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画纸
◎反正我什么都不算……◎
付野自顾自解决完, 用光了云稚口袋里的小包纸巾清理好罪证。
然后把人放开,换掉伪装,神情自若地重新出现, 解开云稚眼上的布条, 没再继续逗留。
只不过是初次接触到这样的事情才会有些方寸大乱,付野很快就冷静接受了。
毕竟这不是他的错。
都是这个人勾引自己, 在自己怀里又亲又蹭的, 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更何况他长成这副样子,分明是生来就要勾引自己犯错的,不然为什么要从头到脚按照自己的喜好长?
怎么别人不勾引自己、别人不长这样, 偏就他一个人如此?
付野甚至怀疑他可能早就知道是自己了。
做那事的时候,自己只是遮住了他的眼睛, 捂住了他的耳朵,他还有手, 有鼻子,可能早就通过身形辨认出了自己,又闻到了自己那时候的味道……
自己抱他一天了, 他又那么喜欢自己, 合该是认得出来的。
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付野斜眼过去, 看到双目呆滞人都木了的云稚,又觉得他这会儿的反应倒也不似作假,是真被吓到的。
这点上付野可以确定。
也是,他这种小废物哪里会耍这种手段, 就是天生会处处勾引自己的。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从鬼屋出来后, 付野仍旧坚持带着云稚完成了既定规划的所有娱乐项目, 并赶上了紫粉色的晚霞染透帝都半边天,环绕飞动的航拍机无声将此刻定格。
助理开车载着两人回学校。
云稚全程灵魂出窍般呆呆的,坐在后座,与付野之间的间隔能够再塞进两个人去。
他这下是真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付野了。
肯定是要继续当作没有认出他来的,那……那要装没发现“工作人员”在做什么吗?
暧昧粘腻的回忆涌上心头,云稚呼吸乱了一拍,连忙打散这些不该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脏东西。
都怪付野!
怎么能随随便便在外面这样乱搞呢?就算自己只是像个摆件一样在他身上挂了会儿,也没被弄到身上什么的,但总还是感觉浑身都不干净了!
该死的狗东西!
付野向他看了过来,云稚一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在心里骂他骂得太激动,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别开脸,云稚不让他看了。
抵达学校,终于又坐回到了轮椅上,重新变成回矮人一截的视线。
天边的光已黯淡垂暮,粉云加重了冷调,一寸寸压至西方尽头,校园各处亮起了灯光。
付野在手机上将pdf的列表改换成了实时共享表格模式,然后在游乐园后面打上了一个勾。
有这么久的时间做缓冲,付野早已恢复了他那镇定冷漠的样子,仿佛做出那事的人不是他一般,更甚至略带命令性地要求明天继续去打卡。
一个小小的意外而已,要是明天还会发生,那才是有一些其他的可能性。
“明天我有兼职要做。”云稚回答:“后天也有。”
之前在每日汇报里也经常出现兼职两个字,付野从前没怎么关注,现在想想这个很妨碍正经事。
“什么兼职?”
“家教,如果不赚钱,我会没钱花的。”
付野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淡淡来了句:“知道了。”
坐自己的轮椅就是要比不听话还不爱干净的人好一些,云稚选择自己喜欢的速度开在回宿舍的路上,平视着前方不与付野对视,补充说:
“就算我不去兼职……今天是我之前答应你的,以后我不要再跟你一起出去了。”
付野步子都没停一下,霸道蛮横得很,冷冷道:“不准。”
谁管你准不准,云稚在心里撇撇嘴,今天一天可要累坏他了。
“不用你准……”云稚很小声地反驳了他,声音带着点倔强:“反正我也什么都不算。”
怎么还没忘掉这件事?
付野有点不高兴他说这个。
这就好像是在揪着自己犯过的一个小错误没完没了,好借此提出过分的要求作为补偿。
付野觉得自己对他太好,真是把人给惯坏了。
“那你要怎么样?”
云稚两根手指绞来绞去,闷闷低下了头:“如果你坚持认为我们什么都不算,那你以后也不要找我了,我不要跟你一起玩。”
付野皱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不等他开口说点什么,云稚抢先一步,委屈地控诉他的罪行:“我一开始是说要反悔,但最后答应你的事也做到了,你说好的却没有做到,你凶我了,还把我丢下,害我被人捉到,我都要吓死了……”
这事付野总归理亏,他也不好继续这个话题。
但又觉得自己纵然有错,小礼物也应该秉持着喜欢自己的心态包容一切才对。
而不是这会儿在这里说自己不爱听的话,还得寸进尺非要做恋人。
都一天了,一直这么闹着,连句软话都不肯跟自己说,哪里还有之前一张口就是要说一说他是怎么喜欢自己的模样。
付野可不打算真把人惯到无法无天的地步。
他那时否认两人的恋爱关系,自然也不是一时气话,这本来就是事实。
现在倒好,这小礼物倒打一耙,搞得好像自己不对,非要自己认了这男朋友的身份才肯变回之前的样子去。
“我要是不肯,你就一直这个样子跟我说话?”
付野很是不满,得到过更好的版本待遇,自然不能安于当下,有点烦:“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
云稚抬眸,眼眶还有未消散的红晕,定定看着他,说:“你觉得我什么都不算,我也不要喜欢你了。”
付野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刚巧此时两人走到了宿舍楼前,那位恒心与毅力过度惊人的礼物使者仍在蹲守着付野,见到两人回宿舍又着急忙慌且畏畏缩缩地请求付野收下礼物。
付野很恶心别人靠近,仿佛别人周边半米的空气都有毒一样,他一过来付野就往后退了半步。
云稚见机立刻绕开两人加速前冲,招呼着两名认识的同学帮忙抬上台阶,一溜烟窜进电梯将付野甩在了后面。
他快等不及要去洗澡了。
脏死啦!
傅从心和富贵都在宿舍里,问了两人没有要用洗漱间的,他赶忙收拾好东西钻了进去。
把自己仔仔细细洗干净再出来,付野已经坐在了宿舍里。
云稚收回目光,像是没有看到他这个人一样,从他旁边路过,拿好杯子,路过,去接了一大杯水,洗了个苹果,回来又路过,坐到桌子面前摊开书本,一边看一边咔嘣咔嘣啃苹果。
没汇报,擅自洗了澡。
之前付野知道他不是数据人之后,已经表示过不用做什么都申请,但云稚这段时间以来,不管付野需不需要,他每天都会认真完成汇报。
事无巨细。
知道他是故意的,付野没说什么,因为并不准备让步。
他不信这人真的能不喜欢自己了。
反正到最后挨不住的人肯定还是他,自己只管等着他哭着来求就是了。
第二天云稚睡到了自然醒,舒服地躺在床上享受了一会儿久违的懒床感。
他今天上午可以有一上午的空闲时间自由安排。
云稚属于勤奋有活力但不爱吃苦受累的类型。
给鬼屋做恐怖主题策划一类的“小兼职”,他尝试干过很多,并且也在自己的努力下取得了一些小成就。
可他只喜欢这种新鲜感,不愿意成为金钱的奴隶,也不喜欢为了赚小钱去做很多事情。
像做家教,给一些笨蛋小孩上课,就很烦。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足够多的爱里长大,云稚配得感天生就高。
都说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他付出了这么多,付野的钱理应主动飞进他的口袋,让他过上更轻松快乐的人生。
周末大家都在宿舍,云稚最近在尝试画画,刚刚开始自学练习速写,铅笔唰唰划过纸面,眼睛时不时看过付野。
很快,他画好了一张。
付野始终未曾抬起的眸子看了过来。
云稚仿佛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将纸翻过一面压下,又重新开始,起草了另一张。
身体微微侧过,这次看向了傅从心。
他打量的目光毫不收敛,傅从心很快从游戏里分心出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在床铺上坐得笔直。
云稚画好,傅从心立马捧场大夸特夸。
薄薄一张a4纸,傅从心拿着在宿舍里来回走,生怕谁看不清楚似的溜达了三圈。
付野的脸都冷了下来。
不止傅从心,云稚还一并给富贵画了一张,只单独剩了付野。
手法的幼稚程度堪比三岁小孩。
付野不屑一顾。
收拾好纸笔,云稚跟傅从心一起出门吃饭。
傅从心非常满意云稚能够跟他一致排外,从付野旁边路过时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云稚打算下午去兼职并顺路再探望一下生病的老师,吃完饭与傅从心告别离开。
此时的宿舍里只有付野一人。
他拿毛巾擦了把脸,甩下来的水珠一不小心就溅到了云稚桌面。
云稚的桌子像他这个人一样,干净到不染纤尘,所有物品都是左右对称的。
桌子正中间放着一沓书,书下面压着几张整整齐齐画纸……
付野只是无心把水弄到了他的东西上。
如果书本和纸张上有什么重要内容被水渍晕染开变得模糊不清就不好了。
所以付野理应查看一下,确保没有给对方造成损失。
随手拂开上面的书,付野精准压着一张画纸从中抽了出来。
翻过——
洁白一片的纸面什么都没有,只一笔一划板正写着一句:
反正我什么都不算……
付野狠狠揉皱了这张破纸。
22? 摔倒
◎不、不麻烦你了◎
云稚在晚上准备回学校的路上看到手机微信里, 傅从心给他发消息哭诉,说付野踩了他的画。
【我一回到宿舍就看见你给我的画丢在了地上,上面还有那么大一个脚印!】
【我走之前画还好好的, 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还说是风吹的!乱碰别人东西太恶心了。】
云稚出门前看到傅从心将那张画纸竖起来摆在桌子上,他们宿舍的布局是云稚与付野在西侧, 傅从心与云稚中间间隔空地, 共同挨着阳台。
那个地方被风吹到是很可能的。
依照云稚对于付野的了解来说,他最多会在纸被吹到地上后当作没看见踩上一脚,不至于故意弄下来再踩。
想到对方应该已经看到了那张纸, 云稚忍不住勾唇发笑。
回复傅从心,答应帮他再画一张, 云稚美滋滋往回走。
傅从心没多问他,但已经觉得云稚是打算放弃之前想要跟付野交朋友的那个念头了。
又开始新的一周, 云稚也不再有上周那么多的空闲,上午跟大家一样都排满了课。
早晨八点后的宿舍里,如果付野不去上课, 那就只有他一个人。
云稚也不再给付野每天发很多条消息, 两人的最后一条记录停止在了周六。
除开特定的工作时间,付野的手机安安静静, 不会再时不时响起一声,弹出几条无聊的照片或零碎的念叨。
时间流转的每一分、每一秒,以及每一次呼吸,都回归到了从前无聊到刺骨的感觉。
就好像度过了一段很欢乐的假期后又被迫重新适应枯燥的学习或工作, 尽管付野不太懂假期是什么体验。
终于, 周三这天, 付野在公司里处理完事务后, 决定纡尊降贵给某人一个台阶下。
另一边,云稚刚下课就接到了一位自称姓林的助理的电话,说是付野安排他来为云稚服务。
在学校咖啡厅见面后,云稚认出这人就是去游乐园那天负责开车的那位。
助理非常专业,开门见山进行了简单的介绍,并告诉云稚自己的任务是帮他找到一份时薪最少不低于1w的简单型工作。
云稚猛地听见那个价格差点没绷住自己生气包的人设。
一小时一万……还是简单型……
他做家教时薪是2k,当然通勤以及备课是要额外算的。
这个价格已经远高于一般大学生的市场价,除开名校加持和高考状元的光环,还有云稚自己镇得住那小屁孩以及家长刚好也喜欢的因素在里面。
但不管怎么样,时薪2k已经算云稚目前能够找到的最轻松不费力的工作了。
付野张口就是一万,林助理还一脸淡然仿佛对此已然成竹在胸的样子。
云稚端起杯子战略性喝水,先问:“什么工作?”
林助理微笑:“网红。”
“……”
好吧呢,真是一点没有意外。
云稚之前有考虑过这方面,但个人经营起步是需要长期坚持的,那时候缺钱缺得厉害,也实在没有心情从0开始,干脆就选择了立马能够赚到钱的家教。
“您愿意的话,可以选择直播,或者经营个人账号拍摄带货,我们会安排专业的团队来负责协助您经营,确保在最短时间内达到预期目标。”
一小时一万也不算多,更何况林助理对云稚的个人形象非常有信心,也知道一些他的基础信息,相信可以顺利完成任务。
“需要签合同吗?”
“付总并没有吩咐我们安排合同,这点您完全可以放心,星光传媒和咸鱼娱乐都是咱们公司在国内的产业,会给您安排最专业的负责人来接手,绝对不会有任何违背您个人意愿的地方。”
能够坐到如今这个位置,林助理对于《付总没说》代表的到底是按规矩办事,还是特殊待遇,他可太有分寸了!
面前这位,无论大小事,待遇必然是要比肩付总本人的。
“当然,付总说您要是觉得太辛苦的话,也可以直接花他的卡。”林助理推过一张传说中的黑卡。
云稚放下杯子,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我会认真考虑的。”
卡肯定不要,云稚又不傻,切切实实把自己打造成能持续赚钱的存在才是最长久有效的。
可惜云稚现在是清纯小白花,不是虚荣拜金男,不能一口答应下来。
他跟付野闹别扭呢,怎么可以就这样低头。
林助理也不催促,与云稚添加了好友,顺手买了单告辞走人。
云稚坐着喝光了点的咖啡,慢吞吞掏出手机,斟酌着打字。
他不是真心实意要跟付野闹别扭,就只想要一个小小的台阶而已,哪怕不承认是男朋友,先当暧昧期的朋友也不是不行。
既然付野先有了示好,云稚自然也后退一步。
编辑好信息,发送:
【我见到林助理了,谢谢你的好意,我会认真考虑的。】
【我们……现在可以算朋友吗?】
手指往上翻翻,他与付野的聊天记录对方回复总是很简洁,能用一个字绝不用两个,大部分时候都是一片绿色里夹杂了一点点白。
但每一条回复都是及时的,不会有时间间隔。
这次云稚等了三分钟,付野还是没有回。
从咖啡店离开,云稚漫无目的在校园里逛着。
谁知道没等来付野的信息,先来了那姓张的讨债鬼。
云稚之前买了快递过去没再注意,没想到拼多多店家物流速度倒是还行,昨天就已经送到了他儿子张晨光手里。
打不通电话,张叔就在短信里狠恶恶问候了云稚的八辈祖宗,口口声声喊着要鱼死网破,倒是没再提要来学校闹的事。
也许是那个横幅在他儿子学校起了作用吧。
云稚无所谓地将满屏污言秽语删了。
他父母都不是亲的,祖宗是谁都不清楚,中式古老诅咒能与现代生物学DNA技术结合起来追溯到他八辈祖宗头上吗?
云稚绕进宿舍楼,发现电梯出了故障。
男生大多精力充沛,爬楼梯回宿舍也不是难事。
但云稚不行,他宿舍在六楼,真要让人抬上去恐怕也得找关系不错的。
正想摸出手机,一道身影堵到了云稚身前。
“哟呵,这谁啊?”
之前在医院与云稚发生过矛盾的黄毛略带嘲讽地站在他面前,手臂石膏已经拆了,手里还拿着篮球。
他是云稚大一时候宿舍的同学,都是文学院的,不住这栋楼,平时基本不会遇到。
从那次被云稚戳穿,他回去紧急处理了可能暴露的所有东西,决定没有遗漏,还忍痛给自己搞了个纹身,决定要是被拍到什么东西就咬死是ai合成。
这会儿再见面,黄毛只觉得仇敌见面分外眼红。
“没了电梯,你就是个废物吧?”黄毛瞅了眼维修牌,自然猜到了云稚被困在这里的原因。
云稚刚打算说点什么,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神情瞬间转变。
“抱歉,有话好好说,你别打我……”云稚快哭了:“你别生气好吗,欠你的钱我现在就还给你。”
哈?
黄毛直接傻眼了。
这什么鬼情况……不是,谁要打他啊?自己有毛病吗在宿舍楼大厅当众打架还是打一个残废,嫌全院通报批评太少了?
“你别恶心,特么少给我装……”
黄毛伸手想去推云稚肩膀,一只手如同铁掌般从后牢牢固定住了他伸出的手臂。
“嘶嗷——疼疼疼!”
话都没来得及说完,黄毛胳膊被人往后一扭,手臂都快断了。
他叫唤得太过惨烈,云稚看那不正常的扭曲程度也不敢耽搁,立马上前拉住付野另一只手阻止:“你快松开他。”
付野神情冷漠扫了眼云稚主动牵过来的两只手,随后松开了黄毛。
黄毛疼得脸色煞白,被他匆匆赶来的朋友们扶住才好歹没坐地上。
云稚率先解释,挡在付野面前,小声说:“我之前问他借了钱,他只是想要我还钱而已。”
黄毛感觉自己贱得慌,出门没看黄历,碰上云稚准没好事。
但他也没法否认这句话,总不能说他就是主动来找茬的,然后茬没找着反倒被人收拾了一顿,真是丢死人了。
付野长得又高又壮,力气还这么大,没人敢再说什么。
冷厉的眼眸扫过,付野问:“借了多少?”
全场寂静。
云稚默默:“……两块。”
闻言,付野眉头都拧了起来,像是不太能忍受云稚竟然已经窘迫到了连两块钱都需要问别人借的地步。
但他最终也没说什么,捡起黄毛掉地上的手机,扫脸解锁,调出二维码给他转了两块钱过去。
付野推了把云稚的轮椅,让他赶紧往里走。
黄毛的朋友们把他扶起来,一路往外。
两拨人错肩分开,黄毛恨得咬牙切齿,云稚无声回头望了一眼,与他对上目光,迅速扮了个鬼脸。
黄毛脸色气到红橙黄绿青蓝紫。
楼梯间内,上上下下的同学来往不断,云稚瞥了眼付野,欲言又止。
等他收回目光,付野便紧跟着斜眼看了过来,沉声开口:“既然没钱,为什么不答应。”
云稚有些缓慢地反应过来,咬着下唇抬头看他:“你看到消息了?”
付野不言。
“那你怎么不回我……”
说完,云稚大概是也知道了原因,神情有些失落,难过道:“连朋友都不行?”
付野想得比他要长远。
他知道朋友不是云稚的最终目标,甚至所谓朋友也不过是个矫饰的措辞,用不了几天就还是要当男朋友的。
开了这个头,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已经完全可以预料到了。
付野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是可以被一点点拿捏的。
但也觉得没必要说太绝情的话来拒绝,因此没回。
他们站在来来往往的走廊一侧,斜上方的窗户背阴,稀薄透出一点亮光,灰尘在空中乱舞。
对峙半晌,浓密的眼睫动了动,云稚眼里的希冀一点点灭掉,“好……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知道。
付野没由来一阵恼。
烦他非要跟自己谈恋爱,烦他离了自己连两块钱都要问人借,更烦自己听见他莫名其妙说什么“知道了”就生气。
不想再跟他站在这里,付野抬手想要去捞云稚的腰,后者稍稍撤退,付野的手落了空。
“不、不麻烦你……”
趁着刚好这会儿没人,云稚低垂着头,一个人小心支开拐杖,撑扶着身体从轮椅上缓慢站起来。
绵软无力的双腿颤巍巍抖着,微微弯曲的脊背显现出瘦弱的蝶骨,不过移动了两步,冷汗已经顺着额角滑落了下来。
付野漆黑的双眼盯着他。
云稚晃了两下,艰难扶着楼梯扶手,如玉一般的脖颈拉长,整个人痛苦地弯腰将上半身都蜷缩了起来。
就算这样,他也没有要向付野求助的意思,仍旧倔强地撑着往楼梯上面爬。
半层已是极限,迈上最后一级台阶,云稚双膝一软,噗通一下摔倒在了地上。
“唔——”
这一下摔得很重,闷痛感透过耳膜渗入神经末梢,依照付野对人体受重反应的了解程度,他膝盖应该会很快呈现出一大片的青紫。
付野无声站在他身边,眼眸黯然看着他头顶柔顺的发旋。
一滴眼泪摔碎在地面。
接着又是一滴……
他哭得安安静静,一点儿也不扰人,难过的情绪像沉寂的海水般淹没鼻腔,带来逐渐沉重的窒息感。
付野盯着看了一会儿,感觉也没有很喜欢他的眼泪。
至少现在哭起来让人很不高兴。
“起来。”
付野出声,伸过手去,摊开掌心放在云稚面前。
云稚闻声抬起头,眼睛水润润地看着他,人还有些愣,像只被丢弃的可怜小猫似的。
都这样了还不忘问:“能算朋友吗?”
与他对视一会儿,付野耳垂微妙地红了一点,冷着脸有些凶,语气极其不善:
“算。”
23? 兔子
◎小时候呀,你不记得了吗?◎
云稚咬着唇瓣破涕为笑, 晶莹剔透的眼珠挂在眼睫上,嘴角要笑不笑的,脸颊还带着点难为情的粉。
他张开手, 很轻地“哼”了声, 眼巴巴等着付野来抱他起来。
……朋友就朋友吧,也没有很急。
反正朋友都有了, 男朋友还能远吗?
付野附身, 双手穿过他的肩窝,将人托进怀里,让云稚侧身坐在他手臂上。
地上脏死了, 云稚总觉得浑身都不太干净,这会儿付野抱他进怀里, 半点嫌弃都没有的样子,让他心头淌过一丝得意。
而且云稚真的很喜欢高高的感觉。
付野面色稍霁, 五脏六腑拥堵的感觉总算消散了些。
他单手抱着云稚,步伐沉稳地走下台阶,用另一只手拎起云稚的轮椅, 仿佛这点重量对他而言如同洒洒水一般。
云稚靠在他身上, 能很直接地感受到这具包裹在轻薄上衣下的身体肌肉绷紧,线条分明的垒块隆起, 磅礴的爆发力蕴含在血肉里。
脸颊微微泛红,云稚有些害羞地将脸埋进他脖颈处。
从开始尝试上楼梯开始,云稚就已经察觉到没有人再来楼梯这边,大概率是电梯已经恢复运营了。
但他还是表现出有些害怕被别人撞见的样子。
付野稳健地往上一级级走着, 略微侧眸就能看见云稚乖乖窝在他怀里, 眼睛亮亮含着笑意, 不再是之前那副怏怏不乐的模样了。
心跳不自觉砰砰加快。
付野直皱眉, 觉得中了他的诡计,大抵那番可怜样子都是惺惺作态欺骗自己的。
这会儿自己松了口,答应了他先当两天朋友,以这小礼物对自己的喜爱程度,肯定会仗着自己纵容他,直接撒娇耍赖轮番上阵。
说不准都用不了两个小时,他就能变着法子要求自己从朋友变男朋友了。
想到这个可能,付野眉峰冷冷拧起。
但此刻小礼物又乖又听话,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样子,又像一把无形的刷子在胸口清扫而过,拂去了些许烦躁。
很快,走到六楼楼梯间出口处,云稚赶紧小小挣扎了一下,让他把自己放开。
先把轮椅放好,付野弯腰把人放下。
夏天衣服薄,两副身体相贴在一处,热度彼此传递,放开时过道里的风一吹,凉意瞬间席卷一空。
付野身体一顿,随后才若无其事般站直身体。
云稚脸颊微红,马上甜甜道谢,看向付野的眼睛都闪着光一样,语调更是无比甜腻:“付同学好厉害呀,真是太感谢你,没有你帮忙,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呢!”
久违的感觉袭上胸腔,酥麻软腻顺着脊柱一路疯狂攀升至后脑,连同身体都泛起了一阵寒颤。
付野握紧拳头,眼色深邃,直勾勾盯着云稚的样子像是猛禽瞄准志在必得的猎物一样。
他轻轻开口,低喃声似是带着告诫:“……别这样。”
宿舍里傅从心不在,他这几天一直沉迷拳击社团,跟云稚立下了flag,说一定要练成一拳打倒五个的水平。
静悄悄的房间,只有云稚和付野两个人。
云稚想先钻进洗漱间把脏衣服换了,尤其是裤子,一秒钟都不想忍。
付野蹙眉,眼看着他略显慌忙地关上了门。
这么急……
鬼屋里的回忆浮上心头,付野望向洗漱间门口方向的眼神变了变。
想想也是。
自己一个正常男人被撩拨了都会有反应,小礼物这么喜欢自己,自己肯答应他尝试先做朋友,又颇有耐心将他抱进怀里,他确实该激动坏了。
一时压抑不住也很正常。
只是想到他这会儿在里面,说不准就是在幻想自己主动百般弄他,又让付野很是苦恼。
那样的事,自己是绝不可能同他做的。
云稚换好衣服出来,见付野直勾勾看着他,眨了下眼问:“你要换一下吗?”
自己那会儿都坐地上了,又被他抱起来,应该也弄得他很脏了。
“我为什么要换?”
云稚端详着他眉头轻蹙的样子,坐在椅子上随性地舒展着四肢,半张脸侧隐,显现出骨骼优越的五官,小声:“……我刚刚可能,把你弄脏了呀。”
付野额角狠狠跳了一下。
什么意思?他不是拿着衣服进去才弄的?
对,这么快就换完出来了应该是没有……
那他岂不是在自己怀里的时候就恬不知耻的去了?
付野瞳孔缩紧,搭在椅子扶手处的双手握拳攥住,有些难以置信。
但好在身上没有可疑痕迹。
简直是……付野眼底多了几分恼怒,有些气他如此轻浮孟浪。
可话说回来,这总归也是因为太喜欢自己了的缘故,又是刚刚和好,无为在这种小事上与他计较,平白再添争执。
付野忍了。
耳垂有些红,付野咬牙,低着声没什么威胁性地警告道:“你也知道会弄脏我,下次再敢这样……”
云稚乖乖低头停训,干干净净坐得离他稍远了些。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静静流淌的时间将古怪又暧昧的氛围在小小的宿舍内不断推送至高峰。
安静的相处空间让付野难得感觉有些满意,他甚至有那么一秒考虑可以让别的人都永远消失掉。
正当他开始思索这件事的可行性的时候,寝室门从外打开,富贵回来了。
他一脸悲伤,看了眼宿舍里的两人,犹豫着叫住云稚,说想跟他说说话。
云稚看他好像情绪不太对,眼神安抚了一下付野,转身跟着富贵到阳台说话。
富贵丧丧的,驼背缩肩,像是在做着心理建设,云稚也不催促。
坐在一旁,用纸折了张会回旋的纸飞机,一个人把飞机飞出去,然后绕一圈,精准飞回到他手中。
富贵没见到过会自己转弯飞回来的纸飞机,眼睛随着来回了几轮,说:“我那个动漫社团,他们都嫌我穷,因为我总是不愿意参与集体活动。”
“可那些活动本来就只是到处玩而已,消费还很高,正经事的时候我会按时参加的……”富贵闷头一口气又说了一些小事。
“带头孤立我的那个人,他知道我、我是单亲家庭,他总会有意无意说一些他爸爸怎么样厉害的话……”
富贵的母亲独立将他抚养长大,富贵从小没见过他的父亲,听母亲说对方是个很厉害的科学家。
其实这都是很小的事,只不过上大学前他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瞧不起过。
能考到帝都,跻身全国闻名的第一学府,无疑富贵从小到大都是名列前茅的。
可自从来了这里,他只觉得身边人个顶个的优秀,从前稳居第一的自己也只能屈居末流,甚至偶尔会有跟不上课程的感觉。
都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可这帝都金壁辉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像他们宿舍,云稚是当年S省高考状元,还因为长得好看爆过热搜。
但这样的高考状元每年批量生产34个,更不用说自己这种市状元,还有奥赛金奖冠军,少年班保送生……
一开始还能自我安慰,好歹有垫底的,比如傅从心这种本地的学生,他们的录取分数远低于外省。
可真待了一年,才知道最赶超不过的就是人家本地考生了。
千好万好不如投胎好。
“我这两天反思了一下我自己,你说是不是我真的太不合群了,毕竟一个人排挤我可能是特殊情况,可是他们……一群人排挤我可能就说明……”
云稚听不下去了:“说明什么?一群人排挤你,就说明他们认识啊。”
纸飞机绕着自己转了一圈,落回云稚手上。
富贵愣了一下,被他理所应当且过度自信飞扬的面庞迷住了眼睛,直直看着他,又忍不住被这话安慰到,舔着嘴唇笑了下。
真心实意道:“小云,其实我一直都挺羡慕你的,一边做兼职还能跟上学业,有时候觉得你聪明又厉害,走哪儿都很显眼,不像我,我是靠着加分……”
那可不显眼嘛,云稚坐着人家都站着,想看不见都难。
富贵大一尝试过兼职,结果差点挂科,这事儿云稚知道,但俩人也不同专业,帮不上什么忙。
“既然学校收你,证明你具备进入这所学校的与大家共同学习的资格,反倒是那个谁,下次他再显摆,你让他好好反思一下,有个那么厉害的爹怎么还跟咱们混一个学校。”
云稚其实不太会开导人,毕竟他自己很少有感同身受的时候,“社团只是图开心而已,既然呆在里面不高兴,那就没必要继续呆着啊。”
富贵想兼职只是因为社团聚会开销大,要贴补一下零花。
感受到身后明晃晃的视线盯紧后背,云稚加速准备结束对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嘛。”
他变魔术一样将手里白纸做的纸飞机握进手里,握拳再翻面展开,一朵彩虹笑脸花静静躺在手心。
“送你。”
富贵接过小花,心口胀胀的,眼睛都在发烫。
“小云……”
云稚看他快感动哭了,生怕付野等不及,想要出去给他留出空间。
富贵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又有些心虚地缩回头,压低声音拉了一下云稚,说:“小云,你知不知道付野的事?”
云稚惊讶,竟然能从别人那里听到付野有关的事情。
“他有什么事?”
“咱们楼下经常有个人等他,你知道吗?”富贵不太敢说付野的八卦,但想起那天晚上看到云稚跟付野前后脚偷偷出宿舍的场景,又觉得有必要告诉他。
“那天我在表白墙看到有人发帖,说那人是被付野辜负的,痴心不改想要挽回,还有人拍到了照片。”
送礼物那人云稚自然见过,之前也觉得他有些奇怪,想着要关注一下来着。
这条表白墙还一直挂着,只是云稚平时不怎么关注这些东西,用富贵手机扫了眼内容,又点开照片看了看,无非就是那个人想把东西给付野,付野厌恶嫌弃。
这种程度的瓜在大学应当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但不知道为什么,评论和热度却出奇地高。
扫了眼评论,里面说什么的都有,最离谱的是说查不到付野的个人信息,还有人说他在国外杀人坐过牢。
这也太扯——
云稚刚打算一笑置之,脑中忽然想到原文剧情里,“自己”与男主刚刚相遇相识那段时间,男主就是身陷各种绯闻里的。
大脑空了一瞬,冷不丁如同冰锥凿进天灵盖,从头到脚刺骨冰寒。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
云稚迅速冷静下来,压下胡思乱想,让富贵给他推送了表白墙的名片来添加上。
将阳台留给他独自舔舐伤口,云稚控制着轮椅关上阳台门,静悄悄回到房间里。
付野掀起眼帘,若有似无地看了他一眼,眸中意味深长。
他耳力过人,自然听见了他们前半截的对话,也看到了云稚招摇地朝着别人展露笑颜。
那么笑一下,还不知道对方这会儿是怎么个内心荡漾呢。
笑完这两人还鬼鬼祟祟说悄悄话,故意不让他听见,付野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云稚又在到处勾搭。
一想这种情况,付野就觉得心中杀意泛滥。
脸色有些阴沉,周身气势都变得有些吓人。
小礼物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其他人凭什么可以分享自己的东西?
若是前两天也就算了,分明自己已经率先妥协,答应给予他朋友的身份,是和好了的。
他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去管别人的死活?
付野神情变得有些阴鸷。
云稚压下杂念,看他很不高兴的样子,眼珠一转,猜测到是嫌有人打扰了他们刚刚和好后的相处时间。
轮椅转了个弯,云稚从自己桌子的一排书里抽|出一张画纸,眼底带着几分笑意靠近付野。
“猜猜这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
这张画纸明晃晃提醒着几天前这人的所作所为,那些幼稚又烦人的小手段,无非就是觉得能够凭此拿捏住自己。
付野微抬下巴,神情有些傲然,不屑一顾。
不过是个人人都有的东西罢了,谁稀罕似的。
“这可是我画得最认真的一张,虽然比不上某人万分之一的帅气,但这份可跟别人的都不一样,是独一无二的。”
哄人的话云稚一抓一大把,反正谁还不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了呢。
独一份的东西无疑是令付野满意的,但总觉得这么轻易放过他,容易骄纵了。
犹豫间,云稚咬着下唇收回了手,故意扭过身去。
“那你不要的话,就算了叭。”
付野的脸冷了下来。
云稚一秒转笑,脸颊软肉上浮现小小的梨涡,莹颖如水的眸光对上付野漆黑的瞳孔又连忙止住了。
“唔……”
上下嘴唇抿到一起合进口腔,云稚嘴巴拉成一条直线,压下了笑意,五官灵巧乱飞似的高兴着,乖乖说道:
“付同学别生气,我记得你的吩咐呢,肯定不会在你面前笑的。”
说他,他还觉得自己特别厉害特别了不起似的,凑过身子来讨赏:“你看,我忍住了哦,你是不是要夸我一下?”
付野稍显不自在地往后仰,与他拉开一些距离,目光一寸都未曾从他脸上移开。
真是。
又来了。
就知道他一分钟都不肯让自己多安生会儿。
付野不止不喜欢这种被人吊着情绪拿捏的感觉,更对他的话有些不满,觉得那时候分明不过随口一说,并未准他可以一直记着。
让他别勾引自己的话说了那么多遍也没见他听,这种话倒是记得牢。
再说就算他真的笑了,难道自己又能怎么着他不成?
当初看见这人笑便浑身如蚁钻心的感觉已经没了,反而逐渐转变成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付野想要弄清楚,但也不可能开口叫他多朝自己笑几下,好让自己琢磨琢磨到底是什么感觉。
同样也说不出让云稚不必在意之前警告的话,目光时不时落向被他压回去的画纸,若无其事主动揭了话题,还是要回归到他们该做的正经事上来。
打卡进度十分缓慢,照这个速度到明年也完不成,付野暗含几分催促地要求他以后要快些。
云稚扫过列表后半截,想着或许有些内容可以合并。
后半截一小行角色扮演与英雄救美的字样引起了云稚的注意。
富贵跟他提的那件事在云稚心里还是留下了一点波澜。
任何跟剧情有关系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书里提过男主此前的生活还算平静,也从未遭遇过污名缠身的事情,按理说两年后他才会遇到这种情况……
难不成因为自己提前与他见面,剧情也提前了?
杂乱无章的念头于脑海中一闪而过,云稚顺嘴提起当年,想拉近一下关系:
“我们先去动物园?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还救过一只很可爱的小兔子?”
付野皱眉,怀疑他在胡言乱语。
不管几岁的自己,都没可能救什么兔子。
“什么兔子?”?
云稚抬起头,先确认没背错书,是小时候的男主保护一只兔子,被别人欺负,自己救了他来着。
疑惑着同款皱眉道:“小时候呀,就是我救你的那一次,你不记得了吗?”
这里虽然是付野原本的世界,但他毕竟离开了很长时间,无数轮回里记忆的堆叠也让往事如同过眼云烟,许多事情他都有些记不清了。
可自己怎么从小长到大的,付野还不至于没有印象。
依照自己童年时期的生存环境,应该是没有可能遇到小礼物才对。
“不记得。”
平平淡淡一句话如同白日惊雷,云稚慢半拍地缓缓睁大眼睛……
24? 不准
◎你说的,我们……也只是朋友◎
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刚见面的时候云稚为了防止出现找错人之类的情况, 有特意跟他确认过,而且他明明还记得自己的小名……
脑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你、你怎么会不记得了呢?”你不记得怎么行,你必须记得。
短短半个呼吸的功夫, 云稚甚至已经幻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 包括但不限于当年自己遇到的是双胞胎兄弟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男主爱写日记然后日记被盗了自己认错了人、付野那天在鬼屋把脑子也给一起冲走了……
付野看他满脸着急,好似自己忘了过去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但也可以理解, 毕竟他喜欢自己, 一星半点的回忆也是很重要的。
他急,付野便不急,甚至有些心情愉悦, 故意拖慢了调子回答:“因为我记性不好。”
“……”
“哦。”
那、那倒是也有理……
云稚抬手拍了一下自己脑门,也理不清这个思路了。
这事太重要了, 还是该清清楚楚详详细细地问个透彻,云稚再三确认:“所以你是只记得我?不记得其他事情了?”
付野扫了他一眼, 有些莫名。
自己又不是老年痴呆,自然记得这是他是自己应得的礼物。
但要说小时候见过面……那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付野抬手按了按眉心,看他屏着息呼吸, 嘴巴微微张开, 一双浓黑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紧紧盯着自己,好似自己说出半个不字都对他万分重要。
静静享受着拖延了半个呼吸的功夫, 付野骨子里的劣性不断攀升。
数百种恶意攻击的话语在喉咙间滚过,付野注目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微小的动作,最后好整以暇实话实说道:“你我也只记得一部分。”
云稚表情有些凝重。
他理了理思绪, 明白付野现在只记得自己的脸、记得小名, 自己当初救他的事还记得多少都不一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分明书里写男主都是记得很清楚的, 两年后这些往日细节都是借由男主之口讲述给自己听的。
要是单纯记性差倒也说得过去, 但没理由现在记性差,两年后就又记性好了呀。
“那你是不是有过许多人没经历过的事呀?”
比如车祸失忆掉下悬崖摔到头什么的。
“是有。”
付野觉得他脑回路跳得有些快,耐着性子回答,但不愿意多说。
在快穿局轮回当反派这种事,没有必要让心软又胆小的家伙知道。
有什么你倒是跟我说啊!云稚心里干着急,又没办法撬开他脑壳自己翻翻看。
“那、那你告诉我,我们小时候的事,你还能记得多少?”
再不想承认这可能也是事实了,云稚沮丧地想,付野应该就是两年后阴差阳错才恢复的记忆。
……难怪自己都这么主动了他还总推三阻四,甚至发表一些看着就很欠揍的拽人言论。
过去的疑点都在此刻得到了解答,云稚冥冥之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好像还是有哪里好像不太对劲?
“什么都不记得。”
付野瞧他那一脸失望的样子,冷嗤:“记不得又怎么样?”
“那倒也没什么啦,”云稚牵了牵嘴角,真心实意感慨:“就是你什么都不记得,我也怕我找错人嘛。”
“没可能。”付野一口咬定。
不是自己的还能是谁?天塌了也找不错。
只不过是回忆对不上罢了,多大点事。
可能自己小时候就是碰巧见过但忘了,毕竟记忆太多了,遗忘是常事。
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付野终是不想再等待,倾身上前,长臂探出,两指夹着那张画纸收了回来。
画技一般,线条也不稳,形态也很糟糕,但能看出是个人。
付野收下了,不紧不慢道:“我忘了,你再告诉我就是了。”
云稚歪头看着他,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突然想到什么,自己一个人傻乐一下,冷不丁把脑袋凑上前,张口就来:“你小时候答应长大了要娶我的呀!”
付野手一抖,画纸都险些掉地上。
“你!”
不、害、臊。
付野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就知道、就知道这家伙最多安分两小时就要来闹自己。
果然……
才这么一小会儿而已,自己甚至都没有答应当他的男朋友,他连更远的都开始惦记了。
付野握拳,在原地踱步。
这要是真的同意了当他的男朋友,只怕不是立刻就要生吞了自己,让自己浑身染上他的气息,跟他一辈子捆绑在一起。
那怎么可以。
鬼屋之中磅礴浓重的体验感瞬间伴随回忆兜头砸下,那一刹那的感觉不可否认确实……
但那种事,付野这辈子都不会同人一起做。
花了两秒钟缓和呼吸,将不该有的肮脏东西丢出脑海,付野打定主意不能再这么放纵下去了。
这次便算了,往后,不管他再如何卖弄可怜与屁股,自己都绝无可能跟他发展任何关系。
面色逐渐恢复冷淡,付野拉着椅子往后挪了一段:“我记不得了,自然不作数,谁知道你是不是讹我。”
这话一听就假到不行。
付野冷下脸来,刻意去训斥他,“你就是这么跟我当朋友的?你也这么骗别的朋友长大娶你?你害不害臊。”
云稚刚高兴了没两秒,被他这么劈头盖脸一顿训责不害臊,脸颊发烫,险些要忍不住当场与他辩论回去。
干巴巴瞪了他两秒,云稚长长地哦了一声,瘪嘴小声:“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也许是别人说的呢。”
这话听得付野一阵心气不畅,甩下冷脸不再看他。
云稚眼睛一眨一眨,看他半侧着身子,冷酷生气又等着自己去哄的样子,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偏偏不顺他意。
转身扭头学习去了。
今天是没有时间去玩的,明天下午却可以腾出一点空。
结束学习后,不跟付野说话的云稚打字与他商量好了明天的安排。
睡前,云稚还联系了林助理,告诉他自己选择做直播。
相对而言主播的独立性会更强一些,毕竟他只会跟付野谈一段时间,最终是要分手的。
做直播就可以先利用这段时间养好账号,等两人结束了,自己一样可以赚钱。
林助理不管几点都会秒回,那边显然早就做好了全套准备,云稚一回复便立即发来了各种信息,还让他最好可以填写一下表格,交代下过往黑料什么的,搞得很正式。
云稚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如实填写完毕,顺便记起去年住院的时候,有个自称大导演的人请他本色出演了一个小配角。
没什么台词,就病床躺着的那种,给了他八千八。
第二天上午云稚还没下课就被辅导员发信息请他去办公室一趟,坐在教室里云稚眼皮一直跳。
托之前从富贵那里加了表白墙的福,云稚下课后点进去一看,瞬间如坠冰窖。
有自称黄毛前男友的人曝光他滥|交,并附带各种证据,甚至说他早就有了艾|滋。
这件事闹得很大,但真正令云稚难以接受的,是这事应当发生在两年后。
原文里,大四的时候,黄毛出事,告诉辅导员说云稚有他跟男友的照片做证据,云稚去作证,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遇到了男主。
现在这件事提前了。
结合之前付野的事情,云稚完完全全可以确认,随着自己提早接触到男主,原本应当在两年后才发生的事情全部都提早了……
耳朵一阵轰鸣,云稚坐在轮椅上朝外走,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他浑浑噩噩进了办公室,作证,然后出来。
“小云,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傅从心一把捞住他的肩膀,正要开口说什么,注意到云稚面无血色的脸。
“你怎么了宝宝?”傅从心吓了一跳,连忙转到云稚面前蹲下,握住他的手,还不忘说一句:“我刚刚洗过手了。”
云稚勉强回过神来,压下心头各种念头说了句没事,又问傅从心在这边做什么。
“我们几个帮忙搬书来着。”
说着,富贵也从楼上下来,看见云稚立马跑了过来。
“小云!”富贵一脸兴奋,“我刚想着你呢,马上国庆假期了,我妈打电话说想在这边玩几天,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周游帝都?”
“不行!”
傅从心第一个反对,“小云国庆要跟我一起,我刚刚就想说来着。”
这俩人一左一右商量着,试图瓜分掉云稚的七天假期。
一抬头,前方不远处,付野脸色阴沉如水地盯着他们三个。
耳边的争执声同步停止,远远对视长达半分钟之久。
付野看着还在原地一动不动与旁人站在一处的云稚,原本便已经非常难看的脸色差到了极点。
转身就走,半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
出了教学楼,付野在花坛转了一圈,顺着小路在一旁的小亭子坐下。
查了小礼物的课表,知道他下午没课,于是付野第一次主动给他发消息,让他下课别走等着自己,毕竟已经说好了的下午要一起出去打卡。
谁知道过去便扑了个空。
等付野使手段定位到他的点,再一路找过来,看到的就是云稚与别人有说有笑勾肩搭背,已经在商量数日之后的长假要怎么朝夕相处上了。
自己给他机会追求自己,虽没允他当男朋友,但也同意了跟他成为朋友。
付野从未有过什么朋友,更没允许过任何人存在于他身边。
这些对别人来说稀松平常的事情,对他而言已是能给出的、绝无仅有的优待了。
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敢背着自己与别人不清不楚的。
简直是不可饶恕。
心中恼火,付野更是打定主意这次除非他哭着来求,发誓并写下保证决不再跟别人有任何牵扯,往后都只将全部精力和关注投放到自己身上,否则自己绝不轻易饶过他。
独自生了会儿气,付野冷着脸观察起周围。
那小礼物还没跟上来,腿脚不便走得慢也正常。
亭子靠近小树林,位置不太显眼……
付野起身往外挪了挪,确保自己处于从教学楼出来便能一眼看到的位置。
云稚送走了傅从心和富贵,才看到手机上付野之前给他发过讯息。
不等他整理好思绪去找人,一条短信率先弹出。
姓张那个老不死的,真的追来帝都了。
云稚轮椅刚好停在一棵法国梧桐下面,学校这一片种了很多,高大繁茂的树枝延展,宽如手掌的叶子一片片堆叠,遮笼着点点阴影连成一大团。
身穿白色上衣的少年干干净净,像青春短片里留存在回忆中的白月光校草。
他低垂着头,绒绒的睫毛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指尖轻轻敲着手机屏幕,嘴角若有似无地带着笑。
约好地点,云稚收起手机,缓慢驱动轮椅行至阳光下。
白皙透红的皮肤被刺目的光线一照,整个人都好似白到透明一般,云稚恍惚地仰了下头。
不高兴的事情他不爱多想,云稚将这事暂时抛到一边,远远看到付野的身影在不远处的小亭外。
他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付野。
按照原文的进度来看,两人从重逢见面到正式恋爱前后加起来也就两个月时间。
现在距离自己人为制造相识已经有了一个月。
昨晚林助理已经让他加上了经纪人的微信,对方给他找了好几个游戏主播做陪衬,准备到时候第一天开播带带他的人气,直接硬捧。
今晚他就会先去一个知名主播那里友情出场客串一下,搞个人气预热。
这种花别人钱打造自己的感觉,无疑非常令云稚满意。
但是现在剧情提前,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怎么这么慢。”
付野眼见他蜗牛爬似的速度,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主动走过来,只是面色仍旧不善,语气也比往常更加冷漠。
云稚脑袋这会儿转得有些慢,没感受到付野有在真的生气,对待他的态度也比较放松。
或许是有了这段时间的相处,云稚觉得付野并没有表面那么冷漠,那么不近人情。
尤其是上次去游乐园。
那是云稚受伤以来第一次以一个身高优越的成年男性视角高度看世界,无需仰头看人说话。
尽管很短暂,尽管这点说出来可能略显矫情。
“他们两个是想约我国庆假期一起玩而已。”云稚深呼吸一口,给付野解释,带着点笑靠近:“消息我没看到,你是不是下课时找不到我了?”
“没有。”
付野矢口否认。
目光停顿在他抿紧的唇角,云稚稍微往后靠了一下,仰长脖子,认认真真端详着付野冷酷生硬还带点疏离感的侧脸。
这人真的是……
他越这样,云稚越觉得久违的好胜心蠢蠢欲动。
昨晚已经商定好了今日的安排,云稚轻微垂下脖颈,手指控制着轮椅往前走,声音温温柔柔:“那咱们先去吃饭,晚点下午去福利院。”
付野停在原地没动。
云稚走了一小段就意识到没人了,回头看向付野,柔软蓬松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嫩白的脸蛋上写满疑惑。
“怎么了?”
付野目光幽邃,看向云稚的目光如同精准定位的追踪器,牢牢将人看守在视野里,除此之外不纳入分毫杂物。
许久,付野才开口,声音嘶哑克制:“不准跟他们出去。”
“哦!”
还以为什么事儿,云稚了然,脆生生道:“付同学你放心好啦,我给你专门留了两天的哦!”
付野半点没有被他安抚到,反而在听见他说两天时眸子彻底暗了下去。
寒意扑面,云稚眼底的浅笑缓缓落了下去。
“……两天,不、不够吗?”
云稚觉得两天已经很多了,总共七天假期,他打算的是给傅从心和富贵各自一天,家教一天,直播一天,剩下一天自己休息。
就是机器人也是要充电的,哪能天天转。
付野目光冷得吓人。
他看着面前这个满脸天真的残次品,怀疑他明知故犯,懂装不懂。
“你不是喜欢我吗?”
付野两步上前,膝盖顶着轮椅将他抵到道路一旁,情绪不达眼底,阴冷的声音无比轻柔,带着丝丝凉凉彻骨的寒意:“为什么还要去找别人,你也这么喜欢别人?”
“那不一样……我跟他们是朋友……”
越说声音越小,云稚看着他的眼睛,逐渐没了声。
付野看他的眼神有些可怕,带着稍显明显的偏执,一字一句道:“哪儿都不准去。”
“可是我们是朋友……”
云稚嗫喏,局促不安地看着他,眼圈红红,重复道:“你说的,我们……也只是朋友。”
25? 勋章
◎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小礼物的男朋友了◎
付野嘴角缓慢抿紧, 怒极反笑,“所以你……”
“但是!”
云稚突然往前一冲,轮椅差点因为没有及时刹住而撞到付野。
他变了张脸, 一把拉住付野袖子, 轻轻摇晃了一下,猫眼卷翘着, 讨人喜欢的软劲沁进了骨子里, 话音一转便是哄人的话,柔声细气:“你跟别人怎么能一样呢?”
“虽然你只愿意跟我当朋友,可我喜欢你呀, 在我心里,你自然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三言两语便将气氛直直转了个弯, 云稚仔细打量着付野面上一点点细微的转变,眉梢轻扬, 一点点挪动手指,轻轻在他手背上戳了戳。
其实之前从鬼屋那次出来之后,付野就没再戴过手套了, 或许是觉得太多余, 毕竟九月天热,穿的大多是短袖, 单独戴上手套反倒显得过于刻意了。
没有得到反抗,云稚便将自己的一根手指塞到付野垂落的右手手心里,然后两根、三根……塞满后轻轻拉着付野的手摇了摇,又甜又嗲地请求:
“所以你不要对我这么凶嘛, 你小时候都有保证过以后会对我很温柔, 满足我所有条件。我现在真的很可怜的, 你都不乐意喜欢我, 对我好一点还不行嘛。”
付野心头怒意如潮水般散去,甚至被他缠人话扰得有些脸红。
没再提假期不准跟别人走的事情,反正只要自己不准,小礼物本来就哪儿都去不了。
况且他这话也有道理,自己确实没办法同他当恋人,小事上稍稍让一些也无妨。
不过付野不打算让自己显得能这么轻易被哄好,他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他有他的节奏。
“你喜欢我是应该的,我对你不好难道你就不喜欢了?”
付野冷笑:“不可能吧?”
云稚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凝固,笑意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变浅。
他收回自己的手,操纵轮椅转了个弯,轻轻转移了话题:“我们快点走吧,我已经饿了。”
付野被他不正面回答的态度惹得有些不快,想强迫他快点回答自己。
但心里又觉得自己是正确的,再追上去要他说便有些显得自己过于在意,也或许这就是小礼物故意的。
如此,付野也不说了。
吃过午饭,云稚在大厅看到有情侣活动。
服务员小姐姐说他们老板求婚成功,这几天来店里吃饭的客人只要是情侣的,都可以免费领取一份小礼物。
云稚看了看情侣小摆件,巴掌大,外形可爱,做工也精致。
付野结完账走了过来,服务员看两人站在一起,一股无形的气氛很自然地将两人划归到一处,便主动开口询问:“两位是情侣吗?”
云稚放下了手里的玩偶,很自然地摇摇头,回答:“不是哦。”
“嗯?”服务员小姐姐面带疑惑看向付野。
她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方才付野从结账到一路过来,目光从始至终都未曾移动毫分,如同死守宝物的恶龙,决不准任何人有任何机会窥探到他的珍宝。
这种眼神过于明显,毫不遮掩的程度让服务员小姐姐自然而然误会了。
“我们只是朋友。”
云稚与她解释,又侧身仰头看向付野,像是再三确认又像是征求同意,“对吧?”
付野盯着云稚一张一合的嘴巴,说不出不是的话。
分明小礼物能自觉这样做应当是他理想中的状态,可这会儿真发生了,付野又觉得不满意。
一时间他也说不上如何不满,只是总归没那么顺畅。
小姐姐想说其实喜欢的话不是情侣也没关系,毕竟这家店人均消费大几千,老板不可能差这点东西让客人不满。
但付野脸色很不好地直接推着云稚轮椅走了。
出了大门,助理已经早早将车开了过来,奢华尊贵的劳斯莱斯等候在最近处。
知道自家总裁不喜欢别人打扰,助理干脆没下车,不去没眼力的干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云稚很自然地张开双手,等着付野把他抱上去。
付野正想要给他也找点不痛快呢,便站着不动,故意晾着他,居高临下,冷冷道:“朋友间能这么抱?”
“可以的。”
云稚点点头,认认真真开始掰着手指头数:“傅从心经常抱我,基本上每晚上床睡觉都是喊他抱我上去,富贵也帮忙过几……唔!”
付野抬手把人丢进了劳斯莱斯后座。
福利院这种地方,付野没法像上次一样进行清场,尽管有吩咐人安排组织小孩子们遵守秩序,效果也很一般。
云稚这学期有公益打卡要做,刚好今天顺便完成。
林助理有提前准备好赠送的物资,云稚负责给小孩子们分玩偶。
他可太喜欢这种被一群人围着,用感激又崇拜的目光眼巴巴看着的感觉了。
小孩子们还特别热情,一个个小嘴都跟抹了蜜似的使劲表达着自己,云稚被捧得晕晕乎乎,早把付野那死人脸丢到了脑后。
付氏大大小小的公司每年在公益和慈善上的投入金额非常高,林助理并不负责这块,还带来了多次定点扶持过这家福利院的项目负责人。
院长千恩万谢,以几名老师为分界线,付野这边是西装革履你来我往的大人们,云稚扎在小孩堆里,彩虹蘑菇伞下是阵阵银铃般欢声笑语。
付野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他本来就烦工作,平时能不亲自处理的事务都懒得管,公司又不是离了他就要倒闭了。
或许是他心不在焉的状态过于明显,院长停止介绍孩子们,林助理便找借口把负责人推出去应酬,放付野走了。
付野冷着张脸走到云稚背后,看着他三言两语俘获了一众小孩的欢心,半点没意识到自己来到了他旁边。
越看,付野脸色越沉。
他开始有些不满足,为什么系统没有给他送一个假人呢?
如果他是一个数据人就好了,最好功能性没有很高,可以让自己手把手设定每一条指令,让吃饭吃饭,让喝水喝水。
让他眼里只能看见自己,让他不准对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笑,让他……
最阴暗的想法占据上风,粘腻暧昧的回忆伴随着咸湿的汗水与压抑的喘息冲入脑海,付野被自己的想法惊到,登时愣在原地。
这时,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孩接过云稚手里的糖,他才到膝盖那么高,摇摇晃晃着想要往云稚怀里去。
不等他那只脏手碰到云稚一片裤脚,付野立即回神将轮椅往后一拉——
“啊!”
云稚吓一跳,抬头对上付野冷漠的脸。
那会儿看他在工作,还以为他要认真勤奋了,谁知道这么快就又偷跑来找自己玩。
还以为剧情提前,男主也要迅速变身事业狂了呢。
小孩子们大多格外敏感,不需要付野出声呵斥,就已经个个噤若寒蝉,束手束脚后退成一排,半点不见方才阳光开朗的样子。
“你把他们都吓到了。”
云稚皱眉嫌弃,他还没有玩够。
谁不喜欢被人捧着呢,他要多被捧捧,才用心情去捧付野,付野懂不懂啊。
付野自然不懂。
他这会儿只觉得身体里好似有个大洞,无底线地吞噬着一切,饥渴难耐,迫切需要有什么东西来填补上去。
这样想,他理所应当也要这样做。
付野随心所欲惯了,直接上手扣住云稚的腰将他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无视一群萝卜头青蛙一样的乱叫和不远处众人惊讶的注目,付野径直扛着人就往外走。
“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云稚才不要被他这么扛着走,太没面子了。
付野也说不清自己要做什么,他只是想这样做便做了,没有考虑别的。
“这个地方可以了,我们换下一个。”
“不行!”云稚挣扎:“我还没有拍照片呢,我留着交作业的。”
出门打卡付野必定安排了航拍,很不耐烦他这非要留下的举动:“视频里截。”
林助理刚好走不开,催促旁边的经理赶紧过去给把轮椅推一下。
经理话都没听明白就麻溜窜了过去,推着云稚轮椅一路小跑赶上,殷勤备至,张口就是:“付总!您对象的轮椅!”
付野看他的眼神像是打算当街杀人。
“他、不、是。”
一字一顿否决完,付野接过轮椅,让他滚。
云稚听见他斩钉截铁的话,一股冲动涌上脑门,瞬间剧烈挣扎了起来。
付野强悍的臂膀如钢筋般死死箍着他的腰,半分空隙都未被撼动。
一脚踹走轮椅,付野扛着云稚拐弯进了福利院后方的一条小路。
半高不矮的墙壁遮挡住人烟喧闹,没有第三人在场的环境勉强能令付野满意一些。
他走到一旁的漆椅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俯身将云稚往上一放。
云稚屁|股一挨上椅子,一个弹跳就又蹿回到了付野身上。
速度快到划出残影,半点不像是个残疾人。
谁知道干不干净的椅子,云稚洁癖严重坚决不肯沾到一点,手脚并用缠紧了挂在付野身上。
这个姿势完美重叠到上一回,随着身体重力下滑一截,一模一样的事故再次发生——
云稚浑身汗毛炸起,僵硬着身体一动不敢动,脑子短路半秒,下意识喃喃:“你怎么又……”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付野理智还在,自然没有错过云稚的那个“又”字。
他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力强悍到了一定程度,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干扰,如果不是云稚切切实实感受得到变化,并且越来越明显的话。
云稚被他带有审视的目光一看,霎时紧张噤声。
“又……凶我,不顾我的意愿……”
0.1秒不到的时间都是如此漫长,云稚艰难续上前面的话,但还有些牵强,他只能尽量自然地、直面现在这个无法避开的话题:“而且还这样……了。”
隐晦的说完,云稚白玉似的侧脸飞上一抹浮粉色。
付野要镇定很多,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一如往常,甚至不知情的人看了都可能根本不知道他下面是怎么样的。
“还不是你?”
付野没再多想,没好气道。
他也好意思问,不是他撞上来把自己给硬坐出来的么?
自己这种没经验的新手,哪里比得上他。
他还天天坐着轮椅,肯定是要比别人都更会坐一点的。
云稚被硌得两腿发软,也不在乎漆椅脏不脏了,自己瞄准距离打算松手跳下去,付野满脸不耐烦地抓着他的腰将人墩到了上面。
一枚小小的圆章掉到了地上。
付野弯腰捡起来,放着自己的异常不管,直愣愣站在云稚面前问他:“这是什么?”
云稚都不敢拿正眼看他,眼神左右乱飞。
漆椅很矮,他坐着的高度,基本上眼睛正前方就是那玩意儿……
不愧是男主吗,怎么这个也比别人厉害啊,而且看着跟自己的差距好大。
“问你话呢。”
付野恼怒他竟然敢在自己面前走神,拿金属勋章往他脸肉上拍了拍。
冰凉的触感立刻唤回了云稚的思绪,他睁大一双眼睛,尽量避开不该看的东西,心脏砰砰乱跳。
“男友力勋章。”云稚小声回应,整个人都略显不自在地白里透红,两腮像荔枝肉似的透着柔光。
“这、这是刚刚那个小孩子送我的,我以后给我的对象戴,反正你也不是,你、你还给我。”
云稚说得没太有底气。
理智让他停手,别在这时候往枪口上撞,一个能狠心隐忍到这种程度的人,一个……这么大的,万一把他逼急了,玩脱了真的会死人。
但感性上仍旧残留着冲动。
付野越不肯当他男朋友他越来劲,付野越是这么狠恶恶的样子他就越激动,付野越是……越是这么能忍,他就越想逼他……
“谁准你随便收别人的东西?什么垃圾你也看得上?”
腹腔火焰熊熊燃烧,付野盯着云稚的样子像是遏制着自己把他生吞活剥了的冲动。
“我、我喜欢就收,你、你管不着!”
又没忍住顶了嘴,云稚垂下头,不敢再看付野。
觉得他这会儿简直就像一头返祖的狼,只差一双尽露寒光的竖瞳,便可以率领狼群掠夺资源,最后贪婪地占下自己那份最美味的食物尽情拆吃入腹。
毫无疑问,自己就是他的那份食物。
“我管不着?”
付野仿佛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咬文嚼字将他的话在齿间重复过了一遍,胸腔颤抖着泄出冷笑。
“……我管不着你?”
云稚手臂起了一阵寒颤,这下是真的不敢再乱说话刺激他了。
付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从鼻腔里嗤笑一声,轻声道:“勾引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管不着?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的时候怎么不说我管不着?”
云稚咬紧唇瓣,抑制住自己找死的冲动,一言不发。
足足一分多钟里没有人再开口,纠缠的呼吸一轻一重,此起彼伏,节奏全然错乱。
付野没心情管身体,命令它自己消停下去,分心扫了眼跟他犯倔惹他不快还让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言语刻薄:“离了我,你连路都走不了,我要是把你丢在这里走了,你连回都回不去。”
“那你走。”
完了又没忍住。
云稚都想打自己一巴掌了。
付野嘴角下垂,冷漠的眼神半分留恋都没有,转身干脆利索就走。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天之骄子如他,不走都不可能。
看着付野的背影真的消失在了拐角处,云稚才懊恼的用手背拍了拍自己额头。
真是的,怎么就没忍住呢。
在这里坐了一会儿,云稚看好像付野真的没有要回来的样子,只能琢磨着自己想办法。
墙对面就是福利院,他仰起脖子望了望林荫茂密的树影和小路两旁的花丛,不紧不慢考虑如何引人过来。
一道人影站到他面前挡住了光。
云稚收回脖子坐直,看到的就是来追债的张叔以及他身后三名凶神恶煞的打手。
……
拐角不远处连接干道,付野在路边停下,一直等到身体恢复冷静才长出一口气。
他就站在这里没再继续走,心里笃定那小礼物是要打电话或者发信息来喊自己回去的。
一边等求救,付野耳边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福利院义工装扮的女生在不远处与人起了争执,对方是一名年轻男性,拉着她的手两个人吵来吵去。
“我们已经分手了!你没资格管我的事!”
“你的事就是在福利院这种地方打白工?说多少遍了,别总拿分手威胁我……”
“我早受够你了,我们还在谈的时候你就管这管那儿……”
付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筛选自己想要留下的信息。
“分手,没资格,威胁,管这管那……”
是啊。
谈恋爱的话,自己就有资格管他。
付野站在墙根处,面朝狭窄的小马路,清风吹拂,觉得瞬间茅塞顿开,困扰他的难题都在此刻迎刃而解。
自己给他当男朋友又怎么了,不痛不痒的,自己又不是真心喜欢他爱上他了,只不过是给他当一下,不算真的男朋友。
只要当了男朋友,自己不仅有足够的立场管他,以后他不听话,还可以拿分手来威胁他。
到时候这可恶的小礼物为了能不跟自己分手,还不是只能哭哭啼啼咽下委屈乖乖听话,自己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想象中的场景实在是过于美好。
至于早前便已经意识到的失控感的问题,付野更是不在意。
人中龙凤当久了,目下无尘的高傲如同契进了骨子里,他做任何事都有绝对的自信心。
都已经预料到了,又怎么会真的失控?
付野从未失控过,自然有足够强的信念确定,自己可以在未来也没有任何意外。
更何况是他喜欢自己,又不是自己喜欢他。
自己只是给他当个名义上的男朋友罢了。
能出什么事?
想通之后,付野便抬手,露出手心里那枚“男友勋章”。
几十分钟前还被他各种鄙夷不屑的东西被他随手别到了衣服上。
好了,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小礼物的男朋友了。
26? 伤口
◎就是你想要的那个意思◎
云稚脸一拉, 看向张叔,以及他身后那几个老熟人。
好巧不巧,这几个刚好就是之前云稚找来围堵付野的那波。
只不过那时候云稚单线联系他们, 用的是小号, 他们不知道云稚就是雇主,后面还来讹过医药费, 云稚没给。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
张叔上前一步, 好长时间没见,他脸上的褶子更深了,肚子也更大了, 目测像六个月的。
“我们想找你自然有的是办法,今天既然被我们逮着了, 不还钱你休想离开!”
其实纯属巧合,这条街连着后面几家店铺, 张叔一早瞅见人影觉得就很像,等他落单过来一瞧,果不其然就是云稚。
“我真没有钱。”
云稚暗中观察了一下周围可以利用的东西, 尽量拖延住时间, 手指凑近口袋,试图触碰手机。
不等他摸到, 张叔直接上手一推搡,强行把他手机抢了过去。
挣扎间,云稚用指甲撕拉一下划伤了他的手臂。
“草!”
力量悬殊,他这点劲闹出来的小伤口自然比不上抢到手机来的重要。
张叔看了眼这最新款的手机, 眼底贪婪的欲望更加明显:“想打电话?妈|的, 买得起最新款的手机你跟我说还不起钱?”
他直接掰着云稚的脸解锁了屏幕, 挨个开始查看余额。
银行卡和支付宝确定都没钱后, 张叔点开微信,一看余额直接笑出了声。
“这不是钱?你他娘的跟我说这是没钱?”
当初付野给的十万还在云稚微信里面,张叔两眼放光,两人直接上手强按着云稚的手指把余额给转空了。
云稚忍着胃里翻滚的恶心感,半点没有反抗。
张叔见他这么配合,眼底精光更盛:“你小子肯定不止这点吧?”
当初云稚高考出成绩的时候,各种奖金光报道出来的就有三十万,他可不信这么多钱全花上了。
之前被付野掐过脖子的那个胖子也不怀好意地笑着凑过来,。
他那时候可被收拾惨了,住了半个月的院,他不敢找那人麻烦,但遇上了云稚,这没处发的火自然是要一并算一算的。
“没钱还不好说,打一顿就有了。”
两人对视一眼,胖子直接上手将云稚往地上一推。
腿部不正常的绵软让云稚跌坐到了花丛旁,他动不了的腿引起几人的注意。
张叔想起他儿子哭着回来给他看学校收到的快递包裹的时候,怒上心头,直接抬脚就想往云稚腿上踹。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划破林荫,惊起两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速逃离。
云稚压着抑制不住要犯病的洁癖,左手向后撑在地上,右手夹着两片顺手薅来的小型椭圆硬叶片。
张叔捂着自己的一只眼睛整个人弯腰蜷缩跪倒到了地上。
鲜血顺着粗黑的手指流了出来。
原本站他旁边的胖子浑身肥肉都抖个不停,吓得当场噗通一下跌坐下去,连滚带爬蹿出去半米远。
他刚刚就紧挨着张叔,甚至都没看清楚云稚是怎么出手的,就见一道绿影闪过,前一秒还威风凛凛的张叔就捂着脑袋惨叫了起来。
小小叶片掷出去都能杀人,搞得跟他妈演电影似的……
胖子跟他小弟认怂比放狠话还快,听着张叔那惨痛的叫声感觉看云稚一眼都眼睛疼。
云稚目光淡淡扫了他们一眼。
“手机还我。”
胖子看他手里的叶子就哆嗦,哪敢不听,立即捡起云稚的手机给他擦干净,又极其勤奋地把张叔的手机一并打开拿了过来。
云稚将先前转走的钱又给转了回来。
地上真是太脏了,云稚现在烦得很,眉头微微皱着,抬手示意:“扶我起来。”
“欸欸好!”
……
马路边。
付野觉得自己既然决定了,哪怕只是名义上的情侣,样子也是要做一下的。
在等人求救的间隙,他掏出手机,漫无目的进行一些搜索。
《第一次谈恋爱要准备什么?》
《应付撒娇女友的99个小妙招》
《直男装gay攻略》
付野没找到适合的无性恋装gay资料,类似问题的求助帖下面都是骂人的,他只能将就着看看直男的这种,评价都说有用。
一目三行扫着浏览。
上面说,人在一定时期内会很容易被与自己完全相反的那种类型所吸引到。
这点,付野觉得有些道理。
比如小礼物就很胆小,很没用,软绵绵的,放出去只有被人欺负的份,还过度善良,单纯得要命,滥好心,会自动招蜂引蝶……
一箩筐说不清的特点都是付野的对立面。
但这是最精密尖端的数据分析出来的、最适合自己的退休礼物。
付野想,系统既然给自己配了这么一个,必然有他的道理。
或许像自己这种变态,就该配一个无底线善良的人来包容自己,然后软软的,很好欺负,可以无聊的时候玩一玩。
至于带来的弊端,只不过是需要保护罢了,都是小事。
想到这里,付野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怎么小礼物还没有来跟自己服软认错?
付野计算着时间,扣上了手机。
算了。
他可能自己在委屈地哭鼻子了,刚谈上恋爱的付野心情不错,决定让一下他,大步流星往回走。
一转过拐角,入目便是一片狼藉,付野瞳孔缩紧,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缓缓散去。
他的小礼物倒在地上,被一个胖垃圾抓着胳膊拉扯,后面几个人有跪有站不知道在鬼叫什么东西。
付野上前一脚踹飞胖子,弯腰将他的小礼物拍干净抱起来。
“他们打你了?我不是把你放在这上面的吗?谁把你推下去的!”
云稚刚要让那胖子把他扶起来呢,愣愣看着胖子飞出去,扭回头,又愣愣看着去而复返的付野。
都没反应过来,噗噗被他一阵乱拍拉进怀里,按头往肩膀上一埋,差点喘不上气来。
不是,瞎拍什么呢,倒是把我裤子上的灰拍掉呐!
云稚脑袋挣扎开一个口子,仰长脖子透气。
付野仿佛拍的是空气黏在云稚身上的、不属于他的气息,根本没管他坐地上弄脏的裤子,灰尘就从云稚屁股大腿蹭到了付野胳膊和上身。
两个人都脏透了救命。
云稚简直想死,忍着嫌弃指着地上的张叔,瞄了眼付野凌然肃穆的脸,一秒委屈起来,娇气道:“他要我给他钱,我不给,他就打我,我好像不小心用叶子把他眼睛弄坏了,呜呜吓死我了。”
胖子被那一脚踹得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刚恢复意识就听见这么一句,差点当场吐血。
你那叫不小心吗?!
那么小一片叶子直直就给扎眼睛里去了,下手狠辣又果决,要不是在学校里见过,说是隐居的世外神秘力量都有傻逼信。
付野关注点不在这上面,一把扣住云稚的手,眉头瞬间拧起:“这是什么?”
云稚手心连接手腕的部位擦破了一点皮,红红的,还沾着一点灰尘。
付野眼神暗了下去,死死盯着那处小伤口,眼睛一动不动。
“我、我不小心……”
其实根本不疼,连血都没出,不是付野看到他自己都没注意,还是地上那个比较严重,云稚担心自己没控制好搞成防卫过度:“他的眼睛可能被我戳伤了,怎么办?”
他是特意等对方先动手,挠伤留下痕迹后才趁机摘的叶子。
怕付野不帮忙,云稚率先倒打一耙,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拍他健壮的胸肌,嗔怒:“你跑到哪里去了!都怪你,我都要吓死了。”
付野持续盯着云稚的伤口,只觉得恨不得立刻弄死这些杂碎。
“他不过瞎一只眼而已,你的手却伤了这么大一片。”
一万种悄无声息杀人的办法浮现在付野脑海,他几乎便要抑制不住自己体内咆哮的杀意。
但是不行,他的小礼物太胆小了,这么点血都害怕,要是当着他的面弄太血腥了还不得直接晕过去。
而且直接弄死太便宜了点。
付野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压着眼底泛滥的死亡凝视,转身先带云稚去了医院。
帝都有名的外科圣手严阵以待,看到这块小小的伤口时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寂静。
“……”
咳,伤得……嗯,是有伤的。
几人围着云稚那只手,一阵忙碌,处理完毕后,还给他煞有其事地裹了两圈纱布,打结系好。
云稚眼眶红红,像极了被欺负惨了的完美受害人,轻声要求:“麻烦帮我系成对称的蝴蝶结好吗?”
医生慈眉善目,满足了他的要求。
云稚自己又拽了拽,确保蝴蝶结的两根绳子在肉眼看来是绝对对称的。
处理完伤口,又有人来提取了一下残留物,付野带云稚去病房休息。
此时此刻两人已经都忘了那会儿为什么吵架,齐心协力当作无事发生,云稚乖乖靠在付野怀里,要多听话有多听话。
“我觉得身上好脏,想要换件衣服可以吗?”
“不脏。”付野把他抱进病房,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云稚就用可怜兮兮的眼睛一直看着他。
“怎么这么多事?”
付野被他看得受不了,很嫌麻烦地把人抱到床边,“要是再碰到伤口怎么办?”
那么大的伤口,要是留了疤,以后说不准赖上自己,日日责备是自己把他丢下才造成的他被人欺负,要自己给他又亲又舔才算完。
“我会小心的。”
付野越想越不乐意,但还是让人送了衣服,放他放好,让他一个人在房间里换。
林助理光速处理好了张叔那边的事情,一一向付野汇报,顺便讲了云稚父母欠他钱的事情。
张叔被送来医院进手术室前还口口声声喊着要告云稚故意伤人,林助理不确定付野打算处理到什么程度,先备下了律师团。
“他多次骚扰并威胁小云少爷,我们有足够多的证据,可以保证判处一定的赔偿金额和短期徒刑。”
林助理附上了伤情鉴定,又想起医生说的话,一字不差汇报给付野。
叶片确实可以伤人,但普通叶子一般人发挥不出这么大的威力,更何况人的本能闭眼速度非常快,理论上来讲误伤到眼球的可能性不大。
“你什么意思?”
付野冷冷扫了一眼,“他手都伤到了,害怕的都要哭了,你还要指责他是故意的?”
你发工资,你了不起。
林助理适时闭嘴。
“还有最后一件事,您那一脚将轮椅踹坏了,我刚刚送去维修,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新的同款以及目前市面研发出的最新款会在十五分钟之内送到。”
付野点点头,没说要哪个,林助理就去做事了。
云稚换好衣服,坐在沙发上揪着自己手上的蝴蝶结,看到付野进来,右手托着左手,眼睛跟随着他的身影靠近。
“我的轮椅呢……怎么,没看到呀?”
付野沉默着看他:“去哪?我抱你过去。”
云稚不说话了。
安静了一会儿,云稚又抬高了眼睛瞧他,眼角微微上翘,俯瞰的角度让他脸蛋小小下巴尖尖,越发像只柔软无害的小狐狸。
眼珠一转,瞥见付野身上多了一枚小小的金属章。
“咦?我的勋章,你怎么戴上了,还给我吧。”
咳。
付野难得有些卡顿,第一次面对云稚的问话有些难以启齿。
他先若无其事地看着云稚,仿佛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摆出一副有些理所应当的样子,说:
“……我的了。”
让付野直接说出“我愿意做你男朋友了”这样的话还是太勉强,他也不会这么说,免得小礼物把尾巴翘上天。
以防他还不懂,付野又补充了一句。
“就是……你想要的那个意思。”
27? 礼物
◎你送东西给我,我当然高兴◎?
什么叫自己想要的那个意思。
云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意思。
稍微回忆一下, 当时的情况好像是付野不让自己随便收别人的东西来着。
那他这是……自己收下可以但他要先带?
好幼稚哦。
云稚本来也不怎么喜欢那个勋章,付野喜欢就拿去好了。
“你高兴的话,那个就送给你啦。”
什么叫我高兴的话才给我。
“不给我你还打算给谁?”
这东西戴身上太招摇了, 久了怕某些人得寸进尺, 要是要求他以后都必须天天戴着怎么办?
付野:“我今天只戴一会儿。”
“嗯嗯!”
随便啦,你爱戴多久戴多久, 云稚搞不懂他这也要给自己说, 怀疑付野没话找话,主动提起别的话题来:
“那个人……他怎么样了?”
付野还想再跟他说一会儿谈恋爱的有关的事情呢,不乐意云稚这会儿去关心别人, 因此很没好气:“没死。”
“我是说,我不小心伤到了他的眼睛, 他会不会告我呀。”云稚缩了缩脖子:“……怪让人害怕的。”
“有人处理他,你不用管。”
这种垃圾, 以后自然是没有机会再出现到他的小礼物面前,妨碍到他的小礼物好好追人,就该千刀万剐。
付野试图把话题往他们谈恋爱上引领, 他觉得自己肯答应给小礼物当男朋友, 小礼物至少也该激动坏了、感恩戴德、又哭又笑、扑进怀里贴贴蹭蹭才对,怎么也不能是这么平静。
“这种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现在的关系……从前就算了, 以后再有什么麻烦,你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
“可是……”
云稚弱小又无助地看着他:“我爸妈欠他钱……”
“你爸妈欠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付野很烦,他的小礼物就是善良过了头才会被人这么欺负,手都破了。
“总之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 我不喜欢听你说别人。”
云稚求之不得呢:“好呀, 那我听你的。”
这还差不多, 付野喜欢他这样, 感觉满意了。
一心情好,付野嘴上也愿意给云稚点甜头,又主动开口往回掰话题:“你的轮椅坏了,想去哪里都告诉我,我们毕竟……我可以抱你。”
“啊?怎么坏的?哪里坏了?严不严重?”
云稚大吃一惊。
他的宝贝轮椅,平时有点小磕碰他都要心疼好久,一听这话都有点坐不住了,甚至想要起身:“那我的轮椅呢?现在在哪里?有没有给它送去修。”
付野刚好起来的情绪又落下去了。
重点是轮椅坏没坏吗?重点是自己乐意跟他谈了,不仅谈,还承诺可以给他让自己抱他的机会。
现在他应该扑过来主动撒娇请求要抱一整天,自己不耐烦推开他,然后他再扑回来,而不是管什么破轮椅怎么维修。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嘴上这么回答,付野已经打算好让它永远没有修好的那一天了。
“那我怎么回学校,用医院里的普通轮椅吗?”云稚不喜欢手动的轮椅,很脏不说,还很累,他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付野沉默看着他。
对视几秒,云稚不可思议,睁大眼睛:“你不会要我住院吧?”
这么个小伤口?在搞笑吗住院。
况且付野既然已经说了不用他再管那件事,肯定就是能摆平,这点云稚相信他。
这样,今天最大的目标就已经顺利完成了。
现在的付野也没有再拽拽的,云稚倒也感觉还好,没有那种特别强烈想要跟他对着干的冲动了。
想回去看书学习了。
付野自然也无所谓住不住院,就是单纯不想回去。
他当初回来,一是因为已经完成了任务,二就是系统监测到他精神状况不太好,系统建议他尝试融入社会生活之中,尽量多与人相处。
再艰苦的环境付野也见多了,宿舍肯定不算什么,住也就住了。
只是现在他越想越觉得没有必要。
小礼物就是人,自己多多与他接触不就好了。
如果不够,大不了自己可以尝试多深入一点。
“你不想住这里的话,我们换个地方。”
反正房子多得很,不久前想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让人把离学校最近的一处打扫了出来。
现在两个人过去住,刚好合适。
付野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云稚像随便抱什么玩偶一样给抱了起来。
云稚小小惊呼一声,讨厌他又这样说着话呢就随便下定了什么主意,别扭地在他胳膊上扭了扭。
“别扭!”
付野身体一僵,冷声呵斥住他。
本来在路边就是强压住的火气,这种情况根本经不起撩拨,他这么扭个不停,还拿他那两块肉又在自己胳膊上乱蹭乱夹,身上不听话的玩意儿就又抬了头。
云稚也傻眼了。
这人怎么又又又这样!
一天几遍了!
他这么下去真的不会肾虚吗?
云稚眼珠子到处乱转,自诩聪明的脑袋瓜努力运转,假装无事发生一般先尝试将自己的腿从上面挪开一小点点。
他一动,付野脸色黑得更厉害了。
云稚连忙把自己的头转移到另一边去,想象自己只是个不会动的小挂件。
付野带他就这么下了楼,坐专梯到地下停车场,把他放副驾驶,自己绕去另一边开车。
云稚一言不发手脚并拢一动不动坐在旁边,要多安静有多安静。
只是每到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子停下,过分怪异的小空间里酝酿出几分暧昧,云稚浑身不自在,就忍不住拿眼睛往他那里瞟。
看着怪大的。
也没说提前个两年男主这么精力旺盛啊。
小说里可是单纯得很,后面男主逐渐成熟起来单独挑大梁后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云稚不太清楚,反正前期他真的非常清心寡欲。
不只是他,他那个吓死人的反派大哥也一样,一家子清心寡欲系。
付野带云稚进了学校对面不远处的小区,一处简单的小复式,两人住肯定是宽敞的,但也没有大到离谱的那种程度,符合云稚对他小小富二代的定位。
可是云稚还是想要回自己的轮椅,回学校宿舍去。
付野被他闹得有些烦,更加不想放他离开。
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谈上了恋爱,小礼物不仅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还想方设法要离开自己,付野一度要怀疑自己做出的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
刚谈上就仗着自己的喜欢无法无天到这种程度,以后还得了?
付野钳住他的手腕,冷声:“轮椅没有,你有本事就自己想办法出去。”
“你欺负我!”
云稚生气了,把沙发上的抱枕狠狠打到他背上,“你是不是觉得帮我解决了麻烦,我就欠你的了?你就可以用这种方式把我困住了是不是!”
付野稳坐一旁,任由他那么点小劲,挠痒似的扑腾,淡淡地:“外面有什么好玩的?”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就是没有轮椅云稚心里不安,而且付野把他带来这里什么意思?总觉得……不怀好意一样。
付野也被他这话问住了。
玩,对付野而言是很不熟悉的。
可能不止这里,任何地方对付野来说都挺没意思的,只有玩小礼物的时候有点意思。
正常人类都玩什么?
付野搜索记忆,给云稚推荐:“你可以玩手机,看电视剧,打游戏,网购……”
“不要。”
云稚又打不过他,使出浑身牛劲都没能挣开人家一只手,气得闷闷不乐,使小性子回怼他:“电视剧都要充会员,游戏也逼氪,网购更没钱。”
“花我的。”
多大点事,付野眼睛都不眨一下。
“……”
好歹还有要给自己花钱的觉悟,云稚气消了1/10,但也没有被这么哄好,还是想要回自己的轮椅来。
“花你的钱有什么意思,又不是我的,而且我喜欢出去,起码能去商场里逛逛看看也行。”
反正他不要失去人身自由一样呆在这里。
付野单手支臂撑在扶手上,指尖抵着眉心,他知道无聊的感觉很不好,也不希望小礼物变成他这样,尽可能满足一下这些小诉求。
“离这儿最近的购物中心大厦,我让助理办理转赠手续送给你,你让经理跟你视频连线,有喜欢的东西就让他送过来,这样可以算花你自己的钱吗……算有意思点了吗?”
大厦……送……送我……
每个字都听得懂,连起来怎么这么梦幻呢。
云稚贝齿压着下唇咬紧,死死抑制住马上要翘上天的嘴角。
就知道自己不止能捞到房子!
呸呸呸!什么捞,自己这是命带偏财,天生就该有个叫付野的男人来给自己送钱的哈哈哈!
“真的……送我了嘛?”
幸福来得太突然,云稚还有点难以相信,两眼直戳戳放着光。
付野眸光微动,没有错过云稚按捺不住的那点激动,挑眉轻声:“这么高兴?”
与他四目相对,云稚脸蛋都红了一半,声若蚊呐:“……你送东西给我,我当然高兴!”
得到一座大厦,全国人民没有会不高兴的!!!
“可是这个,真的可以送我吗?会不会不太行呀。”
云稚当然不是谦虚推辞,是考虑更加周全。
毕竟男主都没崛起,那么大个商场快赶上他半幅家底了吧,这么送自己会不会被他爸打死?
付野听了这话,理解的是他怕办理手续的问题。
“手续办下来可能要等几天,你不用管,喜欢的话,他从此刻起就算你的。”
霸气!
这话云稚可太爱听了。
真是该死,自己怎么能觉得他不strong的时候没激情呢!这分明魅力十足!天底下再找不到比他更帅的男人啦!
也没有比他白送自己大厦更好玩、更有意思的游戏了!
云稚乐得头晕目眩,心里止不住嘿嘿笑着,软下身子,伸手环住付野宽阔的胸膛,把自己放进他怀里,小声:“谢谢你哦,这是我第一次收到你送我的礼物,我好开心,好高兴好喜欢,我不该跟你吵架的。”
付野也不客气,立刻端起了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垂眸睥睨,松开攥住他的手,改为搂住肩膀,将人更用力地按进怀里。
“知道错了?”
云稚软绵绵的脸蛋贴在他健壮的胸肌上,声音嗲得要命:“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一直都以为你很不喜欢我的,你总是对我有些凶,我也害怕你讨厌我嘛,但是现在你送我东西,我就知道不是这样的啦。”
语调要多恶心有多恶心,放平时云稚听了自己都想吐的那种。
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还能更嗲!嗲出天际!
偏偏付野最吃这一套,被他顺从服帖的话捋平了心绪,又在这声声讨好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才是他该享受的待遇。
今天看的资料里也都说了,身为男朋友,是要给伴侣准备礼物让对方开心的。
如此,付野便学会了。
一些不值钱的东西而已,送就送了,既然管用,自己以后多多运用便是。
这才是恋爱应有的待遇,付野搂着属于自己的小礼物,感到心脏的部位一阵阵加速,仿佛有什么暖暖的东西涌入体内,填补上了心口那块长久的空缺。
独特的感觉充盈全身……
云稚在付野怀里待了一会儿,刚想着拿手机连线,抬眼触及到付野幽暗深邃的双眼。
那双眼睛里,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滔天巨浪,强烈的占有欲呼之欲出,叫嚣着要吞噬掉眼前的一切。
云稚愣了一下,本能往下一缩。
后背抵到什么东西……
怎么又开始了,云稚尴尬至极,这一天他可太太太熟悉了。
红着脸又往上窜了窜。
付野低头,过近的距离让彼此滚烫的呼吸都纠缠到了一起,云稚脸红红的,不自觉又要下滑。
这次,付野伸手揽住了他的腰。
深不见底的双瞳不断贴近,付野捂住他的眼,压抑着低沉沙哑的声线贴近耳畔,“你就这样,不要动,听话,好不好?”
云稚瞬间脸色爆红……
……
28? 试探
◎要不维持现状算了,不谈也挺好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付野松开了扣住云稚肩膀的手。
云稚心惊胆颤,两只手臂从侧面环着付野胸腔的位置,不知是谁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一下重过一下。
一丁点水渍滑腻的声响钻入耳蜗, 沿着神经末梢渗透入大脑皮层,颤栗感传遍四肢。
太过了……
云稚手脚发麻, 却不敢掉以轻心, 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掉下去,触碰到那些脏东西。
刺鼻的气味涌入鼻腔,云稚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付野胸口,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感受到他血肉里蓬勃跳动的心脏。
不自然的红晕从头到脚,细嫩的指尖都怯怯缩着, 被付野出声提醒可以坐起来了的时候,云稚简直像一只煮熟了的小虾米, 头顶噗噗冒着烟。
付野更过分,拿云稚当什么用完就丢的物件,只用胳膊肘架着他肩窝帮忙撑了一下, 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起身去拿纸巾。
云稚手忙脚乱捂紧眼睛, 等脚步声走远,流淌的水声响起, 他才小心从指缝露出一只眼睛,看到房间里没人,安心大松一口气。
就说非要带自己来这里是没存什么好心,果不其然这就露出大尾巴来了!
云稚浑身泛着红, 张牙舞爪朝空气挥舞了两下拳头, 诅咒付野以后断子绝孙。
手机叮咚连响了好几声, 云稚摸出来一看, 是付野的助理。
林助理效率超高,要云稚填写一些信息,说办理手续用。
刚生了没两分钟的气在此刻原地蒸发,云稚一项项填写着内容,真切感受到自己好像是真的马上要拥有一栋大厦了。
贴心的小林助理还附带了财务报表和年利润,惊人的数字让云稚刚消散下去的红晕又飘了回来。
这次是兴奋的。
不是负债的,也不是濒临倒闭的,是真的一整个商场都归他啦!
原地暴富,云稚勾了下唇角,落下,又勾起——
嘿嘿嘿!
高兴!想笑!一股子过度的兴奋和冷不丁穿插的暧昧回忆共同交缠在脑子里,云稚最终在沙发上左右摇摆着扭了扭,咬着唇把自己猛地一下栽进了沙发。
等付野洗完手出来,云稚已经在沙发上与小林助理给他分配的商场负责人连线上了。
小礼物满面春光地笑着,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不断在屏幕前左右挥舞,高兴到要上天了。
付野看到他笑的这个样子,比当初第一次见到他对自己笑的时候还要不满,无名怒火攀升,直接上前拿过他的手机给他按了关闭摄像头。
“单线看。”
云稚正跟他的准下属打着招呼呢,就被付野蛮横截掉了。
他怒气冲冲准备要好好跟他一起算个帐,一抬头对上付野阴沉冷漠的脸,嚣张无比的气焰又萎靡了。
方才的感觉还萦绕在周边,若有似无勾扯着。
云稚眼神飘忽了两下,心跳有些快,总觉得……好像每次看到付野蹙眉愠怒的样子,就忍不住会变得怪怪的。
单、单线就单线。
哼,云稚挪了下屁|股,心想自己不跟送大厦的人一般见识。
付野坐在一旁,看着他脸色变来变去,好像是要打算跟自己说什么,最后又没说,转过身去高高兴兴,跟视频对面的商场负责人说话,看看这里,再看看那里,喜欢的东西很多,统统都要拿下。
这种被冷置在一旁的感觉并不怎么好,付野盯着他,总想扔掉他手里的手机,让他见不到别人,只能回到自己怀里来。
然而冷漠如付野,也没有去破坏他此刻无比雀跃的好心情。
真的很难理解,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人只是被自己随手送一栋大厦就高兴成这样。
不过付野想,也不全是这样,是因为小礼物喜欢自己,所以自己送他,他才会格外高兴。
云稚专心致志挑选了好一会儿,直到看累了,才决定今日先这样。
一扭头,付野正专注地看着他,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云稚吞咽了一下,问:“你看我干嘛,你玩你的呀。”
付野眼睛未动,嗯了声,说:“在玩。”
什、什么啊……
云稚嗖一下又把头扭过去了,给他一个后脑勺。
讨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商场的人很快就陆陆续续把东西送了过来,云稚坐在面朝门口的沙发上,指挥着人给他一样样拆开看。
付野很不喜欢这么多人吵吵闹闹的,等东西都送完就把人赶了出去。
没有了其它选项,云稚的眼睛自然而然只能全部落到他一个人身上。
付野这才心气舒畅,接手了负责产品展示的任务。
客厅甚至都有些堆不下,满满当当全是零碎的东西,衣服鞋子倒在其次,落地灯,装饰衣架,商场的吊椅,抓娃娃机,甚至还有全套制作奶茶的装备……
原本样板间似的大房子瞬间充满了堕落年轻人生活的气息。
晚上云稚还有约定好的直播活动,经纪人提前过来与云稚见了一面,带人送了全套新设备,整了个像模像样的高档游戏房出来。
经纪人安排他先去另外一位大神的房间里装素人朋友,让大神带他。
云稚的网络人设是朋友都非常逆天的清贫学霸校草。
本身他自己就有高考状元的头衔,之前还上过热搜,只在大神直播间做客连线玩了几把,没露脸也引起了不小的关注。
第二天还有课,云稚没玩太晚,那位大神人倒是很好,没有因为被安排捧新人而有所不满,下播后还单独给云稚发了不少需要注意的事项。
云稚单独一个房间,跟付野是对门,洗漱完毕被放到床上,他还是感觉别扭,看都不看付野一眼就背过身去了。
付野时常有些搞不懂他的小脑袋瓜里整日都在琢磨什么,这么好的机会,居然不哭着求自己留下来陪他,说一说都是怎么怕黑怕一个人的,居然还在故意恃宠生娇,装出一副不想跟自己说话的样子来。
在床边站了足足一分多钟,付野给云稚留足了开口的时间,直到耐心一点点耗净。
呵。
付野短促地扯了扯嘴角,决定不惯着他这破毛病,转身离开,给他关上了门。
云稚毫无察觉,一觉到天明。
睁眼的时候,迷迷糊糊就看到黑色的身影站在他床头。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清是付野又放松了下去。
白高兴一场,还以为看见鬼了。
“你怎么随便进我房间呀。”
云稚用手背抵着眼睛揉了揉,拥着被子坐起来,打着哈欠困困的跟他说话。
付野眸光未动,大早上就冷着脸,只问他要不要现在去洗漱。
云稚又打了个哈欠,张开手让他来抱,说好。
临近国庆假期,为防止学生提前离校,许多课程点名都勤快了。
付野还是不同意给他轮椅用,云稚赶时间,没空与他辩论,只好千求万求,让付野把口罩戴好,趁着没人提前把自己放到教室,下课后自己喊他来接。
云稚不回宿舍跟傅从心讲的是他家教结束有点晚就在那边睡了,傅从心上课摸鱼给他发消息,商量国庆假期的事情。
一听这个云稚也脑壳痛,含糊了两句,打算要回轮椅后跟他当面谈。
扣着新换上的手机壳,云稚考虑到傅从心对付野的抵触情绪,琢磨着先探探口风。
【心心~我想问你个问题哦。】
【如果你的朋友跟你讨厌你的人谈了恋爱,还不告诉你,你会怎么样?】
傅从心想也不想:
【随便啦,我不介意这个。】
云稚正要预备开始高兴,又紧跟着弹出一条——
【又不是你背着我跟别人好,我管他们呢,他们爱咋咋[撇嘴.jpg]】
“……”
云稚蚌住了。
傅从心见他没秒回,立马发来轰炸:
【不是吧不是吧!别跟我说真的是你!】
【你跟谁好了?你谈了?】
【我有讨厌的女孩子吗???我怎么不太记得了?】
【硬要说我最近也就只有点烦我妈……】
【你要给我当小爸了?![苍天呐.jpg]】
云稚想一巴掌呼死他,气愤戳屏幕打字让他滚。
否认掉自己恋爱的事情,云稚直接跳过这个话题,跟他说起了自己直播的事情。
因为没有安排签合同,基本不存在什么风险,云稚抹掉付野的存在,简单给他讲述了一下。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一直到云稚开始上课。
结束一大节,中途休息的时候,付野出现,给云稚挪了个教室。
这节是专业课,虽然不是一对一,会跟其它相邻方向的学生们一起,但也很少人,老师会提前到,一旦被看到很危险。
云稚着急忙慌催促付野快些把他放下偷偷跑掉,付野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云稚企图拿书挡脸装作互相不认识的时候才阴沉着脸走了。
离正式开始上课还有一会儿,付野走后,云稚被他干扰到,一个人坐在前面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尤其是……他昨晚做的那件事。
跟在鬼屋里的情况完全不同。
青|天|白|日不说,还只是最开始的时候意思了一下捂住自己的眼睛,后面就不管了。
全靠云稚自己将脸埋起来,耳边都是他剧烈的心跳和要紧关头粗|重的喘|息。
这都没谈上呢,就这样了。
以后真的谈了,该不会第一天就急不可耐要跟自己发生点什么吧?
云稚哭丧着脸,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还小,还个孩子。
云稚决定先试探一下付野,问问他的意思,于是调出付野的微信,琢磨着打字:
【付哥~你对柏拉图有什么看法呀】
付野回复很快:【痴心妄想】
云稚懵懵睁大眼睛,随后看着上方闪烁了一阵长久的对方正在输入……
都快上课了,付野那边才发来一句:
【不要想这种计谋,对我没用】
这是……只简单试探一下恋爱后的相处态度也被识破了吗?
云稚觉得天都塌了。
不能柏拉图!
真的谈上了自己要跟他滚床单!
天呐,云稚把头往桌子上一磕,绝望地想要不、要不还是维持现状算了,不谈也挺好……
29? 放假
◎一刀两断,再无瓜葛◎
什么柏拉图?
付野本来就心怀不满, 特意查了才明白柏拉图是指没有身体接触的纯洁精神恋爱。
算盘珠子打得太响,付野想不知道他到底怎么计划的都很难。
他喜欢自己到了这种程度,当初自己不准他靠近, 他都能在宿舍里扒光了勾引自己, 更甚至光天化日在外面便几次三番使尽手段诱自己上钩。
现在自己都当上他男朋友了,他能这么安分守己下去?
自然是不能。
所谓柏拉图, 无非就是找个温水煮青蛙的借口罢了, 先柏拉图上两天,就可以顺理成章因为一点小意外变成非柏拉图了。
不然为什么从昨天起就跟自己闹?
之前好好的,趴在自己怀里又乖又听话, 不过就是自己解决的时候没让他碰,这就气上了。
想到这里, 付野便有些不快。
这小礼物越发被宠得没了分寸,是时候给他好好立一立规矩了。
不过, 做好决定前,付野还是要给他的小礼物一点自辩的机会,免得到时候说自己错怪他。
指尖滑动, 回到聊天页面, 付野敲敲打打:
【你从昨天开始这样,是不是因为我在沙发上自|慰的时候按住了你?】
没几秒, 付野收到回信:【嗯!】
看吧,付野了然。
就说自己不可能冤枉了他。
天知道云稚那边快被他发神经一样的突击提问给当场吓死在教室里了。
他这正悲愤欲绝着准备上课了呢,急急忙忙瞥见付野的消息,心脏都差点跳出嗓子眼。
什么自不□□的你别在我上课时间瞎发消息啊啊啊!
他们这种人少的专业课, 基本都集中坐在前五排里, 云稚后面还有人, 但凡稍微前倾一下身体都能把前排同学的手机字幕看清楚。
要是被人看见他上课跟人聊□□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云稚吓得要死, 根本顾不上别的,只慌张回了个嗯,就把手机息屏塞进口袋。
然后借着哗啦啦翻书假装自己超认真的间隙往后飞快瞥了一眼,确认后面距离最近的同学表情正常,没有人在挤眉弄眼看他,这才勉强松口气。
这还没怎么样,就已经开始整日沟通这种边限话题了,云稚更加觉得,再近一步的风险系数实在是太高了。
或许真的可以试试只跟付野当朋友。
毕竟随着自己提前接触到男主,现在剧情也莫名其妙提前了。
在很大程度上,这可能代表无论自己怎么挣扎,原定的剧情都要按部就班走下去。
那现在要是自己不跟他谈,反而跟男主成为普通朋友,不不不,成为男主会主动给花钱的好兄弟,肯定也是相当于改变了剧情的。
试试又不花钱,云稚当机立断,打算从今天就开始执行。
下课后,付野过来接他。
教室只剩了云稚一个人,空荡荡的阶梯教室铺满半面金黄的光,微风拂动窗帘,吹鼓起一块透光的小空间,细小微尘于半空乱舞。
听到脚步声,云稚并未抬头,端坐着将手中最后一笔认真收好,画上标准又完美的句号,才一样样将东西依次按顺序收好。
付野站在他面前,看他收拾好东西,眼睛里才轮到自己。
对视几秒,付野没有要伸手来抱他的意思。
进来的时候顺手关了门,偌大的教室里寂静无声,云稚脑袋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我们不去吃饭吗?”
“先不去。”
付野略微垂着眸子,他个子很高,垂眸睥睨时总会给人很强烈的压迫感,仿佛每句话都是命令,而与他对话的人务必万分谨慎,不能说错一个字。
“我们谈谈。”
“好。”
云稚虚空拍拍自己旁边的座位,问付野需不需要坐下,“刚好我也有话想要问你。”
付野不坐,仍旧站在云稚面前,这个角度可以完整将他纳入视线范围,任何微小的动作都会被捕捉到。
“问。”
云稚眼睛眨了眨,斟酌着开口:“你之前跟我说,你不是同性恋,那……现在呢?”
付野鼻腔里发出很轻的不屑声,又是一副好似早就料到云稚要问如此无聊且与自己密切相关问题的表情。
“自然不变。”
只是同意给他当一下男朋友,跟同性恋有什么关系,自己又不喜欢人。
怕说得不够清楚,这小礼物的脑袋瓜转悠不明白,付野还特意再次与他重复了一遍:“我不是同性恋。”
云稚“哦”了一声,点点头,脸上并没有露出难过的表情,甚至……有几分高兴?
付野很快猜到,可能是因为自己不是同性恋,却选择与他在一起,给他男朋友的名分,他暗自窃喜上了。
“那……”
云稚漂亮的眼球在眼眶里轱辘转了一圈,觉得天时地利人和兼备,自己在错误的道路上还没有走太远,可以及时止损,回归到保护干净纯洁身体这条正确的康庄大道上来。
“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关系呢?你还发消息问我那件事,我其实……不是很能接受,你懂吧?”
付野又用那副幽深的目光看着他,扯了扯嘴角。
自然懂。
“我问你只是要确认一下而已,至于关系,我们只是普通关系,不会有你想的那些。”
云稚大大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彻底安心了。
他一高兴,眼睛里便自然浮现几分璀璨的笑意,抿着唇角露出两只小梨涡,略带讨好地问:
“那人家都说朋友一生一起走,咱们俩能不能也当一辈子的好……”
“不能!”
付野看他这还能笑得出来,冷酷打断了他的话。
云稚被他这么不客气地截掉说的话,瘪嘴小声埋怨:“我都没有说完,你听完再决定不行吗?”
“不管你说什么,都不行。”
什么一辈子,自己绝不可能跟他有什么一辈子。
云稚跟他相处了这一段时间,已经不会再被他冷硬的外表轻易唬到,甚至有些不高兴地坐在椅子上哼了声。
“你这样对我好冷漠,我也是会伤心的,连话都不让我说完。”
付野不为所动:“还有什么要问的?”
“……没了!”
付野点点头,占据着高位,思索片刻后开口算账:“我之前让你遵守的事项,你是不是都忘了?”
“没……”
一说这个,那云稚不是很有底气了,不情不愿背诵了一下:“你说不准跟你在公开场合有太多互动,这个我遵守了的,还、还有那个……不准对你笑……”
笑不笑什么的,付野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只是他不可能告诉任何人,因此还是在这种时候选择揪住云稚的错误做出诘问,好似对方做了多么过分且不可饶恕的事情。
“这条你好好遵守了吗?”
他这语气,像家长责问天黑才跑回家的小孩“小兔崽子又跑哪儿去了把衣服弄这么脏?”,也像老师教育调皮捣蛋不学习的学生“现在不学习你以后还能干什么?”
唯独不像一个朋友对另一个朋友,更不像被追求者对追求者。
可他这样冷着张脸,说着带有教训语气却并算不重的话,又让云稚骨子里蠢蠢欲动的心思泛滥了上来。
“那我喜欢你,你这么好,还送东西给我,我高兴嘛,忍不住想要对你笑,这怎么能全都怪我,你这么好,也是有责任的。”
决定跟付野当纯洁好友没几分钟,大业中道崩殂。
云稚嘀嘀咕咕着祭出了杀手锏,说完,无辜又可怜的眼睛巴巴瞅着付野,直把付野说到咬牙切齿面带羞恼。
“住口!”
付野攥拳,压着耳根不断上爬的热意,一字一顿逼着喉间的字往外蹦:“新的规矩,以后这种话,不、准、说!”
“哦。”
把你听美了吧?云稚在心里撇撇嘴。
他乐意听,自己还不乐意说呢,本来都决定好要当普通朋友了,这句就是个意外。
“那你当作没有听见好啦。”
听见了就是听见了,怎么也当不成没听见,付野烦他这张恼人的嘴,恨不得找东西给他堵上,快速说着自己的新要求:
“我们的关系进展到哪里由不得你说了算,不要再让我知道你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招数试探。”
“以后你的事都必须告诉我,大到私自隐瞒债务,小到晚上怕黑不敢一个人睡,福利院那种事不准再有下次。”
云稚弱弱发问:“那我怕黑的话,你会来陪我吗?”
“自然是给你充电费开灯!”
付野烦不胜烦,怎么总惦记与自己的身体发生些不干不净的事情,他是什么淫|魔转世成精吗,加快速度一口气说完:
“还要每天做了什么,也必须与我汇报,包括去哪里,见了谁,事无巨细,我不准的统统不能做。”
云稚满脸都写着“好过分哦”,不太想听从的样子,等付野说完停了几秒,才问:“那要是,我不遵守呢?”
付野掀起眼皮瞧了他一眼,似是早料到了这一刻,搬出刚学来的本事,紧盯着云稚一字一句清晰说道:
“那就跟我一刀两断,从此再无瓜葛。”
看着付野的眼睛,云稚呼吸短促凝滞了一下,愣愣收回目光,半晌后选了唯一的选项。
可恶,被拿捏了。
“好、好吧。”
付野大获全胜,露出满意的神色,弯腰越过桌面,将云稚直接从里面举高抱了出来。
吃饭去。
当晚,云稚仍然没有争取到回宿舍的机会,幸亏他那天选衣服的时候顺便让人把剩下的都一起送去洗了,不然还要再自己手洗。
新买来的衣服不过一遍水云稚总觉得很脏,再贵也不例外。
昨晚他手洗了一套,还把新买的三条内裤一起洗了,这天晚上换了新的之后,就只剩下最后一条了。
明天是国庆假期最后一天,云稚在准备开始直播前自己订购了一台轮椅,选择明早送货上门。
更晚一点,云稚正式开启首次直播,经纪人被付野赶了出去,只来得及嘱咐他不用担心。
付野不看直播,只坐在旁边直接看真人。
云稚根本没什么担心的,玩起自己的东西来也不管付野,顺利结束时已经到了将近十二点。
带他的大神给他刷了不少礼物,还有一起认识的大神的其它朋友、网络水友,以及猛猛氪金誓死捍卫榜一宝座的傅从心。
平台给他特殊权限,不会像其余的主播一样走分成,云稚直播间内的所有收益都直接归他本人所有,一晚爆赚25w。
有了钱,什么烦恼都显得不那么烦恼了。
他在睡前甚至开始考虑自己赚钱治腿,以后都不管付野那个strong哥,等自己治好了,用飞毛腿踢他的嘴,哦不,他嘴那么硬,可能不太好踢……
太兴奋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早上睡过了头,云稚迷迷糊糊被抱起来塞进车里的时候,还以为付野是要送他去学校。
等再一睁眼,车窗外是银光碧波,水色粼粼,湖光山色与宏伟的白金色城堡外墙交相辉映,典雅肃穆的堡尖与石雕柱簇拥着大量美轮美奂的落地窗,倒影在广阔无垠的蓝色湖泊中基地相接成对称状。
满山葱郁令云稚有一瞬间的迷茫。
半秒钟后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一下坐直身体:“你把我带到哪里来了!我上课要迟到了!”
临近放假,云稚只有上午满课,下午就能无缝衔接小长假,他早就跟付野说过了的。
付野无视他的急躁,风轻云淡解了安全带,下车绕到另一边把他从车上抱下来,说:“你们调课了。”
云稚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稳定身形,连忙掏出手机查看消息,确定真的是收到了调课通知才放心。
“那、那你也不能这样。”
他都没有同意要跟付野出来,这个人又自作主张。
本来上午找了人上门送轮椅,云稚下午还想约傅从心见面,商量一下假期的事情,如果有时间还打算去他的商场亲自看看,这下好好的安排全都被打乱了。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云稚向后望了一下,发现环绕着车道的这一大片的草坪好似是个巨大的动物园,不远处就有两只小鹿在环形喷泉边休息。
再往后,更是一望无际的地平线,根本看不到尽头去。
整个山中城堡是连片成群,并非只有一栋,依山而建的房屋远远看去只有震撼。
进了正门,云稚又被放到另一辆车上,弯弯绕绕在里面过了不知道多久,才又被付野抱下车,一路乘坐电梯,穿行过回廊,七拐八绕来到一间宽敞豪华的金色大厅。
这里的佣人很多,云稚一路都有看到大家各司其职,做着一些清扫的工作。
不太像日常清理,更像是特殊日子做一下大扫除的阵仗。
云稚在柔软的沙发上坐好,抄起一旁的抱枕往付野身上丢:“问你话呢,干嘛把我带到这里来?”
付野抿着唇,只说:“你就在这里呆着。”
什么啊,云稚只觉得这个地方说不出的怪异。
他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这种程度的房子绝不是普通富二代家庭能拥有的,这肯定不可能是男主家的房子。
那是谁的?云稚忍不住开始瞎想。
昨晚他赚了点钱就飘了,都不愿意搭理付野,结果一睡醒就被带来了这个地方。
该不会付野嫌他花钱多还不听话,要把他卖了吧?
云稚从小就懂君子不立危墙,现在看房子怪,付野人也怪。
“我不要在这里呆着,我要走!”
不等云稚继续想象出更糟糕的东西,一名女佣尖叫一声,手里的拖把掉到了地上。
付野闻声狠狠皱眉看了过去。
一名只穿了件围裙的男人举着双手,从花瓶后面捂着脸畏畏缩缩走了出来。
云稚看到他满身的伤痕,脸色瞬间白了……
30? 主宅
◎比如大哥?◎
“他、他是谁?”
云稚两只手向后撑着缩进沙发里, 满是提防地看着他。
前面那些没有依据的胡思乱想,云稚也就是想想罢了,对付野倒是还有点信任在的, 但这会儿看见这个人, 再不多虑也要多虑了。
付野自然也认不出来,回答不了他这个问题。
不管是谁, 付野眼神未动, 淡声命令:“处理掉。”
很快,几名不知候在何处的安保人员立刻上前想要将他带下去,那人噗通往地上一跪, 惊慌请求道:“付总,我是新来的外科医生, 我、我只是不知道您这么早……”
付野一个字都不想听,不耐烦皱皱眉头, 保镖就一刻不敢耽误地提溜着那人的四肢给抬出去了。
一出变故下来,云稚人都有点懵,挪动一点过去推了推付野的胳膊, 问:“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啊, 这应该不是你的房子吧?”
这里是付家在国内的老宅,目前的户主还是老付总, 不算是付野的。
“不是。”
就知道他买不起!
云稚:“那你到底要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啊?”
付野就是不回答他这个问题。
早在云稚说七天假期只给付野两天,其余五天都要与别人在一处的时候,这件事就在付野心中埋下了根刺。
昨晚他收到助理的消息,好巧不巧云稚订购的那辆轮椅就是付氏子公司旗下的。
这几天没了轮椅的小礼物很听话, 每天去哪里做什么基本都逃不脱付野的掌控范围, 除非他课都不上找别人抱他偷跑掉。
这点, 付野相信他不会。
所以在假期的前一天, 私自订上一台轮椅,还能为什么?肯定是打算背着自己出去与别人玩,去五天。
品尝过全然掌控的美妙滋味,付野就绝对不会再同意回归到之前。
可要是直接把人锁起来,大抵也是要闹的,付野不愿意多费功夫。
于是他带云稚来了这边。
地方大,也有得玩,即使自己一时半刻没注意,人也跑不出去。
“刚刚那个是意外,你安心呆着就是。”
付野不跟他解释,只让管家去清查一遍,不要再有奇奇怪怪的人,并吩咐无关人员不要凑到他们面前来。
管家一一应下,临走前告知付野,说夫人告知了要回来。
付野不在意地挥挥手让他走,来到云稚身边坐下。
云稚在旁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心里很快就对这个地方大致有了猜测。
他问:“那个夫人是谁?”
付野就坐在他旁边不远的距离,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扫,稍微靠近一点点,没太在听云稚说话的样子,回答:“我母亲。”
“你上次还说你没有父母呢。”
云稚说的是之前吵架的时候,付野说他没有父母没体验过说话不算数的滋味。
当然云稚对他的家底比他本人都要了解,知道这话不是真的。
男主的父母是普通富商水平,未来会因为经营不善,以及父亲出轨,母亲改嫁等问题,逐渐导致破产。
但他还有个小时候认的干亲,干爹干妈经济根基在国外,远远不是能用有钱两个字概括的,他们国内产业不算很多,但也远超男主原本的家庭数百倍。
这对夫妻非常恩爱,早年有过一个孩子不幸夭折掉了,后来便没有再生养。
他们原本有一位优秀的继承人,也就是原文里男主的大哥,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终极大反派。
可惜反派大哥不知道出于什么缘故,并不愿意继承这泼天财富,夫妻俩便把刚刚经历破产的男主召唤了回来。
从此,男主被迫走上了给他疯批大哥收拾烂摊子的大半本书。
“不是亲生的。”
付野果然也是这样回答他的。
云稚了然:“那这里,是你养父母的家?”
付野不着痕迹靠更近了一点,黢黑的眼珠盯着云稚半天没动一下的笔直腰背,敷衍着“嗯”了一声。
云稚一张脸蛋紧紧绷着,脑子里飞快运转。
刚刚那名管家说了夫人要回来,云稚不怕见到养母,但非常害怕那位反派大哥。
原剧情里,男主最终与自己走向分手,其中也有他的一笔。
大哥非常厌恶同性恋,当然他没有干出那种拿着几个亿支票啪啪甩脸要自己离开男主的行为。
他是直接拿刀捅了男主,要他跟自己分手,不分就要继续捅。
天杀的法外狂徒,直接把男主干进了icu。
好在当时的男主已经意识到了他对自己并无法产生爱情,还没出院就抓紧跟自己全都说开了。
后来自己临死前,男主被困国外,疯批大哥还来看过自己。
可惜这段描写云稚有些记不清楚了,只记得他说过一句要亲自动手杀了自己的话……
“那个、你有其它兄弟,什么的吗?”
云稚吞咽了一下,更明确一点,“比如大哥?”
付野目光落回到了他脸上,很认真看着他脸色有点白,又黑又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眼里嘴里都是自己。
“算有吧。”
毕竟他是小时候通过层层选拔优胜后成为的付家继承人,不算年龄,只按照来到这个家的顺序算,那个死了的孩子也可以算他的哥。
云稚只觉五雷轰顶。
反派大哥与男主并没有血缘关系,可不就是“算有”吗。
这下云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夫人要回来了,男主本人已经到了,那大哥又怎么可能不在。
刚刚那个满身都是伤痕的人,是谁把他搞成那个样子的,这还用问吗!
付野始终关注着他,看他眼神飘忽不定,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甚至连他那一直挺着的上身都在不自觉朝自己靠拢。
挑了下眉梢,付野说:“你在害怕?”
云稚马上对他露出可怜的表情来,揪住他的衣角,什么只当花他钱的兄弟的事情这会儿已经全然抛到了脑后,紧张兮兮:
“我……你不会想要把我送去见他吧?”
付野被他逗笑了,胸腔发出轻微的震颤,抬手扣住他的小肩膀头,不再磨蹭,直接将人拉进怀里。
他有时候是挺不能理解自己这小礼物的脑回路,虽然他从昨晚起表现就很一般,但好端端的,自己怎么也不至于让他去死吧?
真是……怎么就胆小成这样,平白无故也要给他碎一碎。
但付野又不是什么好人,自然不会告诉他这些,非常享受地敞开怀抱让小礼物紧紧抱住自己,故意吓唬他:
“你很怕死?”
当然怕,猛地一下死了还好,就怕半死不活生不如死。
“我……我怕疼,”云稚牢牢环住付野不撒手,扬起脖子看着他,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刚刚那个人被打成那个样子,很吓人,你不要让我被打好不好?”
付野故意不置一词,搂着人享受了好一会儿。
直到稍稍尽了兴,看到他的小可怜人都快要吓晕倒过去了,才招呼人把其它的医生们都一起喊过来。
主宅这边常年备着医生,外科、耳鼻喉、心理医生等分工明确。
付野简单问了两句,揽着云稚的肩膀,说是他们把人吓坏了,让他们考虑清楚再开口。
不到两秒,一名年轻的医生主动开口承认,说那个外科医生喜欢玩捆|绑和艾斯艾慕,伤口应该昨晚的,今早他试图让自己跟他一起,自己拒绝了,之后便是他来不及回去换衣服,躲起来被发现。
付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关心这些事,只等着说完了,便拍拍小礼物的后背,没什么用地安抚一声:“你听到了,是他弄的。”
这里可没有死了几十年的小孩鬼,更没有鬼打人。
可惜云稚根本不信,甚至觉得付野特意强调那句让他们考虑清楚再说是在暗示他们帮忙撒谎,掩盖掉变态大哥做的这些腌臜事。
但云稚也没再说什么,勉强点点头,怕再多说几句付野真把自己丢去给他大哥。
“那你是什么医生?”
云稚随便找了个话题岔开。
年轻的男性医生是名混血,非常绅士有礼:“我是负责心理的,擅长性格侧写、情感疏导和催眠,您有任何困扰都可以找我。”
“哦哦,”云稚还想着别的事,胡乱应付:“好厉害。”
闻言,付野眼神一变,勒住他腰肢的手突然用力箍进,云稚稍稍离开一些的身体又被拽了回去,吓得他小小惊呼了一声。
“你做什么呀。”
付野按着不管云稚,阴测测的视线落到了那名心理医生头上,皮笑肉不笑地动了动嘴角,有些意味深长:“他夸你呢。”
心理医生顶替上一位退休的来到这里已经有几年了,知道这里最难应付的就是面前这位付总。
“能被夸奖是我的荣幸,万分感谢您。”心理医生连忙表态。
付野并没有这么轻易放过他,手指在云稚腰间摩梭着,收敛回目光继续看着云稚,却是在继续刁难医生:“你有什么值得他夸奖的?”
呃……
主宅这边其实常年没人,心理医生更是个摆设,这是他第一次正面对上这位传说中的付总。
心里直发沉,心理医生其实从方才他们进来就在一旁候着了,有观察到两人,尤其是云稚,他尽可能利用自己专业所学,试图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您身边这位,从他的基础动作和微表情语言来看,性格比较外向,善于表达和争取,性格坚韧,积极阳光,日常应该属于喜欢挑战困难的类型,演技方……”
他每多说一个词,云稚的心就凉一分。
好死不死招惹什么心理医生。
眼见他要把自己老底都掀了,云稚连忙皱着眉头倚到付野宽阔结实的肩膀上,大声打断:“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