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救钱玉娘
谢恒看着桌子上的两封信, 良久不言。
沈兰棠低着头,就像上课时害怕被老师抽到回答问?题的学生。
半晌之后,谢恒终于开口。
“这件事, 应该只有你们两个人知道吧?”
谢瑾回答:“是。”
“此事事关?重大,切不可走漏消息。既然知道了这封信的主人?是左秋实就可以沿着这条线索去查。大皇子这些年有过不少幕僚, 那些人?的卷宗你都还留着吧。”
“都留着。”
“那好,那就一个?个?去排查, 证据越多越好。如果只是一个?左秋实, 难保大皇子不会弃车保帅。”
“在此次之前, 这件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也不要汇报给陛下?。”
谢恒满脸平静, 有条不紊地安排任务,仿佛这件事对他毫无影响。
不过,沈兰棠总觉得他平静的面孔之下?是一副几近癫狂的无畏心神。想想也是,辛辛苦苦操劳了几十年, 眼?看着就能退休享福了, 冷不丁爆出一个?继承人?丑闻。
帝国?最?有力的两个?继承者,都他妈不是个?东西。沈兰棠代入谢恒,瞬间?心梗了。
“兰棠。”
“啊?”被点名, 沈兰棠慌忙应道。
“这封信是从阿依朵公?主那里拿来的是吧?”
“是。”
“那你到时候记得找一个?好的说辞, 别让公?主起疑。”
“儿媳明白?了。”
“还有你”谢恒又再?次看向谢瑾。
“拯救那位姑娘的进展如何了?”
谢瑾:“预计后天动?手,直接带出兆京。”
“好。”谢恒目光流露出淡淡的疲倦, 他打着哈欠道:
“总归是个?无辜的姑娘, 能够将她送走不再?被打扰最?好。信的事,既然有了怀疑人?选, 就去证实,至于如何证明我就不说了, 谢瑾你都知道的。”
“这两件事我都知道了,你们还有别的事么?”
沈兰棠跟谢瑾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两头。
“那好,没事你们就回去休息吧,夜深了,我跟你们母亲也要歇息了。”
“父亲,母亲晚安。”
沈兰棠和谢瑾走出房间?,被夜里冷风一吹,沈兰棠还有些发热的大脑才猛地冷静了下?来,她回首望着关?上了门的房间?。
“父亲是不是”是不是有点麻木了,他这个?精神状态有点不太对啊。
谢瑾看着沈兰棠,默默地摇了摇头。
沈兰棠:好吧,她不说了。
从太子劫掠私囚良家女子到大皇子涉嫌通敌,这一日日的,就没个?安生日子,沈兰棠头晕脑胀,脑子里东西塞得太满反而不会思考了,她回去之后很快就睡着了。等到醒来,谢瑾已不在身边。
沈兰棠在床上怔怔发了会呆,才高声道:“兰心,宝珠,给我安排车子,我要去齐王府。”
——
阿依朵出去吃早饭了,还没有回来。沈兰棠先见到的是阿依曼。
阿依曼怀中?抱着孩子,正在哄他吃奶,她的身段在生产后风韵了不少,脸庞线条更为柔和,再?看她娴熟地哄孩子模样,沈兰棠都快忘记初见她时,她傲慢孤独,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样子了。
“谢大人?在太子那可还好?”
沈兰棠总不能回答不好,只好官方?回答:“谢皇妃关?心,郎君近来一切都好。”
阿依曼淡笑了一下?:“他总不能老 是跟在太子身边当个?侍卫,我看着陛下?的气也快消了,说说不得谢大人?很快就能官复原职了。”
“希望吧。”
两人?闲话家常,不多时,阿依朵也收到下?人?消息回来了。
“沈姐姐!”她一阵烟似地跑进屋里。
“公?主。”
沈兰棠起身行了个?礼,阿依曼:“你们两个?自己去玩吧,不用顾忌我。”
“谢谢姐姐,沈姐姐,我们走。”
阿依朵拉着沈兰棠到了她自己的宫殿里。
“沈姐姐,你是不是为了情诗的事来找我。”
“嗯,的确是。”
沈兰棠将写着情诗的纸张还给她,面对阿依朵好奇的目光,沈兰棠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
“虽然很不想,但是我只能告诉你这个?噩耗——左秋实极有可能涉嫌谋反。”
“什么?!”
阿依朵震惊地捂住了嘴。
“是。”沈兰棠深沉地点点头。
这是她跟谢瑾讨论?了一晚上之后得出的最?好的说辞,当时沈兰棠神情那般严肃,要是寻常小事,根本说不过去。可要是说出实情,那也是不可能的。
这倒不是不相信阿依朵,只是这件事情至关?重要,越少人?知道越好。思来想去,也只有谋反这样的大事既能够让阿依朵满意,也能让她稍稍警惕一下?左秋实,且又不耽误正事。
再?说了,通敌叛国?跟谋反也没有什么区别,四舍五入,他就是谋反嘛,没毛病。
沈兰棠依旧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这事你万不可跟别人?说起,我们目前正在收集证据,在此之前,你要保持沉默,万不可被左秋实发现异样。”
阿依朵连连点头。
“沈姐姐,你放心,我绝不会说的。”
“我相信你,记住了,我从来没有从你手上拿过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左秋实给你写过情诗。”
“嗯嗯。”
看着阿依朵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沈兰棠忽觉头疼,这小丫头该不会是把谋反当做好玩的事,对左秋实兴致更浓了吧?
行吧行吧,反正她也不是恋爱脑,想玩就让她玩吧。
“好了,我话说完了,要走了。”
“嗯,姐姐慢走,我送你。”
阿依朵将沈兰棠送到门口。目送谢府马车渐行渐远之后,阿依朵才一脸失神模样地回了王府。
左秋实谋反。
他谋反
这真是——
“姐姐,我去找左秋实了!”阿依朵大喊一声,甩下?一众宫人?出了门。
安抚好了阿依朵,这一日时间?眨眼?过去,翌日,一大早,太子妃就进了宫,她的贴身宫女妗芸因吃坏了东西,没有跟过去。
而这一日,谢瑾也跟着太子出了门,按照计划,钱玉娘会在辰时一刻前后出王府,谢瑾的人?给她乔装打扮之后,他们就会立刻出城。
谢瑾跟着太子直至未时才回来,太子有饭吃,几个?侍卫可没有,因为他们一到府中?就换班去吃饭了。
谢瑾跟其他几个?侍卫坐在太子府角落一个?宫殿,外头响起一阵鸟叫声。
谢瑾放下?手上的饭菜,对着一起吃饭的几个?兄弟道:“各位自便,我出去方?便一下?。”
“谢大人?请自便。”
谢瑾从太子府后门走出,来到一处偏僻拐角,一个?人?影从树上窜下?来。
“大人?,我们的人?没有见到钱玉娘,这一整日,她都没有出现!”
谢瑾目光微动?。
按着他的经验,钱玉娘明显是出了意外。就是不知道这个?意外是真的意外,还是有人?蓄意为之。
“我知道了,你们还是按着计划守在王府附近,我去里面打探一下?情况。”
谢瑾回到王府,他没有去钱玉娘住的屋子。而是径直走向太子寝宫,太子用过了点心,这会儿正在练字。
偌大的紫檀木桌面摆放着一张三尺大小的罗纹生宣,几个?狼毫笔倒挂在笔架上,太子手腕挥舞之间?,几个?拳头大小的行楷跃然纸上。
“谢大人?,过来看看,孤这字写的怎么样?”
谢瑾依言走上前,目光扫过桌上白?纸。
“殿下?的字,行云流水,收放自如,笔力稳健而灵巧,是为上品佳作。”
“哈哈哈哈,能得谢大人?赞赏,看来孤这些年练字没白?练。”
“对了,谢大人?方?才去哪里了?我叫人?去找你,却没看到你人?。”
太子放下?手上的笔转向谢瑾,他脸上挂着奇异的笑容,好似翩翩君子,又好似胜券在握,从容之中?又带着几分?怜惜。
谢瑾预感到了什么,低头沉默不语。
见他不说话,太子也没有生气,只是继续道:“谢大人?这几日与我府中?一个?婢女走得很近啊。”
随着他这句话,一个?侍卫挟持着钱玉娘从里屋走出。
钱玉娘颈边被横着一把刀,刀锋快要陷入她皮肤,她脸上神色满是惊恐,脸上的妆容已经被泪水给冲刷掉了一层,露出一双惊惧惶恐的眼?。
“大人?可认得此人??”
“认得。”谢瑾道:“她是我一位朋友。”
“事到如今,大人?竟还要骗我吗?”
太子一脸痛心疾首地望着谢瑾,质问?道:“谢大人?缘何背叛我,难道是我对你不好吗?”
“臣不曾背叛殿下?,我之前看她可怜,想要帮她而已。”
“可怜?”太子指着钱玉娘,依旧是一副被谢瑾伤了心的模样,他言辞激烈地说:
“这个?女子引诱了孤,又偷走了孤的东西,她哪里可怜?大人?不会是见她楚楚可怜被骗了吧?”
面对太子颠倒黑白?的说法,谢瑾依旧纹丝不动?,连说话时的语气都没有波动?过一分?。
“此间?是非黑白?,殿下?和我心中?都知道,过去的事已经无力追究,只这位姑娘当真无辜,殿下?不若及时回头,放了她。”
看谢瑾油盐不进的样子,太子也懒得装下?来了,他几步走向钱玉娘,钱玉娘被人?用到挟持,本就害怕,在看到太子过来时,更是剧烈挣扎起来。
“滚开?滚开?,别过来!”
眼?看她脖子被刀划出一个?口子,谢瑾急忙道:“别动?——”
钱玉娘眼?中?溢出泪珠,一粒粒成串地落下?,太子手指划过她的脸颊,让钱玉娘仿佛看到一条在她面前毒蛇吐露芯子。
“不过大人?还是有功的,孤找了她这么多年都没找到,还是谢大人?帮我找到的,我真要好好谢谢大人?。”
太子虽然放弃了寻找钱玉娘,但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将放在钱玉娘父母身边的人?撤回来。大皇子去找她父母的时候,太子第一个?就注意到了。
宁乐伯失踪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他早就知道,大皇子盯上了他。而大皇子的一番行动?,也让他再?次想到了那个?女子。他已经很久没有想她了,脑中?都浮现不出她的模样,还是叫仆人?将画像送到他面前,他才恍然发觉画上这个?女子跟他在太子妃身边时常见到的宫女有点像。
他安排了人?抓住钱玉娘,想要逼迫她把东西交出来,却被告知东西已经给了谢瑾。
万万没有想到,谢瑾也掺和进了这件事情。
想到那样东西,太子脸上神情渐渐冷了下?来。
“此女偷走了孤一样东西,还请大人?还给孤。”
谢瑾看向钱玉娘,那侍卫看谢瑾望过来,伸手掐紧钱玉娘脖子,钱玉娘发出痛苦呻吟。
“我说过,我只是可怜她,殿下?要的东西对我毫无用处,我也不是不可以还给殿下?。不过,作为交换,请殿下?放了钱姑娘。”
太子眯眼?:“你在跟我谈交易?”
谢瑾平静道:“如果殿下?要这么想,那就是。”
“好!”太子用力一拍掌,伸出手:“把东西给我。”
“东西在家里,我要去取来。”
太子眯了眯眼?睛。
“殿下?心中?肯定会有怀疑,这样吧,你叫个?人?跟我一起去。”
太子沉吟片刻,从外面叫进来一个?人?:“你跟他去。”
沈兰棠知道今天就是行动?日,在家里颇有些心不在焉,午后,她正在院子里看书,忽然听到下?人?传报,说是少爷回来了。
谢瑾,他这个?时候回来?
沈兰棠心中?好奇,又记挂着逃亡大计,很快起身道:“我去接他。”
沈兰棠匆匆走到院子口,就见谢瑾正往这头走过来。
“谢瑾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他是谁?”
这已经是后宅,除了谢府的家丁,只有极个?别的亲朋好友可以近来,可是这个?人?
沈兰棠目光打量着谢瑾身边男子。
谢瑾神色不动?,一如寻常地说:“玉箫呢?”
玉箫?
沈兰棠又看了眼?他身边男人?,心中?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她收起笑容道:“在屋里,我去给你拿。”
谢瑾跟那男人?站在屋外,那男人?还时常放长了 目光看着屋里,沈兰棠很快从自己的小金库里取出了玉箫,走到院子里将它交给谢瑾。
谢瑾握着玉箫,没有对沈兰棠解释一二,扭头对男人?道:“走吧。”
男人?眼?中?带着迟疑,他最?后看了眼?沈兰棠,沉默地跟着谢瑾走出了院子。
两人?离开?后,宝珠才疑惑道:
“姑爷是怎么了?”
沈兰棠心中?浮起不好预感,想来,是出了岔子。
——
谢瑾带着玉箫返回了太子府。
“是这个?东西吗?”
谢瑾展开?手心,太子脸上一喜,伸手就要去抓,谢瑾却蓦然收回了手。
“殿下?,这件事对臣并无好处,我说过,我只是同情这位女子。现在东西已经拿出来了,殿下?可否遵守诺言?”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向角落的钱玉娘,钱玉娘虽然神情疲倦,但跟谢瑾离开?时没有太大区别。
“孤向来知晓大人?忠君报国?,但没想到,谢大人?还会怜香惜玉,不知道少夫人?知道了会是什么心情。”
谢瑾没理会太子拙劣的离间?术,他加重语气,道:“殿下?,我们说好的。”
“那是当然,难道孤还会对臣下?言而无信么?”
太子一把推过钱玉娘,钱玉娘脚底发软,踉跄着扑上来,谢瑾伸手扶住她的手臂。
“谢大人?果真是个?好人?。”
谢瑾没有理会他的嘲讽,问?道:“没事吧?”
钱玉娘惊魂未定地摇摇头。
“殿下?,这位姑娘我就带走了,该还的都已还给了殿下?,此事说起来还是殿下?亏欠了她,希望此后不要再?找她麻烦,你也会把这件事吞进肚子里,是吧?”
钱玉娘咬着唇,重重点头。太子却是眼?中?含着冷笑。
谢瑾:“包括玉箫,包括那张纸条,以后都会忘记,是么?”
太子眼?神一变,钱玉娘微喘着气,再?次艰难点头。
谢瑾抬起头:“殿下?,臣先行告退。”
谢瑾扶着钱玉娘往宫殿外头走。
走出宫殿时,谢瑾看到太子妃站在院子里,幽深的目光凝视着钱玉娘,钱玉娘赶紧低头避开?。
两人?走出太子府时已经天黑了,太子府外有人?接应,很快将钱玉娘扶上了马。
谢瑾:“虽然晚了一个?白?天,但至少太子这的追踪没有了,不过,还有别人?在找你,所以短时间?内你还不能跟你父母亲相聚。”
钱玉娘脸色苍白?,虚弱道:“大人?的恩情,小女子这辈子都不会忘。”
“忘了,都忘了吧。”谢瑾淡淡说了一句,看向一旁男人?,男人?了然上马,带着钱玉娘飞快离开?。
——
太子府,太子寝宫。
太子握着手上玉箫,飞快的用一根银针打开?机关?,抽出里面的纸条。
看到纸条还在他脸上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然而下?一刻见到纸条上的字,他脸色又僵硬了起来。
想到大皇子看到纸条后可能会做的事,太子脸上神色再?无一丝喜悦,他正想着如何处理玉箫,就听到殿外有脚步声传来,他飞快收起玉箫。
“殿下?。”
太子妃屏退了宫人?,孤身上前,她身上宫装还未换下?,一身色彩鲜艳的华服铺在垫子上。
“殿下?。”她幽深的目光穿透方?方?正正的桌子落到对面太子身上,在她森冷的目光下?,太子
竟然低下?了头。
“殿下?,这些年我也不是没有听到过风声,只是想着太子毕竟是太子,想来做事是有分?寸的。只是前有科举事件,如今又被人?在自己府里闹了事,难道太子的名头真的只剩下?名头了么?”
被自己的妻子如此挖苦,太子脸上露出愤懑神色。只是太子妃仿佛毫无察觉,依旧冰冰冷冷地注视着太子。
“太子不要忘了,你这一身系的不只是你一个?人?,还有整个?太子府的人?,拥护你的无数幕僚,你还未成年的儿子女儿,若是再?错下?去,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起来。”
太子脸上胀红,被自己妻子羞辱的感觉让他倍感耻辱,只是一想到自己早已亏空的库房还有无数要填补的空洞,他嗓子眼?的这口气就上不来了。
毕竟顾及太子脸面,太子妃没有继续说下?去,一夫一妻,这对成亲十来年的育有四个?孩子的夫妻竟然相对无言。
半晌之后,太子妃才起身。
“对了——”临走之际,她忽地转身,冰冷视线穿透空气刺入太子血肉:
“过去的事我就不再?计较了,殿下?如今年岁也大了,不要再?做年轻人?的行为。”
说罢,她才甩袖离开?宫殿。
太子静静地坐在软垫上沉默良久,许久后,他拿起手上玉箫猛地掷向地面,殿中?火光映着他森冷的脸庞,他拿起纸条,慢慢地放进了火光中?。
殿外,有一人?看到了他的动?作,俯着身迅速退了出去。
大皇子府。
入夜,大皇子正在饮酒作乐,一个?下?人?走进屋内,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烧了?!”
“这个?老二,做事怎么这么不讲究?”
大皇子痛心疾首,但烧了的东西就是烧了,大皇子也没有办法。
“谢瑾带人?离开?了?”
“是。”
“这谢瑾,什么时候掺和到这个?事里来的?算了,你的消息传得很好,要是错过了今晚,他带人?离开?兆京,此后鱼入海洋哪里还找得到。”
大皇子屏退歌女,深思道:“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们今晚就会出城,传我命令,派人?守住各个?出城关?卡,务必把人?拦下?!”
“是!”等近侍离开?后,传话的下?人?才道:
“既如此,殿下?岂不是暴露身份了?”
大皇子睨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还没有暴露么?都到这个?节骨眼?里,谁还在不在乎暴露身份啊,能抓到把柄就是本事。”
“也不知道谢瑾哪里来的消息,比我们还要快。”
“走,本王亲自过去!”
谢瑾留下?的两个?守卫带着钱玉娘到了一处密室,让她简单化了妆,又换上他们准备的衣服,
假扮村妇模样。
“走吧。”
谢瑾的人?提前联系好了守城士兵,拿出通行符,士兵打开?了城门。
钱玉娘看着在眼?前开?启的城门,胸口涌出强烈的激动?,整整五年时间?,她终于离开?了这个?地方?!
“我们走!”
两匹马快速通过城门,三人?走后不久,就又有一队侍卫模样的官兵到了城门口。
“什么人??”
领头的人?拿出大皇子令牌:“我们是大皇子旗下?护卫军,你们刚刚放走的人?有北戎间?隙,还不速速让开?!”
两个?官兵还是迟疑,这群人?马快速通过了城门。钱玉娘三人?还没走多远,听到有成群的马蹄声靠近,知道有人?跟上来了。
“加快脚步!”
正欲策马狂奔,一群侍卫追了上来,眨眼?之间?就将三人?团团为主。
和钱玉娘同骑的人?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人?群中?出来一个?精壮威武的男人?。
“大殿下?!”
事情了结
钱玉娘失声喊出, 她在太?子府多年?,自然也是见过大皇子的。
“你就是钱玉娘?”
大皇子笑眯眯地看着钱玉娘,见此?场景, 两个护卫已经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哎,不要着急。”
大皇子伸出手往下压了压:“我没有恶意?, 只是?听说你竟然巧妙骗过我那愚蠢的?弟弟,想来见一见人。”
钱玉娘眼神飘忽, 强做镇定地说:“我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你不用否认, 我都知道了。我很是?倾佩你的?勇气, 若你是?男子,我甚至愿意?留你做我的?幕僚。”
“你好不容易才从我那外?表仁义君子, 实则龌龊肮脏的?弟弟手上逃出来,我实在不想为难你。我过来,只是?想知道,你到底从我弟弟那拿了什么东西。”
大皇子眼中含着笑意?, 目光深沉地盯着钱玉娘:“纸条上写了什么?”
钱玉娘心中慌乱, 没想到他已经了解到这种地步,再想否认已是?无济于事。
大皇子盯着钱玉娘雪白的?脸:“给我一个能让我相信的?答案,我放你走, 并且永远不会找你, 否则……”
围着三人的?侍卫纷纷从背后拔出箭,拉满的?弓弦对准了她身后的?男人。
大皇子语气一冷:“……这些好心救你的?人就要没命了。”
“不要!!”钱玉娘张大双臂, 试图维护身后男人。
“姑娘果?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我也很是?佩服你,只要你交出东西, 我保证不为难你们三人。”
看出钱玉娘为难,身后男子忙道:“姑娘别信他!你好不容易才走出这个泥潭, 别又陷进去 ?了。”
大皇子眯起眼,从一旁手下手上接过弓箭,搭弓上弦开弓射箭,一气呵成,闪烁着银光的?利箭擦过两人耳边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呱噪,姑娘,别看本王和颜悦色就当我没有脾气,你只有一次的?机会。”
大皇子再次拿出一只箭。
“我数到三,一,二——”
眼看着大皇子绷紧的?手臂即将卸力,钱玉娘大声道:“是?,是?一首诗!”
“什么诗?”
“我,我不识字,不知道。”
大皇子眯了眯眼。
“不过——”钱玉娘低着头说:“我将它抄写了下来。”
钱玉娘作势要从马背上下来,身后守卫知道逃不过,下马将她扶下,钱玉娘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边走边道:“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肯定很重要,为了防止丢失,我抄了一份。”
她打着颤走到大皇子面前?,几个手下也没有拦她,她从里面拿出一张折叠的?纸,低着头递给大皇子。
大皇子俯身接过纸条,打开一看,他瞳孔猛地颤了颤。
“哈哈哈哈哈哈竟然如此?!原来如此?!哈哈哈哈”
大皇子仰天大笑。
等到他宣泄完,才复低头看着瑟缩的?钱玉娘:“本王遵守诺言放你走,从今往后,也再不会找你麻烦,你和你的?家?人,好好过日子吧。”
说罢,他还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扔给钱玉娘。
“好姑娘,忘记从前?,过你的?好日子去?吧。”
马蹄声伴随尘烟,越来越远。
待这些人人影完全不见,钱玉娘才白着脸转向身后二人:“我,我是?不是?给大人惹了麻烦?”
“无妨,我们收到的?命令是?护送姑娘出城,这件事我会汇报给大人,我们继续前?行吧。”
“那就好。”钱玉娘咬了咬牙,从地上捡起金子,快速上了马。
谢瑾是?第?二天一早才知道这件事的?。
“东西还是?落到了大皇子手上?”沈兰棠刚醒就被告知了这件直接让她大脑清醒的?事。
谢瑾若有所思:“大皇子是?跟着我们的?人出城的?,应该是?后来才得到了消息,大概率是?太?子身边出了奸细,这事我们就不管了。”
沈兰棠一怔,才明白他不管了的?意?思:“东西被大皇子拿走,不要紧么?”
“对大皇子来说,目前?这个东西只是?锦上添花,他有一万种对付太?子的?方法,这样东西至多起到推动作用,影响不了大局了。”
沈兰棠叹了口气,似乎是?这样。
这个事情?最令人头疼的?是?,若是?大皇子是?清清白白,或者别那么一身黑,哪怕他行事狠辣了些,由?于看不上太?子,沈兰棠都想为他摇旗呐喊了,可偏偏,他犯了一个靖人最不该犯的?错。
谢瑾继续道:“从钱玉娘角度,太?子和大皇子两边都应对了,想来他们不会再费心找她,她此?后应该是?安全了。”
沈兰棠:“也行吧,至少钱玉娘从此?往后能过平静的?生活了,也算完成了我们最初的?目标。”
能从两个虎狼之中得以生存下来,单就这事结果?而论?,钱玉娘也算圆满了。
沈兰棠看向谢瑾:“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我会向陛下请求,将我调到另一个地方,陛下此?前?将我调给太?子做近身侍卫,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之前?失踪一段时间,让朝中人狐疑我在做什么,是?否有秘密任务,如果?持续给个空闲职位,难保不被人锁定。”
“原来如此?,所以皇上让你当太?子侍卫,还有保护你的?意?思?”
谢瑾点点头。
“我的?人已经派出去?追查大皇子旧部,不过这中间需要我来组织统筹,还是?要找个不会为人监管的?职位,我看着”
他正还要说什么,外?头忽然响起一阵熟悉的?鸟叫声,谢瑾和沈兰棠对视了一眼,谢瑾起身走到院子里,他没有经过大门而是?直接从墙上跳了下来。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他又回来了。
沈兰棠:“是?出了什么事吗?”
谢瑾脸上神色凝重:“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克顿王妃么?她在和我们的?人接触的?时候被克顿发?现了,虽然她临机应变敷衍了过去?,但长此?以往肯定不是?办法,她请求我们尽快将她救出去?。”
沈兰棠一怔:“所以”
“所以,我该动身了。”
——
皇宫,南书房。
谢瑾单膝跪地,朗声道:“陛下,北戎战事焦灼,众将士不惜一身奋勇杀敌,还请陛下许臣出一份力,此?次护送粮草臣自请前?往!”
“边关战事非同?儿戏,你当真愿往?”
“臣,肝脑涂地,以身许国?!”
不知道是?不是?谢瑾错觉,他总觉得,距上回相见,皇帝脸上有了明显疲态,人,似乎也苍老了几岁。
“你既愿意?为国?家?效力,朕也不能寒了你的?心,那好,你就协同?户部一起监管粮草护送,若是?路上有了闪失,唯你是?问!”
“臣,谢陛下!”
谢瑾躬身退出南书房,他出去?的?时候,太?监正领着一人朝书房过来。见到谢瑾,来人脸上也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谢瑾俯首:“见过大皇子殿下。”
“谢大人,不必客气,这些时日你都跟在太?子身边,有段时间没见着你了,近来可好。”
“谢殿下关怀,臣一切都好。”
“既然陛下召唤,臣不敢叨扰,殿下,请。”
大皇子微微一笑,昂首阔步经过了谢瑾。
谢瑾回到家?里,运送粮草的?队伍定在三日之后出发?,加上他需要提前?一日去?报道,也就说他还能在家?两天做准备。
将孩子送往战场,任哪个家?长都不舍得,可谢家?本是?武将出身,又深受皇恩,哪里能不肝脑涂地为国?效力。谢瑾安抚了母亲一通,才回了自己院子。
谢弘文也知道了这个消息,眼泪汪汪地看着阿父。谢瑾无奈,只好又哄了小家?伙一通。
把老的?小的?都哄完了,他才歇了口气。
沈兰棠在旁看着,好心地给他倒了杯水:“喝口水吧。”
谢瑾接过杯子,一口气饮尽了杯里所有的?水,待喉咙重新得到滋润,他才再次开口。
“这一趟出行,短则一个月,长则四五十日,我主?要是?为了救人,但也要花些时间,不能让人看出破绽,如今兆京风云多变,形势不明,虽说有父母亲看顾,不过也要辛苦你了。”
“现在这个形势我已经看不懂了,我哪里还敢说话,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去?招惹任何一个人。”沈兰棠忧郁地说。
国?家?两个继承人,一个□□囚禁犯,一个疑似通敌,这国?家?,谁待谁知道。沈兰棠希望皇帝能活到小皇子长大的?时候不过一般皇帝到晚年?都不太?行,许多历史的?遗憾往往在于活太?久了,似乎这个方法也不太?好。
谢瑾可不知道她内心大逆不道的?想法,他失笑道:“我相信你,不过也不用因为怕惹事就什么都不做,弱者才会起任其命运流向,你怎么知道什么都不做会带来好的?结果?呢。”
沈兰棠看着他,故作俏皮地道:“你是?在鼓励我多多找事么?”
谢瑾一本正经地说:“不,我是?希望你不要留下遗憾,如果?做了和没做都会导向不好的?结果?,至少努力过就不会遗憾。”
沈兰棠细细品味了一番谢瑾的?话,嗯,是?他会说的?词。
“好了好了,我们又不是?哲学家?,不要讨论?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了,你要带什么东西,现在开始打包。”
剩下的?两日,谢家?都在为谢瑾的?出行做准备,干粮伤药是?不可缺少的?,这事主?要谢夫人在忙,沈兰棠只给他准备了衣裳,远看分离在即,两人抛开这段十日积累的?压力,烦恼,好好亲热了一番。
又过了一日,谢瑾正式出发?。
那些称得上惊心动魄,轰轰烈烈的?事情?,在结束的?时候,原来也都是?无声无息的?。钱玉娘,太?子,大皇子的?事就这么告了一段落,而沈兰棠数了数手指,才发?现自从知道钱玉娘这个人到事情?结束,不过过去?了七日。
而七日过后,甚至还没到月底。
“兰心,媛媛的?践行宴是?什么时候?”
兰心上前?:“就是?明日了。”
“好,我们去?店里买些东西,当作离别礼吧。”
方媛媛这位姑娘,在她店里工作不到一年?时间,于情?于理,沈兰棠跟她是?没有那么深交情?的?,但这位姑娘的?人生阅历真是?跌宕起伏,沈兰棠怜惜她的? 遭遇,除此?之外?,还有些隐隐的?愧疚。她从店里买了一枚簪子和一传手链,等到践行之日,将她送给了方媛媛。
距离上回见面,方媛媛清瘦了许多,小圆脸也成了瓜子脸,她见沈兰棠拿出礼物,连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小姐已经待我十分厚道,还提前?给我了年?底奖金,我怎能再收小姐礼物。”
“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沈兰棠把东西塞进方媛媛手中。
“你我之间也算经历颇多,我只看你有缘,你既要离开了,就成全我们最后的?缘分吧。”
“小姐”
方媛媛眼泪汪汪,在抵达兆京之后发?生的?事情?的?确是?一场噩梦,可在这噩梦之外?,也有许多令她感动的?地方。或许有一天,她在忘记那些不开心的?回忆后,再次回想这段时光,留在心中的?只会是?温暖的?回忆。
“谢谢小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对我的?恩情?的?!”
“你对我的?帮助,对我的?悉心教导,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我,我祝愿小姐此?后一生平安顺遂,幸福喜乐。”
“你也是?。”
看着气氛伤感,掌柜站起来道:“对对对,大家?都平安喜乐,富贵吉祥,来,大家?干杯。”
“干杯!”
众人举杯,离别的?伤感融入酒液,也融入苦涩的?空气。
这一夜沈兰棠喝的?半醉,由?两个丫头扶着上了马车。
“小姐。”方媛媛在身后叫住她。
“嗯,怎么了?”
方媛媛脸上露出纠结神色,她张了张口,沉默良久还是?闭上了。
“没有,小姐。”
“”沈兰棠笑了笑,上车。
“小姐——京中贵人众多,大家?人心隔着肚皮,你以后务必要小心。”酒楼门口两盏灯下,方媛媛眼中带着担忧。
沈兰棠知道她是?想提醒自己太?子,可同?样的?,少女心中也知道,如果?她真的?说出来只会给人徒增烦恼。
这个傻姑娘啊。
沈兰棠吸了口气,回眸笑道:“知道了,你小姐是?什么人?这种事情?还要你教吗?你呀,还是?回家?把你的?日子过好就行。”
“回到家?也别忘记,在这里学到的?手艺。”
“我一定不会忘记的?,小姐,再见了。”
“再见。”
沈兰棠目送方媛媛上了她们提前?安排好的?马车,马车很快就在夜色中消失不见了,这一别,大概就是?永远了。
沈兰棠吐出一口气,才放下帘子,幽幽道:“我们也走吧。”
“是?。”
这一日借着酒意?,沈兰棠睡得酣然。
第?二日酒气全消,她从安恬的?梦中醒来,呼吸着九月清晨寒凉的?空气,推开窗户,却见院子里那株迟迟不肯开花的?桂花树也终于缀满了金色的?花瓣。
——
谢瑾说是?运送粮草,其实就是?掩人耳目的?借口,他跟随队伍出发?之后,就快马加鞭提前?到了北戎边境。
抵达边境后,他没有立即进北戎,而是?先去?找了大靖军队。
宋齐接到朝廷指令,知道谢瑾要护送粮草过来,他预感到谢瑾此?行肯定别有目的?,不过也做了准备,因此?见到他出现在营帐外?时,毫不惊讶。
“大哥!”
谢瑾先是?将宋齐上下打量了一番,才伸手用力抱住他。
“这三个月来,一切可好?”
“都好,兄弟们也都好,梁将军用兵如神,我方虽有损失,但北戎比我们损伤更多!”
他一副骄傲模样。
“那就好,这次粮草也很是?富足,押送过来的?官员都是?信得过的?人,有了后勤之后,你们一定能打得更畅快!”
“那就太?好了!”
“对了,大哥,我听说北戎突破重重防守直接包围了太?后所在的?行宫,大嫂也在里头,大家?都没事吧?”
“没事,这件事等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梁将军呢,我先去?见他。”
“好。”
谢瑾跟随宋齐进入梁将军营帐,梁将军三日之前?夜袭了一支北戎后勤队伍,手臂负了伤,但他精神极好,一边换药一边和谢瑾谈笑风生。
“谢老弟,你来来回回几次了?每回都是?路过,真不打算跟我们和北戎人交一次手嘛?”
“我自然也有这个意?愿,只是?没有皇帝旨意?,我不敢随意?参与军事。”
“这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我命你为冲锋队长,难道陛下还会有意?见不成?”
谢瑾笑:“那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我还有事情?要办,等我办完了这件事,就回来为将军冲锋陷阵。”
“好!就等你这句话!”
梁将军豪迈地说着话,等到手臂上纱布重新缠绕好了,他挥挥手,屏退了帐内军医。
“谢老弟,你来的?也是?巧,我这还有样东西要给你看。”说罢,他走到床前?。
谢瑾看了一眼宋齐,他亦神情?严肃。
梁将军挪开床板,从床下暗格处取出一封信。
“大人,请看。”
谢瑾接过信打开,看清信中内容后,他神色不由?一紧,眉宇透出凝重。
梁将军叹息:“这是?我从北戎一个参谋营帐里搜出来的?,这东西到我手上也有三天了。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办?”
“我是?个大老粗,打仗杀人我行,这朝廷里歪歪道道的?事,我真不清楚。谢老弟,你肯定比我懂,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谢瑾紧紧地捏着心,只觉得手上的?东西仿佛在发?出灼热火焰,炙烤得他指尖发?麻。
良久之后,他才开口:
“梁将军和我皆为人臣,既是?臣子,就该行臣子之事,忠君报国?,不可欺君罔下。这封信是?真是?假,又该如何处置?是?陛下该忧心的?事,身为臣子不能知情?不报。若是?我,一定八百里加急将信送到皇上手中。”
“好好好!”
梁将军惊喜道:“谢老弟这一番话,真是?发?人深省,解决了我这几日来的?烦恼,我这人啊,打仗受伤都能一日食五餐,自从拿到这封信后,我连着好几天都吃不下饭,可愁死我了。还得是?谢大人,说话有理有据,就按你说的?做!”
梁将军未必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只是?希望有个人能赞同?他,既然有人跟他一样想法,他也就抛下了心理包袱。
“谢老弟,你一路过来也累了。宋齐,你带谢老弟去?休息,若是?需要什么东西,尽管提就是?。”
“谢将军。”
宋齐带着谢瑾进了自己营帐,屏退手下人后,才轻声道:
“大哥,你觉得那封信是?真是?假?”
谢瑾敛下眉眼:“那封信可能是?真的?。”
“那太?子果?真”
“但太?子或许只这一次鬼迷心窍,那时他被关紧闭,而大皇子受到重用,他为了压制大皇子,才做下此?番大逆不道的?事。”
而且,而且如果?他们的?猜测是?真的?,幕后之人当真是?大皇子,那么或许太?子私通北戎泄漏机密,或许也在大皇子的?计划之中,不管如何,都是?正中他意?。
宋齐疑惑道:“大哥为何如此?断定?这些年?收到的?证据都证明那人在朝中地位不低,身居要职,太?子的?位置也是?够的?。”
“你听我说”
谢瑾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事一一讲述给了宋齐听。
听完了整个故事,宋齐也怔住了。
“太?子,还有大皇子,他们”
宋齐身为臣子,心中念的?自然是?忠君报国?,他忠的?君第?一是?皇帝,第?二就是?未来国?君,而如今,这两位最有可能成为他未来君主?的?主?子却
谢瑾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事情?不该我们考虑,我们要做的?就是?抓住那个多年?来和北戎私通的?人,绝不能让他再祸害大靖。”
宋齐怔怔道:“我明白。”
“好了,我这次过来是?为了救出李可盈和她的?孩子,我明天就走,等办完了事情?再回来。”
“好,需要我做什么吗?”
“给我一套北戎的?服装,还有一个通行证,等进了乌鸦镇有人会接应我,此?外?,我想写封信回去?。”
“明白了,我会备好东西的?。”
“嗯。”
谢瑾一路赶来亦有些累了,他在军营休息了一夜,等到第?二天,进了乌鸦镇。
新的阴谋
谢恒收起?信件, 院子里芙蓉开得正好,家里几个女眷坐在亭子里,闲情?逸致地开着茶话会。
这几日天气温度变化极大, 时冷时热,朝中不少人感染了风寒, 连陛下也?未能幸免,有一日还免了朝会。
谢恒将信放好, 召唤仆人叫沈兰棠过来。
“兰棠, 这几日看你都在家中,怎么不出去玩。”
沈兰棠怔了怔,疑惑这?不说日理万机也?理了千机的督察院左都御史, 谢家家住怎么关心起?她一个女儿家家出没出门的事了。不过?,她还是老实回答:
“儿媳怕出去又惹了事,不若在家好好呆着。”
谢恒哼笑出声。
“你啊”
“也?好,很快这?兆京又到多事之秋, 呆在家里也?好, 或者和?小姐妹出去玩,你和?阿依朵公主相处融洽?”
“嗯,我们?是好朋友。”
“那?正好, 再如何, 也?不会牵扯到阿依朵公主,你们?小姐妹玩吧。”
“是。”
沈兰棠受了谢恒一番指教, 糊糊涂涂地走出门, 她总觉得他?意有所?指,可也?说不上来。
沈兰棠在家也?确实有些待腻了, 趁着天还没完全?冷下,邀了小伙伴们?到郊外秋游。
阿依朵, 刘明月出行隆重?,唯有沈兰棠和?戚桐君一辆马车配丫鬟,简简单单。
戚桐君这?几日也?生了一场病,唇色浅淡,脸上只饰了一层朴素妆容,掩盖带着几分疲色的面容,反而显出一副病西?子的清美,惹得沈兰棠不住地呵护。
众人拿了点心和?水,到了一处空地就停了下来,拿出毯子铺在地上。
刘明月:“这?些时日我父亲母亲又在给我看人家,头疼死了。”
阿依朵:“没有你喜欢的?”
“我喜欢的有人家了,剩下的我也?不熟,你说烦不烦人,人为什么要嫁人啊?”
阿依朵:“为了延续后代?”
“”这?么现?实的么,直接把一颗少女心干碎了。
“你们?两个别不说话啊,这?里头只有你们?成亲了。”刘明月不满地说。
沈兰棠和?戚桐君对视一眼,沈兰棠:
“我是盲婚盲嫁,人家看上我我就是祖上积德,没有挑选过?。”
戚桐君:“我与谈郎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所?以也?没有挑选过?。”
刘明月:“”
合着你们?两都没有经验是吧?
戚桐君:“我带了家中厨娘做的桂花糕,里面掺了许多干花花瓣,可好吃了,你们?尝尝看。”
沈兰棠:“我也?带了卤味王嫂家的芦卤鸡腿卤藕你们?尝尝看。”
两人岔开话题。
少女的心事总是来得快也?去得快,很快刘明月就忘记挑选郎君的事了,毕竟出来玩,就是要开心。
“啊,沈姐姐。”
阿依朵忽然将沈兰棠拉到边上,她一脸神?神?秘秘地问:“那?个怎么样了?”
沈兰棠眨眨眼:“那?个是哪个啊?”
“哎呀,就是那?个信的事嘛!”
“啊,是那?个啊。”沈兰棠已经在想怎么编了。
“对呀,那?件事情?有没有进展?”阿依朵还一脸天真无邪地问。
沈兰棠看了眼刘明月她们?的方向,一脸肃穆地说:“你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非证据确凿,我们?是万万不可以透露的。我只能说目前我们?还在继续找证据。”
“哎。”阿依朵发出了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的叹息。
“你知道吗?我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最后一天,既害怕又兴奋,就像有把刀悬挂在头顶一样,你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心情?。”
沈兰棠心中默默吐槽,你都知道他?谋逆了,还跟他?谈恋爱,还谈得那?么深情?,我是不知道你的心情?。
她只能安慰道:“要是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通知你。”
“说好哦。”
“说好了。”
刘明月终于望了过?来:“你们?两个神?神?秘秘地说什么呢啊?”
“没有没什么。”阿依朵大声否认着,快步跑了回去,沈兰棠按了按眉心也?跟了上去。
几人吃完了点心,往郊外深处走去,这?回正是冬小麦播种时间,田野间处处都是劳作的农夫,大靖够繁华,兆京又是经济中心,就是农夫猎人家中犹有存粮,才使得众人能于田埂上观赏农夫种田,而没有心理负担。
忽然,一群人沿着田埂匆匆跑了过?去。
“出什么事了?”
宝珠拦住其中一人,问:“前面出什么事了?”
男人兴奋的说:“好像是挖出了一具死尸。”
“啊?”
“是的呀,内城司的人都过?来了。”
宝珠回到几人身边,为难地说:“好像是说前面挖出了一具尸体,大家都过?去看热闹了。”
“啊?”
几个女孩都发出了一样的声音。
阿依朵兴奋地说:“那?我们?也?过?去看看啊!”
刘明月正要拒绝,阿依朵已经匆匆跑了过?去,无奈她也?只能跟上。
出事地已经里三层,外三层,重?重?被看热闹的人包围住,更里头是内城司的人在主持纪律。
阿依朵仗着自己的公主身份进入内圈。
“张大人,张大人,是有实体么?”
呃。
看着兴奋的阿依朵,张玉林点了点头。
“是什么尸体呀?”
“公主别看!”
但还是晚了一步,阿依朵毫无心理负担地掀起?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哇!”众人发出惊叹。
沈兰棠上辈子混迹网络,没见过?也?听说过?“大体老师”,目光下意识的避开,但还是晚了一步。但是令人惊讶的是,里面这?具尸体已经完全?是一具枯骨,也?就是说,这?人至少死了两三年时间了。
啊,还好还好,没有看到特别可怕的画面。
见众人都看过?来,张玉林皱了皱眉道:“公主,这?具尸体还需要带回内城司由仵作检验,公主若有兴趣,可以此后到内城司详作了解,现?在我们?要将人抬走了。”
“哦,好好。”
阿依朵退开一边,让内城司的人重?新将白布盖上,抬着尸体离开。
忽然听得“嘎吱”一声,从尸体上掉下来一截断裂的骨头。
“啊!!!”
众人发出尖叫,刘明月下意识躲到沈兰棠身后,沈兰棠也?被吓了一跳——主要是被刘明月吓得,只要大体老师不要太“面目狰狞”,沈兰棠觉得以自己近段时间的经历,还是能忍受的。
她也?随着众人目光望过?去,只见随着那?节断裂的手指骨,一个通体凝白的玉箫也?掉了下来。
玉箫。
沈兰棠目光一凛,下意识看向地上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玉箫,方才阿依朵掀开白布,那?尸体身上穿着的是一件女性裙子,而且看裙子款式,应该是个妙龄少女。
沈兰棠心中隐隐约约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张玉林上前将那?截手指连同?玉箫捡起?来,放回到尸体身上,挥手推开围观群众。
“让开让开,内城司办案,闲杂人等不要围观。”
看着几人抬着尸体慢慢远去,沈兰棠的神?色才逐渐回归。
阿依朵一边走回来一边道:“看尸体的样子,至少也?死了两年多了吧,也?不知道是谁,这?还能查出东西?吗?”
戚桐君道:“既然她身上还有信物?,就有可能查出身份。”
“是啊。”刘明月也?道:
“那?个玉看起?来挺贵重?的,要不就是那?人生前是个富家子弟,要不就是她偷来的,谁知道呢?”
“好了好了,好不容易出来玩一趟,你们?不要讨论尸体的事了,公主,请去洗手。”
阿依朵:“好好好,我去洗手。”
这?个话题才逐渐被转开。
回到家之后,沈兰棠心中仍惦记着那?个玉箫,虽然颜色造型和?此前见到的不同?,但是她心中就是有种感觉,这?两件事情?或许是有关联的。
这?一日回来已经晚了,到了第?二日,沈兰棠去了趟内城司,正好,张玉林也?在。
“张大人。”
“谢夫人。”
沈兰棠有夫人品阶在身,张玉林向她行了个礼,沈兰棠开门见山地问:
“张大人,关于昨天那?具尸体可查出什么了?”
张玉林露出为难神?色。
“怎么了?是还没查出东西?,还是不方便说?”
张玉林想了想,问道:“夫人为何关心此事?”
沈兰棠早有预料,随意找了个借口道:“一来是昨日公主关心,我怕她下回见了我要问,另外就是我昨日回家后,做了一宿噩梦,总觉得扔下此事不管,心中难安,故此来问大人。”
“夫人有心了。”
“谢大人想来也?跟您提起?过?,我此前找他?的事吧。”
沈兰棠点头:“是为了钱玉娘的事吧?”
“是,钱玉娘六年前失踪,直至今日了无消息,她家人一直没放弃找她。前玉娘失踪的时候,穿的是一件粉色襦裙,上面绣着杜鹃花纹。”
沈兰棠回忆着昨日看到的女尸,昨日那?具尸体身上衣服虽然破烂不堪,但也?隐约可以看出是条粉色的裙子。
沈兰棠心中猜测越来越重?,她低声道:“然后呢?”
“ 钱玉娘身高五尺,骨骼纤细身形修长,昨天发现?的那?具女尸身量体型都和?钱玉娘差不多,再加上她身上穿的那?件衣服”
张玉林突然不说话了。
沈兰棠替他?补上:“你的意思?是,那?具女尸极有可能是钱玉娘?”
张玉林点点头。
沈兰棠心中涌起?惊涛骇浪,她大致知道大皇子想做什么了,他?只不过?是想借着“钱玉娘”的尸体,将太子的事情?再次搬上台面,而那?个玉箫,正是他?用来陷害太子,不,应该说是对付太子的手段。
他?既知道了那?首诗的存在,想来以他?的身份,也?能轻易打探出皇后闺中之事。只要知晓细节,以他?的能力做一桩以假乱真的“假死案”,又有何难?
沈兰棠心里惊愕,脸上还有装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
“若真是如此,那?钱氏父母亲要伤心了。”
“说起?来,钱家二老前段时间突然搬走了,听他?们?邻居说,好像是听说外地出现?了一个跟钱玉娘很是相似的女子,他?们?去找人了。”
沈兰棠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那?个女子才是真正的钱玉娘了。”
“谁说不是呢。”
“好了,大人,感谢你的信息,那?大人忙吧。”
“夫人慢走。”
沈兰棠离开了内城司,回去路上,她心事重?重?。
大皇子打的算盘真是响亮又清爽,只是她还有一点觉得奇怪,他?既让一具女尸成了“钱玉娘”,就成了死无对证,若是太子一口否认,他?又能奈何?
而且沈兰棠觉得,皇帝未必不知道太子所?行,但是这?个皇帝本身也?不是什么高道德感的人,所?以还会为了皇家颜面,替他?儿子遮掩,这?样大皇子不是得不偿失?
不过?,沈兰棠也?只是疑惑了一小会,很快就释然了,她这?脑子跟大皇子怎么比呀?
既然大皇子打算动手,那?一定是有备而来,说不定人家就能够拿出一套完整的证据链呢。哎,她这?种小人物?就不要担忧国家大事了。
——
沈兰棠的猜测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
对的一半是此事的确死无对证,很难百分之百抓住太子。
错的是大皇子并?不打算直接用这?件事来对付太子,他?用的是另外一把刀。
梁将军八百里加急的信,在出发后第?四日终于就到了皇上手上。
皇帝看到信后,当夜传唤太子进宫。
皇帝将信甩到太子脸上,太子见到信时就觉不妙,在看清信上内容后,他?慌忙跪下。
“父皇,父皇!儿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嫉妒大哥得到父皇宠信,是儿臣心胸狭隘,小人之见,儿臣知错,儿臣知错!”
他?奋力用额头磕着地面,不多时头上就渗出血丝。
皇帝恨恨地看着他?:“你不顾数万将士安危,泄露军事机密,致使我君将士死伤无数,你你咳咳咳。”
皇帝一时气急,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父皇,儿臣错了,儿子真的知错了!那?日之后,儿子每每想起?自己愚蠢行为就夜不能寐,儿臣鬼迷心窍,一念之差酿下大错,儿臣愿意死去将士祈福,承担他?们?家小费用,保证他?们?一生无忧。”
“父皇,父皇!我是你的儿子啊,难道当儿子的还是背叛自己父亲么?”
太子痛哭流涕,眼泪鼻涕,还有血丝混杂在一起?,哪里还有儒雅端庄的太子模样。
皇帝痛心疾首地看着他?:“你是太子,何须行此天地不容之事!”
“儿臣知错,儿臣愿受父皇惩罚,可是父皇,这?不只是我一人之事,若是让天下黎明百姓知道了我的愚蠢行为,天下人会怎么看皇室,怎么看我们?梁家?父皇,请以大局为重?啊!”
太子上半身紧紧贴在地上,用太子太傅曾教导他?的,就算处于劣势也?要不骄不躁,处之泰然的语气说道。
皇帝心中依然怒火滔天,大靖数代皇帝都和?北戎有交战经历,他?本人自太子时期,就时常被带到北关和?北戎打仗,和?所?有大靖子民一样,对北戎深恶痛绝,可是他?更知道,这?个丑闻被天下人知道后,他?们?皇室要受到多大的质疑,名声会如何损失!
他?们?是否会怀疑,战场死去的将士,是不是都是皇室故意送给北戎的?从此往后,是否还会有类似行为,将士们?打仗会不会再视死如归?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身为皇帝需要考虑的事,也?正式因此,他?才没有将这?封信在朝堂公开,而是单独叫了太子过?来。
“逆子,逆子”
皇帝双目通红,拿起?桌上的一个砚台狠狠砸了下去,一旁太监下意识避开目光。砚台正中太子脑袋,滚落到地上的时候,一角还沾着血迹。
太子瑟瑟发抖,却不敢出声。
“滚,给朕滚!”
“父皇”
太子知道继续说下去反而会惹得皇帝不满,便再次行了一个大礼,膝行出了书房。
“皇上”
身后太监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唯恐惊扰了盛怒中的皇帝,只等到时间一点点过?去,也?看着就要天亮了,才不得不出声提醒。
“皇上,到早朝时间了。”
皇帝一宿未睡,眼睛里面泛出红色血丝,又因为此前的病还没大好,起?身的时候,打了个踉跄,太监连忙扶住他?。
皇帝苦笑一声:“朕老了。”
“没呢,陛下还正值壮年呢。”太监柔着嗓音毕恭毕敬地说。
“什么壮年?朕都五十来岁了,还不老吗?”
“要是再不老,太子都要等不及了。”
太监心中一惊,慌忙应答:“陛下,您这?话真是折煞殿下了,他?哪敢有这?心思?啊。”
皇帝嗤笑道:“敢与不敢,朕还会不清楚么?罢了罢了,不为难你这?老家伙了。”
“哎,还是皇上疼老奴,老奴一生侍奉皇上,哪知道这?些个啊,只要还能跟在皇上身边老奴就心满意足了。”
太子自从禁闭被解除后,就日日参加早朝,哪怕身体偶尔不适,也?会坚持上朝。
他?回去之后根本没阖上过?眼睛,第?二页,洗了脸就上朝了。
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直到早朝行至一半,皇帝都未说起?过?那?封信的事,他?心中才慢慢安定了下来。
“父皇。”
大皇子出列:“北戎战事激烈”
太子听到北戎二字下意识抬头看向大皇子。
大皇子神?色坚毅,慷慨激昂地道:“此前儿臣战败,心中甚为愧疚,近些日子,儿臣也?养好身子了,想要再次返回边关协同?梁将军一起?作战,哪怕不能冲锋陷阵,就当一个后勤官也?好。”
若是不知道太子私通北戎谋害大皇子的事,皇帝听他?说要赎罪最多也?是感动,但这?会儿他?心中还有几分感慨,太子身为太子,心中却只有个人私情?,还不如大皇子,以家国为先。
“北戎目前战事并?不焦灼,梁将军几次战役也?打得很稳,不需要额外加派人手,你的心意朕知道了,在朝中为战事做奉献也?是一样的。”
见皇上反对,大皇子也?不敢再说,退回列中。
“众爱卿还有事要奏么?”
“我有本要奏。”
礼部尚书走出。
“陛下,威猛大将军之子顾西?均昨日进京,据闻是顾大将军生了病,听闻兆京有良医,才进京求药,顾西?均进京之后想代父像陛下请安,可否?”
一些在地方的重?臣子侄,本身官位不高或者不是因公务进京,是见不到皇帝的,但若不觐见皇帝,难免落人口舌,因此一般都是通过?礼部或者熟悉官员向皇帝提出觐见恳求。
“顾旻的儿子?让他?未时二刻进宫来吧。”
“遵旨!”
早朝过?后,大皇子和?太子同?时走出。
“怎么,太子今日不用去议事堂和?父皇一起?商议国事么?”
太子冷冷一笑:“国家安宁,需要父皇操心的事情?才会少,父皇才能得以休息,这?不是好事么?”
“是是,太子说的都是,不过?,你不去,我便要去了。”
太子下意识问:“你去做什么?”
“怎么,儿子找父亲还要理由么?”大皇子哼笑一声,甩下太子拂袖而去。
太子脸色阴冷,却又不能说什么。
大皇子又到宫外转了一圈,才重?新进了宫,径直前往南书房。
经通穿后他?进了书房。
“今日怎么有空来朕这?啊?”
“父皇您这?说的,儿臣倒是想日日来,就算有些人看了心里不快啊。”
给太子上了个眼药,大皇子上前。
“儿臣啊,是来给父皇送时鲜水果来的,这?是儿臣庄子里才接下来的柿子,可水灵着呢,挑 着最好的给父皇送过?来了。”
大皇子放下一个果篮,里头果然是拳头大小的柿子。
见到此,皇帝板了一天一夜的脸皮才缓和?了下。
“柿子润肺生津,最适合热病烦渴、肺热咳嗽者,父皇前段时日咳嗽不止,儿啊就绞尽脑汁想办法,这?药顾及父皇都喝腻了,就送几个柿子,但凡有一个能生效,都是它的福气。”
他?故作俏皮地说。
皇帝摇摇头:“你这?小子。”
“那?父皇,您忙,儿子就不打扰您了。”
“来都来了,吃了午饭再走吧。”
“嘿嘿,既然父皇这?么说了,那?儿子就不客气了。”
看着这?对“父慈子孝”的父子,一旁太监叹息,这?大位到底落到谁头上,还不知道呢。
大皇子是吃过?午饭再走的,又过?了没多久,顾西?均进了宫。
当年皇后和?顾旻婚事解除后,为了补偿顾旻,刘家又将皇后妹妹嫁给了顾旻,某种意义上,顾旻和?皇帝还是连襟,当然了,这?顾旻是不敢认的。
时隔多年,皇帝早忘了这?段往事,如今唯一记挂心头的,就是顾旻手底十万大军。
“你父如何了?”
“谢皇上关心,父亲身子尚且健壮,只是时常想念皇上,臣这?次上京,也?是受父委托,让臣务必代他?向皇上您请安!”
“顾旻不在京中,朕也?很是操劳他?的身子啊”
一君一臣闲话了一段家常,约莫两刻钟后,顾西?均才离开了皇宫。
皇帝回忆着顾西?均的容貌,恍惚间觉得他?有点眼熟。
哦,对了,有点像太子。
废太子
那封信送到皇帝手上后两日都没有被提起, 这个?时间已经说明了,太子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正当这时, 一个?消息在大街小巷传开:
刑部在抓捕某个北戎奸细时,这个?奸细大?喊你们奈何不了他?, 你们的太子是?北戎内应,会救他?们出去的。
这个消息性质极为恶劣, 不多时, 就?传到了皇上耳中。
“父皇, 这是?污蔑,这一定是污蔑!”
太子膝行上前, 焦急道:“若我?真是?内应,那人何必大?声喊出,此人定是?诬陷啊!”
其余臣子也?纷纷觉得此事疑点众多,刑部尚书:
“臣亲自审问?此人, 若是?有意陷害太子, 绝不能姑息!”
“好,朕许你三?日,务必查到证据!”
太子这三?日, 日日提心?吊胆, 他?数次想?要联络刑部,都被拒之门外?。他?也?不敢过分行动, 皇帝对他?起了疑心?后, 派了人在他?身边监督他?一举一动,这个?时候, 他?绝不能有冒失行为。
然而三?日之后,刑部就?拿着最新的证据呈到了皇帝面前。
“皇上, 这是?犯人认罪书,这是?按他?口供找到的证据。”
几个?文书证据被呈至面前皇帝,皇帝首先?打?开认罪书,上头写着太子与北戎皇族私通,两边互通便?利,互相扶持,凡在兆京的北戎奸细,都在此之前得知太子会助他?们逃离。
皇帝看着上头“互通便?利”,“互相扶持”几个?字,额头隐隐绷紧。
堂下落针可闻,皇帝又打?开其余信件,都是?太子和北戎私通的证明,皇帝第一个?注意到的右下角盖着的太子公章。
太子有两个?章,一为公章,二为个?人私章。但凡王朝,有公章则如本人亲临,是?绝技不能被人拿走的性命攸关?的东西。太子公章只比皇帝差了一个?等级,刻的是?蛟龙图样,蛟龙差一步为真龙,这也?是?唯独太子才有的殊荣。
蛟龙图样极为复杂,若不是?照着图像雕刻,绝不能一模一样还原出来。
看到信上印章,皇帝脸色已经冷了下来。他?再慢慢展开信件,信上讲述的是?,太子许诺,只要北戎继续为他?做事,替他?扫清朝中障碍,事成之后,他?将许诺北戎协同治理半壁江山。
半壁江山!
皇帝目光蓦然一冷,将信砸到地上,怒斥一声:
“你还有何话要说!”
太子不敢看信上内容,连忙跪下,大?喊道:“儿臣是?被冤枉的,儿臣未曾私通北戎帮助北戎奸细逃脱,儿臣是?被冤枉的!”
“是?么?”皇帝冷冷地看着他?,字字句句不像是?跟自己儿子,臣子说话,倒像是?跟一个?反贼在说:
“你当真没有私通过北戎?”
“你若是?没有私通过北戎,北戎何来你的印章?又为何冤枉你?你若是?清白,这些事不是?一查就?一清二楚的么?”
太子一滞。
他?的确和北戎私自联系过一次,但只那一次,可是?仅那一次,就?已经成了皇帝心?中的一根刺,而只要他?做过一次,那么不管他?如何自证,他?都不会再清白了。
太子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个?陷阱,一个?可怕的陷阱,可此时此刻他?只能硬着头皮喊屈:
“儿臣当真没有做过,儿臣是?你的儿子,怎么会做危害父皇,危害大?靖的事情呢?”
“你是?我?儿子,可我?只有你一个?儿子吗?老大?不是?我?儿子吗?老四不是?我?儿子吗?!”
“你为了皇位,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
“儿臣”
太子知晓不管自己说什么都是?枉费,只一个?劲往地上磕头:
“儿臣的确犯过一次错,可也?只那一次,儿臣不该贪图太子之位,构陷大?哥,儿臣万死难辞,可不该儿臣认的儿臣也?绝不会认,这是?北戎离间阴谋啊,父皇你绝不能中计!”
他?砰砰磕头,额头再次染上血迹。
然而这一次,皇帝已不再疼惜他?。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信上“半壁江山”这四个?字。泰半壁江山,他?哪来的半壁江山?
当他?老子是?死了吗?!
身为皇帝,不管年轻还是?年迈,最不能允许的就?是?有人觊觎他?的皇位,这个?道理在无数明君身上都得以体现。
顺德帝又何能幸免,因此,他?虽早已知道太子和北戎私通,但真正引起他?愤怒的正是?上面这许诺半壁江山的话。
顺德帝看着桌上摆放着的两个?柿子,冰冷的目光从?太子带血的头上一路看下,太子畏缩,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审视半响,皇帝终于再次开口:
“你说你万死不辞,愿以死证明自己清白,朕不需要你死,上面说你和北戎私通是?为了稳住储君之位”
太子心?中一阵狂乱骚动。
“只要你将顶上发冠卸下,自请远离朝事,朕就?相信你。”
“父皇——”
“怎么,你不敢?!”
太子来之前不是?没想?到过这种可能,但事到临头他?依旧想?不出绝佳计策,十月的天,斗大?的汗珠从?他?脖颈滑下,他?呼吸急促——
“父皇——”
“皇后驾到!”
只听得匆匆脚步声,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闯进?议事堂。
“母后”
皇后没有看太子,她一身宫装,不卑不吭地行礼道:“臣妾见?过皇上。”
皇帝现在正在盛怒当中,但他?无论何时,对待后宫妃子都是?和颜悦色,何况皇后是?他?发妻,他?对她,素来敬重有加,故此他?压着怒火道:
“皇后过来,是?为何事?”
“太子,方大?人,你们先?退下吧。”
两人稍一迟疑,才屈膝告退。
太监朝殿中宫人使了个?眼色,几个?宫人纷纷俯首退出。
“皇后这么大?阵仗,是?为了太子的事?”
皇后深吸了口气,忽而她甩开身上斗篷,用力跪了下来。
“皇后这是?做甚?!”皇帝腾的一声起身。
“皇上,臣妾知道太子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他?嫉妒大?皇子,又惶恐害怕他?的父皇不再爱他?,期待他?,一时荒唐犯下大?错。可他?仅有,也?唯有这一次犯了错,太子前日到我?宫中,声声哭诉自己所犯罪行,又发誓自己只做了那一次,此后他?就?不曾再跟北戎联络过。”
“皇上,太子是?臣妾的儿子,我?相信他?不会骗我?!他?说那一次害了军中将士们后,他?日夜梦到他?们,梦到他?们向他?哭诉,嘶吼,质问?他?身为太子,为何要害他?们!太子因此憔悴,日夜难眠!”
“可这一切都是?他?活该,臣妾不敢也?不能为太子推脱,可是?陛下,太子是?臣妾的亲生儿子啊,太子痛就?等于臣妾痛,臣妾身为人母,无法看着太子痛苦沉沦而无动于衷”
皇后眼中滚滚落下泪水,哀声哭诉:
“臣妾无能为力,只能求陛下看在过往情面上对太子网开一面!”
“皇上,皇上 !”皇后膝行着上前,拨开自己耳边头发:
“皇上可记得,这是?有一回尚是?太子的你犯了错,我?们一通去向父皇求情,父皇怒极,将手上杯子砸了过来,正巧砸在我?这儿,从?此往后,这就?留了一个?疤,当时殿下还说,这是?你见?过的最美的疤痕。”
皇帝表情逐渐软化,似是?被她打?动。
“还有冬日里陛下去看雪,差点掉进?湖里,臣妾为了拉住你,一同掉进?湖里,上了一场大?病三?个?月都没好过来,还有”
“过往种种,臣妾都是?心?甘情愿,不曾以此要挟过陛下,这是?唯一一次,臣妾求您看在我?们夫妻多年情分上,放过太子这回吧!”
皇后蓦然取下凤冠,眼神坚决地说:
“臣妾知陛下想?立陈贵妃为后很久了,若是?废后,陛下名声或许有损,臣妾自请出宫,到道观为陛下和太后祈福,如此宫中无后,陈贵妃便?是?最为尊贵之人,皇上也?不必折损脸面。臣妾”
她作势要将凤冠砸了。
“皇后不可啊!!”太监连忙上前,一把将凤冠夺过来。
“娘娘不可啊!!”
“张公公,别管我?!”
“皇后,皇上”张公公着急地看向皇帝。
“皇后这又是?何苦呢?”皇帝终究不忍,上前扶起皇后。
“皇后对朕的好,朕自然是?记在心?头的,说什么要立陈贵妃为后,她小小年纪如何担当大?任,朕的皇后唯你而已!”
皇后看着皇帝,眼中流下两行清泪:“臣妾又哪里舍得当陛下的妻子,只是?我?儿可怜,我?做做母亲的实在不忍心?啊!”
“”
皇帝别过脸,过了一会才复转了过来。
“太子他?这回真的错得太过了,朕只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皇后大?喜过望:“谢皇上,谢皇上!”
“皇后累了,来人,为皇后整理仪容,再送皇后回去。”
张公公很快叫来了人,为皇后重新梳妆打?扮后,才护送皇后回去。张公公看着皇后背影,心?道这皇子在宫中,果真需要母亲的力量。
——
“皇后果真去议事堂了?”
宁妃宫,大?皇子坐在屋子里头,由着一屋子下人伺候,他?只张嘴吃葡萄,偶有动手几次,也?是?伺候他?母亲。
小太监恭敬地弯着腰:“是?,皇后进?去了一刻钟左右,就?又出来了。”
大?皇子嬉笑一声:“看来,是?把皇帝给哄好了,还是?有个?皇后母亲好啊。”
宁妃瞪了他?一眼。
“好了,你下去吧。”
“诺。”
小太监很快退出去了,宁妃看着自己儿子道:“你呢,你什么都不用做么?”
“儿臣要做什么?儿臣倒是?想?去北戎打?仗,可父皇不允许啊。”
“母亲也?不允许!”
“好了好了,既然母妃赶我?,那儿子就?先?走了,过阵子再来看您。”
儿子真要走了,宁妃又不舍得了,她摆摆手,眼不见?为净。
“走吧。”
“好嘞,儿子这就?回去了,下回带您亲孙子来看您。”
大?皇子回了王府,第二日早朝,皇帝没有提起刑部是?否拿到证据的事,刑部尚书也?一字不提,朝中大?臣似乎有所察觉,也?都俯首帖耳没有提起。
又过了一日,张玉林进?宫。
“皇上!”
南书房,皇帝看下跪在下面的人:“张大?人有事要奏?”
张玉林的内城司隶属于刑部,日常若是?有事,需要汇报给刑部,再由刑部尚书转交皇帝,皇帝需要,才传唤张玉林,此次他?请求觐见?皇帝,算是?不合常规。
“臣,确有一事要单独奏请皇上。”
“皇上,前两日臣在郊外?发现一具女尸,经查验,或许是?五年前失踪的一名叫做钱玉娘的女子,此女失踪五年,一直毫无踪迹,臣发现她后本想?勾销此案,却发现”
“发现了什么?”
张玉林深深低下头:“皇上请看。”
他?双手呈上一枚玉箫。
张公公下去将玉箫拿出来呈到皇帝手上。
“这是??”
“此物有个?开关?。”
“你上来。”
张玉林上前,用随身携带的针刺入孔隙中,从?中抽出一张纸条,随后,他?退回到下面。
皇帝展开纸条。
我?对子应识,思此灵山期。
舒圭叶翦桐,晴雪玉楼重。
我?思舒晴。
“”
皇帝猛地站了起来,一旁张公公被吓得连忙退开半步。
皇帝一张脸整个?沉了下来,那眼中不只有怒火,更有一种深沉的东西。
“这东西还有谁见?过?”
“臣夜晚摆弄发现后,就?立即请见?陛下。”
皇帝鼻翼扇动了好几下,许久之后才道:“你是?怎么知道判断这东西跟朕有关?的?”
张玉林更是?不敢抬头:
“那女尸已经死了好几年,化作一具枯骨,唯有身上衣服还在,臣翻查她的衣服时候发现她衣服里还掺着一块布料”
“呈上来!”
“”张玉林无奈,只好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递给太监。
皇帝快速打?开香囊,抽出里面一块方才洗净了的布。
张公公在旁看了,眼皮子一跳。
这是?一块黄色的布。
历代皇朝,皇帝着明黄,太子可穿杏黄,其余人,至多淡黄色,在正式场合,更是?不可着黄色。
皇帝睁大?眼睛,看着这块布上的龙爪。
张玉林死死低着头,听得上方皇帝再次开口。
“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说起。”
“臣,遵命!”
“好了,你下去吧。”
张玉林退出书房后,心?有余悸地抹了把脸,才发现脸上都是?汗水。
书房里,感受着皇上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张公公也?瑟缩着脖子不敢开口,他?原以为前几日就?是?最可怕的地狱里,但那会儿皇帝只是?愤怒,还不曾跟现在这般,除了愤怒,还有一股更加难以言明的情绪。
一股阴沉黏湿的情绪。
“父皇——”一个?爽朗的声音忽然响起。
张公公猛松了口气。
“父皇,儿子又给你带吃的来了这儿怎么这么冷?”
大?皇子大?大?咧咧走进?。
“父皇,我?来的路上看到有人推着一车子好东西往皇后宫殿去了,据说是?顾将军的儿子顾西均给皇后送去的,也?是?,顾西均可是?皇后的亲外?甥呢”大?皇子碎碎叨叨地说着。
皇帝冷凝成冰的脸在听到“顾西均”几个?字后才有了反应。
他?阴沉沉开口:“顾西均给皇后送礼?”
“是?啊,一大?车子呢,只能由着人抱进?来,费好大?的劲。”
皇帝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许久,他?冷嗤一声:“走,我?们也?去看看。”
皇帝和大?皇子来到皇后宫殿外?,正如大?皇子所说,一车的东西,到现在都没有拿完。
“哎哟,好漂亮的红宝石梅花长寿盆景,皇后从?以前就?喜欢梅花,顾大?人这还记得呢?”
只闻得这句话后,皇帝脸上表情剧变,顾西均和太子的模样在眼前不断闪现,他?眼中光芒逐渐冷漠,最终一声不吭,甩袖离开。
“父皇,父皇您怎么走了”
大?皇子看了眼还在搬运东西的宫人,嬉笑着追了上去。
又过一日,有大?臣拿出太子密谋北戎,泄漏军机,导致大?皇子战败的信件,皇帝大?怒,当下要废太子头衔,群臣求情,后皇后断发求饶,皇帝不改心?意,废除太子,令其自囚于府中,非他?召唤,不可出府。
这一仗,大?皇子大?获全胜。
沈兰棠还是?通过阿依朵,阿依曼和晚饭后谢夫人跟谢恒的闲聊才逐渐得到这个?故事的一般轮廓的。
什么北戎奸细大?喊大?叫,什么信件,这不信手拈来嘛,人大?皇子跟北戎什么关?系,根据谢瑾收集到的证据推测,至少五年以上的联络了,你一个?新手……
沈兰棠很难不假想?,或许当初太子联系北戎透露大?皇子作战机密也?是?大?皇子计划的一部分。
不过……管他?呢!
沈兰棠的心?态逐渐放平了,太子斗不过大?皇子,而看谢瑾态度,是?要咬住大?皇子不放的,到时候,别说哪个?比哪个?更差一些,直接全灭,好耶!!
“那,太子被废,大?皇子要被提为太子么?”
谢恒放下手上汤勺,拿起手帕擦了擦嘴。
“皇上目前没有这个?想?法。”
“嗯。”沈兰棠点点头。
想?不想?都无所谓啦,反正现在大?皇子就?是?只差一个?头衔的太子了。
太子被废,最高兴的莫过于大?皇子与其党羽,只是?为了不让皇帝发火 ,大?皇子一派还算收敛。不过很快有件事情,让他?们不需要收敛了。
大?皇子的妾室所出的儿子要过百岁宴,邀京中各位贵人到场参加。
这一场宴会与其说是?为了庆祝小皇孙生日,不如说是?为了让京中贵人明确他?的地位。
而于情于理,小皇孙的百日宴,谢家也?该参加。
“小皇孙的礼就?由我?来备吧,你那日随我?一起去就?好。”
“儿媳知晓了。”
那一日,沈兰棠穿了件大?红色斗篷,里头是?以暗青色为主基调的袍子长袖衫,妆容发饰上也?偏向沉稳,颇有一家主母味道。
沈兰棠跟随谢夫人到了大?皇子府,府外?早已停满了车,约莫大?半个?京中贵人都过来了,来不了的也?不是?不来,也?是?等级不够。
大?皇子今日心?情极好,站在院子口迎接人。
“谢夫人,少夫人!”大?皇子大?笑着上前。
沈兰棠屈膝行礼:“殿下日安。”
“少夫人不必多礼,两位能来,本王是?最开心?的!对了,谢大?人呢?还在宫里么?”
“是?啊。”谢夫人笑着道:“和皇上商议朝政呢,连着两日内回来吃午饭呢。”
“大?人辛苦啊。”大?皇子感叹道。
“不如大?殿下辛苦,殿下还要忙吧?不用陪着我?们,里头都是?熟人,殿下不用担心?冷着我?们,自便?就?好。”
“好好,多谢夫人体谅,来人,招待好两位夫人。”
“是?!夫人,这边请。”很快有仆人过来引导二人进?屋。
正如谢夫人所言,里头也?确都是?熟人,沈兰棠该见?到了阿依朵。
“公主你怎么也?来了?”
阿依朵眨眨眼:“姐姐让我?带继续来,我?来凑热闹,好生气派呢!”
“无妨,皇孙周岁宴也?能这么气派。”
“好啊好啊!那我?再去看看,学习学习。”
阿依朵秉着学习的态度跑远了。
沈兰棠又见?了几位熟人,聊了会天,见?人越来越多,心?中有些厌烦,就?躲到院子里头清静。
人大?多还在外?头,院子里除了往来的仆人,人不多,沈兰棠歇了口气,看到假山上有个?亭子,正要上去。
三?两个?宫女经过,沈兰棠正要避开,忽而,她看到了一个?熟悉人影,正经过花园往厨房方向去。
“慕斯容!”
慕斯容转过头,看到沈兰棠抓住自己手腕的手。
她嗤笑一声:“少夫人这是?做什么?”
沈兰棠神色平静:“不叫姐姐了?”
慕斯容脸上笑容滞了滞,一张脸刹那间面无表情:“如果你想?听,我?也?可以叫。”
沈兰棠当然不在乎她叫自己什么,当初慕斯容离开,谢恒并没有说过她的去向,沈兰棠也?不敢问?,无能为力的事情知道了又怎样。
只是?,今天在大?皇子府见?到慕斯容,沈兰棠依旧震惊,早知道,慕斯容全家间接死在皇帝手上,直接是?被北戎人杀死的,而大?皇子与北戎的关?系又……
“你在这里做什么?”回忆到方才慕斯容信步闲庭,仿若在自家院子的模样。
她脸色一变:“你跟大?皇子联手了?他?知道你身份么?”
“那是?自然。”慕斯容扯回手,淡淡道:“他?若是?不知道,又如何会信任我?。”
“你……”
沈兰棠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何反应,她只能从?正常道理上讲:“你恨皇帝也?恨皇室,可难道大?皇子就?不是?皇室人了么?你帮他?也?能算报仇?”
“为什么不算?”慕斯容反问?道:“总会有人当皇帝,难道我?能造反么?我?没有这么能力,但我?可以让皇帝死,可以让所有害过我?族人的人死,这就?够了!”
“可是?……”沈兰棠神情焦灼。
“可是?什么?”
“……可是?大?皇子不是?好人。”
慕斯容再次嗤笑出声:“姐姐,别太天真了,官场上哪里有好人,只要他?没害我?就?够了。”
“皇帝就?是?好人么?太子是?好人么?钱玉娘的事你也?知道吧,太子犯了这么大?错,受到什么惩罚了么?讨论是?不是?好人,姐姐,别太天真了。”
看来大?皇子近来的事,慕斯容参与得许多。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运,沈兰棠拯救不了所有人。
“……”
沈兰棠缓缓退后半步,她望着慕斯容,低声道:“和大?皇子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你要想?清楚。”
“我?想?得很清楚。”
沈兰棠咬着牙道:“别让自己后悔。”
“我?不会后悔。”
说完这句,慕斯容不耐烦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沈兰棠摇摇头:“没有了。”
“那姐姐,我?们后会有期。”
慕斯容扭头,离开了沈兰棠视线。
“小姐。”宝珠担忧上前。
“我?们也?走吧。”沈兰棠吸了口气,很快离开。
她还是?那句话,事情到了这里,已非个?人能够改变,人只能对自己的命运负责。
……
……
沈兰棠到了前堂,里头早已挤满了人,幸而大?皇子府够大?,很快就?散开人流。
“皇上驾到!!”
一声高喝,还在说话大?笑的众人纷纷跪下:“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
大?皇子携着皇妃大?步上前:“父皇,您也?来了!”
皇帝今日脸上带笑,显得心?情很好。
“朕的孙子过百日,朕怎能不来,朕的乖孙呢?”
奶娘很快将小皇孙抱了出来。
“好好好,乖孩子。”
皇帝逗了一番小皇孙,看着眼前祖孙三?代和睦融融画面,沈兰棠想?起了后院的慕斯容。
果真无情帝王家。
“父亲。”沈兰棠走向谢恒,谢恒朝她点了点头。
皇帝来了之后,众人便?开始入座,皇帝和大?皇子自然是?第一桌,其余也?是?地位颇高的宗室长者,就?是?谢恒,也?只能坐在五桌开外?,就?是?这么大?的排场。
入座之后,正要传菜,一个?身着军装的信使匆匆走进?,迎面向皇帝跪下。
“皇上,急报!”
“五日前谢瑾谢前锋将率三?千骑兵大?破北戎三?万军队,又后冲锋至北戎军指挥核心?,摧毁了一支六千人军队,活捉了包括塔金亲王在内的二十来名将领!”
谢瑾立功
进入乌鸦镇后, 谢瑾很快跟手下汇合。
“因近几次交战,北戎都立于劣势,混耶召集亲王王爷一同商议作战策略, 克顿会在两日后离开会安,至少三日后才回来, 也就?是?说,如果事情?进展顺利, 我们至少能争取三日时间。”
谢瑾点头:“三日时间?, 足够带着李可盈几人回到靖国境。”
“我们的计划是在克顿离开之后, 让李可盈借以为克顿祈福的借口,带着孩子到?寺庙静修, 期间?唯有?侍女拿着日常用食进出,我们的人会假扮侍女模样,等待三日之后再?撤退。”
“可以。”
谢瑾听取完这个计划,按着之前做法, 先给自己乔装打扮, 混入了会安。
进入会安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守城官兵查询更?加细致了,城内随处可见巡逻的官兵。
谢瑾瞥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他们依旧扮作商队模样, 进程之后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先到?酒楼大吃大喝了一顿, 期间?不断用北戎语言夹杂几个汉语词汇, 回顾他们这次行商经历。
一伙人叫了两坛子奶酒,又?吃了整整一只烤羊腿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到?家之后, 商队的人迅速分散,各自监管出入口, 扮作菜农时常出入克顿王府的联络人单独见了谢瑾。
“依照李可盈的意思,这三个孩子,唯有?十岁的老大最为乖巧贴心,也懂她的心意,她打算行动当日,给另外两个孩子用迷药,只让老大醒着,这般混出城的时候,有?个孩子醒着也不会引起怀疑。”
“也好,三个孩子都睡着的确容易让人生疑,只要孩子不吵闹就?好。”
“你再?将具体时间?安排跟我说下。”
“是?。”
时间?眨眼?飞逝,两日之后,克顿天?微亮就?出了门?,又?过了一个多时辰,街上渐渐传来烟火气,两辆马车停在王府门?口,一个衣着华丽的美?艳妇人带着三个孩子走出王府大门?。
“王妃,真不用小子跟着过去么?”
一个老管家模样的人哈着腰讨好地问。
李可盈脸上含笑,表情?温柔:“不用了,我是?带孩子们去祈福,佛祖会保佑心诚的人,若是?你们都去了,不就?成了享福。管家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孩子们的。”
“那王妃,小王爷,郡主,请务必路上小心。”
李可盈微微一笑, 带着孩子上了马车。
不多时,马车就?消失在街角
马车幽幽,从大街上穿过,李可盈掀起帘子看向窗外,看到?路旁早餐铺子边上熟悉的人影,她心定了定,搂住怀里的孩子。
又?过了片刻,马车停在了寺庙前,几人徒步走进寺庙。
“母妃,我们要在这里待三日么?”年纪最小的孩子问道。
李可盈抚着他的脑袋:“就?当是?为父王祈福,好不好?”
“好吧。”想到?是?为了父王,男孩不情?不愿地说。
“乖孩子。”几人进了后院,到?了一间?空房间?休息。
“王妃,小王爷,郡主,请在此稍作休息。”
“多谢师傅。”
又?过了没多久,一位容貌稍有?不同?的和尚进来,手上端着食物和水。
“施主请慢用。”
李可盈看着那和尚一眼?,转向孩子们:“都渴了吧,喝点水吧。”
“伽蓝,过来帮母亲整理东西。”
“哦。”最大的女儿走到?母亲身边,帮她将随身携带的东西拿出来。另外两个孩子毫无知觉地饮下了水。
“母妃,我好困。”
“我也是?”
两个孩子坐在垫子上,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伽蓝看了眼?母亲。
“别怕。”
方才进来过的和尚再?次进来,手上拿着一包东西。
“换上衣服。”
“伽蓝,换上衣服。”
“哦。”伽蓝乖乖地开始换衣服。
那和尚就?守在外头,等她们换好了衣裳才道:“我们走吧。”
“两个孩子”
“我来。”
和尚拿出两个箩筐进来,将孩子放进去,挑起来。
“我们走。”
自从将寺庙当作传信的中转站后,玄甲军的的人就?混了进去,当上了一位地位不低的长老,如今有?长老领路,几人扮作送菜的菜农,路上偶尔遇到?人,也都敷衍了过去。
到?了后门?那就?有?人接应,李可盈走出寺庙门?,就?在等待的马车夫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谢大人!”
“夫人。”谢瑾点了点头。
此刻还不是?说话的时候,谢瑾将李可盈还有?两个孩子扶上马车,正?欲离开,盯着寺庙正?门?的一人匆匆上前。
“大人,克顿过来了。”
还未上车的李可盈猛地扭头。
“”
克顿若是?回来,就?会发现李可盈失踪,哪怕他们幸运地逃出了城,克顿也会立刻派人追查。他们这伙人带着三个孩子非常显眼?,距离最近的靖朝大军还有?好几日的行程。
这几日的时间?,足够克顿派骑兵追上他们。电光火石之间?谢瑾已经想到?了被克顿发现情?况可能带来的后果。
他转向李可盈道:“别担心,我有?办法。”
“我需要返回寺庙,对了,李可盈换下来的衣服呢?”
“在这里。”挑担的和尚很快从箩筐里拿出一套女子服装。
谢瑾接过衣服很快进了寺庙。
“不必担心谢大人。”素来和李可盈联络的那人道:“大人经验老道,武功高强,他说没事就?是?没事,我们还是?快走吧。”
“好。”事到?如今,李可盈也只能点头。
谢瑾回了寺庙之后,立刻换上了这套衣服。他的体型较李可盈高大许多,只见他套上袖子之后,整个身形就?显得臃肿不堪,仿若大人穿着小孩服装一般滑稽。
但顷刻之间?,随着嘎吱嘎吱的骨头扭动的声?音,袖口膨胀突起的手臂肌肉缓缓缩了下来,紧绷的体型在片刻之后就?服帖的穿进了衣服里。
“王爷,王爷,您来了。”
敏锐的听觉让谢瑾听到?两三丈外的声?音,知道克顿已经到?了,谢晋随手扯出一块纱布遮住头发,背对着房间?门?跪坐在垫子上。
“王妃在里面??”这是?克顿的声?音。
“是?。”
只听得嘎吱一声?,门?从外边被推开。
“王妃,本王听说你带着孩子来寺庙为我祈福,心中十分感?动。”
“大王已经许久没有?见孩子们了,我打算带卡达尔一起过去嗯,孩子们呢?”
进入房间?的只有?一个脚步声?,谢瑾心中安了安。房间?里响起一个女子的声?音:
“孩子们安静不下来,尤其卡达尔闹着要去玩,我叫伽蓝带着他们出去玩了。”
“哈哈,确实,那小子可皮的很,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大王肯定会喜欢他的。”
“对了,王妃,你为什么不转过来?爱用背影跟我说话,难道”
他嬉笑一声?:“这是?王妃的新情?趣吗?”
“李可盈”发出羞赧的一声?:“王爷你”
于是?懵懂羞涩,越是?让人期待。克顿方才只是?随口一说,如今倒真起了几分心思,他脸上挂着淫邪的笑,一步步走上前。
“王妃额。”
一道白光倏忽从他眼?前划过,下一秒冰凉的空气飙出一串血丝,等到?克顿再?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呼呜呼的破窗子般的声?音。
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眼?,只看到?了一张平凡普通,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面?孔。
谢景灵巧上前,一边扶住克顿的尸体,一边将人关上。
他杀了克顿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从旁拿起纸笔,用北戎字在上面?写道:
王族残害我的家人,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写完这几个字后,他才快速换回原来的衣服,从窗口跳了出去。
不多时,有?下人走进房间?,紧接着一道尖叫声?从房中响起。
“大人。”
寺庙的门?口,还留着一个接应的人和一匹马,谢瑾点了点头,道:“我们去追李可盈。”
两人上了马,很快策马离开了寺庙。
按着计划,本是?要给李可盈等人乔装打扮一番之后才走,但现在克顿很快就?会封城,自然没有?充裕时间?。
幸好他们做了二手准备,在马车下安置了一个藏人的空间?。他们将李可盈和两个孩子藏到?下面?,又?给伽蓝脸上抹了黑粉,把她的眉毛削了,换了一身平民衣裳。
等车子来到?城门?,守城官兵例行拦住了他们。
“什么人?出城做什么?”
车夫将通行符拿出:“出城行商。”
这个商队时常出入会安,官兵们也已经眼?熟他们了,加上日常打点周到?,几乎不会为难他们。这一次,他们也只是?看了眼?马车里的人,其中一人目光锁向了伽蓝。
伽蓝畏缩地往男人身上靠了靠,小声?喊:“阿父。”
“里面?怎么还有?孩子,行商还要带孩子?”
男人骄傲地拍着胸膛,道:“家里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们查兹的女儿也是?好样的,以后会继承我的家业,我让她提前跟我们出去学习经商,以后当查兹的巴德尔。”
查兹是?北戎其中一个部落,这个部落的人对女儿也十分看重,如果家里没有?儿子,或者女儿比儿子更?有?能力,就?会招婿。而巴德尔在他们的语言中就?是?“当家的女人”的意思。他们提前了解过,守城官兵中的一个就?是?查兹的人。
他说完后,那个官兵眼?中骄傲的神色,没有?再?继续盘问,放下帘子后,他们让开。
“阿巴哈。”
“哒努那哈。”
等出了会安城门?几公里外后,众人才让李可盈和孩子们出来。
李可盈怀中抱着孩子,感?受着他们舒缓沉稳的气息。
“母亲!”
伽蓝快步跑进她怀里。
“我的好伽蓝!”李可盈紧紧地抱着她:“你刚才做得很棒。”
“嗯。”
李可盈回头望着会安,沉闷嗓音中不自觉带着颤抖:“我们出来了,我们终于出来了!”
伽蓝乖巧的依偎在母亲怀中,什么都没有?问。
他们出城后不久,又?一辆马车过来。
这辆马车属于城中的贵人,这几位贵人都很眼?熟,官兵没有?细细查问,就?让他们过去了。马车出了会安城不久之后,才有?人从马车底部爬了出来,飞快地翻滚到?路边。
“没事吧?”谢瑾看向同?伴,同?伴摇摇头。
“没事。”
谢瑾用手指做出一个口哨的形状,对着天?空发出一串规律的口哨声?,很快,他隐约听到?有?回声?,他放下手,在原地等了一会,有?两人骑着快马飞快的朝着他方向赶来。
“大人。”
谢瑾和同?伴握住马上的人伸过来的手,顺势跃到?马背上。
“李可盈她们安全出城了吗?”
“出来了。”
“好,我们先去跟他们汇合。”
马车行驶缓慢,有?意等待,一刻多钟后,谢瑾就?和他们汇合了。
“大人。”
李可盈激动地看着谢瑾,眼?中暗藏着恐惧:
“克顿,他发现我们失踪了吗?”
谢瑾摇摇头:“我杀了克顿。”
李可盈怔住。
“我留了 一张纸条,让他们以为是?混耶一族的仇人所为,扰乱他们的视野,他们很快就?会封城,但守卫大概率会先在城内搜查,还不会那么快反应过来。不过我们还是?要尽快将你们送入靖朝国境。进了靖朝自会有?人将你们安排妥当,还有?你父母亲人,也都在等着你和孩子们。”
李可盈看着不远处正?在乖巧哄醒来两个孩子的伽蓝,事到?如今已无退路,李可盈脸上表情?坚决:
“好!我随大人安排!”
此后谢瑾护送李可盈几人从乌鸦镇进入了靖朝领域,将李可盈几人安排妥当之后,他没有?顺势回兆京,而是?按之前和梁将军约定好的,返回了军营,充当梁将军的先锋队长,夜袭北戎军指挥中心,活捉了数十名将领。
——
时间?再?次回到?现在,听闻喜讯之后,皇帝龙颜大悦:
“好好好!”
他连道了三声?好。
活捉亲王和众多将领不仅是?战争上的胜利,更?是?洗清名誉的一场胜利,可以说是?狠狠的打了北戎一巴掌,一解当日北戎包围行宫的恶气。
皇帝自然看向几桌外的谢恒,笑眯眯道:“谢恒,你生了个好儿子啊。”
谢恒不卑不吭的回道:“全赖陛下悉心培养。”
“等谢瑾回来之后,朕再?好好的嘉奖他。今日听闻喜讯朕心甚悦,在座爱卿吃好喝好,权当是?为谢瑾提前祝贺了。”
这原本是?大皇子为了展示皇帝恩宠的宴席,如今却成了谢瑾的庆贺宴,大皇子脸上闪过一道不悦,但很快消失,他对着皇帝笑呵呵道:
“不愧是?谢家儿郎,看来谢家又?要出一位强将了。”
“是?啊。”皇帝感?叹道。
“谢家自高祖起事就?一直伴随左右,如今看来又?要出一个小将星了。”
看皇帝高兴,众人也只管迎合。
谢家本就?深受皇帝信任,如今谢瑾又?立了功,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家又?要强盛一波,一个个上来向谢恒贺喜。
谢恒谢夫人不能避免,沈兰棠自然也不能避免。
沈兰棠被迫只能举着酒杯与?人喝酒,内心叫苦不迭:
谢瑾啊谢瑾,功劳是?你立的,苦是?我们受的!
幸而谢恒这个人是?有?点直臣味道的,平日里也不怎么给人面?子,所以喝了一轮就?不喝了,沈兰棠紧紧地跟着她公公,公公不喝,她也不喝。
“今日是?小皇孙的好日子,众位还是?为小皇孙祝贺吧。”
听他这么说,众人也渐渐散了,沈兰棠这才松了口气。
酒席喝到?下半场,小皇孙也出来露过脸了,谢恒走到?皇帝面?前,红着一张脸醉意惺忪地道:
“皇帝,殿下,老臣不胜酒力,先回去歇息了。”
沈兰棠就?在谢恒边上,看着他起身之前还只微有?醉意,到?了皇帝面?前就?一副醉得看不清路得样子,深深地感?到?倾佩。
她见谢恒难受模样,连忙扶着他一只手臂,于是?局面?就?变成了谢夫人和她,一左一右搀扶着谢恒,才使得他不至于跌倒模样。
皇帝深感?其醉意,忙道:“谢卿今日高兴,多喝了酒,快快回家休息吧,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议。”
“多谢陛下。”
“殿下,臣先行告退,祝愿小皇孙平安喜乐,福慧绵长。”
大皇子起身道:“谢大人。”
谢恒这才带着夫人和沈兰棠离开。
三人出了大皇子府,上了马车谢恒的背瞬间?挺直了。
沈兰棠坐的另一辆马车,同?车厢里谢夫人翻了个白眼?,见怪不怪。
谢恒一本正?经地说:“大皇子府的饭菜不合我胃口,我们回家再?做点夜宵。”
“行行。”
其实沈兰棠也没吃好,这么多人呢,公公婆婆都在呢,她回去之后也让小厨房做了夜宵给她。其实沈兰棠是?想找谢恒说话的,但想到?他今夜喝了酒,不好意思再?打扰,要知道两边都在开小灶,直接一块吃就?好了。
睡前,沈兰棠睁着眼?睛回顾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从在大皇子府见到?慕斯容再?到?谢瑾立功,她心中有?很多很多疑问,这些个疑问都逐渐跟这个国家的未来联系在一起,不知不觉,她竟然也到?了操心国家大事的等级。
沈兰棠一边心中自嘲,一边慢慢入眠。
等到?第二日,谢瑾立功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谢府,谢瑛他们也来向沈兰棠祝贺,沈兰棠颇为忙碌了一阵子,等到?中午才去向谢夫人请安。
“母亲,父亲今日中午回来吃饭吗?”
“还不知道呢,得看陆武他们的消息,一般来说,到?了巳时还不出来,就?说明今日也要被皇帝留在宫里头用饭了,要是?巳时能出来,估计会回家。”
“你有?事要找他是?吧?”
沈兰棠点头道:“是?有?件事想问父亲。”
谢夫人如今对沈兰棠来找谢恒也见怪不怪了,闻言便道:“那你也等着吧,不管他回不回来,中午我们婆媳都一块吃饭。”
“好啊。”
不过巧的是?,谢恒这天?中午回来了。
“父亲。”见到?谢恒,沈兰棠立刻站了起来。
“你有?话要跟我说?”谢恒一边将大衣给下人一边道:“我们到?书房说吧。”
“好。”
沈兰棠跟他进了书房,如今这身份差距极大的二人进书房说话,谢夫人是?见怪不怪,一屋子下人也见怪不怪了。
“什么事?”
“父亲,我昨日在大皇子府见到?了慕斯容。”沈兰棠昨晚想过了,这谢家主要是?靠谢恒顶着的,也没必要蒙骗他,直截了当说就?好了。
她道:“父亲,你知道她在大皇子府吗?”
谢恒神情?不变,点点头道:“姑且知道。”
沈兰棠松了口气。
既然谢恒知道,就?说明他早有?预料,也应当有?所准备。
“慕姑娘是?和大皇子合作了吗?”
谢恒再?次点点头:“应当是?。”
“可是?那慕姑娘应该还不知晓大皇子合北戎勾结的事吧。”
谢恒这回摇头了。
“应当不知道,她对北戎深恶痛绝,若是?知道绝对不可能和他合作。”
听到?这个回答,沈兰棠愈发心情?复杂。
她的确尊重个人命运,但被骗的不算。
慕斯容纵有?千般万般错,她的父亲是?抵抗北戎的英雄,她也是?想要对抗北戎的人,她不应该,不值当,被唯一和北戎勾结的大皇子欺骗,利用。
谢恒应当也是?看出了她的想法,道:“慕斯容这件事情?很复杂,我当然也不愿意看到?她沦为大皇子的利用工具,可是?我们目前没有?确保能对付大皇子的手段,这种情?形之下,不能打草惊蛇。”
沈兰棠知晓这是?说给自己听的。
“父亲你放心,我没有?说,我不会说的。”
“那就?好。”
“你也别老是?操心这件事,谢瑾回来之后应当有?一段时间?留在兆京,你们夫妻多有?分离,难得能团聚,好好相处吧。”
“我知道了,父亲。”
说完了话,两人才回餐厅用饭。
皇帝令谢瑾押送活抓的北戎亲王和将领入京,如今已在路上了。得此喜讯,皇帝心情?极好,连带着身子都好了许多。
前些日子他生了病,精神一直怏怏的,这会儿仿佛终于又?回到?了去年时候。
“眨眼?就?到?冬日了,朕还记得去年秋天?,朕和群臣上山打猎是?如何盛大开怀,跟去年比,今年过得实在乏味。”
一臣子道:“今年事情?太多,陛下也异常操劳。”
“操劳虽然操劳,可也要劳逸结合,朕决定了,趁着还未完全入冬,朕要上山打猎,朕不在宫里的这段时日,就?有?大皇子代为处理朝政。”
仿佛所有?的前提,都只是?为了最后这句话。
众臣脸上表情?不一,大皇子喜极若狂,连忙道:“儿臣必不负父皇期望!”
造反啦
皇帝此回秋猎阵仗和去年完全不能比, 他只携十几位官员和数百侍卫,行?装朴素地上?了南郊猎场。
皇帝不在皇宫,最大的受益人就成了大皇子, 代管朝政这是莫大的殊荣。也代表了皇帝的态度。大皇子一派的人自?然欣喜,此时此刻, 唯一还能让他们感到棘手的就是皇帝宣布让大皇子待管朝政那日?,谢恒站了出来。
“陛下。”
见谢恒出列, 大皇子心头一紧, 这老匹夫说话很有分量, 若是他不同意?这件事,说不定皇帝回改变心意。
只听谢恒款款道来:“大皇子初次担负如此重责任, 臣唯恐政务繁多,惊扰殿下决策,臣自?请留下,辅助大皇子殿下共同处理朝政。”
皇帝点点头:“如此甚好, 朝中有你, 我也放心许多。”
谢恒虽这么说,但大皇子还?是担心他使绊,这一日 ?, 大皇子手上?拿着一份奏章, 目露沉思。
“今年?西北干旱严重,百姓收获骤降许多家庭颗粒无收, 西北五州知州联名请朝廷安排巡抚赈灾, 安抚民心,谢大人你看这事交给谁最稳妥?”
“督察院左佥都?御史林晋翔出身西北, 对西北官场脉络甚为了解,且此人刚正不阿, 可?用?。”
督察院是谢恒自?己的地盘,虽然他提议的人是很有道理,但大皇子想试探他的底线,故意?道:
“可?是本王看户部仓南清吏司王则此前?有过赈灾经验,且此人有二?十来年?为官经历,为人甚为干练而圆滑,加上?西北乾州知州是他同年?友人,说不定他过去更?能吃得开。”
谢恒沉思了一会,点头道:
“好,那就派王大人前?往。”
这么轻易就被采取意?见,大皇子反而迷茫了。
“那,何人辅佐?”
“殿下可?有人选?”
大皇子一口气说了自?己党派的二?人,他愿意?是想谢恒否决,至少否认一人,调一个他自?己的人进去,没想到谢恒通通应下。
搞得大皇子受宠若惊。
这一日?政务处理下来,谢恒腰酸背疼,内心感叹着自?己果真老了,一边慢腾腾出了宫。他离开后不久,大皇子也回?去了,他回?去后就将今日?之事将给自?己的幕僚听。
幕僚听完,若有所思。
“我想,谢恒或是故意?如此。”
“先生细说。”
“赈灾一事本就隆重,这又是殿下代皇帝处理朝政遇到的第一件大事,此后此事定还?有数次汇报皇上?,且这几人都?是大皇子推荐,若是有所差错,大皇子肯定被第一个问话,因此派去做事的人是大皇子的人反而更?容易控制。”
“谢恒或是知道如此,才同意?大皇子意?见,毕竟,没有人比殿下您自?己更?希望这事能办的好看又顺畅的了。”
大皇子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果真如此!”
从前?太?子还?在,不管哪派的人下去多少会贪点,但现如今只剩下他,又是“晋升”紧要关头,还?有谁比他更?在乎功劳名誉的。
这个谢恒啊,就是拿捏了他的心!
想通这点,大皇子又好气又无奈。
“而且殿下,我觉得您不需要特别警惕谢恒,谢恒这人本来就不关注党争,从前?太?子在时,他就是既不讨好也不过分反对,殿下与前?太?子又差到哪里,说不得,在谢恒心中,殿下比太?子更?有能力。他讨好是不会讨好你的,但不见得就会和殿下您作对,他既没有表现,殿下又何必刻意?提防试探他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大皇子喜道:“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多谢先生教诲!”
幕僚满意?地抚着胡须,大皇子对他的尊重让他很是满意?,身为幕僚,想要的不就是主上?的器重和尊重么?
他对大皇子,一定殚精竭力!
这酸里吧唧的话我们就不讲了,那一日?后,大皇子对谢恒就变了态度,变得尊重而不亲近,倒真有点君臣味道。
扭正思想后,大皇子发?现,谢恒这人当真是一心一意?处理朝政,不仅没有废话而且做事效率极高,有他辅佐自?己顿感轻松。饶是谢恒不是他党派的人,他也不觉有所倚重。
要说这谢家门风是真的好,也难怪能受几代皇帝器重。大皇子心想,要是谢恒谢瑾二?人不要太?过忤逆他,好好给自?己办事,让谢家继续维持荣耀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真的好用?。
再说皇帝上?了山,他出来时还?觉得自?己仿佛恢复了去年?龙腾虎跃的精神,直到开弓射箭,马上?回?来奔波之后,才发?现自?己大不如从前?。
他骑在马上?,忧伤道:“朕当真是老了。”
一旁臣子连忙道:“陛下今日?射中了这么多猎物,您都?是老了,让臣们怎么办啊?”
皇帝看着下方一个个收获惨淡的新老臣子,哈哈大笑:“你们这些老头子也就罢了,你当年?轻人当真只能狩猎这么些么?”
他又指着年?轻的臣子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好好的年?轻人,竟也学了这些个老油条们谄媚奉承的陋习,以为手下留情朕就会高兴,朕告诉你们,你们这回?要是不交出一个让朕满意?的成绩,下回?秋猎就不带你们了!”
这回?被带来的年?轻臣子多是京中贵族,职位上?也都?是皇帝近侍,也就是武官,单看外表俱是人高马大,英武神气,也难怪皇帝不高兴了。
数人骑在马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皇帝看他们迟疑模样,呵呵一笑:“前?几日?也就罢了,以今日?为准,到日?落之时,谁获得猎物最多,朕就给他一个奖励,这个奖励能者得之。若是你们顾着他人脸面一个个推三让四?地拿不到,到最后被人抢去了,后悔莫及,可?别怪朕丑话没说在前?头。”
皇帝既已这么说了,若是再矫揉造作,反而惹得陛下生气,众年?轻臣子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勃勃的野心。
“臣,必不负皇上?期许!”
“好!”
皇帝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就从此刻起,比赛开始——”
随着一声金锣奏响,群马齐鸣,紧接着就是落在泥土上?的马蹄声,看着如疾风骤雨般散开的众人,皇帝哈哈大笑:
“这才像样嘛。”
有了皇帝这番话,众年?轻人果然受到激励,到傍晚时分,营帐前?什么猎物都?有,什么老虎啊熊啊豹子啊野猪啊,但凡这山上?有的,这地上?就有。
皇帝好生满意?:“这才像是我大靖的好男儿!”
太?监们清点了猎物,将一份名单交给皇帝,皇帝看着名单上?陈列,目露自?豪神色,他将名单交给一旁张公?公?,张公?公?拔着嗓子喊:
“左监门卫二?等侍卫陈君佑,获野猪一头,猎豹一匹,梅花鹿三只,其余禽兽数件,为此次比赛头一名!”
队列之中一年?轻男儿露出得意?表情。
皇帝:“你想要什么赏赐?”
陈君佑单膝跪下,恭敬道:“臣但凭陛下恩赐。”
“好,那朕就提你为殿前?左司卫二?等侍卫,赏白银一千,布匹四?十。”
这就把他从看皇宫大门的提拔为御前?侍卫了,陈君佑大喜过望,立刻谢恩:
“臣,叩谢陛下恩赐!”
一番比赛将场面热闹了起来,眼看天色将晚,皇帝也打算回?去,到山下行?宫休息,等明日?一早再上?山。
忽而,从两里外守卫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哀嚎声,众人竖起耳朵,只能闻到风中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皇帝变了脸色:“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
御前?侍卫飞快道,纵马跑下山,他还?没到山脚,就看到原来在山下守卫的士兵们正和一群身着官兵服装的人扭打在一起,来人有枪有弓有马,守卫们不是对手,很快山下就只剩下敌人。
侍卫脸色剧变,调转马头,飞快跑回?营帐。
“皇上?,不好了,有敌军杀了山下守卫攻上?了山!”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惊骇。
“什么人,是北戎么?”
侍卫脸色苍白,回?答道:“不清楚,但是看他们穿着,是靖朝军装。”
“靖朝军装,那会是什么人?”
皇帝心中顿时冒出一个名字,但很快压了下去,不到知晓真相?时刻,他不能随意?猜测。
“陛下快走!”
几个老臣立刻护在皇帝跟前?,跪下道:“陛下快走,让老臣们挡住叛军!”
“爱卿”
然而已来不及了,伴随着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一队数百人的骑兵冲上?了山,后来还?跟着一群步兵,见敌人上?山,侍卫立刻排成阵型护在皇帝面前?,众臣子也将皇帝团团围住。
“保护皇上?!”一声高喝,侍卫拔出刀刃,敌军他手上?举着弓箭,拿起就对着意?欲反抗的侍卫一阵乱射,很快很多人就被射下了马。
“别动!”
伴随着火光,一人从人群中走出。
和其余叛军相?比,这人身形明显瘦弱,形销骨立的模样仿佛曾经受到过虐待,看体型不像是太?子,众人眼中正迷惑,就见男人慢慢摘下脸上?面具。
“四?殿下!”
群臣惊呼出声。
“怎么会是你,四?皇子殿下?!”
皇帝被人围在中央,看不到外面场景,听闻是四?皇子,一把推开围在他身边的侍卫。
果真是四?皇子。
“老四?,怎么是你?你想做什么?!”皇帝气势汹汹地怒吼。
“呵。”四?皇子发?出一声嗤笑。
小皇孙的满月酒是四?皇子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和上?回 ?相?比,他身形愈发?憔悴,脸上?那肉几乎包不住骨头,一副颓废落魄的游人模样,若非他身上?穿着锦衣华服,当真让人怀疑是哪里来的乞丐。
“父皇。”四?皇子脸上?露出一个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他的瞳孔时时颤动着,时而剧烈收缩一下。
“父皇,你还?记得儿臣这个儿子么?”
“胡闹!”皇帝原先设想的是被太?子包围,万万没想到是老四?,这个老四?最是窝囊,想到被他谋反,皇帝脸上?都?挂不住,忍不住冷声呵斥道:
“你这是在做什么?你可?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相?当于造反!”
“不用?相?当于,儿臣就是在造反。”
此话一出,群臣变色。
“父皇,这些日?子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儿子吗?自?那日?你鞭打了儿子后,儿子都?以为你已经不再认我这个儿子了。”
被说及往事,皇帝脸上?流过一丝不自?然。
“荒谬,你是朕的儿子,哪有父亲不认儿子的。”
“是吗?你当真还?认我这个儿子?”
“那是自?然。”皇帝一派理直气壮地说:
“朕可?曾有克扣过你府上?用?度,你吃的穿的都?是靠朕,你说朕不认你这个儿子,简直就是荒谬!”
“用?度?”四?皇子脸上?闪过奇异神色:
“用?度算什么?很重要么?儿子也供你吃穿用?度,你将皇位传给我好不好?”
这个儿子看起来有点不太?正常,按理来说,皇帝也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应该用?柔情稳住他,可?自?己在这个儿子面前?向来威武惯了,不习惯向他示好,尤其还?是在群臣面前?。
皇帝叹了口气,道:“老四?啊,不是朕苛刻你,而是你实在不适合当皇帝啊。你你这个样子,怎么当得了皇帝呢?”
“哈哈哈哈。”听他这么说,四?皇子爆发?出一阵狂笑,他的目光炽热,神情癫狂:
“是,你们都?嫌弃我不行?,可?是别忘了,我还?有一个儿子。只要有儿子,儿子就会有孙子,既然还?有子嗣,为什么不能当皇帝?!”
皇帝脸色一怔,是啊,老四?自?己不行?,但是他还?有一个儿子。
只要这个儿子养的好,多繁衍几个子嗣,未必不能稳住皇位。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老四?是真的想要这个皇位。
“父皇,你现在想通了吗?”
皇帝一张脸胀得通红,脸色极为难看。
四?皇子嘻嘻笑了一声:“父皇,你是儿臣的父亲,儿臣不敢弑父,你就在这里写下禅让诏书,朕保证让你舒舒服服地当太?上?皇。”
他连“朕”都?自?称上?了,皇帝正要发?火,忽然一个老臣扯了扯他的衣服,他低头一看,只见他用?口型对自?己道:先稳住四?皇子。
是啊。
老四?是不可?能成功的,不说上?头还?是太?子大皇子,自?己还?没死?呢,造反得来的禅让诏书有什么用?!但是他极有可?能对自?己还?有在场的臣子造成伤害,只要拖住了他,等老大派人来救,事情自?然就了结了不是么?
想到此,皇帝脸色变得温和,安抚着说:“好,朕给你写禅让诏书,你别伤害大臣们。”
看着异常合作的皇帝,四?皇子目光幽深地盯着他,不慌不忙地说:
“父皇,你是不是以为只要稳住了我,等老大来救你,你就能自?由了?”
“你不会以为,老大还?能来救你吧?”
大皇子虽然在皇帝秋猎期间代为管理朝政,但他并非太?子亦非监国,是没有资格留宿在宫中的。
这一日?他至入夜才出宫,连日?不歇的工作,哪怕他身强体壮也有些吃不消,正坐在马车之中休息,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什么事?”
“大殿下,有人拦在路上?。”
“什么人?”
要说从前?有人躺在路中央,大皇子是看都?不看一眼,可?如今他或是心情不同或是身份不一般,总归要有些“仁爱”,便让手下上?前?去看。
只见路上?躺着一个老太?太?,旁边是摔了一地的菜。
“老太?太?,你怎么了?”
“老婆子刚刚想回?家,被人撞到在路上?,好像折了腿,站不起来了。”老太?太?哎哟哎哟地喊。
手下眯了眯眼,伸出一只手去扶她。
老妇人幽幽地顺着他的手爬起来:“谢谢,谢谢这位大人,老婆子我”
她才吐出几个字,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她手中匕首直直地插入男人胸膛。幸好男人早已准备,及时握住了她的手,匕首只插进了一个尖。
“有刺客,有刺客!”
弓箭从四?面八方射来,瞬间将侍卫们射倒了一半。
大皇子心腹侍卫立刻上?前?,执起缰绳就挥舞着鞭子驭着马车飞驰。从黑暗中奔出十来人的骑兵,冲向了马车,有人坐在马上?,大刀砍下,砍中了车辕,眼看车厢就要摔落在地,大皇子从里头走出,侍卫飞快伸手,将大皇子拉了过来。
“殿下,你坐前?面!”
那侍卫一个侧身,大半个身子下了马,大皇子伸出手,他借着力又跃上?马,只是位置换到了大皇子后头。
“驾,驾!!”
无数弓箭从后头呼呼地射向二?人,大皇子依稀听得一声闷哼。
“怎么了?”
侍卫咬着牙道:“殿下不必管我,快回?府!”
大皇子自?然也管不上?他,他没命地往大皇子府跑,幸好所有皇子的王府离皇宫都?不是很远,不到一刻钟,他就冲到了大门口。
“来人,快来人!”
见大皇子一人匆匆赶回?,府里守卫连忙出来。
“殿下出了何事?”
大皇子从马上?下来,他甫一下地,身后被射成刺猬的侍卫一下倒在了地上?。大皇子看了一眼他,冷声道:
“有刺客刺杀本王,现在就在平安大街,你们速去支援!”
“是!”
“还?有将齐侍卫的尸体搬进柴房,明日?和其他兄弟一起下葬。”
出了这么大的事,慕斯容也从房里出来了:“出了什么事?”
大皇子一张脸崩得铁青,冷声道:“路上?有人刺杀本王。”
慕斯容坐下:“会是什么人?”
“还?不知道。”
“难道是太?子?”
“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太?子那里我时常派人盯着,每个出府的人我都?盯着,没有看到什么异常举动。”
“那,或许是北戎人?”
“不可?能。”
大皇子下意?识否认。
慕斯容见他说得果断,愣了愣:“为什么不可?能?”
大皇子眼神闪烁了下,道:“那些人口中说的都?是汉话,不像是北戎人。”
慕斯容被说服地点了点头。
“那还?会是什么人?难不成是你和皇帝共同的敌人?”
慕斯容嗤笑一声:“像我这样的人?”
大皇子没有管她的讥讽,他现在满脑子怒火,根本冷静不下来。
慕斯容倒是神色悠悠:“只你一人遇袭了么?会不会是五差别攻击?要不要去问问谢恒。”
若是平常,大皇子遇袭是决计不会告诉他人,更?不会找谢恒,但现在他的安危不只是他个人安危,还?牵连整个大靖,大皇子亦想着拿此事大作文章,哪怕不是太?子做的,也可?以掰扯到太?子那,为此,他必须扩大事件影响。
“好!”大皇子起身道:
“我现在就去找谢恒!”
谢恒正在吃晚饭,被大皇子率着一群侍卫匆匆闯入。
“”他放下筷子,一脸平静地问:“殿下是何意??”
大皇子脸色阴沉:“谢大人,我今夜回?府时遭人刺杀了。”
餐桌上?三人齐齐抬头。
谢恒略一沉思:“臣随殿下去兵部,派一队人马保护太?子府,还?有四?皇子府。再派快马赶往南郊猎场,确认陛下无忧,此外也要通知宫中,让他们今夜加派巡逻。”
谢恒跟大皇子的思路的确不一样,大皇子只想着揪出幕后之人,谢恒却首先确保皇室安全。
大皇子也想看看此事是不是跟太?子有关,就同意?了他的意?见。
谢恒起身,谢夫人飞快从房中拿出大衣,谢恒披上?之后就随大皇子离开了。
沈兰棠看着两人离去背影。
大皇子,遭遇刺杀?
这又是什么戏码?
大皇子跟谢恒到了兵部,将兵部尚书也从家里挖出来,听闻大皇子遇刺,兵部尚书一个头脑清醒。
立刻派出城中兵马赶往太?子府和四?皇子府。
太?子府一如往常,太?子萎靡不振,听闻大皇子遇险也没有任何表情,他还?讥讽一笑:
“怎么,以为是我做的么?我哪里还?有这个本事。”
谢恒恭恭敬敬道:“太?子多虑了。”
又再 赶往四?皇子府,首先见到的是四?皇妃阿依曼,听闻此事,阿依曼唤人去叫四?皇子,却被告知房中无人。
大皇子这才像是想起了他这位久未见面的四?弟。
谢恒沉思良久,道:“依四?皇妃所见,四?殿下有无可?能造反?”
阿依曼一怔,很快道:“近日?他难得积极出门,也有见客,似乎是与往日?不同。”
大皇子和谢恒已经明白。
“谢四?皇妃。”
等出了四?皇子府,大皇子还?在怔怔。
是老四?,竟然是老四?。
怎么会是老四??!
“殿下。”谢恒平静地看向大皇子:“现在你要让兵部写调令,抽调至少三千兵马速度赶往南郊猎场,此后如何行?事,且随机应变。”
恶人自有疯子磨
兵部?尚书刚刚被大皇子叫起?, 正准备躺下呢,下人又来传报说大皇子跟谢恒又来了。
又来了?
正欲问还有什么事,谢恒:“四皇子谋反, 陛下恐有危险,请大人速派兵马赶往猎场护驾。”
吓得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赶忙写了调令, 盖完章之后匆匆换了一身衣裳,大半夜的跟着二?人出了门。
——那你总不能说皇帝有危险, 你就写个调令出个兵, 人不去吧?
大皇子带着调令去了军队, 率着3000人马匆匆赶往南郊猎场,他带着先行?骑兵先到了山下, 隐约可见山脚下有人在防守,几人不敢冒然?前进,大皇子派先锋潜入山中打探消息,不多时, 先锋回?来, 回?复道:
“山中尸体横陈,应是原来守卫。”
这老四竟然?真的动手了!!
一年之前,老四还是和他们一样的皇位强力竞争者, 他突遭厄运, 被父皇抛弃,心中自然?愤懑, 想要趁众人不备谋反也并?不无道理?。大皇子哼笑一声, 眼中闪过?一道冷冽。
如?今,太子被废, 皇位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如?今又有老四这茬子, 他及时救驾和父皇的关系又亲近了一步,现如?今整个朝廷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上位了。
更甚者,他就慢慢等到父皇被老四
“殿下。”
谢恒道:“南郊猎场易守难攻,如?今又是晚上,冒然?进攻很容易被歼灭,皇上也会有危险。既是四皇子,应当不会立即对陛下下手,不若等到天亮再攻上山营救皇帝。”
大皇子:“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来人,传令下去,今晚在山下安营扎寨,等到明日?天一亮,我们就攻上山去!”
“是!”
大皇子他们熄灭了火把,就地安营扎寨,这一晚,大皇子,谢恒还有兵部?尚书都没?有睡,谢恒跟兵部?尚书挤了一个帐篷。
第二?天,天才微微亮,大皇子就率着军队朝山上攻击。
四皇子已然?是一颗弃子,此前追随他的人纷纷离开,就算勉强还有几个同盟,能调动的人也不过?千余人,且这里面?只有百来人是精英,都被带上了山。
而大皇子调动的三?千兵马俱是精英,实打实打起?来,大皇子带来的兵马很快碾压了他们,攻上了山。
再说山上,四皇子也得到了消息,噼啪噼啪的火光之中,他脸色阴郁,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
“老大!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容易死。”
“好,这也好。太子失事后,父皇最器重的就是老大,我倒要让他看看他最喜欢的大儿子,死在他面?前的场景。”
“把父皇带到过?来。”
皇帝昨夜凌晨才入睡,正昏昏沉沉,就被人叫醒了。
“皇上请。”
皇帝黑着一张脸,被请到了四皇子的营帐中。
四皇子脸上挂着笑,一张营养不良的脸异常虚浮:“父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大来了。”
皇帝脸上一喜。
“不过?他能不能救出你还另说呢。父皇,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老大才是你最心爱的儿子?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这个好儿子是不是真心想救你。”
“你想做什么?逆子,现在悔悟还来得及”
四皇子挥挥手,让人把皇帝带了出去。其余群臣,也都被赶到了营帐前。
大皇子的人果然?是精英,不到一个时辰时间,就攻上了山。
大皇子看着被挟持在中央的皇子,从?马上下来,单膝跪地道: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望父皇恕罪!”
“不迟不迟,来得正好!”
四皇子神情?淡淡地看着眼前父慈子孝的一幕:“你们先别太快高兴,能不能救出来还不一定呢。”
大皇子板着脸,义正言辞地吼道:“老四,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快放了父皇!”
“我当然?会放了父皇,不过?,那是在你死以后!”
众人脸色一变。
四皇子拿出一把匕首扔到大皇子面?前,又握着一把匕首横在皇帝脖子前。
皇帝怒吼:“孽子,你要做什么?!”
四皇子没?有理?睬他的怒吼,一双阴冷的目光盯着大皇子:“老大,你不是自诩自己最爱父皇嘛。如?今父皇有威胁,你愿不愿意?以身代他?”
“我自然?愿意?,你放了父皇,我来当你的人质!”
四皇子摇了摇头:“不不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以身代他,你的人就可以冲上来救你?不需要,我只要你”
他嗓音顿了顿,表情?里飞快地流过?几分兴奋:“我要你捡起?地上的匕首,捅自己的肩膀。”
“什么?!”
大皇子和皇帝脸色俱是一变。
“用匕首捅自己的肩膀,要不然?这一刀就只能落到父皇身上了。”
四皇子将匕首贴紧皇帝的脖子:“你自己来,还是要父皇替你受罪,你选吧。”
大皇子眯了眯眼睛,这老四真是不按规矩出牌,众目睽睽之下,皇帝又看着,他除了伤害自己,还有别的方法吗?
“好。”大皇子内心直咬牙,脸上做出一副英勇无畏的表情?。
他捡起?地上匕首,在众人惊呼中一刀刺向自己的肩膀,刹那间鲜血从?他肩膀涌出。
“老大!”
皇帝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父皇,我没?事。”
大皇子艰难一笑,一张脸迅速白了下来。
“好好好,好一副父子情?深的模样。”
四皇子拍着手道,下一秒,他神情?一冷:“那接下来你再在自己腿上捅一刀。”
“你——”皇帝怒吼一声:“老四,你想要弑父杀兄么,你从?小受到的纲常礼教呢,都被狗吃了么?!”
“父皇要是到了我这个地步,就知道我的纲常礼教去哪了。怎么,老大,不敢动手么?”
“我当然?敢。”
大皇子正义凌然?地说着,再次举起?了刀。
他内心暗暗愤恨,原是想在父皇面?前表现一番,才没?有当即让人斩杀四皇子,现如?今他挟持了皇帝,稍有不慎就可能伤到皇帝。早知道会惹这么大麻烦,一开始就不要跟他唧唧歪歪!
他闭上眼睛,用力往自己大腿上刺下去。
血,顿时涌了出来。
“老大!”那头皇帝痛心地喊。
“大皇子!”
一旁群臣亦是痛心,史官更是恨不得将此情?景立刻记载进去。
站在大皇子旁边的谢恒摸了摸鼻子。
“很好很好,当真是父子情?深。下一刀,我要你捅自己的胸膛!”
大皇子脸色完全变了,肩膀和大腿倒不是要害部?位,痛也就痛罢了,可胸膛却是极其危险部?位,要是一个弄不好,说不定自己的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众臣也知道这个情?况,连忙起?身高呼:“不可,殿下不可!”
可他要真的不做,恐怕哪怕今日?的劫难过?去,此后皇帝也会耿耿于怀。
“怎么,不敢了?”
大皇子缓缓举起?匕首,皇帝眼中满是痛心,却没?有出声阻止他。
四皇子眼中满是癫狂笑意?,怒吼着动手,大皇子慢慢闭上眼睛,眼看着就要往自己胸口插刀,正在这时,一道白光伴随着刺耳的铮鸣声呼啸而来,空气中的气体被推开,发出嗤嗤的声响,可见那箭有多大威力。
这支箭穿透了朝阳带着几分温柔的空气,突破重重包围,转瞬间进入众人眼帘,下一秒就扑哧一声钻进四皇子挟持着皇帝的手臂中。
四皇子顿时发出一声哀嚎,下一秒,又一只箭笔直插入他的大腿,让他瞬间跪了下来。
只见一只由?五六人组成的骑兵从?晨雾之中缓慢走出,领头一人放下手中弓箭,朝众人快马赶来。
“谢卿!谢瑾,是谢瑾!”
看清他身形的皇帝惊喜地喊出,而就在四皇四倒下的那一刻,大皇子率着兵马飞快控制住了叛军。
皇帝被众人层层护着,艰难地朝着谢瑾方向伸手。
谢瑾也从?马上下来,他摘掉脸上面?具,快步走上前。
“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不迟不迟,来的正是时候!”
而大皇子也斩杀了所 有叛军来到了皇帝面?前:“父皇!”
“好,好孩子!”
皇帝再次看向谢瑾:“你是怎么上来的?”
“臣是凌晨时分到的兆京,本不欲进城,却看到大皇子带着一队人马向南郊猎场赶去,臣想着或是出了意?外,就带着几人也赶了过?来,臣到时山下俱是尸体,山上也重重防守,臣几人就从?后山绕了过?来,走了一宿才赶到,幸好,没?有太晚。”
“是,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看皇帝欣喜模样,大皇子心中呕血,他才是第一个来救皇帝的人更是因此受了伤,可现在谢瑾一来皇帝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了,倒显得自己成了旁观者。
不过?皇帝也未忘记他,很快担忧地望着自己这个儿子。
“老大,你伤得可严重?”
大皇子苍白着一张脸,虚弱地说:“儿臣无碍,只要父皇没?事就好。”
皇帝感动地说:“你真是朕得好儿子!”
谢瑾可没?时间在这听他们父子情?深,他道:“陛下,城中知晓陛下遇袭,应当十分担忧,陛下既然?脱险,就赶快回?京吧。”
“是啊,皇上。”谢恒也站出来:
“昨夜大皇子遇袭,陛下也遭遇围攻,京中人心惶惶,急需陛下回?宫坐镇。”
这破山,一眼望过?去都是尸体,皇帝相待么?他也不想待啊,闻言,他忙道:
“是啊,老四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必须立刻押解进京投入大牢,谢瑾,你护送朕回?去,老大”
皇帝转向大皇子,他目光柔和了些许,安抚着说:“老大你慢慢回?来就是,或是先疗伤,切勿让伤口更加严重,朕以后还有许多要用你的地方呢。”
大皇子一顿操作,就得了他这么一句话,内心呕血,脸上还只得挂着笑。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知道了。”
皇帝看向躺在地上已经放弃了嚎叫的四皇子,厉声道:“将四皇子带上,回?宫!”
一行?人,来的时候行?装就简,回?去时轰轰烈烈。
谢瑾从?战场回?来,本应该进宫述职,但因为出了南郊猎场的事,皇帝一时间也顾不上他了,等到他护送皇帝回?了宫,皇帝只口头赞扬了他一番,就让他先回?去歇息了。
谢府,从?昨天谢恒被大皇子带走之后,谢夫人和沈兰棠就没?怎么休息。
到了第二?天,人是回?来了,就是还多了个人。
“你怎么也回?来了?”
首先声明,沈兰棠并?不是不欢迎谢瑾回?来,见到谢瑾跟在谢恒身后一同回?来,沈兰棠很是惊讶。
谢瑾身上还穿着军装,闻言他眨眨眼,道:“正好到兆京,碰上了,就一起?回?来了。”
谢恒又是骑马赶路,又是一宿未睡,他不比年轻人,这会儿疲惫不堪,摆摆手道:“具体的事让谢瑾回?去告诉你吧,我累了,要歇息一会。”
“是,父亲累了,好生休息吧。走,我回?去告诉你什么事情?。”
“哦。”
沈兰棠跟着谢瑾回?了院子,两人回?去之后,谢瑾就将他回?到兆京后赶往南郊猎场,以及南郊猎场上发生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听完他的讲述,沈兰棠捧着肚子大笑。
“四皇子,四皇子当真让大皇子往他自己身上插刀,大皇子也真的照做了?”
谢瑾点点头。
“哈哈哈哈哈!”
沈兰棠笑得直不起?腰。
这真的是一报还一报,恶人自有恶人磨。的确要论阴谋手段,太子和四皇子联起?手来都不是大皇子的对手。太子还要点脸,可四皇子受到刺激之后是完全不要脸了。
一个疯子是不讲道德原则的,这反倒让四皇子受到了重创。
想到大皇子咬着牙往自己身上插刀的模样,沈兰棠就觉得好笑。真的好好笑。
“哈。”沈兰棠抹着眼角的泪珠子,真心道:“果然?,穿鞋的搞不过?光脚的,疯子才是真正的高手。”
等她笑完了,大脑重新恢复正常思?考,她才开始担忧:“那四皇子的行?为会不会影响四皇妃和阿依朵公主啊?”
“应当不会。”谢瑾摇头道:“四皇子成了弃子之后,皇帝对四皇妃也并?无怠慢,不如?说因为小皇孙,对四皇妃愈发礼遇了。如?今这两人也只是挂了一个夫妻的名头,没?有任何利益瓜葛,皇帝是绝不会因为四皇子而惩罚四皇妃的。”
“这就好。”
四皇妃的外族身份当真是她最好的护身符,说不得如?今这个兆京,地位最稳当的就是她了。
关心完了重要的人,沈兰棠才问道:“那四皇子会怎么样,皇上会杀了他吗?”
谢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四皇子是生是死,对朝廷局势已没?有影响了。”
的确,四皇子本来就是个被逼疯的弃子,还能影响什么朝局。
“就是这大皇子又立了一功,想要扳倒他可越来越难了。哎,说起?来,你的救人计划还成功吗?”
谢瑾点点头:“非常顺利,李可盈这会儿大概已经和家人在一起?了。我不愿继续将她扯入局势,此后应该不会再找她了。”
沈兰棠十分认同地点点头。本就是一个无辜女子,就像钱玉娘,方媛媛一样,都是被迫扯入纷杂势力拉扯的无辜少女罢了。
如?今谢瑾成功救了人,打了胜仗,大皇子还吃了闷亏,综合下来,沈兰棠心情?大好,道:
“你赶了一晚上的路也累了吧?你好好休息一会,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嗯,你亲自做吗?”
沈兰棠:“我,亲自在旁边盯着别人给你做。”
谢瑾失笑:“那就好,我就怕是你亲手做的。”
直到谢瑾离开视线,沈兰棠都在深思?,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谢瑾在家休息了一日?,等到第二?日?,皇帝那边对四皇子的处罚下来了,皇帝并?不打算杀了四皇子,而是剥夺了他的王爷称号,将之贬为庶民?,并?且终身囚禁于齐王府,不得踏出他的院子一步。
之后皇帝还未传话,倒是有个客人先登门了。
“皇妃安好。”
阿依曼带着礼物亲自登门,身后阿依朵百无聊赖地转动着眼珠,只要见到了沈兰棠才笑着露出牙齿。
阿依曼:“我今日?前来是为了感谢大人手下留情?,留了我夫君一命的。”
“皇妃说笑了,我与四殿下本无恩怨,当日?之事也不过?是情?急之下,万般无奈。皇上既赦免了四皇子,这也是皇上皇恩浩荡,与臣无关。”
“是。”阿依曼微微一笑。
“陛下隆恩浩荡是自然?,不过?谢大人手下留情?也是事实。我身为人妇,自要感谢大人,这些礼物,请大人收下。”
谢家跟阿依曼没?有过?往仇怨,既然?阿依曼要谢,谢家也没?有为难,收下了谢礼。阿依曼不是个热情?的性子,道了谢之后就离开了。
阿依朵也跟着阿依曼出门,临走前还对沈兰棠小声地说:“沈姐姐,我们改日?再玩哦。”
送走了二?人,沈兰棠摸着下巴深思?。
要说阿依曼对四皇子有情?那是绝不可能的,既然?无情?。她还来感谢谢瑾手下留情?,就说明在她心里,一个活着的四皇子比死了的四皇子有用。
不过?也是,阿依曼又不热衷男女之事,有个活着的老公做挡箭牌也不错,再说了,老公活着也不耽误她跟别的男人谈论风月啊。
阿依曼前脚刚走,那头宫里就来人了,皇帝宣谢瑾进宫。
回?到兆京后的第三?日?,谢瑾终于再次入宫。这一回?,他是在太和殿上见到皇帝的,皇帝在哪里召见臣子亦有考究,早朝因为人多,是在进宫后第一座宫殿,大明宫以及外头的太和广场上;议事堂是和重臣商议决策国事的地方;南书房是他用来私下见人,讲述一些无法在早朝和议事堂等重大场所定下的事情?的。
而太和殿则多用来举办宴会,嘉奖臣子。谢瑾一进入太和殿,就见到谢恒坐在皇帝左侧座椅上,随同的还有其他几个朝廷要臣。
谢恒抬头朝他看了一眼,没?出声。
谢瑾单膝下跪:“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皇帝嗓音带着几分笑意?:“朕已从?梁将军的折子里知晓谢卿英勇果决,谋划在胸,奇袭敌营的英姿,梁将军对你赞不绝口,夸你有前人之风,不愧是谢老元帅的后嗣。”
“梁将军谬赞了,臣不过?区区小将,若非梁将军指挥有方,于数月内铸就我大靖将士战无不胜的信心,方能于战时英勇不畏牺牲,纵臣有千般决心,也万不可能靠一己之力荣获胜利,此非臣之战功,而是梁将军和无数与臣并?肩作战的将士们的名誉!”
“好, 好,好!”
皇帝本就开怀,听了他的话更是龙颜大悦。
“梁将军有梁将军的功劳,你也有你的,朕让你运送粮草去往边境的时候,只想让你多看看多学习,没?想到你给了朕这么大一个惊喜。要是老侯爷这在,定也会欢喜。”
“你在战场立了大功,回?京之后有救驾有功,两相叠加,你说,你想要什么奖赏,但凡朕能做到的,绝无二?话!”
皇帝讲到这时,大皇子一双目光阴沉沉地盯着谢瑾。
“臣”
谢瑾稍作迟疑,忽然?抱拳道:“两军正在交战,臣不敢拘泥个人得失,臣攻下塔金亲王营帐时,虏获了一份北戎奸细名录,臣恳请陛下,允臣职权将这些危害大靖的奸徒全都抓出来!”
“好一个不拘个人得失,好,朕就命你为清查胡寇行?动总指挥使,责令兵部?,刑部?,大理?寺,内外司合力协助你,至你将北戎匪寇全都揪出来为止!”
“谢陛下!”
谢瑾脸上一喜,欢喜地退下了,在场数人,唯有大皇子眼中流过?一段阴郁光芒。
谢瑾虽然?说不拘泥于个人利益得失,但他毕竟有功,皇帝也不至于给他一个职位就算了,此外还嘉奖了金银宝物若干,这就不细细说了。
等到中午时分,谢瑾才从?皇宫出来,与他同时出来的还有谢恒。
“父亲。”谢瑾望着门口的马车道:“回?家么?”
谢恒:“回?家。”
“好。”
两人正准备回?家吃饭——
“谢大人。”
谢恒谢瑾二?人同时回?头。
“小谢大人。”大皇子笑眯眯地改了口。
“大殿下。”谢瑾行?了个礼:“殿下叫住我是有何事?”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起?来还没?当面?向你道谢,南郊猎场上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感谢大人救了父皇,也救了本王。”
“殿下客气了,这本就是臣分内之事。臣回?来的太晚,还让殿下受伤,已是罪该万死。”
“唉,这怎么怪得了你?谁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了,你立下战功的事,还没?来得及恭喜你,等有时间我请你喝酒。”
“谢殿下。”
“好,那就这么说好了,也快中午了,你和谢大人还要回?家吧,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大皇子一边说着,一边往自己的马车走去,他走路时的背影还有些一瘸一拐。
等他离开,谢瑾松了口气,看向谢恒:“回?家吗?”
“回?。”
马踢踢踏踏带着二?人回?了家。
皇帝中风
听闻谢瑾要了这么一个职位, 沈兰棠大致猜出来他想要做什么。
“你想对付大皇子了吗?”
谢瑾把玩着手上的杯子:“我没有想对?付任何一个人,只是做自己该做的事。”
是,做他该做的事。
“不过, 我也有担心的事。如?今我明确地站了大皇子?对?面,大皇子?可能?会向我出手。我自己就罢了, 我担心他们会对?你和母亲不利,这些日子?你要注意安全, 尽量不要出门, 但凡出门一定要带上侍卫
“我知?道啦。”
沈兰棠笑着安抚他:“我保证一个月出门不超过五次, 但凡出门都带上十来二十个侍卫好不好?”
时隔一个多月,谢瑾伸手抱住她的腰, 感受着她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
“好。”
……
……
入夜,夜已深,城中?处处都熄了灯,大皇子?府也不例外?, 除却零星几个房间亮着盏灯, 整个王府都安静了下来。
慕斯容慢吞吞地走在院子?里,如?今已是十月,昼夜温差大, 白?天都要裹着大衣, 更别提晚上了,可慕斯容就喜欢漫步在这样冰冷的夜里, 感受全世?界只余下她的冰冷孤独的气氛。
忽然, 前方有一人从院子?走廊经过,走向了大皇子?的寝宫。大皇子?因?为救驾受伤, 这几日晚上都早早地歇息了。
慕斯容感觉方才经过的男子?十分?面生,不像是他的幕僚, 好奇地跟了上去。
“慕姑娘。”
大皇子?的心腹从夜色中?出现,拦住了她的路。
“我看到有人进?了大皇子?的寝宫,怕殿下有危险,所以跟上来看看。”
“多谢姑娘关心,那只是大皇子?的手下,向他汇报要事而已。”
“是吗?”
慕斯容和大皇子?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慕斯容也未奢望大皇子?事事向自己坦诚。听出他口中?阻扰意味,慕斯容并?没有再坚持。
“如?此,我就回去了。”
慕斯容很快转身,身影再次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寝宫之内,灯火不时摇曳,坐在大皇子?对?面的男人有着一张极具外?族特色的脸庞,如?果让谢瑾来看,就会一眼?看出这是一个汉人和外?族人,或者说是北戎人的混血儿?。
“殿下。”
男人阴沉黏湿的目光像一条冰冷的舌盘踞在大皇子?皮肤上方。
“当初说好我们帮殿下获得军功崭露头角,殿下会帮我们消除危险,可现在你们的人直击我们大本营,你没有任何提前通知?,让我们损失惨重,大王非常生气。”
“如?果殿下还不能?够给予我们什么帮助,大王一个生气或许就会把你们之间的秘密全部告诉给你们的皇帝。”
大皇子?心头一颤,急道:“我也有心帮助大王,只是我没想到那个谢瑾会那么难缠。说到底还不是你们的问题,当初你们为什么要那么明目张胆地围攻行宫?要不是这件事情,皇帝也不会……”
“殿下,你现在是在质问我们吗?你觉得是我们更需要殿下,还是殿下更需要我们?”对?方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大皇子?的陈述。
大皇子?心头一慌,下意识转移话题:“现在说这些不过是推卸责任,而今太子?形同被废,四皇子?已经被贬为庶民,最有可能?也唯一有可能?接过皇位的人就是我,只要大王在稍等片刻,我们的计划就能?够成功了,到时大靖北戎就会成为我们共同治理的领域!”
“大皇子?说的好听,可现在牺牲的都是我们北戎的好汉,大王让我通知?你,如?果还想要继续合作下去,那么大皇子?就要拿出自己的诚意。”
……
……
谢瑾回来之后虽然官职上并?没有多大的提升,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他正要青云直上。因?此回来之后,他的邀约就没有停过。
和沈兰棠不同,谢瑾毕竟是官场中?人,加上他谢府在兆京扎根数十年,和京中?各个王府公侯都有密切关联。这些人不仅是他的同僚,还是他的亲戚,想要全都拒绝是不可能?的,而如?果有一个不拒绝,那其他人也不好拒绝,因?此这段期间他工作还没做几天,倒是夜夜都被人邀去喝酒。
他也曾邀请过沈兰棠,将此作为夫妻活动的一种方式,被沈兰棠残忍地拒绝了。
沈兰棠羞羞答答地说:“父亲,母亲都在家中?,我不好日日出门,郎君且安心,兰棠会在家中?侍奉父母的。”
“你是不是不想去?”
“是。”
“……”
总之,沈兰棠就是不想凑这个热闹,谢瑾觉得她很明智,因?为他自己也觉得很无聊。这一日宴会过后,已经是亥时了。谢瑾的酒量不好不差,加上他并?不贪杯,每回都收敛地喝着,可即使如?此,他也连着好几日喝了酒,到了这一日,头也有些疼了。
他不欲乘坐马车,便在深夜里骑着马自己回去。他如?今出门身边必定携带两人及以上。这都是他从外?城司里抽调过来的心腹。
刚喝完了酒,他也没有骑的太快,坐在马背上,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慢悠悠地吹风醒酒。
走到一处弄堂前时,谢瑾听到呼呼呼啸的风里带着一丝熟悉的味道。
谢瑾的眼?神忽而清明,只是他依旧低着头,一副醉意惺忪的模样,一支弓箭穿过冰冷的空气,在瞬息之间抵达谢瑾身前。谢瑾闪电般伸出手,正好握住箭。
“大人!”身旁两个侍卫立刻反应了过来。
“散开?!”
谢瑾猛地一拍黑云的屁股,和两个侍卫飞快闪进?一旁弄堂,马儿?撒开?了腿在空荡荡的街上狂奔而去。
谢瑾几人穿进?弄堂之后没有停留,立刻往着弄堂深处走去跑去。这弄堂道路十分?复杂,里面有无数条岔路,还有许多废弃的建筑物,往日就有弄堂的孩子?们在这里捉迷藏玩。这些小路四通发?达,如?果不是对?其十分?了解的人,恐怕很快就会在里面迷了路。
“大人怎么办?”
马上一人目光一凛,冷声道:“追!”
身后追杀的脚步声不断逼近,忽然之间,从弄堂的一个角落伸出了一双手,将跟踪者飞速拉近弄堂里头,继而响起一阵 尖叫声,不多时,一个蒙面男人被扔了出去。
这种情况在各个角落都有发?生,明明他们才是跟踪者,但是到了这片诡绝复杂的弄堂,他们反而成了猎杀者手中?的猎物。
“大人,兄弟们都”
“废物,废物!”
男人骑着马站在弄堂边上怒吼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把锋利的短刀闪烁着荧光从黑暗之中?闪现,刚刚还一脸气势昂扬,不可一世?的男人被偷袭了个正着,下意识从马上翻滚下来,但他还没站稳脚步,那把刀就贴着他的脸庞刺了过来,每一招都直指他的要害。只不过须臾之间,男人就疲于应付,更罔论回击。
谢瑾手腕在地上一按,身体轻巧地向前跃出一丈多远,两只脚插入男人小腿,夹住小腿往内一绊,随着一声尖叫,男人重重倒在地上。谢瑾甩出短刀,直直地将男人手掌钉在地面。
“啊!!”男人发?出嘶吼。
就在谢瑾要上前抓住男人时,一连串的弓箭从对?面射过来,密密麻麻的穿透他的脚下。
谢瑾连翻了几个跟头,跃出两丈远,然后迅速穿进?弄堂当中?不再回头。
等回到谢府的时候,他的两个兄弟也已经赶到了。
“没事吧?”谢瑾问道。
“没事。”
“今晚别回去了,就在家里休息吧。”
“是。”
“少爷。”管家匆匆赶来:“少爷,您的马已经回到府上了,老奴正准备派人去接少爷呢,少爷你没事吧?”
“已经没事了。”谢瑾拍了拍管家肩膀。
“要我去通知?老爷吗?”
“不必了,反正也没出什么事,明天再说也一样的。”
谢瑾让管家安排了两个兄弟住下,自己回了院子?。
沈兰棠这会还没睡呢,她已经洗漱完成正窝在床里看书,两只脚穿着袜子?在床沿一晃一晃。看到谢瑾推门进?来,她随口道:“回来了。”
“嗯。”
谢瑾解开?身上衣服。
“嗯?”沈兰棠注意到他衣服上沾满了灰尘,袖子?上还有血迹。她一下子?从床上蹦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
“哦,这个啊,刚刚回来路上遇到了暗杀。”谢瑾轻描淡写地说。
“”
“虽然已经看出来了,但是,你没事吧?”
“没事。”谢瑾道:“这都是对?方的血。”
啊,这真是经验丰富的社会人士啊。
沈兰棠看着他好似在说回家不小心踩了狗屎的淡定表情,道:“那你先洗澡吧,我叫人给你准备热水。”
有点不太放心,谢瑾洗澡的时候,沈兰棠还进?去检查了一番,确认谢瑾身上没有伤口才退出来。
等谢瑾换好衣裳出来,沈兰棠正坐在桌边喝水,一脸餍足表情。
谢瑾给自己倒了一杯,是金银花加蜂蜜。
“今晚是怎么回事啊?”
谢瑾简单陈述了一遍今夜发?生的事。
“这个事情,应该是大皇子?做的吧?”
“应该吧,不过大皇子?也不会认。”
“嗯,不过这也算是一个信号吧,说明他被你逼急了。”
谢瑾:“我将李可盈给的行军布阵图交给了梁将军,梁将军数战大捷,北戎想要发?泄也是情有可原。”
“你是说,这个事情是北戎人逼大皇子?干的?”
“有可能?,我感觉今夜刺杀的人中?应该混入了北戎人。”
沈兰棠唏嘘道:“看来大皇子?这日子?也不好过啊。”
谢瑾淡笑了一声:“他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越是接近最后目标,身上的压力也就越大。只要他勾结北戎的事情被曝光,他所有的盘算就会付诸一炬,从这一点上来说,北戎是拿捏住他的命脉了。”
沈兰棠唏嘘不已。
到了第二天,谢恒起来,听谢瑾说了昨晚发?生的事。
“现在这个时间,和四皇子?谋反的党羽还没有完全抓住,估计大皇子?会把事情推给四皇子?。”
“不管怎么样,也能?清除一些毒瘤。”
比起他们议论的朝政,谢夫人更担心自己家人的安全,她露出急色:
“这可如?何是好?莫非以后瑾儿?日日都要遭遇如?此危机?还有其他人呢,大皇子?会不会一不做二不休杀其他人泄愤?”
谢恒摇头:“可能?性不高,只有被逼上死路的亡命之徒才会做无差别攻击,只要他还不想跟我们谢家完全撕破脸皮,就不会动其他人。不过,你们还是要小心安全,出门能?带上侍卫就带上侍卫,晚上也不要在外?头了,都早点回来。”
“是。”
“儿?媳知?晓了。”
早朝时候,谢瑾向皇帝汇报了昨晚发?生的事,皇帝震怒:
“竟敢当街刺杀朝廷命官,实在猖獗!务必要把他们抓住,谢瑾,你心中?可有猜测?
谢瑾略一思索,道:“臣能?想到的大抵就是胡寇或者四皇子?乱党,不过昨夜攻击我们的人人数不少,装备精良,臣也想不到会是哪一方。”
“算了,不管是哪一方,你都自己去查,自己去揪出来!”
“臣谢陛下隆恩。”
“众爱卿,还有事要奏吗?”
“臣有本要奏”
这事情经过几日清查,一伙备有弓箭的乱党在城中?被发?现,经过审讯,果真是四皇子?党羽。虽然他们拒不承认暗杀谢瑾,但因?证据确凿,最终还是治了他们的罪。
谢瑾被暗杀一事就此落下了帷幕,而后谢家人再没有遭遇过刺杀。
时间转眼?就到了过年,今年这一年过的十分?曲折,但不管皇室如?何,对?普通老百姓而言,过年就是过年。
天空飘着一粒粒的雪,阿依朵快速跑进?屋子?,抖落身上的雪粒子?。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我们估计要等过完年才能?再相见了。”
“那还不定呢,说不得宫里拜年的时候就见到面了。”
阿依朵哈哈大笑:“有可能?,不管怎么样,给大家提前拜个年,预祝大家新的一年万事大吉!”
沈兰棠,戚桐君:“新年万事如?意,多福多寿!”
将阿依朵送到家,戚桐君往外?哈着热气道:“我也要回去了。”
“嗯,过完年再见。”
“过完年再见。”
沈兰棠到家的时候,几个孩子?正在门口布置,一个个穿的跟福娃娃似的,喜庆极了,沈兰棠忍不住挼了一会,见谢瑾从里头走了出来。
“啊,你怎么在家啊?”
这两个月来,在兆京附近的北戎人都被谢瑾抓完了,没被抓出来的也不敢出来活动了,谢瑾一时失了业,正好过年,就赶行清扫附近山贼帮派,帮助维持纪律。
“这会儿?不应该是最忙的时候么,怎么有空回来了?”
“我本来就是被借调去帮忙的,都二十九了,提前回来也是可以的吧?”
沈兰棠想了想,道:“张大人没有意见,我也没有。”
“对?了,你们在贴什么啊?”
谢弘文抢着道:“这是兰心姑姑教?我们剪的福字!”
“啊,好看好看!”
沈兰棠哄着孩子?们,帮着他们一块贴,一家子?人,其乐融融的。
第二天是大年三十,这一日,沈兰棠和谢瑾中?午在沈家吃饭,晚上回谢家吃,闭上眼?睁开?眼?,就是大年初一。
初一这天,照例还是进?宫拜年,要说这拜年,也挺唏嘘的,去年这时候,宫里头是多么热闹啊,皇后皇子?皇子?妃,就是过完年就“生病”的四皇子?这会儿?也还好好的,在外?头花天酒地着呢。
可如?今,太子?形同被废,皇后避不见人,唯一热闹的就是大皇子?夫妇,可也只他们二人,去年沈兰棠去了太后宫殿外?,还要去谒见皇后,今年就没这流程了。
路上,谢夫人道:“太后这些日子?身体不太爽利,心情也很是抑郁,你到了之后小心说话,虽不会朝我们诘难,但若是太后神情怏怏,你也别放在心上,不是针对?你的。”
“儿?媳知?晓了。”
到了太后宫殿,果然,太后她老人家精神不怎么振奋的模样,想来也是,两个孙子?接连出事,儿?子?和儿?媳妇彻底分?心,叫她如?何开?心得起来。
不过她对?沈兰棠倒也依旧和蔼。
“兰棠啊,好孩子?,如?今谢瑾在朝廷上崭露头角,你有没有辛苦啊?”
“回太后,辛苦的是郎君,他在朝上如?何我不知?道,但凡他在家中?,和以前是没有变化?的,依旧对?我非常体贴,所以孙媳一点都不辛苦。”
“那就好那就好,也不是我说,很多男人啊一有点成就就一副了不起模样,不过谢家从来没有这样的不正之气,他们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一个个都是好孩子?,门风端正是极好的事,以后这个传统啊,还要你给孩子?们传下去。”
“兰棠知?道的,郎君这些时日也的确辛苦, 孙媳会体贴他的。”
“好,好孩子?。”
太后慈爱又忧伤的目光凝视着沈兰棠,拉着她的手说了一会话,才松开?了。
谢夫人又陪着说了会话,新人进?来,两人就行礼告退了。
离开?宫殿时,沈兰棠忽然也有些感伤,老人家是这样的,过一年就少一年,人到老年子?嗣还发?生那么多意外?,的确悲痛。
“哎,母亲,我们接下来回去么?”
“嗯,今年没别的地方要去了,这就回了。”
“好。”
感伤的情绪没有在沈兰棠心头萦绕多久,她还有她的生活要过,因?为谢瑾的突出表现,这一年谢家包括她身为谢瑾的妻子?,要做的事要回的礼比去年要多一倍。
就这样匆匆过了年,要大年初八的时候,一个噩耗突如?其来:
皇帝年中?突发?恶疾,宫里连夜招了太医过去,直到现在,太医都还没有出来,但是据说,皇帝这次染上了重疾。
这个消息传出来没多久,谢恒就进?宫了,他在宫中?待了一个上午,出来时脸色阴沉。
回到家中?,谢夫人问:“皇上到底怎么了?”
“中?风了。”
“什么?!”
众人皆惊,中?风不管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大病,而且这东西很难根治,被称作是“老年病”。
这皇帝中?了风,这
“这可如?何是好。”谢夫人喃喃道:
“这是自然得的病,还是旁人干的?”
谢恒摇摇头:“还不知?道。”
不管是自然还是人为,对?皇帝都是极大的打击。
“皇帝,还有意识么?”
“时有时无。”
“”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如?今朝中?局势的确复杂,不管是不是旁人做的,而今朝中?只有大皇子?一个成年的皇子?,皇帝恐怕今后无法实时处理朝政,大半权力都会落到大皇子?手上。如?若顺其发?展,恐怕一年之后,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就要换了。”
众人俱是心中?一紧,沈兰棠下意识看向谢瑾。
说完话后,沈兰棠和谢瑾慢慢走回去,谢瑾路上心事重重,忽然感觉自己掌心被捏了下,他扭过头,看到沈兰棠正歪头朝着他笑。
谢瑾不觉跟着笑了出来。
“想开?点,事到如?今,也阻止不了大皇子?了。左右都要过日子?,别皱着眉头,你看那大皇子?,一张脸多老,别学他。”
谢瑾愣愣地看着她,过了会点点头。
“你说得对?,容貌可是你挑选夫婿的重要标准。”
沈兰棠:“”
呃,还记着呢。
被沈兰棠这么一打乱,谢瑾沉闷的心情舒缓了许多,他将双手负在身后,一边走一边慢慢道:
“其实,仔细想想,目前情况也不是很坏,大皇子?有一个致命缺陷,就是他跟北戎的关系,只要将此事披露出来,得到朝臣和兵部的支持,哪怕就是要决一死战,赢过大皇子?的几率还是很高的。”
“有多高?”
谢瑾眨眨眼?:“□□?”
这么极限么?
“大皇子?此前都是靠着军功上来的,他在军队很有威望,等闲撼动不了他。若是反告我们诬陷,反而会帮他获得军心。”谢瑾解释给沈兰棠听。
“说来说去还是要有切实的证据,你的人查证查的怎么样了?”
谢瑾正要开?口,外?头一个下人匆匆跑来:“少爷,有客来访。”
大皇子的礼物
来的是谢瑾派去调查大皇子旧部的一个属下。
“大人!”
男人快步上前, 拿出一封信。
依照此前谢瑾收获的信件,哪怕是北戎字,也?可?以看出这么多年的通信至少有三个?人的笔迹, 考虑到这样紧密的事情只能交给绝对的心?腹,谢瑾推测, 变换通信人的原因不是那人回了家就是死了,深入调查大皇子身边人轨迹后, 他?们发现有一位陪伴了大皇子二十来年的先生, 三年前因年老?体衰, 耳目痴呆回了老家。
玄甲兵到了此人老?家,发现他虽然已经神志不清, 语言含糊,但时而还能想起从前往事,只是说话毫无逻辑,也?混混沌沌, 普通人不会悉心倾听。
这个?玄甲兵扮作大夫伴在他?左右, 一过就是半年,有一回,他?听到此人口?中喃喃, 他?倾耳过去听, 听到他?说了几个?北戎词汇,他?心?意?一动?, 拿出纸笔, 放在男人手上。
男人拿着笔在纸上比划,起初十分混乱, 看不清楚调理,渐渐的, 混乱的字迹有了形状,而最终他?写下了一段完整的句子
“大人请看。”
谢瑾接过纸张,打?开?。
看到上面字迹后,谢瑾心?中就立刻涌出无限狂喜,因为上面的字迹和最初收获的北戎通信一模一样。他?又看了句子内容,这是一段大致讲述靖朝调兵遣将的信息,根据内容,应该是五年前的了。
谢瑾夜夜研读那些通信,可?以说倒背如流,他?一眼就看出这就是和北戎的其中一封通信里面的内容。
证据确凿,证据确凿!
谢瑾拿上信就想去找谢恒。
“母亲,父亲呢?”
“啊,刚回来,在书?房呢。”
谢瑾大步流星走?向书?房。
“父亲”
谢瑾刚要说话,却被谢恒抢先了一步:“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收到消息,三日前梁将军突袭混耶营帐,反被围攻,梁将军身受重伤,无法继续统率作战。”
谢瑾脸色一变:“怎么会这样?”
“按宋齐来的信,他?们是按之前李可?盈给的行?军图做出的攻击计划,但李可?盈失踪,加上他?们此前几次进攻都对北戎内部调遣甚为了解,他?们可?能也?怀疑有人走?漏了消息,反而反过来利用,算计了梁将军。”
“朝廷的意?思是如今两军正是激战时刻,国不可?一日无君,将不可?一日无统帅,他?们打?算派匀南侯郑将军前去接替梁将军的位置,但郑将军一来年事已高,二来是他?更擅长内部作战,和北戎交战经验不多,到了战场,恐怕一时之间无法适应。”
“朝廷打?算把你调过去协助郑将军共同作战。”
战场打?仗,主帅自然起重要作用,但有时候,如果主帅不熟悉战场,那么很多时候就只能起统筹意?见,决策下令作用,朝廷是担心?郑将军去了战场,不熟悉战况的情况下一意?孤行?,反吃了败仗,就需要一个?相对身份高一点的人去“劝导”,引导双方关?系。
考虑到谢瑾的身份和战场将士们的感情,他?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谢瑾略一思索,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递出手上纸条。
“父亲,你看下这个?。”
谢恒接过纸条,目光动?了动?。
“这是大皇子曾经一位幕僚亲笔书?写,已经确认他?的字和收缴到的北戎通信一模一样。”
谢恒握着信沉默许久。
“我知道了。现如今,对付大皇子是一回事,但抵御外寇,防止边境战线崩溃同样重要。郑将军已经有十年没打?过大仗了,身子也?大不如从前,我的确不太放心?他?,如果你在,我会放心?许多。”
“父亲。”
谢瑾心?中也?非常挣扎,就如谢恒所言,虽然揭穿大皇子阴谋至关?重要,但最为要紧的还是稳住边关?,切勿让敌人跨过边境线。
国泰方有民安。
谢瑾心?中已做下了决定,他?单膝跪地,掷地有声地说:“儿愿往。”
“好,是我谢家的好儿郎!”
“你且安心?去边关?,兆京这边就交给我吧。”
“我相信父亲。”
交代完事情后,谢瑾看向从进门之后就沉默不语的沈兰棠。
谢恒见状,语气也?软了软:“皇帝调令很快就会下来,趁还有时间,你去准备准备吧。”
“是,父亲。”
谢瑾走?出书?房,看着站在门口?的沈兰棠,温柔道:“我们走?吧。”
“嗯。”
才?回来又要走?,好像过去的一年都一直在分分合合。当然了,这个?分分合合指的是物理距离而不是心?灵距离。这个?心?灵距离,沈兰棠自己都没把握好呢。
过完年后的这几天,天气忽然回暖,地面上又生出了一些顽强的野草。沈兰棠和谢瑾踏着缓慢的步伐,踩着小路缝隙中央绿色的小草,感受着空气里难得?温暖的气息。
“我又要走?了,你会不会不开?心??”
沈兰棠摇摇头:“有一点点不舍得?,但没有不开?心?。”
“你是军人,也?是这个?国家的栋梁,危急时刻,你当然要顶上去。”
谢瑾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真心?道:“谢谢你。”
沈兰棠朝他?笑了笑。
这是一种很奇 妙的感觉,从前,在他?们成亲的第一年,遇到这种情况,不说有多开?心?吧,至少不会太牵挂,但此时此刻,她的的确确感受到自己对他?的关?切和不舍,还有一种送自己郎君出去打?仗时的骄傲。
或许她现在的心?情,才?更加贴切一个?军嫂的心?情。
谢瑾嘴拙,分离时刻也?说不出什么特别感伤的话。两人的话题很快又回到了正题上:
“我已经将证据都交给了父亲,相信父亲会灵机应变。我就怕我不在的时候,大皇子突然发难,谢家遭遇不测,我连赶回来都来不及。不过父亲当了这么多年官,心?中应当有数,如若没有万全准备,应当不会冒然出手。”
沈兰棠:“父亲处事经验远胜于我们,不要担心?家里了。”
谢瑾无奈地笑了笑:“话虽如此,我还是很担心?,我一定会尽快打?完仗回来的好么?”
沈兰棠别扭地躲过他?捧着自己脸蛋的手,说话归说话,不要突然小言啊。
“你有这份心?当然好,不过也?别太记挂家中了,反而害的自己在战场上走?了神。”
谢瑾笑了一下:“这是我当时劝说宋齐的话。”
“嗯,那看来我们英雄所见略同。”
“是啊。”
听闻谢瑾又要上战场,谢夫人自然也?是满腔不舍,可?她同样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留不住儿子,连夜给他?准备起了行?囊。
“我没什么话要交代你的了,你只记得?,家中还有老?弱妇孺等着你回来,弘文才?四岁,兰棠也?才?二十出头,正是花季年龄,实在不行?,家里可?以给她重新找一”
谢瑾伸手作势捂谢夫人的嘴:“母亲别说了。”
“好好好,母亲不说了,你心?中有数就是。”
沈兰棠在旁捂着嘴直笑,谢瑾摇了摇头,这都什么激励人的说话方法?
纵然不舍,但战事不等人,谢瑾在皇帝旨意?下来第二天就跟随大部队出发了。担心?小伙伴忧伤或者无聊,戚桐君和阿依朵她们还特意?来找沈兰棠玩耍。
时间能够治愈所有的伤口?,谢瑾离开?七日之后,所有人就好似习惯了他?的不在。
“这日子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有些无聊。”
说这话的是阿依朵,她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挥舞着手中的鞭子。
“怎么会无聊?是跟左秋实相处的不好吗?”
“说起这个?”阿依朵眯了眯眼,危险地看向沈兰棠:“沈姐姐,你之前说的那个?”
沈兰棠立刻叫了出来:“啊啊啊啊——你放心?,在计划了,在计划了,马上让你看到结局。”
阿依朵一脸狐疑表情:“我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沈兰棠信心?满满:“放心?,一定能。”
“那好吧,那一天再不来,我都要丧失对左秋实的兴趣了。”
沈兰棠吐了吐舌,你家左秋实谋反不谋反,要看大皇子的意?愿。
说到这个?,上回谢瑾将最新证据交给谢恒之后,谢恒还未采取任何措施,甚至没有表现,就仿佛遗忘了这件事。沈兰棠心?中疑惑,但又不好去问,她有一个?非常明确的自我认知,自己这点头脑这点小聪明在真正的政治家面前完全不够看。
她或许有热血,但和政治家的老?谋深算相比,这点热血毫无用处,所以她决定相信她公公。
只不过,近来朝中甚不太平,因为皇帝的情况时好时坏,有时候连日躺在床上,说不出一句有条理的话,这种情形下,自然无法管理朝政。
为此,朝中废立太子,重立大皇子为太子的意?愿十分强大。沈兰棠好几回在家吃晚饭时都听到谢夫人和谢恒说起这事。
不过不知道是出于哪些方面的考量,皇帝迟迟未有表示,废立太子的事情就这么又拖了两个?月。
这两个?月中时常有边关?的消息传来,大靖军队又打?了几次胜仗,中了几次埋伏,虽也?有败阵,但总体来说是稳中有胜。
此间关?于谢瑾个?人战斗英勇,有勇有谋的折子也?如雪花般传来,皇帝对谢瑾的表现十分满意?。如今,谢瑾俨然有成为是新一代领头武将的趋势。
冬去春来,眨眼之间,又到了春天。
京中的百姓们也?习惯了边关?的战事,如今除非特别大的胜利或者失败,嫌少能够引起他?们热议的了。众人的关?注点更多的放在春耕上。
这一日,沈兰棠和小伙伴从郊外回来,听闻了一则新消息:太后得?了风寒这几日身子不佳。
太后年纪已经大了,随便一场小的风寒也?可?能要了她的命,更别提因为皇帝的事,她心?中哀恸,精神和□□双重打?击下,很快就病倒了。
或是觉得?孤独,或是因为某些其他?原因,太后养病期间,每日召宗室女?进宫侍奉,陪太后说话解闷。
沈兰棠作为前长公主的孙媳妇,其实族谱上离皇亲国戚已经很远了,但难得?太后喜欢她,且如今谢瑾风头正盛,哪怕是为了展现朝廷重视,也?要在这个?名单里加上沈兰棠。
还是那句话,风头是谢瑾出的,苦是她受的。
不过太后这个?老?太太对沈兰棠的确和蔼,既大家都轮流去了,她也?不好推辞,权当是尽孝了。
就这样轮啊轮,终于轮到了她。
沈兰棠进宫之前,阿依朵还来找她道:“沈姐姐,你要是觉得?无聊,我也?找机会进宫陪你吧。”
沈兰棠笑:“你要是能进宫,那也?是好的,太后年纪大了,看着人多热闹更开?心?。”
阿依朵满口?打?保票:“那好,沈姐姐,你就等着吧!”
沈兰棠就这样进了宫。
太后经过这些日子调养,风寒其实已经好了,只她老?太太年纪大了,就是病好了,身子骨还是怏怏的,日间也?是咳嗽不停。
太后宫中弥漫着一股药味,沈兰棠恭敬跪拜。
“参见太后娘娘。”
“兰棠来了,起来快起来,过来我瞧瞧。”
沈兰棠小步上前,太后正坐在榻上,身下身上铺着软绵绵的鹅毛毯子,沈兰棠抬头看了一眼,心?中也?是一惊。
她上回见到太后是过年时,那时候老?太太虽然精神也?不太好,但整体外形看着还跟去年没什么变化。但此时此刻,她仿佛苍老?了十岁有余,头发也?都白了,脸上光彩黯淡。
沈兰棠连忙敛眉,不敢多看。
“好孩子,看着很是精神。这就好,如今我这病怏怏的,连宫里的人都没个?欢喜劲,一个?个?哭丧着脸看着就不来劲,我最怕看到她们这样了,如今见你这般精神,心?里宽慰多了。”
沈兰棠道:“太后勿要思虑,今个?正是换季时节,天气乍暖还寒的。兆京多半的人都病了,等过了这个?时节就好了。”
“你不用安慰我这个?老?太婆,哎,年纪大了,也?不畏惧这些事,你别学她们想的太严重,哀家就是想多见见你们,和你们再说会儿话。”
“哎。”沈兰棠笑着应道:“兰棠这不就来了么?”
“好好。”
一同侍奉在太后身边的还有婉宁公主,皇帝年前给婉宁选了一位夫婿,原计划是今年六月的时候成亲,而今太后病了,皇帝精神也?不好,这婚事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呢。
这事且不说,婉宁生母在宫中位分不高,太后颇有些照看她的意?味,让她这段时间都陪在身边,如此一来,别人听闻她侍奉太后左右,自然会对她高看几眼。
过了中午,阿依朵也?遵守自己的诺言来了太后寝宫,阿依朵活泼烂漫,也?不顾及着在宫里,如常嬉笑打?闹,倒是将太后哄得?合不拢嘴,一整日,宫里都充满了欢声笑语。
白天很快就过去了,每个?侍奉太后的人,只要在宫里一日即可?,明早就有新人过来,沈兰棠就能坐着轿子回家。这宫里一没给阿依朵安排住处,二是阿依朵的性子,白天就算了,晚上让她早早睡了,可?耐不住,因此到了傍晚时分,阿依朵就先回去了。
因为太后病还没好,为防止传给二人,吃饭时她们是分开?的,沈兰棠和婉宁公主一北一南地坐着,安静地用了晚饭,你要说这饭菜好不好?那也?是好的,可?谁在乎呢。
太后要早点歇息,沈兰棠和婉宁在戌时就回了房间。
她们的房间就在太后寝殿边上,是个?不大不小还挺精致漂亮的屋子,婉宁公主原本是有自己寝宫的,只是担心?沈兰棠一个?人夜里害怕孤单,才?安排了一块睡。
当然所谓的一块睡,不是睡一张床,而是一左一右两张床,床和床只见还用屏风隔开?,床上挂着帷幔,私密性很有保障。
洗漱过后,沈兰棠和 婉宁上了床,屋子里只有两盏小灯还亮着,春日寒凉,没开?窗户,连外面朦胧的月色也?瞧不见。
婉宁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小声道:“沈姐姐,你说,父皇和太后会好起来吗?”
“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真的么?”
寂静的夜里,婉宁发出低声的哭泣:“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沈姐姐。”
沈兰棠阖上眼睛,无声地叹息。
——
早朝时间。
皇帝今日也?身体不适,没有上朝,群臣习惯了皇帝不上早朝,自顾自地汇报工作。
兵部尚书?站出来发言:“五日前混耶派座下爱将柯儿木夜袭派往北戎的粮草,幸而谢瑾早有准备,提前带三百人骑兵埋伏左右,反将柯儿木与?其五百精英战士围困在都地沟,此战不仅绞杀了柯儿木,谢瑾还带人穿上柯儿木等人装备,伪装北戎士兵顺利突进混耶所在军营,打?了混耶一个?措手不及,虽然未能生擒混耶,但也?斩杀了混耶座下几员爱将,扰乱了北戎军心?,此战虽非大捷,但形同大捷。”
群臣连连点头。
内阁学士朱清:“谢将军自年后重回边关?战场,多有杰出表现,功劳攒积,只等陛下来日一通封赏,日前尚不做评价。”
“臣赞同。”
“臣亦赞同。”
“”
大理寺卿:“沿西一带素出刁民,趁着朝廷注意?力都在北戎战场,又有几股势力想要趁势做大,臣请派钦差协同西南军共同剿匪。”
大皇子:“边关?正在战时,内部不可?混乱,需速派西南军前去剿匪,若遇抵抗,一律斩杀!”
“”
早朝过后,谢恒正要回去,大皇子叫住了他?。
“谢大人。”
谢恒回首,行?礼:“殿下。”
大皇子脸上带着笑:“小谢将军又立了一功,恭喜大人啊。”
“犬子能有此表现,全赖郑将军全心?交付,更是上下将士一心?,齐心?协力,才?让他?得?一二功劳,说到底,都是我军将士们英勇作战的功劳。”
“哎,谢大人又谦虚了。”
“不是臣谦虚,臣唯恐他?小小年纪,赞誉加身会坏了心?志,外人能夸他?,我这个?当父亲的唯鞭笞警惕。”
“谢大人一腔爱子之心?,当真令人感动?。”
“对了,谢大人近来可?有见过父皇?我这些天也?是忙晕了头,都没时间好好跟父皇说话。”
“皇上身体有恙,近日不曾召见过臣。”
“这样啊,我还道父皇整日躺在床上无聊,会想和大人说说话呢,大人有时间,不若也?去看看他?吧,除正事外,数十年君臣也?总有些唠叨可?说。”
“谢殿下提醒,臣知晓了。”
大皇子看着谢恒远去背影,目光默默深沉。
他?以为皇帝不立自己为太子,跟谢恒有关?,说不得?是这老?东西在老?不死耳边怂恿荧惑。但根据手下的报道,谢恒都没有跟皇帝单独相处的时候,每逢说话,身边都有人在,未曾提及过他?。
正是因为如此,大皇子心?中愈发焦躁,皇帝到底是为了什么迟迟不立他?为太子,难道他?就不怕自己一不小心?没了朝廷就乱了么?
想到方才?早朝时提到的谢瑾的战绩,大皇子眼中又划过一道烦闷。自己想要好好继承大统的,是他?们非要逼迫自己
大皇子府。
“殿下,你找我。”
大皇子沉默不语,一副深思模样,慕斯容也?不催促,只是安静等待,良久之后,大皇子终于开?口?。
“慕斯容,上回你提议要毒杀皇帝,我阻止了你,你心?中可?有怨气?”
慕斯容神情一顿,冷冷道:“我心?中自然不满,可?我和殿下是合作关?系,我不会枉顾殿下意?愿。”
大皇子叹了口?气:“此前我只将父皇弄成中风,是希望父皇在无法自理的情况下立我为太子,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登基,此后也?好为你平反。”
“可?皇帝迟迟不肯立我为太子,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大皇子发出一声冷笑:“因为他?不想把权利给我!”
大皇子负手站起,慢慢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凝视着外头一株盛开?的桃花。
“父皇他?虽然器重我,却也?不敢信任我,他?担心?如果他?立我为太子,让我彻底笼络了朝臣,那么在他?中风的情况下,我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他?,早日登基,所以他?不敢立我为太子。”
慕斯容挑了挑眉,的确,这就是大皇子原本的打?算,可?见他?们这对父子不愧都是皇室中人,对彼此想法一清二楚。
“既然父皇迟迟不肯交付权利于我,我也?不能无止境等待下去了。慕斯容,你不是想杀了父皇嘛,我同意?,你动?手吧。”
提及能杀皇帝,慕斯容眼中闪过一道炽热光芒。
她压着心?底情绪道:“还是按原计划,动?手之后嫁祸给太子?”
“是,一石二鸟之计不好吗?”
“很好。”慕斯容眼底压着冰冷杀意?,问:“什么时候可?以动?手?”
大皇子回首,浅浅一笑:“等我做好安排。”
慕斯容从大皇子寝宫出来后,就往自己住处去,路上她看到大皇子的侍卫领着一人往她刚刚出来的地方去,她留意?看了一眼,只见那人一直低着头,大半张脸隐匿在领口?中。
慕斯容没有多加留意?,很快收回了目光。
男人被领到大皇子寝宫门口?,未经通传,径直推门而入,侍卫守在了门口?。
“大殿下。”殿内男人拉下了领子,露出一张拥有明显外族特色的脸,一双阴郁森冷的眼死死地盯着大皇子:
“你们的那个?谢瑾太烦了,如果你再不能给大王一个?满意?的交代,恐怕他?无法兑现你们当初的承诺了。”
正如谢瑾他?们推测的,在距离巅峰权力只有一步,不半步之遥时,大皇子心?中的恐惧愈发旺盛,因此面对北戎使者的胁迫时,他?往往无言以对。
然后这一次,他?却罕见地咧开?了嘴,露出一个?爽朗大气的笑容。
“转告你们的大王,我们的目标即将实现,而且,我还要送他?一份礼物。”
暗杀皇帝,沈兰棠危
宫里头的夜晚静悄悄的, 沈兰棠阖着眼睛,数着自己心跳渐渐地就要入睡,忽然之?间, 她听?到外面响起一阵骚动。
“药呢?太后的药么?!太后心悸不止,药呢?!”
伴在太后身边的一个嬷嬷大声质问, 一个宫女瑟瑟发抖地跪下:“没?,没?找到药。”
“废物, 你们这些废物, 太后要是有什么闪失, 唯你们是问!”
“怎么了?雪鹃嬷嬷,出什么事了么?”
婉宁公主也起来?了, 披着一件大衣走出房门。
“回公主,太后夜里心悸,急需用药,偏偏这些个平日里懒惰懈怠的贱人, 药都找不到!”雪鹃嬷嬷咬着牙道。
“那怎么办?”婉宁急道。
一位宫人道:“王太医那有药, 这药就是王太医配的。”
“是,王太医那有药!”
雪鹃嬷嬷皱着眉道:“十一公主两日前得了风寒,这两日连着发烧, 王太医夜里都守在公主那, 两个地方离得倒是也不远。”
婉宁公主上前道:“我去丽嫔那求药。”
她转向沈兰棠道:“沈姐姐也陪我一块去吧。”
沈兰棠没?有多想?,道:“好。”
她便?和婉宁换了衣裳, 又带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启身去了丽嫔寝宫, 那地方离得确实?不远,只匆匆走了不到一刻钟时间, 几人就到了地方。
皇帝别的不说,妻妾倒是不多, 满打?满算包括太子时期也就十三个,里头还有早已去了的,因此后宫宫殿是足够分配的,加上丽嫔也是受宠,还有公主,她一个嫔也独占一个宫殿。
看到有人进来?,里头宫人飞快上前。
“婉宁公主,您怎么来?了?”
婉宁急道:“太后夜里心悸,需要用药,听?闻王太医在此,特来?向他取药。”
太后心悸非同小?事,那宫人不敢耽搁,连忙道:“公主请进。”
沈兰棠跟着一块进去,这偌大的宫殿也只有门口挂着几盏灯,院子里昏昏暗暗,主殿关着门,里头亮着灯,灯影依旧昏浅,照着这座精致而冰冷的宫殿,让人莫名有几分心悸。
沈兰棠从未夜里在宫中逗留过,不知为何,她心头有几分不安,眼前这座宫殿也太过沉寂了,连着守夜的宫人都极少,还是因为入了夜的关系。
婉宁踏进主殿,朝沈兰棠招招手,道:“沈姐姐进来?吧,外头凉。”
“啊,好。”
沈兰棠跟着进去,这个主殿前头是日常生活会客的地方,相当于?客厅,后头是个小?塌, 塌上可以午睡也可以用来?和小?伙伴谈心,而侧边则是连着真?正的卧室。如今着塌和进入卧室的小?门都由屏风隔着,婉宁穿进屏风后头,不多时响起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王太医,太后犯病了,治心悸的药你带着么?”
“有,公主请稍等。”说完,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似乎是去里头取药了。
沈兰棠闻着空气里弥漫的药味,这药味并不好闻,苦得让她都有些头疼,她想?着明早回家之?后一定要厨房熬些甜汤喝,一边漫无目的地想?着一边静静等待。她只道婉宁立刻就能出来?,可若是以现代时间算,她已足足等了两分多钟,婉宁还没?有出来?,沈兰棠皱了皱眉,见?两个宫人都没?有看她,就抬起脚步往屏风那走。
待她穿过侧门走进卧室,她不由愣住。那屋子里头,除了两个守在床前的小?太监,还有何人?
什么公主,太医,全都不在。
那两个小?太监见?到她,惊讶道:“你是何人,缘何在此?”
沈兰棠看向床的方向,那里面确确实?实?躺着一个人,床幔为了透气被拉开一个角,就算沈兰棠视力再有问题,她也看得出来?那不是一个小?孩的体型。
一股寒气顺着脊椎骨爬上她的大脑,沈兰棠来?不及思索,迅速回头往宫殿门口走去,然而嘭的一声,宫殿门被人从外头紧紧关上了。
“开门,开门!”
毫无回应。
“婉宁!梁婉宁!”
沈兰棠用力踹了脚房门,她已知晓今晚情形不会好了,巨大的危机感?和被陷害的愤怒让她大脑迅速冷静下来?,她深吸了口气,从桌上顺了个狮子摆件藏进袖子里,重新?走进卧室。
那两个小?太监也一脸警惕地看着她,大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岂敢擅闯皇帝寝宫?!”
“皇”
沈兰棠哑然,她知道她知道,就不会有什么好事?!
如今唯一的侥幸也没?了,沈兰棠正要开口,一个人影忽地从窗口跳了进来?,那两个太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她一个肘击膝击悄无声息地倒了下来?。
“呀。”丝滑地做完这一连串动作,那人才?回首看向沈兰棠。
“少夫人,是你啊。”
“”
沈兰棠从牙齿缝里崩出三个字:“慕斯容。”
慕斯容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我当然是来?暗杀皇帝的。”
“”沈兰棠也咬着牙道:“我是被陷害的。”
看到慕斯容的这一刻,她当真?是万念俱灰。
慕斯容挑了挑眉,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沈兰棠今夜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她也并未多想?。只是道:
“看来?你命不好,注定要丧于?此了。”
沈兰棠看了一眼床上无知无觉的皇帝,心底疯狂地盘算有可能救下自己的方法。
她拖延时间:“你杀了他?”
“还没?来?得及,今天的计划是杀了他,嫁祸给太子,我刚来?,还没?来?得及动手呢。”
沈兰棠扯出一个难看的假笑,劝说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你不要今晚动手,明晚可以吗?”
慕斯容明知故问:“为什么?”
“因为如果?你今夜杀了他,而我被发现在皇帝死亡现场,我就算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还真?聪明。”慕斯容吃吃地笑了起来?:
“我的确没?有打?算动手杀你,但就算我不动手,那些老?奸巨猾的大臣们也会要了你的命。”
“只可惜,能够潜入皇宫在皇帝守卫最薄弱的时候动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机会稍纵即逝,我没?有办法等到明晚了。”
慕斯容说罢,方才?还和沈兰棠“闲话?家常”的表情倏忽一变,她的眼底涌现出无尽的冰冷和强烈的杀意,把玩着匕首走向床边。
过了今夜,只要过了今夜,这个害死她家人和全族人的罪魁祸首就下地狱去向他们赔罪了!
剧烈的恨意和快感?让她精神极度亢奋,她高高举起匕首,想?象着匕首划过他的脖颈,温热的血液喷洒在她手上时美妙的感?觉。
我要你死——
“嘭”的一声,慕斯容的身体被重重撞到边上,一双手使出吃奶的劲按住了她握着匕首的手,因为她剧烈的动作,一个狮子摆件都从她袖中滚落了下来?。
慕斯容一个惊讶,吃吃笑道:“你觉得你打?得过我?”
沈兰棠一张脸胀得通红:“打?不过,也要打?。”
皇帝今日在她眼前丧命,不仅仅是她本人凶多吉少,还有她的家人恐怕也要遭受灭门之?灾,谢家门楣高,大概率能逃过一劫,可是沈家呢,她那个小?小?的六品父亲和没?什么品阶的哥哥,他们能躲过一劫吗?
还有那个该死的大皇子
沈兰棠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崩:“你以为,大皇子就是能帮你的人吗?你真?的知道,他是,什么人么?!”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他能帮我复仇,我都无所谓!”
“你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么?你知不知道他——”
沈兰棠心中暗急,但又想?到自己曾发过誓不会随意将这件事透露给别人。
“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区区六品之?女,谢家儿媳,你的大皇子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我不想?想?,也懒得想?,沈兰棠,你别惹我生气。”
沈兰棠的力气万万敌不过慕斯容,慕斯容刚才?被她推倒,也不过是一时不慎,此刻她耐心告罄,一把将手从沈兰棠手上抽回,手肘在她胸口一撞,沈兰棠发出一声痛嚎,瞬间卸了力气。
慕斯容重新?走到床前,她的目光再次幽冷,狠狠地举起了匕首,一道风声再次从旁响起,慕斯容闭上眼睛,眼底一片冷漠,抬腿就要踹飞她,然而沈兰棠的目标就是她的腿,她就没?有自信自己能够扑倒慕斯容。
沈兰棠一把抱住慕斯容的大腿,往外狠狠一拖,慕斯容一个不慎当真?被她拖出了一步。
两次中招,慕斯容恼羞成怒地道:“你若再这样,不等朝臣们生吞了你,我今晚就杀了你,让你和皇帝一起做伴!”
沈兰棠的大脑自慕斯容出现那一刻就飞快地在转动,思索着今夜逃过一劫的方法,大脑还未匹配到正确的密钥,听?到这话?,她反而苦中作乐地想?,要是她今晚真?的被慕斯容杀了,那至少证明自己不是她的同伙,她的家人就能够免去灾难。
感?觉到她手上力气没?有变小?,慕斯容毫不犹豫地举起了匕首,飞快下落,眼看着就要刺入沈兰棠的脖子。
那一刹那,沈兰棠眼前划过一个画面,那是她上辈子看到过不知道多少次的血腥暴力电影中,炮灰被主角或者反派一刀捅穿要害,血流了满地的场景。
惊惧和强烈的求生欲望让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用力的握紧了慕斯容的手,然而毫无作用,慕斯容强而有力的拳头很快突破了她双手的阻挡,从距离喉咙一尺的位置到达了不足半尺的位置,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在眼前不断靠近,眨眼间就要进入她的身体。
恐惧在瞬息达到了巅峰——
“你弟弟!”
沈兰棠猛地喊出:“你不想?知道你弟弟的下落了吗?”
匕首在她喉咙剧烈喘息着的部位停了下来?。
“什么弟弟?”
“你未满一岁的弟弟,你还记得吗?你离开家的时候,你那才?刚刚出生不久的弟弟。已经过了十七年,他现在也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大人了。”
“你什么意思?”慕斯容眼底闪过混乱:“你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匕首冰冷的白刃抵着她的皮肤,沈兰棠甚至不敢大喘气:
“我的意思是,你不想?知道你弟弟的去向了吗?你那个刚出生就失去了父亲母亲的,全世界只剩下你一个姐姐的可怜弟弟,你不想?知道他的下落吗?”
“不,我弟弟,我弟弟已经死了,被那个男人害死了!”
“不,并没?有!”
沈兰棠语气坚决地说:“当初皇帝设计了你们,唯恐你们的人还活着,事后会找他复仇,就提前带走了你的弟弟当作人质,这件事也是父亲后来?告诉我的,但是他说皇帝没?有告诉他那个孩子的下落,这个世上就只有那个躺在床上的人,知道你弟弟的下落。”
“现在你杀了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了!”
“不可能不可能!”慕斯容下意识地否认:“你骗我!你只是不想?要我杀他而已!”
匕首往里刺了刺,沈兰棠痛苦地闭上眼睛:
“能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该你自己决定了,在你的心中,是报仇重要还是活着的亲人更重要。”
“”
沈兰棠的世界里一 阵沉寂。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慕斯容的眼里闪过混乱挣扎痛苦恨意,那些情绪在她眼中交替,像是要侵占她的身体,然而最终,带着往昔温暖的怀念压过了冰冷的恨意。
许久之?后,压在她身上的力量顿时一轻。
沈兰棠睁开眼,只见?慕斯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一双眼冰冷无情。
“我只信你这一次,既然你说,我弟弟还没?死,那你就找出他的去向,我会再来?找你的。如果?让我知道你骗我”
杀意漫过她的眼底。
不知道是不是沈兰棠错觉,她听?到了外头一阵脚步声,慕斯容走到窗边,就像来?时一样,很快翻了出去。
在那一刻,沈兰棠身上的力气全都消失了,两条腿软趴趴地倒了下来?,借着床上木头才?勉强支撑住身体,她虚弱地喘着气,扭头一看,就见?床上沉睡的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见?到她望过来?,就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
沈兰棠咬着牙道:“尊敬的皇帝陛下,您醒了。”
皇帝半张脸依旧扭曲着,看起来?就像个痴呆老?儿,但他目光清明,眼中闪烁着让沈兰棠熟悉的狡诈的光芒。
沈兰棠:她就知道!
“水,水。”这个帝国曾经最强大的男人,用颤抖的手指指向桌子。
毕竟是皇帝,沈兰棠不敢怠慢,还是给他倒了杯水,又见?他躺着不好喝水,将他扶了起来?。
水流顺着嘴角进入皇帝的喉咙,又有将近一半从嘴角漏了下来?。沈兰棠实?在看不过,还是拿边上手帕给他擦了。
“你,救了我。”
“这并非我本意,只是顺手罢了。”
生死一线和被背叛的双重打?击麻木了沈兰棠的大脑,她心神俱疲,无法在保持日常的伪装,反正就今夜发生的事,皇帝想?拿她下刀也不需别的理由了。
沈兰棠放下杯子,换了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清凉的水流让她的身体得到些许的滋润,她走到床边蹲下,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皇帝宽容地说:“朕知道,朕死了,你也会有麻烦,要不然,有多少人不想?要朕死呢?”
“朕刚刚听?到,你和她的对话?了,她,她是公书家的人么?”
“哟,皇上,还记得公书家呢?”
“公书家,朕,咳咳咳,对不起公书家。”
“她想?杀我,我理解,不过,你是谢恒的儿媳,他怎么没?保护好你,故人之?女比儿媳妇,还重要么?”
沈兰棠看着即使这个时候也不忘挑拨离间的皇帝,心里不由地生出厌恶。
“您还是操心您自己吧,您儿子都伙同外人要杀你了,你难道就不羞愧自己的教?育吗?”皇帝不是傻瓜,能够调动宫里这么多人,形成绝佳暗杀间隙的只有一个人,沈兰棠知道他知道那个人是谁。
“成王败寇,历来?如此。皇家哪里有真?正的亲情?”
“老?大要是能成功,我还高看他一眼。”
他的确要成功了,要不是我救你,你今晚就成烂肉一堆了。
算了,懒得理他。
“你现在该想?的是,长夜漫漫,还会不会有第二次暗杀?”
“那你就小?看朕了,刚才?是两班侍卫轮换时刻,应当是有人从中做了什么,阻挠了他们的,侍卫应该很快就到了。”
正如他所言,沈兰棠很快就听?到外头响起一阵激烈的脚步声,应是守夜的侍卫们过来?了。
沈兰棠猛地松了口气,她起身道:“我去叫人进来?。”
她出去外面,方才?这门打?不开,她正想?再次尝试,好歹发出声音让外面的人注意到,那侍卫长应是见?院中无人,也觉得奇怪,径直打?开了门。
“你是谁?”
沈兰棠喘着气,指了指里面,道:“皇上传你进去。”
侍卫长看了她一眼,很快进去。
他在房中待了一会,不多时,出来?道:“夫人,请。”
沈兰棠随他再次进屋,地上两个小?太监也醒来?了,他们也受了伤,但目前旁边无人,还是他们在伺候皇帝。
“兰棠,来?,来?。”
皇帝口齿含糊地召唤她,沈兰棠只能上前。
“你今夜受累了,回去休息吧,后面朕再,嘉奖你。”
沈兰棠沉默少许,道:“我不想?回去了,我想?出宫。”
“朕,安排人,送你出宫。”
“谢陛下。”
沈兰棠转身要出房间,她一只脚都要踏出卧室门了,皇帝又忽然叫住了她。
“你,你想?不想?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
沈兰棠呆呆怔了一会,忽然低头无声一笑,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她不是慕斯容,她从来?不会相信这个皇帝还会留有一丝人性,假使皇帝当真?带走了那个孩子,这么多年,那个孩子也该随着毫无声息的公书家一通湮灭在时代的长河中。
一个稍有理智的人都会知道,他绝不可能留下任何隐患,只有因关心而迷乱了心神的人,才?会相信她那些狗屁不通的话?。
真?可笑。
慕斯容竟然真?的信
那侍卫长陪着她走出门,来?到院子后,他传唤了两个侍卫护送沈兰棠回去。
沈兰棠低声道:“我要先去趟太后寝宫,拿下东西。”
“好,夫人请。”
沈兰棠跟着他们回了太后寝宫,这短短一刻钟的路,就好似今生与来?世,光明与黑暗的距离般遥远。
太后寝宫比刚才?的丽嫔宫殿要宽敞明亮上不少,院子里也点满了灯笼,仿佛要将夜里的晦气全部赶走,守夜的宫人足足有十来?个,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冷清,至少是不用害怕的。
沈兰棠到时,婉宁也还坐在院子台阶上,她披着件大衣,双目无神地望着星斗璀璨的夜空,一个人时而在寒凉的风里瑟瑟发抖。
“公主。”
听?到熟悉的声音,婉宁公主猛地抬头,下一刻她眼底流出剧烈的震动。
“沈,沈姐姐”她站了起来?。
沈兰棠冷漠地望着她,经过了一晚上的刺激,被背叛的痛楚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强烈的恨意。那些过往美好的画面全都不见?,背景呈现灰暗。
“沈姐姐我”
沈兰棠没?有理睬她,走进房间去整理东西,她就带了随身洗漱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整理完了。
正要出门——
“沈姐姐,我”
沈兰棠不耐地转身看向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要说的话?请尽快。”
“我,沈姐姐”
她眼里蓄着泪水,楚楚可怜,只可惜,沈兰棠不是圣人。
“我理解你这么做的理由,不过公主,做下的事情就要负责,宫内长夜漫漫,从今往后,公主,你要好生保重。”
婉宁眼眶通红,嘴里不时发出抽泣声,沈兰棠也懒得理她,要抛弃的东西她绝不会挽留。
门外侍卫不知何时,从两个人变成了六个人,这样也好,人多安心些。
“我们走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