欲性感的气质,让苏蕊耳根红的发烫,站在三步外再也不敢往前一步。

    “怎么了?”发现小姑娘的视线,方池野不以为意。根本猜不到苏蕊的脑仁能有多黄。

    苏蕊结巴了一下,脑子被黄色废料夹坏了,脑子一抽喊:“小表叔好。”

    方池野正准备套军装,闻言停下动作:“故意的?”

    苏蕊摆手:“不是故意的,我以后不叫了。”

    方池野抬抬下巴。

    苏蕊回头看向灰土墙:“怎么了?”

    方池野说:“那就是注意力不集中,过去罚站。”

    苏蕊望向三三两两过来的妇女们,讨价还价:“能不能不罚?”

    方池野笑了笑:“不能。”

    这一早上,晦气!

    苏蕊倔生生地往墙根下面一杵,手握老甘蔗,跟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一样,特别不服。

    方池野不用看她的正面,也能猜到小姑娘在心里骂他呢。

    好在方池野有点数,在大家集合之前,保住苏蕊的颜面没有让她继续罚站。

    “巾帼不让须眉。”方池野检查小坝村民兵队的训练,基本功扎实,练起来也不虚。虽然招式不多,也是勤学苦练过的。

    碾谷场站满民兵队的成员,九成以妇女同志为主。方池野看出来了,赵阿姐对小坝村的管理有方,而小坝村的妇女同志们都有点东西在身上。

    他沿路检查到第三小组,唇角压不住笑。

    阿喜婆婆把甘蔗拄成拐杖,迷瞪着眼睛望着桃山放空。丸子扎着马步,心如死灰地背着九九乘法表。

    傻四儿高大魁梧,能装下两个苏蕊,哭唧唧地抱着苏蕊的大腿,要她给自己撑腰,去打死那只敢拱她的集体猪。

    老弱病残,齐活。

    偏偏就是她们立功了。

    “立正。”方池野吹着铁哨,下达命令。

    傻四儿谁都不怕,就怕方池野。听到铁哨声,马上松开手。

    间接被拯救的苏蕊赶紧归队,呲着小虎牙对方池野乐。

    方池野六亲不认:“我跟你笑了吗?”

    苏蕊小脸一垮:“没有。”

    方池野用小棍戳戳苏蕊的肩膀:“抬起脖颈,肩膀用力。”

    苏蕊挺起腰杆,面无表情。

    方池野这才满意,绕着人走了一圈,离开了。

    苏蕊心里已经起草给大兄弟吐槽的信件了,一定要好好骂骂这位方团长。

    不过她很快把别的想法抛在脑后,因为方池野站在碾谷场的中间给她们打了一套标准帅气的军体拳!

    知道要将军体拳教给她们,苏蕊高兴极了。顿时看方池野顺眼了。

    练到中午,赵阿姐派人送来大锅饭给她们吃,看样子下午也要训练。

    苏蕊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整个人还是神采飞扬的。

    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一上午训练下来,比连轴干农活还要累啊。傻四儿更是躺在地上,一下子睡着了。

    下午训练还要会功夫,方池野走到碾谷场下面的田埂上,跟警卫员安排工作。

    苏蕊蹲在地上扒拉着饭,望着他的背影下饭吃。

    她觉得方池野应该比自己估计的185还要高,真不知道这人吃什么长大的。个子高不说,还精悍结实,实在让人羡慕。

    “同志,请问这里是小坝村民兵队训练场地吗?”

    一位穿着干部服的女同志从灰土墙外面绕过来,她拿着罕见的真皮手提包,胸前的口袋里插着两支派克钢笔。

    “是,小坝村的民兵都在这里训练。”苏蕊发觉干饭姿势不大美观,托着大海碗站起来说:“你有什么事?”

    “你好同志,我叫赵飞敬。是京市过来的记者,这是我的工作证。”

    赵飞敬发觉苏蕊是这里的小头目,把工作证递给她说:“我想问问方团长是不是在这里帮助民兵训练,我有点私事想找他。”

    苏蕊站起来才发现面前的赵同志有点高,听到她有私事找方池野,二话不说指着百米开外的小黑点说:“喏,就在那边跟警卫员说话呢。”

    赵飞敬对这位漂亮的农村姑娘很有好感,主动握了握手说:“谢谢你。”

    苏蕊对赵飞敬也挺有好感的,特别是她一口标准的京片子,听起来很带劲儿。

    赵飞敬走了几步,想了想,又回到苏蕊面前说:“我可以向你打听点事吗?”

    苏蕊说:“你说。”

    赵飞燕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又笑着说:“还是算了,我先去问问他。”

    这个他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苏蕊目光炯炯地看她往方池野那边走,走到半路上还停下来挽了挽头发,抻了抻衣角。

    哎哟喂,这是真的找上门来了。

    方池野见到远处有吉普车过来,已经转头往碾谷场这边过来了。

    俩人在碾谷场边上见面,交谈了几句,就看方池野抬手看了眼手表,拿着铁哨准备集合。而赵飞敬看他的眼神不光有崇拜,还有钦慕。她似乎还想继续聊下去。

    被这样的女同志喜欢,还不正眼看人家,这个男人的心是铁打的吧。

    虽然但是苏蕊还是叫上丸子她们,争取做第一个站好的小组。

    苏蕊盯着方池野吹铁哨,盯了半天也不见他吹,反而冲她招招手。

    苏蕊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远处的方池野点头。

    苏蕊哒哒哒跑过去,方池野把铁哨塞到她手里说:“你先带着大家把上午学的练一遍。”

    苏蕊不经意间发现赵同志脸色不大好,心里知道,八成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

    她正要走,不料赵飞敬嘴比她的脚步要快,对方池野说:“他们说你有心上人了。”

    苏蕊脚步一顿:心上人?!

    大新闻啊,方池野居然在搞暗恋!这是书中的隐线吗?这么刺激!

    方池野似乎看到小姑娘竖起了耳朵,无奈地说:“并没有。”

    苏蕊:还不承认?

    赵飞敬一把抓住苏蕊的手腕,吓得苏蕊一哆嗦:“你干什么?”

    赵飞敬说:“我看你跟他挺熟的,你知道他的心上人是谁吗?”

    方池野上前阻拦:“别胡闹,放手。”

    “我们不熟。”苏蕊忙说:“我不知道。”

    赵飞敬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松开手,吁了一口气说:“我大老远过来你不见我也就算了,你还不承认自己有喜t欢的人?”

    苏蕊望向方池野,希望他做人诚恳点。没看到赵同志眼眶都红了么。

    方池野发觉小姑娘满脸的谴责只得说:“我不会说谎,我说没有就是真的没有。”

    苏蕊的理智被拉回来了,别人她不能保证,但这可是方池野,他说的话,她信。

    赵飞敬往后退了一步说:“好,你不承认也没事,我要戳穿你的真面目。”

    方池野问:“你要做什么?”

    赵飞敬说:“他们说你有一张心上人的照片,就在你办公室里,我现在就去看。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把你迷得五迷三道。”

    赵飞敬扭头就走。

    警卫员紧张地说:“怎么办首长,要不要拦住她?”

    方池野目前用的是临时的集体办公室,人来人往,不存放重要文件。但有一点赵飞敬说对了,那张照片的确就在抽屉最上面放着。

    方池野觉得说再多也没有,她是存心想要胡闹发泄:“找人跟着她,不能让她胡闹。”

    “是!”警卫员看看方池野,又看看苏蕊,再看看赵飞敬,一个头两个大。

    首长出息了,居然能让他处理感情问题了。

    苏蕊没发现他的视线,见赵飞敬走了,快速地跟上去,拉住她的手腕。

    赵飞敬甩下手腕,哑着嗓子说:“你干什么?”

    苏蕊指了指反面说:“你走反啦,竹叶山往北面走,你这边西面。”

    赵飞敬脚步一顿,转过头飞快地说了声“谢谢”,继续大步流星地走。

    苏蕊又跟上去。

    赵飞敬侧头说:“我又走错了?”

    苏蕊扭扭哒哒地说:“没走错,往竹叶山走的台阶滑,你小心噢。”

    “知道了。”赵飞敬敏锐地说:“那你还有什么事?”

    苏蕊看了方池野一眼,压低声音说:“看到照片能不能给我也分享一下呀。”

    赵飞敬:“为什么要分享?”

    苏蕊神神秘秘地说:“我也好奇那个小妖精长什么样。”

    “好!”赵飞敬被“小妖精”三个字取悦,拍了拍包说:“我有胶卷,等我翻拍出来送你一张!”

    第19章

    下午三点来钟, 天刮起北风。

    苏蕊迷瞪着眼,吐出嘴里的沙子,蹲着马步, 小腿肚子微微发颤。有种大学军训的既视感。

    “军体拳一共有十六个动作, 用来培养你们的身体素质、反应速度和实战能力。”

    方池野叫来警卫员, 让他做出弓步冲拳的动作, 他在旁边说着动作要领:“看清他的动作,主要用来袭击敌人的面部和腰部, 穿喉弹踢则可以同时攻击敌人的身体要害。”

    警卫员又把动作演示了三遍,方池野让大家练习, 他亲自一个个纠正动作。

    苏蕊见他从队伍里穿梭过来, 大眼珠子赶紧正视前方。

    方池野看在眼里, 抬脚往她这边来。

    退!退!退!

    没成功,人在她身边驻足停留,站了半分钟偏不说话。

    她以为男主角会清一色有雪松或者冷梅味儿。他身上有股薄阳充分晒过的皂香, 给人温暖晴朗的感觉。

    但举动就不那么温暖了。

    他又拿小棍戳了戳苏蕊的小臂:“再举高点,抖什么?”

    苏蕊能不抖么, 练一天了, 累都累死了。

    他在苏蕊侧面把出拳姿势摆出来给她看, 苏蕊斜眼瞥过去,面无表情地把手抬高了点。

    也就坚持三秒,胳膊又下来了。

    方池野气笑了:“来,咱俩把招式对一遍。”

    苏蕊顿时激动,摇头晃脑松了松筋骨打算大干特干。

    方池野极有眼色地说:“只练我教的动作。”

    苏蕊“噢”, 她还打算扑上去勒脖呢, 遗憾呀。

    苏蕊第一拳挥过去,方池野的大手一把包住, 随即拌腿。苏蕊反身躲过,抱住他的胳膊想来个大背摔。

    旁边暂时休息的民兵们当即叫好。

    方池野体格优势大,力量强,定住脚,先挡住踢过来的腿,二头肌发力轻而易举地将苏蕊捆在臂弯里。

    苏蕊胜在灵巧,踮脚往上拱,天灵盖差点怼方池野下巴上。方池野侧过下巴低声说:“招式,学的招式!”

    “来了来了!”苏蕊一脚穿喉弹踢,方池野抓住她的脚腕格挡住了。

    苏蕊明袭不成,想要偷袭,想迅速抽回脚给他下绊子。

    抽一下,没抽动。

    再抽,还是没抽动。

    她原地单脚站着,晃了晃说:“松开。”

    方池野紧抓着她的脚腕说:“刚才那招谁教你的?”

    苏蕊金鸡独立怔愣住:“哪招?”

    方池野冷下声音说:“穿喉弹踢前面,谁教你的,你怎么学会的?”

    苏蕊浑身一震。那是她没穿书前,报的女子防身术班学的。放在这里恐怕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一阵巴掌声响起。

    赵阿姐走过来,扶着苏蕊说:“看来老李教你的动作你没忘,回头他要是知道他的那些歪招能跟方团长对上,一准儿的高兴。”

    方池野松开手:“老李是谁?”

    苏蕊总算不用大庭广众下单脚跳了,站稳后气恼地说:“原来的民兵队长。”

    赵阿姐笑着说:“是省武术队的训练员,下乡过来教了两年。”

    方池野重新捡起地上的小棍,歉意地笑了笑说:“难怪民兵队底子扎实,原来是省武的人教导过。”

    赵阿姐说:“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今天就到这里?”

    “行。”方池野抬手看表,吹了声铁哨:“就地解散。”

    苏蕊不知赵阿姐是有意还是无意解围,反正看样子方池野是信了。她还有点后怕。

    赵阿姐对方池野说:“昨天的猪还剩点,做大锅饭的婶子卤出来给大家做猪杂面吃,你吃了再走吧?”

    方池野还有工作要做,并不打算在这里吃饭,正要说话,看到不远处往回走的赵飞敬。

    他看到苏蕊整个人来了精神,恐怕也对那张照片感兴趣,顿时心情复杂。

    赵飞敬大老远看到他俩贴在一块,心里骂了句“臭不要脸”,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站在苏蕊面前。

    苏蕊好奇死了,隐藏情节,多让人激动啊。

    赵飞敬眼眶发红,厉声说:“好玩吧?有意思吧?”

    苏蕊的确觉得有意思,微微点头,含蓄地说:“也还行。”

    赵飞敬要气死了,天知道她拉开抽屉看到那张小脸的震撼。照片上的女同志还高高兴兴的捧着香蕉,跟她眼前的这位一模一样,根本就是她本人!

    方池野站在身边观察赵飞敬的一举一动,生怕她暴起伤害到苏蕊同志。至少在他的角度来看,苏蕊是无辜的。

    不过看她兴致勃勃地小表情,顿时觉得也不是那么的无辜。

    老话说得好,挨打的都是看热闹的。

    不揍你揍谁。

    苏蕊发觉赵飞敬被气傻了,一直瞪着自己。她试探地伸出小手摊在赵飞敬的面前,小心翼翼地瞧着赵飞敬的脸色,勾了勾小手:“姐们,说好的呢。”

    完事见赵飞敬还在死死瞪着自己,苏蕊想了想,从兜里掏出垫饥的锅巴,递过去小声说:“撒了白糖吶。”

    欠的。

    方池野闭了闭眼。

    揍两下他再过去挡着吧。

    赵飞敬从没发现有人能这样气人的。这还撒什么白糖,无疑在受伤的心灵上撒盐啊。

    她打掉锅巴,冷着脸掏包。

    方池野还以为她要拿家伙什,结果掏出个洋相机:“知道我是记者吧?”

    苏蕊点头,羡慕地说:“凭一张工作证能走南闯北,太酷了。”

    讽刺她心里苦?

    赵飞敬吁了一口气:“站好。”

    苏蕊:“昂?”

    咔嚓。

    赵飞敬不等苏蕊反应,以其他训练完的民兵为背景拍下照片,拍完照片冷飕飕地说:“别得话我不想说了,你好自为之。以后到婆家别这样耍心眼。”

    苏蕊还呲着小虎牙准备乐呢,闻言说:“嗐,这么大得人谁没点子心眼啊。傻四儿都有心眼呢。”

    赵飞敬来相亲之前了解过方池野的家庭,方司令夫妻对儿子的相亲对象无比挑剔,比政审还要严苛。没想到方池野居然、居然找了这么位小村妞。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肯定是相中人家漂亮水灵了。

    赵飞敬说:“你是听不懂好赖话是吧?想被婆婆撵出家门?”

    苏蕊正色道:“我一个娶丈夫的人,我还被他们撵出家门?我不撵他们就不错了。”

    赵飞敬重新审视了苏蕊,看她的表情不像说假话。

    她又把视线转到方池野脸上,上下扫了一眼,随即哈哈哈哈捧腹大笑:“上门女婿?哈哈哈,方司令员肯定无比欣慰。”

    方池野:“只要是符合《新婚姻法》的夫妻关系,都值得尊重,不能用t歧视、不尊重的目光看待他们。”

    赵飞敬摇摇头说:“有几个能瞧得起上门女婿?”

    苏蕊说:“有什么瞧不起的?妇女可以嫁出去,男人怎么不能嫁出去?都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我们村里这么多上门女婿,日子过的红红火火,哪有那么多毛病?我爹还是上门女婿呢。”

    赵飞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感受到身上落下不少眼刀子。旁边三三两两的强壮妇女都在打量着她,仿佛在看她哪里肉厚。

    “原来是家传。”赵飞敬把相机放到真皮手提包里,保护地放在胸前抱着:“行吧,我说错话了。既然你们家学如此渊源,那我就祝你们早生贵女了。”

    方池野挥挥手,警卫员利索地跑过来:“报告。”

    方池野说:“送赵同志去火车站。”

    赵飞敬冷笑着说:“谢了,祝你婆婿和睦,光宗耀祖啊。”

    方池野面不改色地说:“谢谢你的祝福,回头我会跟组织解释。”

    赵飞敬说:“呵呵。你最好解释清楚,后面排着队等着跟你相亲呢。”

    “”方池野目送她离开,转头看向苏蕊。

    苏蕊还在懊恼刚才反应慢半拍,不知道照片能照成什么样。看人走了,问方池野:“真会登到报纸上吗?”

    方池野说:“也要看编辑审查,一般不好看的不会登上去。”

    苏蕊小小叹口气:“哎,那完了。我这么好看,肯定上了。”

    方池野乐了。

    苏蕊说:“笑什么?我这也叫有自知之明好么。”

    方池野摇摇头:“你啊,脑子缺根弦。我走了。”

    ***

    日子一晃眼,到了十一月。

    苏蕊的棉被、棉衣和棉帽子都已经做好了。

    早上去训练时,趁着日头好拿出来晒晒太阳。

    军体拳已经全都学会了,是方池野教导她们的最后一天。苏蕊满心欢喜地来到碾谷场。

    方池野一如既往地提前到达,正在做单手俯卧撑。

    苏蕊见怪不怪,背着新制的小竹竿躲在避风的地方啃大饼。

    大饼是苏嫦娥昨晚上做的,跟有大病似得,锅底那么大的饼烙了三十张!没一张圆的!昨晚上一家人使劲吃了七张,今儿早上,大家一人揣两张大饼出门了。

    苏蕊咬着龇牙咧嘴,像是嚼着苏嫦娥的皮儿。

    气死了,好不容易年根下面发了二斤白面,全让她祸祸了。

    苏玉琴还帮着苏嫦娥说话,说她早晚要嫁人,得把灶台上的活儿学明白。

    苏蕊噎得翻白眼,捶着胸口咽下大饼,离老远盯着方池野锻炼。

    她在灰土墙下面,侧面路牙子上蹲着一帮老娘们,都在远远地欣赏方池野锻炼。这些天人越来越多,闻着肉味就来了。

    这帮色胚,呸!

    苏蕊重新把目光转到方池野身上。

    方池野在最后一天没打算继续给她们训练,检查了一遍军体拳,让她们相互打了套路拳,也就没事了。

    苏蕊带着丸子她们相互对练两遍,别人满不满意她不清楚,反正她挺满意的。

    十点多钟的时候,正在休息。赵阿姐从乡里开会回来。

    难得没钻到妇女办学习文件,直接到碾谷场叫来苏蕊。

    苏蕊把小竹竿交给丸子,走过去问:“赵阿姐,有什么吩咐?”

    赵阿姐从兜里掏出表格,递给苏蕊说:“这是人民公社基层村干部任命书,你把你的个人信息添上。下周一我到乡里开会交给公社。”

    苏蕊抖着小手说:“这是?”

    赵阿姐揽着苏蕊的肩膀,笑道:“代理小组长干得不错,我跟大队部申请将你转正,从今往后你就是咱们小坝村的村干事。”

    苏蕊说:“正式的?”

    赵阿姐说:“对,正式的,每个月还有十元钱的岗位补贴。”

    苏蕊小脸兴奋地红彤彤的,她拿着表格跑到丸子她们面前说:“家人们!我转正了!我是真正的干部了!”

    丸子高兴地跳起来说:“有岗位啦,苏蕊当干部啦。”

    傻四儿和阿喜奶奶也跟着高兴,一人得道鸡犬飞升,以后她们也成为正式的民兵小队啦。不会再担心哪天被淘汰了。

    方池野在边上看着真切,很给面子的鼓掌。

    阿喜奶奶从兜里掏出碎花小手帕,擦着眼角:“好啊好啊,当干部就不会被卖到大山里当媳妇了。”

    方池野鼓掌的手停顿下来,弯下腰问:“奶奶,您刚才说的什么?”

    阿喜奶奶说:“她后娘不是个人,对她不好。收了老鳏夫的定金要把她卖到山窝窝里去。要不是她机灵,哪都不去,咱们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丸子飞快地说:“还有大傻子要娶她,一家子上门说得话可难听了。还把郭家荣揍得不敢回家,都不是好东西。”

    阿喜奶奶慈爱地摸摸丸子的头说:“幸好她有对象了,不会再有人纠缠她了。”

    方池野说:“是那位经常书信往来的对象?”

    丸子往后看了眼,苏蕊蹲在路牙子边上吭哧瘪肚填表呢,压低声音说:“对,没错。听说长得像个大猩猩。这样她还乐意呢。”

    方池野:“”

    知道小姑娘的处境,方池野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柔和了些。前有狼后有虎,难怪要赶紧找个对象。

    方池野已经不再怀疑苏蕊是敌特玩的美人计,谁家敌特自己把自己抓了。

    训练完,临走前把苏蕊叫到跟前儿:“以后就该叫你苏小干部了。”

    苏蕊羞涩地说:“对。”

    方池野唇角压着笑容,递给她一支上海宝钢的钢笔:“回头我给你送两瓶墨水过来,算是给你的转正礼物。”

    苏蕊的的确确想要一支钢笔,上回赵同志的派克钢笔让她羡慕极了。家里的钢笔写信老漏油,她舍不得买新的。

    拿到珍贵的钢笔,苏蕊笑得越发灿烂:“我是真需要钢笔,也就不跟你客气了。谢谢方团长。”

    挺好,拿了礼物知道不叫“小表叔”了。

    方池野表示满意。

    方池野走了以后,丸子她们吵着让苏蕊请客。

    “来来来,使劲吃,吃完再找我要。”苏蕊小手一挥,从兜里抓了一把小鱼干分给大家,抠搜的不行。

    不值钱的玩意哄得小组搭子们其乐融融,苏蕊一整天下来人都是飘的。

    回到家,苏嫦娥知道苏蕊真转正当村干事了,气得晚饭都没吃。苏蕊把白天剩得大饼从窗户缝给她塞进去,然后自己美滋滋地在西屋里偷吃鸡蛋。

    今天鸡蛋吃的讲究,水煮鸡蛋蘸了香油、酱油和盐巴,香极了。纯当庆祝。

    第二天开始,每天去妇委会开早会。开完会还是得扛着铁锹去修路。

    挣完部队的工分,到了傍晚轮到她和丸子值班巡山。借着赵阿姐的大手电筒,在山脚下转了两圈将丸子送回家,她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地往小木屋去。

    再过不久要下雪,气温会降到零下二十度。小木屋里有涂白剂。她得检查够不够明天使用的。

    桃山如今是小坝村的命,快到冬天会有些越冬的真菌、害虫藏身在树干上。涂白剂涂抹上去,不但保温还能除虫,早点保护好桃树,明年才会有更好的美人桃售卖。

    她想着很好,六点半钟上山,最多九点半下山。

    可怕的是,她前脚刚到半山腰,天幕尽头传来响雷声。

    “不会这么倒霉吧。”苏蕊加快脚步,没走几步路,黄豆大小的雨点落了下来。

    她把手电筒缩在衣袖里,两步跨做一步地往前冲。

    眼下回头下山肯定来不及,好在这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暴雨,从前还因为大雪在小木屋困过三天。

    苏蕊闷头往小木屋方向跑,浑身湿漉漉。前方照得不真切,树影晃动,黑漆麻黑,什么也看不清。

    她觉得身上的夹袄应该是淋透了,风雨浸透她的身体,让她止不住颤抖。

    响雷伴随着闪电凌空劈下,苏蕊赶路的脚步停滞,微微昂起头发现台阶正上方有个高大阴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不知道看她狼狈登山多久了,对方一动不动地盯着,让胆大的苏蕊难得仓皇起来。

    她瞅瞅石阶旁边被雨水湿透的泥泞小路,人踩上去保准摔个狗啃屎。

    可这时候能有谁出现在山上啊!不是盗伐树木的,就是年底严打流窜的!

    苏蕊转头就要往后跑,她速度快,阴影下来的速度更快!

    “啊啊啊啊!!”

    “别叫。”

    苏蕊脚下一滑,差点出溜下去。

    方池野抓着她的衣领,手背肌肉暴起,将人活生生地提溜起来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t

    俩人异口同声。

    方池野穿着军绿色雨衣,大手不小心擦过苏蕊冰凉的脖颈。他想也没想脱下雨衣罩在苏蕊身上:“先穿上,待会再说。”

    苏蕊感觉温暖的气息将她包裹,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快,快去小木屋。”

    方池野还寻思得连夜冒雨下山,知道有小木屋松了口气,打开手电筒,明亮的光芒照得前方雨雾蒙蒙。他擦擦手电筒说:“你带路。”

    苏蕊瓮声瓮气地说:“往上面走,北边就是。你先走,我在后面跟着。”

    方池野这才发现苏蕊小脸发白,蹲下来一看,发现她捂着脚脖子:“崴了?”

    苏蕊小脸上全是雨水,她胡乱擦了一把说:“没事,能走,就是慢——”

    方池野转过身:“上来。”

    苏蕊:“没事。”

    方池野又说了一遍:“上来,别耽误时间。”

    苏蕊顾不上羞涩,爬到他背上,感觉方池野不费什么力气就将自己背了起来。

    嚯,真高。

    苏蕊抱着方池野的脖子,惜命地说:“慢点,别把我摔到了。”

    方池野拍拍她的胳膊说:“轻点。”他都快喘不上气了。

    温热软嫩的身体趴在宽阔的后背上,稍稍松开点手。可方池野一走动,她又勒了上去。

    方池野没办法,只能加快脚步。

    苏蕊拿着手电筒照着前方指路,方池野大步流星地往前走,似乎没什么东西是他所畏惧的。

    小木屋没有锁,专门留给山上人员避难休息的场所。

    苏蕊从方池野的后背爬下来,打了个哆嗦。

    “你站着别动,我先生火。”方池野摘下军帽挂在门后,夜色隐藏住他发红的耳尖,打着手电简单巡视一圈,提着炉子走到苏蕊身边。

    他燃上炉子以后,屋里有了光线和温度,俩人这才有功夫细细打量对方。

    方池野从柜子上拿到药酒,很自然地伸手:“脚给我看看。”

    苏蕊抱着膝盖在火炉边,摆手说:“不了,我自己来吧。”

    方池野也不去强迫她,男女有别,他将药酒递给苏蕊以后,自己来到远处,脱下外罩的军服。

    苏蕊说:“柜子里有衣服,你一件我一件。”

    方池野顺着她说的方向找到两件打补丁的旧外套。他闻了闻,有肥皂的味道,就听苏蕊说:“前天我洗过的,一般没人穿。”

    方池野递给苏蕊一件,自己留下一件,背对着苏蕊说:“你换吧,我不看你。”

    苏蕊:“”万一我看你呢

    方池野说到做到,走到门口,拱起后背,背对着苏蕊脱下军背心。

    苏蕊咽了咽吐沫,您还真是说脱就脱啊。

    影影绰绰的火光中,苏蕊看到他倒三角的身材下,精悍的公狗腰与侧面凹凸有型的腹肌。此情此景,伴随着阵阵雷雨声和微弱的火光,微妙的气息在空气中漂浮。

    刚刚她还趴在上面来着,感觉很宽很有力量。

    苏蕊的脑仁又要带上色彩了。

    不,不行!人家刚帮了你!

    你这个牲口!

    啪!

    方池野弯腰拧着背心,没听她答复,正在纳闷她换没换衣服,随即清脆的一声“啪”,让他定住身影:“你怎么了?”

    苏蕊捂着小脸,咬着后槽牙说:“我没事,你千万别转过来!”

    第20章

    不知方池野有没有感受到自己乱瞟的眼神。

    苏蕊对着火炉, 黄着小脸烤着夹袄,对面板凳上搭着方池野的军装,正好将俩人隔离开。

    扔在火炉里的红薯已经漫出香味, 苏蕊用小棍扒拉出来, 戳滚到板凳后面:“应该熟了, 你吃吧。”

    方池野始终面对着木门, 没有锁的门用木棍当做插销,外面使劲一推便能打开。

    他拿起红薯, 不觉得烫手。耳后传来小姑娘剥红薯的窸窸窣窣声,还有微小的吞咽声。

    倾盆大雨砸在房顶上, 狂风从窗缝里呼啸穿梭, 空气里漂浮着药酒的味道。

    苏蕊套着宽大的外套, 冷风往衣摆下面钻。她往火炉前面凑了凑,咽下最后一口红薯:“你怎么会在那里啊?”

    方池野说:“值班战士发现有陌生人徘徊,我正好在这边顺便看看。”

    说完, 起身来到窗户边,用抹布将钻风的缝隙堵住:“还冷?”

    “没风就不冷了。”苏蕊老老实实地说:“你冷吗?可以往火炉这边来。”

    方池野笑了:“算了, 我还是离远点不要吓唬小姑娘了。”

    苏蕊抿唇, 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旧衣服, 穿在方池野身上显得紧绷。苏蕊心想,还挺占布料的,要不是吃部队饭,光凭发的布票,恐怕一年换不上一身新衣服。

    方池野像是脑后长了眼睛:“看什么?”

    苏蕊说:“我过来是想看看涂白剂还够不够。”

    方池野又换了个方式问:“怎么盯着我不放?”

    苏蕊往后仰了仰说:“感觉你很高。有一米八五吗?”

    方池野又笑了:“可以再往高一点。”

    苏蕊说:“一米八六?”

    方池野说:“一米八八点五。”

    苏蕊笑道:“好高啊, 一米八八点五。”

    方池野咳了一声:“习惯缜密了。”

    苏蕊说:“也对, 当首长的人嘛。”

    知道小姑娘在偷笑他,方池野也笑道:“苏小干部有意见?”

    苏蕊喜欢听他语气温和地叫自己“苏小干部”, 明明白白知道“苏小干部”与“方团长”不能放一处比的,但她还是喜欢听方池野这样叫她。

    雨声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方池野重新坐在椅子后面:“听说你差点被嫁给鳏夫和傻子?”

    苏蕊“噢”了一声,抱着膝盖埋下头,一副不想多提的样子。

    方池野顿了顿说:“芝麻再小也是官,当了干部以后不会有人随便动你。赵主任更不像能容忍这种事发生的人。”

    苏蕊小声说:“过去了。再说我现在有对象了。”

    方池野平静地说:“相处的如何?”

    苏蕊说:“有时候觉得人很好,有时候觉得很奇怪,反正神神秘秘的。”

    方池野问:“那你打算娶他?”

    苏蕊说:“先处处看,要是不合适就踹了。另外彩礼也不能高,高了也得踹。”

    方池野背对着她的表情有些复杂,几秒钟后,淡淡地说:“先了解一下再说吧。”

    苏蕊不能光听他聊自己的事情,她也想了解方池野,趁机说:“你还暗恋别人呢?”

    方池野说:“算不上暗恋,只是莫名其妙地想多关心一下。”

    苏蕊:“我还没看到照片。”

    方池野说:“没什么好看的,长得应该跟你对象差不多。”

    苏蕊惊叹:“你怎么知道我对象什么样?”

    方池野心想,那幅画还是他亲笔画的呢。他避开重点说:“阿喜奶奶说来着。”

    苏蕊深信不疑:“那她没说错。”想到方池野暗恋的对象居然是个女金刚,苏蕊全当自己探到书中隐秘剧情,又激动又可惜。方池野这样的人,应当能配上更好的呀。

    方池野若是回头,定能看到苏蕊一副难兄难弟的小表情瞅着他。

    “你说山上还有陌生人,该不会又是敌特吧?”

    方池野说:“应该是流窜份子。河郑那边有个绑架杀人团伙,上个月开始严打以后,被打草惊蛇开始向外省流窜。据我所知还有两人还在抓捕。粟花乡是他们的逃亡路线之一。”

    苏蕊紧了紧衣服,担忧地说:“希望不会是他们。我们小坝村好不容易日子好了点,可不能出事情。”

    话音刚落,一道惊雷破空而响。

    木门被风刮得咚咚咚敲打着门框,冷不防还以为有人在砸门。

    方池野低声说:“别怕。”说着起身来到门口检查了一下,的确是风刮的。

    苏蕊觉得自己抓抓小偷小摸的还可以,要是碰上专业杀人的,就有点力不从心。特别是今晚,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冲进来一个手持钢锯的变态杀人魔。

    她努力烤着衣服,觉得夹袄干了,转过身穿起来。穿完以后,大着胆子探手摸摸方池野的军装,也干了。

    她走到方池野身边,将军装递给他:“你穿上吧,柴火不够,到了半夜肯定冷。”

    方池野接过军装,没着急穿上,看到苏蕊小脸发白,跟苏蕊说:“你睡一会儿。”

    苏蕊不大困,又听方池野说:“我守前半夜,你守后半夜。”

    “好吧。”苏蕊来到狭窄的木床边,摸摸下面垫着的稻草,略潮,但也能睡。

    她强迫自己眯上眼睛,听着风雨大作的声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开始有些冷,到了后来全身感觉很t温暖。

    到了早上,她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发觉自己身上盖着方池野的军装,火炉也被挪到小床边为她取暖。

    而方池野一整夜坐在门边,应该是刚合上眼,躯体还保持着随时可以暴起袭击的姿势

    谁遇到他算是倒霉了。

    苏蕊走过去,没两步,方池野睁开眼转过头,眼神清明。

    “雨停了。”

    “雨停了。”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相视一笑。

    “脚怎么样?”方池野见苏蕊走路缓慢,以为脚踝还没好。

    “没事了。”

    苏蕊昨日上了药酒,又在火炉边睡了整宿,除了走得慢点不感觉疼了。若不是方池野问起,她都忘记了。

    俩人简单收拾,苏蕊检查过涂白剂后,一起下山。

    路上遇到雨水泥泞之处,方池野走在前面便蹲下来。苏蕊也不矜持了,径直趴上去,方池野背着她淌过泥流。

    苏蕊松垮垮揽着他的脖颈,闷闷地说:“这里原来没有溪水。”

    “兴修堤坝,有一处河岔改道排水。看来对山体有影响,回头我再跟他们研究一下,不能破坏山中生态。”

    方池野和专家们进行土体研究时发现小坝村的桃山生态是人为扭改而成的,石头山本不应该有如此茂盛的植被和富有营养的土壤。

    知道是小坝村的妇女同志们数年如一日,靠着双手和背篓修缮整座大山,当时专家们的震撼历历在目,这是劳动人民创造的奇迹,是人定胜天的最好书写。他心知其中艰难,感同身受。

    劳动人民有自己的前线,一样流淌着血汗。

    俩人身后有飞鸟徘徊,清脆的啼叫声悦耳动听。

    后面的路也不好走,方池野干脆将苏蕊背到山脚下避人的地方放下:“可以自己走回去吧?”

    苏蕊小脸红彤彤地:“谢谢方团长,我能回家。”

    方池野说:“最近可以不用上山,我会派人巡逻。”

    苏蕊说:“可是我们还要给桃树上药呢。”

    方池野说:“日常工作正常进行就好。有事情可以拨打我的电话,能记住号码吗?”

    苏蕊脆生生地说:“能!”

    方池野说下一串电话号码,特地交代苏蕊说:“军用线路,有事再打。”

    苏蕊明白,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走。军用专线那边都有话务班的战士接听和监听,哪能随随便便打过去闲聊呢。

    苏蕊正要离开,方池野又叫住她:“等等。”

    苏蕊扭头,漂亮的小脸上阳光明媚的笑着。

    方池野不知道她怎么那么开心,想了想说:“要是有人强迫嫁娶,也可以打。”

    他顿了下解释理由说:“治安室就是为了保护老百姓,这也管的。”

    苏蕊惊喜地说:“真的?”

    方池野颔首。

    苏蕊仿佛得了颗定心丸,压在心中的重担骤然减轻。她知道方池野是个说话算数的主儿,他说能管,那肯定能管。

    俩人离开以后,苏蕊慢悠悠地往家里去。路上不由得思考着,自己一开始对方池野有偏见,其实他人真的蛮好的咧。

    回到家,看到她爹和苏红佩站在院子当中,俩人正商量着什么。

    发现苏蕊回来了,苏红佩跑过来说:“可叫人担心坏了,昨天天像是漏了,你在山上我跟爹俩人都想上去找你。”

    苏力把斗笠摘下来,看到闺女全须全尾的下来了,也不多说什么,指了指堂屋说:“去洗把脸。”

    “好。”苏蕊收拾好自己,屋里苏嫦娥和苏玉琴娘俩还没起来。她被苏红佩拉到西屋里,神神秘秘地掏出一封挂号信说:“你对象寄过来的。”

    苏蕊其实还不喜欢自己有对象这件事,内心还没多少认可感。她接到挂号信,发觉鼓鼓的,撕开以后没有信,只掏出一件荷叶边的确良的假领子,天青色的布料上还绣了一只欲飞蜻蜓。

    “头一次见到比你做的还漂亮的领子。”苏红佩大喜:“肯定是叶同志给你贺礼,别管其他的,好歹你也是当干事的人,也得有体面衣服。”

    苏蕊觉得烫手,上次她当着郭家父子和方池野的面说谎,说叶迟放给她假领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这还真寄了假领子,还是市面上最潮流好看的。

    想想昨晚的方池野,想想远方的叶迟放,苏蕊一时间收获这些好意,让她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

    既然觉得烫手,也就不能白收别人的礼物。

    苏蕊思考着如何还礼,也不知道劳改犯需要些什么,更不知道为了这幅假领子,叶迟放求了多少人。

    还有方池野,昨天为了照顾自己一晚没睡,她也得给人家送点礼物聊表心意才好。

    ***

    苏红佩望着苏蕊出神的小脸,陪着她发了会儿呆。

    等到鸡窝里的母鸡咯咯哒哒地叫唤起来,苏蕊猛地起来跑去收鸡蛋,留着大姐在屋里偷笑。

    装好鸡蛋,她还没进屋,院子外面传来两声咳嗽。

    “孙大娘。”苏蕊走过去说:“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孙大娘也是位寡妇,五十岁的年纪并没再婚,独身到现在。

    她为人可怜,身体也不好,但是在村里口碑不大好。

    原因无他,她喜欢占小便宜。东家借点酱油,西家借点盐巴,再去小年轻人家讨点柴火,从来也不说还。

    村子里对她谢敬不敏,而苏蕊这样火爆脾气的人,却对她出奇的有耐心,占了自家的便宜,苏蕊也认下来不去找她,说来也是奇怪。

    孙大娘大清早过来,苏蕊知道肯定是又来借东西了。

    果不其然,孙大娘眯着浑浊的眼,讪笑着说:“好闺女,大娘家的咸盐吃完了,能不能找你家借上两小勺?锅里豆儿饭还热着,就等着两勺咸盐下饭吃呢。”

    苏蕊话不多说,转头到灶台边倒了半罐咸盐,拿了草纸抱着递出来给她:“不用还了,你赶紧回去吧。”

    孙大娘知道苏蕊肯定会说不用还,捧着值不了二分钱的咸盐谢了又谢的离开了。

    苏红佩站在门口看着,她叹息着说:“你何必对她这么好,惯得她上房掀瓦就好了。”

    苏蕊笑着说:“大姐,我看人没错的。一点咸盐而已,回头我给家补上。”

    苏红佩说:“哪里是点盐巴的事。就怕她欺负你。你如今当了村干事,干部身份更不好找她要回来。”

    “要不回来就不要了。”苏蕊拿着鸡蛋晃了晃说:“早上吃蛋花汤?”

    苏红佩说:“你进屋歇着,我去做。要是娘看到打鸡蛋了,也不会说我。”

    “行。我再眯会。”苏蕊把鸡蛋给苏红佩,径直进屋去。

    说来不好意思,昨夜在小木屋里知道有方池野守着,她晚上睡得竟不错。回到小炕上,她辗转反侧,直到早饭要好了,她还在做梦。

    梦里头的方池野,背心透着肉色,腹肌尽显。伴随着雷霆暴雨,他越走越近,最后贴在她身前,炙热的大手掀开空荡荡的衣摆

    苏蕊心悸的不行,惊呼一声,从春梦中飞坐起来给自己一个耳光!

    人家好心好意帮你,你还在梦里造作!

    苏红佩端着饭碗站在门口,见状赶忙放下饭碗走过来摸了摸苏蕊的脑门。

    见她睡得披头散发,脸烫如火烧,还以为是刚才的缘故,赶紧说:“一点盐巴而已,以后愿意给就给,我也没怪你,何必因为这点东西伤害自己。”

    苏蕊捂着小脸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梦里方池野的腹肌太好摸了,触感似乎还在掌心,烫得她心魂荡漾。

    早上小坝村例会,苏蕊肿着半边脸到了妇委会。

    “没事没事,昨夜巡山摔到脸了。”苏蕊面对询问的同事和领导,不得不往别处扯。

    “这是上次记者寄过来的报纸。”赵阿姐结束例会后,把苏蕊叫过来,指着报纸最下面豆腐乳块大小的照片说:“快,小苏同志,你上报纸了。”

    苏蕊没想到自己真上了,拿起报纸眼珠子都快贴上去,才在里面找到自己——半闭着眼睛,唇角要笑不笑整个脸蛋看起来有些扭曲啊。

    赵阿姐遗憾地说:“她主要拍后面训练的民兵同志,你的相片有点模糊,要是再清楚一点就好了。”

    苏蕊说:“这样挺好。”不仔细看认不出是她,面部狰狞、笑容诡异,幸好照片的主角不是她。

    不是,既然不是特意照她的为什么还要喊她?故意让她狰狞的吗?

    苏蕊想了想应该不会人家专业着呢,可能就要看这种原生态的表情?

    赵阿姐把这份报纸送给苏蕊做纪念t,苏蕊揣在兜里,半喜半忧,闷头去山里修路。

    另外一边,方池野翻看着报纸,偶然见发觉一张熟悉的小脸,仔细瞅了瞅,果然是苏蕊。

    虽然半笑不笑的,也能透过报纸感受到那刻小姑娘的欢喜情绪,到底跟着照片上也翘了翘唇角。

    “诶诶,烫烫。”秦山捧着四五个大肉包子进来,来回倒腾着说:“快快给我垫上,烫手。”说着,就要把大肉包子放在报纸上。

    方池野迅速抽了一张,当着秦山的面折起来,放到落锁的抽屉里。

    秦山凑过来说:“这是传达了重要思想?”

    方池野说:“没有。”

    秦山放下大肉包子,好奇地翻了翻下面垫着的报纸,纳闷地说:“那你收起来做什么?”

    方池野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举动,随口应付了句:“不为什么。”

    秦山好不容易抢到新做出来的大肉包子,咬了一口,见方池野离开,拉了拉抽屉没拉动。

    这小子,自打上次顾记者来了以后就给抽屉加了锁头,也严加教训了跟顾记者说了他私事的干部。

    秦山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报纸有问题。他咬着包子去隔壁办公区要了同一份报纸来,翻来翻去没发觉什么。

    最后对着页码,在一个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的小角落看到了狰狞微笑的苏蕊同志。

    这、这样都要保存起来?

    方池野看来要栽进去了啊。

    ***

    山中都是清新的雨汽,没多少风,感觉略微潮湿。

    苏蕊汗水打湿刘海贴在额头上,抱着水泥袋从仓库出来。扔到地上后,她捶捶腰与宋大娘说:“不行,我喝口水去。”

    宋大娘走上来,看着她满头大汗,囫囵地给苏蕊擦了擦小脸,指着自己的水壶说:“里头有绿豆汤你喝点。”

    到了秋季,苏蕊不再吃喝有寒性的食物,免得伤身体。

    她爹不会疼人,大姐也不讲究,她得自己多宝贝宝贝自己。

    饮下几口凉白开,苏蕊叉着腰看着加班加点干活的工地,希望通车的那天早点到来。

    义望村那边的路线已经规划好,跟小脚老太太侦察队说的一样,拆了十二间房,让出土地修水泥路。

    他们的还建房建在北头,听说全是好石料的砖石房。甭管之前家中房子是黄泥稻草还是青砖红瓦,一律搬进砖石房,反正都比从前的好,大家都挺配合的。

    今天又听说可能会给拉电线,苏蕊更是羡慕坏了。

    就在休息的功夫,远处过来两个扁担,后头跟着郭家荣。

    要说郭家父子的表面功夫做的还不错,隔三差五就要过来给干活的人送点吃喝。今天大家围过去看,送来的是水灵灵的旱黄瓜和烀土豆。

    苏蕊不渴不饿,便坐在一旁休息。

    不大会儿功夫,干活的人们都拿完了,郭家荣手里掐着两根旱黄瓜走过来,站在苏蕊面前递给她。

    苏蕊不要,摆摆手。

    郭家荣像是吃错药了,忽然来了句:“攀上高枝就瞧不起人了?”

    苏蕊诧异地抬头,看着他面色不虞,整个人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什么意思?”

    郭家荣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苏蕊噌地站起来说:“有话就直说,酸溜溜的不像个男人样。”

    郭家荣冷笑着说:“我也是为了你的名节,你要是非想知道,我就大声嚷嚷了。”

    苏蕊反嘴说道:“我的名节?我的名节跟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在我这里是一点名节都没有了。”

    郭家荣说:“男人要什么名节?像你们女人,大半夜跟别人私会到清晨,还让人背着下山,这样的女人换到过去是要浸猪笼——”

    “郭家荣!”一声呵斥声,让吵吵嚷嚷的郭家荣当即闭嘴。

    陈海盐正好带人过来巡逻,见到有人围在那边争吵,走过去听了两句就恼火:“你父亲是大队长,你怎么还能说这样封建余毒的话?”

    郭家荣指着苏蕊眼珠子都红了:“是她不守妇道!”

    陈海盐怒道:“你闭嘴,这样指责与你无干系的女同志合适吗?你有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来指责?”

    宋大娘在边上拉着苏蕊,喊道:“这个郭家荣老是围着苏蕊同志打转,他被苏蕊拒绝不止一次两次,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他还上赶子污蔑她,我看根本就是仗着当爹的是大队长,故意纠缠骚扰女性。”

    陈海盐转头看向其他人,大花娘、丸子娘等人纷纷证实:“他骚扰好久了,得有两年了吧。”

    苏蕊说:“是的,他总用各种原因骚扰我,不光在我工作的时候骚扰我,还会闯到我家中骚扰我。我跟他爹说过几次,他爹根本不管他。”

    陈海盐气得不行,哪想到部队脚下还有这样欺男霸女的人,而且还是基层干部家庭。

    郭家荣最近在家心情不好,他爹不知道怎么了,整日在家长吁短叹,基本工作也不管了,庆男村的日常工作都由他来接手。

    大清早睡不着觉想找苏蕊说说话,谁知道走到桃山下面看到苏蕊被个穿军装的背着。

    他说什么来着?苏蕊肯定要勾搭一个!

    他气不过借着送旱黄瓜的理由找到这里质问,刚说两句就被陈海盐打断。

    陈海盐是小坝村人,自然会向着苏蕊。

    郭家荣气不过,瞪着眼睛看向苏蕊身边围着的一圈人,知道今天自己不是对手,只能忍气吞声地离开。

    苏蕊看他忿忿不平的离开,只想着得罪这种心胸狭隘的小人,后面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事等着。

    她心情不大美丽,婶子大娘们纷纷过来安慰她。

    苏蕊的情绪好转了些,继续搅拌水泥。

    陈海盐奉命巡逻,与人交接时,便把这件事情告诉给换班的战友。

    谁知道传来传去,到了方池野的耳朵里。

    想着他就是那晚的当事人,本是处处小心想要避免其他人误会,谁知道还是被人误会了。

    又得知郭家荣骚扰苏蕊多时,方池野敲了敲桌面,沉下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