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还未完全降临,残阳如血。
窗的空隙泄进橙红色的辉芒,一格格铺洒在地面上,万千尘埃在空中翩飞飘舞,让余晖有了肉眼可见的实质。
打火机“咯哒”一声轻响,霍也点燃一根烟咬在嘴边,在器材室的阴影角落里,火星闪烁着忽明忽灭的光,将他漫不经心的眼眸也擦亮。
沈庭御尽收眼底,唇角一牵,冷冷扯出了几分轻嘲之意:“打架,抽烟,谈恋爱……原来我只是听说,没想到你真的这么有种。”
“听说?”
霍也歪头看他,“原来你偷偷打听我。”
沈庭御:“谁打听你了?”
“他们是不是还说我逃课,作弊,玩弄真心而且脚踏几条船?”霍也反问。
沈庭御怔了一下,瞳孔微缩:“你居然还脚踏几条船?”
霍也不置可否,只是眨巴两下眼睛。
沈庭御立马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恼羞成怒似的,他脸色一沉,伸手就想去拿走那根烟。
然而霍也早有预料,甚至还有功夫再抽一口才把手举高,同时身子向后仰倒——
沈庭御一下子没抢到,却因为惯性不受控制地往霍也身上扑去,衣料摩擦发出一阵窸窣响声,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攥着霍也拿烟的那只手将人压倒在了跳高用的海绵垫上。
霍也被他这体型压得闷哼一声,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但又很快舒展开,因为不堪重负唇色抿得些微发白,可望着沈庭御的那双桀骜凤眸中,却荡漾开圈圈温柔而戏谑的涟漪来。
四目相对。
沈庭御像是凝固了般,僵硬悬在他上方。
“……你故意的。”沈庭御咬牙说。
霍也虽然躺在下面,看起来明显就是处于势弱的那一方,但他神色从容不迫,姿态坦然自若,反倒更像占了上风那个。
突然,霍也薄唇微张,将刚才含在嘴里的最后一口烟,慢而轻缓地,吐在了沈庭御脸上。
霍也盯着他错愕的眼,“是又怎样?”
声如撞钟,一击即溃。
沈庭御如梦初醒,猛地推开他,碰见瘟神那样弹起身来,还站得远远的。
他不抽烟,家里也没有人会抽烟的,所以一点儿烟味都闻不得。沈庭御被这一口烟呛得抑制不住直咳嗽,看霍也的眼神好像是什么洪水猛兽,又惊又怒,说不出话来:“你……”
“沈庭御,为什么偷偷打听我,明明我就在这里,我们已经做了两个月的同桌了。”霍也半坐起来,声音还是温和低柔的,语气却微不可察地冷了下去,如淬寒冰。
他以往从不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沈庭御。
沈庭御再怎么迟钝,也听出来霍也似乎在生气,他一时语塞,霍也又开口了:“跟我同桌还要从别人那里听说我。怎么,你暗恋我?”
“……”
“……”
沈庭御:“?”
沈庭御像是遭雷劈了,刚冒出来的那点儿愧疚瞬间无影无踪,倍感无比荒谬,连咳嗽都止住了,有些气笑道:“你从哪里看出……”
霍也起身把烟扔到脚下踩熄,二话没说朝沈庭御走近,“……”他周身气场太强,后半句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沈庭御被逼得靠在墙上。
这一次是霍也主动走近,可掌控权依然没落在沈庭御手里。他静静盯着沈庭御,又来了——又是那种蛊惑人心的眼神。
半晌,他才像是抓到了把柄一样,眉眼带着笑意轻狂,轻声说:“少爷,你呼吸乱了。”
沈庭御:“……”
“现在屏住呼吸是没有用的。”
沈庭御:“操。”
霍也直起身,冷静陈述:“你看,就凭借你刚才面对我会心跳加速,我完全可以去跟别人造谣,说你是暗恋我已久。而你连自己都对刚才的反应解释不出,如果我添油加醋,你就是跳进黄河又怎么洗得清楚。从此以后,你将会被我冠上同性恋的罪名,——任何不符合主流价值观的事情,都会被认定为是一种罪名。”
“所以,沈庭御。”霍也淡声说,“你应该知道吧,在别人嘴里,没有一个人可以干净。”
沈庭御沉默许久,霸道惯了,第一次被人这样硬控,身心都受到了不小打击。
他还没意识到被霍也硬控了,表情纠结地垂下眼,挣扎了会儿,才小声说:“我错了。”
霍也一秒钟冰释前嫌,马上又能笑得无事发生,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道:“好!只要勇于承认错误就是我的好少爷,你的道歉我接受了,走吧,再不训练来不及了。哦对了顺便帮我把烟头捡起来扔了,谢谢少爷。”
说着他就搬起垫子往外走,走到门口发现沈庭御还呆在那里,霍也又说:“傻站着干嘛?”
“……哦。”
沈庭御听话地弯腰捡起烟头,要拿去扔。
刚弯下腰就感觉不对,不对,哪儿哪儿都不对。沈庭御猛抬头,表情好像想说些什么。
霍也生怕他回过味儿来,能把这器材室给炸了,赶紧说:“少爷,你跟我道歉,就要有道歉的态度呀,我说的对不对?”
沈庭御脑子很乱,“……你说的对。”于是继续弯下他矜贵的腰,任劳任怨捡起烟头扔了。
霍也默默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让他打破砂锅问到底。
高小缘的事情,暂时不能说给更多的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