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安吉莉娅整理了下鬓角, 又继续说：“虽然从这段时间里帝国在明面上的检查和封印会的暗中调查来看，魔法学会里那部分沽名钓誉的混子没什么问题, 但把这帮人弄进学会的高层就不好说了。
“即使这部分魔法师真的牵扯进了恶魔信徒的事情里，想要在普通的调查人员面前遮掩过去，以他们的水平来说，并不是不可能。”
维克利收起记录完资料的笔记本，“可你没有证据，甚至连该怀疑谁都不确定。”
安吉莉娅点点头。自从封印会要求帝国配合排查恶魔信徒之后，越是查下去，她的直觉越认为魔法学会有问题, 却一直没能抓住能深入调查的机会。
“至少这次有了调查的方向。”离开骑士团的档案室, 雷蒙德说，“普瑞斯城冒险者公会的图书室已经能确定被动了手脚，你可以和巴里特合作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我和维克利还需要尽快确认哪里还能查阅到空间魔法相关的典籍。”
“如果说除了魔法学会在普瑞斯城建立的全大陆最大的图书馆之外, 还有哪里会存有最丰富的魔法书和研究典籍, 那就是翡纳学院的校图书馆。”
借用安吉莉娅在骑士团驻地的办公室，维克利给阿曼写了一封信，“请阿曼在翡纳学院的校图书馆帮我们检索一下与空间魔法、亚尔维斯大魔法师相关的内容。”
离开骑士团后, 维克利就把小乌鸦叫了过来。站在街巷的阴影里，一只健壮的乌鸦落在维克利的手臂上。
目送小乌鸦带着信件飞走，雷蒙德问道：“先去帝国第一图书馆，还是先去找布雷迪？”
“有兴趣去图书馆约会吗？”
伊莎在帝国高等魔法学院就读，中午刚从学校的餐厅回到宿舍，就被告知布莱茨公爵府的管家来学校了。
如果家里没有什么事情，管家才不会轻易过来找她。伊莎有些疑惑的离开教学楼, 看见管家身旁跟着维克利和雷蒙德。
“大小姐，维克利先生和奥利尔先生说有事请您帮忙。”
维克利对伊莎笑笑, “打扰了，伊莎，你可以帮我们一个忙吗？”
帝国第一图书馆建在帝国高等魔法学院和皇家法师学院中间，这里也同时充当两所学院的校园图书馆。
“我只在我们学校借到一套合适的校服，就从隔壁借了另外一套……可以吗？”伊莎找朋友们借了一圈，提着两套款式不太一样的学院校服交给维克利。
“能混进图书馆就行了。谢谢你，伊莎。”
会来第一图书馆的大多数都是普瑞斯城各所魔法学校的师生，以及魔法学会授予的魔法师们。
维克利和雷蒙德就算不这么装扮一下，倒也进得去，但恐怕不用他们出来，在魔法学会背后搞事情的人就已经得到了消息。
长生种停留在青年时期的样貌让两人看起来不过是学院里高年级的学生。
雷蒙德穿着皇家法师学院的校服，外套敞开披在身上，底下的衬衫显然不是学院的制服，维克利则整齐地穿了整套的帝国高等魔法学院的校服，金发低低地束着，盖住了耳尖。
图书馆里，来自不同的学院却结伴而来的学生不算少，两人凑在一起查阅空间魔法和亚尔维斯大魔法师相关的书籍就没那么显眼。
第一图书馆这么大，检索书籍却没花两人多少时间，走出图书馆时两人的神色不免有些凝重。
这里关于空间魔法和亚尔维斯大魔法师的书籍是多了一些，却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内容。
来到和伊莎约好的地点等她下课，雷蒙德单手拎着皇家法师学院的外套搭在肩上。
“回去通知神殿和封印地，那些与魔法学会合作，在驻地置办了图书室的各地神殿和冒险者公会，都得检查。”雷蒙德说着。
伊莎下课之后急匆匆地朝和两人约定好的大树下跑过来。
“维克利先生！奥利尔先生！”她停下喘了两口气，“你们这么快就忙完了吗？”
“对，还要谢谢你帮我们借来的衣服。”维克利微笑着说。
“那……还有事情要忙吗？”伊莎小小停顿了下，“我借衣服的朋友们想见见你们……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要是可以，穿着校服和我们一起去餐厅吃晚饭怎么样？我和朋友们说了回去洗过再还，多穿一会儿也没关系。”
和伊莎一起去了皇家法师学院的餐厅，两人才知道自己是伊莎口中的“魔法很厉害的家族朋友”，借校服是想进入图书馆的时候低调一点。
维克利和雷蒙德演示了一些有点难度但无伤大雅的小魔法，顺带指导了一下这些学生们的魔法，搞得后来一桌学生都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两人。
夜幕降临时，他们才回到布莱茨公爵府，然后趁着夜色悄悄去了普瑞斯城神殿。
莫里斯神父见到两人也有些意外。
“夜间夜鸮飞出去不显眼。”雷蒙德解释了一句。
“有什么事情吗？”来神殿筹备婚礼的那些人也都离开了，莫里斯神父把两人带到神殿后面的房舍去找停留在这里的夜鸮。
这只夜鸮不认识两人，等着莫里斯介绍完，才开口道：“没问题，雷蒙德阁下，如果信件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就可以出发。”
雷蒙德把两封信件取出，“一封送到最高神殿，一封送去封印地。”
信件送出去，从神殿的后门离开前，雷蒙德再次叮嘱了一遍。“莫里斯，你也尽快检查一下神殿的图书室，我们还有事要办。”
两人头上都顶着拉紧了的兜帽，根据从骑士团那里拿到的资料直接潜入了费奇侯爵府。
“什么人……”
自从维克利和雷蒙德来到普瑞斯城，布雷迪就没在封印会露过面，也就完全不认识这两人。
布雷迪还算是有些战斗力的高阶魔法师，面对这两人也只能被困在法阵里挣扎，连呼救声都传不出去。
“誓言”魔法作为和“诅咒”魔法既同类又冲突的魔法类型，想验证它是否还在生效，同样有对应的法阵。
布雷迪还没能识别出脚下困住自己的法阵是什么时，雷蒙德就已经从布雷迪身上被法阵激活而显现出的“誓言”印记，验证了他作为封印会成员而为自己施加的誓言魔法仍然完好无损。
见布雷迪迅速冷静下来，金色与紫色交织的两个法阵也迅速消失了。
“你好，布雷迪·费奇魔法师，魔法学会在封印会的代表。我们来到普瑞斯城后一直没能见到你，很抱歉采用了这种方法。”
维克利向还不能说话的布雷迪伸出右手。
布雷迪犹疑地和两人握了手，“你们就是……来普瑞斯城深入调查的封印会理事？”
“抱歉，”布雷迪似乎因为这件事很头疼，“我完全受家族所困，最近的日程实在安排得太满，我想在日程里加上封印会的会议，但被我父亲驳回了。”
有点糟糕的是，布雷迪就是比魔法，也打不过他父亲。
而且，魔法学会总会内部，也一直没有再派出新的人员接替他。布雷迪只好和安吉莉娅他们用信件交流，得到需要转交魔法学会的文件后，再用封印会代表的身份匿名发布。
“魔法学会的内部结构变化这么大？不，应该是只有帝国的总会变化如此之大，其他地区和学会几乎和魔法学校绑定，还和以前一样。”离开费奇侯爵府，维克利又皱起了眉头。
维克利和雷蒙德都不是很愿意在这方面花费心思研究的人。
“啧，只要找到谁和恶魔有关，谁牵扯到封印地异常就行了，其他事，与我们无关。”雷蒙德揽过维克利的肩膀，摸了摸他的额头。
第62章 第 62 章
两人一整夜都在暗中检查普瑞斯城各处规模不同的图书室, 是在早饭时间回到布莱茨公爵府的。
维克利打着哈欠走进餐厅，今天准时起床了的费尔顿对他说：“维克利先生, 我已经查到了和魔法材料有关的消息了！”
安吉莉娅的书房里，费尔顿把几张凌乱的纸页放到维克利面前。
“水晶类、岩冰类，都是可以制作镜面的魔法材料，但相关的任务和悬赏冒险者公会每天都有，调查结果还要等几天；魔法公会那边有固定的采购清单，初步审查没发现什么问题。
“不过黑市上嘛——”
黑市交易没有冒险者公会或者魔法学会背书，加上货物常常来路不明，不管是天然魔法材料还是经过工艺处理过的魔法材料, 价格都会便宜一些, 交易也算比较隐蔽，质量和真伪就得全靠自己的眼力。
费尔顿最近一直和那些掮客混在一起，用上雷蒙德和维克利教他的辨别和隔离诅咒的法阵, 还真给他问出来一些消息。
“有人在黑市上找了几个掮客打听一种水晶材料呢, 听说有段时间了，那些掮客身上都被留下的诅咒魔法，一个不落。”要不是费尔顿前一天在冒险者公会临时学了那两个法阵, 估计什么都问不出来。
“维卡山东边的紫水晶？”雷蒙德念出那几页纸上都写着的魔法材料的名称。
费尔顿挠挠头：“隔离诅咒魔法之后，那些掮客说的就是紫水晶。虽然不是最适合制作镜子的白水晶，不过我记得，维卡紫水晶也很透光，不影响制作镜子吧？”
“不影响……甚至很符合他们的要求。”维克利说。
和已经绝迹了的秘银木相比，维卡紫水晶的特性维克利和雷蒙德就了解得多。
鉴于维卡紫水晶对空间魔法微妙的辅助作用，不难猜测出, 秘银木也有类似的效果。
“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也还在筹备之中，先耐心等待更全面的消息吧。”雷蒙德说。
“欸, 那你们现在要去哪？我还要干什么？”离开安吉莉娅的书房，维克利上好锁，费尔顿跟在往外走的两人身后问道。
“我们有些私事。你的事情要是办完了，不想去冒险者公会帮忙，出去玩也可以。”维克利把一只小钱袋放到费尔顿手里，“零花钱。”
不知道格兰特叔叔怎么带的孩子，把人一只精灵丢在普瑞斯城……
这里的冒险者公会里都是以护卫保镖为主的任务，都更愿意雇佣一支一支的小队，费尔顿就是想去街上找间店铺打工，看见他一头银灰色的特殊发色，也没人愿意雇他。
费尔顿在为封印会办事，封印会负责他的食宿账单之前，在普瑞斯城的黑市上混到差点要去睡桥洞。
好在普瑞斯城大部分的商店都能直接用纳都银行的支票签单，加上已经预约了取钱，维克利就从他们的现金里取了一些给费尔顿，当做封印会付给费尔顿的报酬到账之前的零花。
费尔顿拉开前袋的抽绳口，看见里面明晃晃的小金币，冲向维克利欢呼：“呜呼！谢谢你维克利大哥！”
然后被雷蒙德一巴掌拦在胸口上，攘在了墙边。
不疼，但是挺有冲击力。费尔顿揉揉胸口傻笑，“嘿嘿，不打扰了，再见！”然后越过两人一溜烟跑掉了。
秘银木镜框、维卡紫水晶，莫名其妙消失在图书室里的空间魔法典籍，似乎有人想要制作一面拥有空间魔法效果的镜子。
这面镜子的魔法效果又是为了什么目的而设置的？
安吉莉娅已经在带着人盯梢普瑞斯城以及附近城市的魔法物品工匠，能制作这种水平的魔法物品，工匠的等级不低，数量就不多。
所有的调查都需要等待，两人正好再次去了那间裁缝店，他们需要购买一身成衣，能加急赶工修改一下最好。
“时间有些紧，但我们原本没准备参加正式的宴会，只能再购买一身衣服。”维克利和店员说着。
店员把店里两人可以穿上的成衣取出来挂在衣架上。
“这些成衣从款式到材质都很适合晚宴的场合，就是颜色和细节没有定制的那么精致。当然，我们也可以根据两位先生的尺码稍作修改。”
“我们两天后就需要，可以修改完吗？”雷蒙德已经穿好了一身黑色礼服，站在维克利身后帮他系领结。
原本应当为顾客试衣的店员在雷蒙德接过领结之后就默默的站在了一旁，听雷蒙德这样问，忙答道：“时间是紧张了一些，不过需要调节的地方不多，还是来得及的。”
从裁缝店出来，两人找到了巴特莱公爵别邸的后门，以拜访迈勒的名义，敲响了不起眼的木门。
守在后院的仆从知道主人这次带了一位新的随从名叫迈勒，一个守着门打量着眼前这两个陌生人，一个跑去宅邸里去找迈勒。
迈勒被人叫过来之后，拍着胸脯打包票，才把两人带进府邸。
“放心好了，公爵大人也是知道我这两位朋友的，我们只在厨房后面聊聊天。”
迈勒带着两人往厨房后面走，一边说道：“你们怎么过来了不找公爵大人，找我干什么？”
“有事找你。”维克利说，“关于你第一次从巴特莱前往普瑞斯城时，随身携带的那只皮箱。”
迈勒挠挠后脑勺，嘀咕着：“还真叫少爷说中了……那还是去我房间说吧！”
迈勒带着两人穿过厨房后墙，进了房间，关上门，迈勒说：“你们尽管问，少爷吩咐过，你们问的事情只要我知道，一定一个字不漏地告诉你们。”
迈勒的家族从前也有过魔法师，这位魔法师当年是亚尔维斯大魔法师忠实的拥趸。
亚尔维斯放弃研究空间魔法之后，迈勒家族的这位前辈通过各种渠道收集了一批出自亚尔维斯大魔法师之手的魔法卷轴。
“亚尔维斯大魔法师应该在自己的著作里提到过秘银木，秘银木对空间魔法来说可能会起到我们想不到的作用，才让这位魔法师在自己的收藏里也留下了一块。”维克利推测。
离开巴特莱公爵的宅邸，两人一边乱逛一边聊天。
在黑市的掮客那里，迈勒的皮箱是被那些收钱办事，袭击卢卡斯的赏金猎人趁乱抢走，再卖到黑市上的。
但迈勒会来普瑞斯城，是有人主动联系他，要收购那些卷轴、材料之类的魔法物品。
迈勒并不知道那些卷轴是传送卷轴，但那位空间魔法卷轴的收藏家，曾经在亚尔维斯大魔法师的支持者里很有些名气，由此找到迈勒，也是有迹可循的。
“迈勒的那些卷轴，是不是还有两幅和掮客那里对不上？”回想起迈勒交给他们的皮箱里的物品清单，雷蒙德问。
“不，只有一幅没有找到，另外一幅就是导致卢卡斯和迈勒被传送走的卷轴。”维克利忽然停下脚步。
“秘银木那时候还卷轴装在一起，激活卷轴的是卢卡斯手上镶嵌了魔法宝石的家传戒指。如果另外一幅卷轴也因为被激活失效，被那些袭击车队的赏金猎人直接丢弃的话……”
“那么，至今下落不明的灰雕首领和切斯特顿城堡老管家，是不是被另外一幅卷轴传送走了？”雷蒙德看向维克利。
“去神殿借那尊秘银木雕像试试就知道了。”
一枚镶嵌了魔法宝石的戒指只能激活一幅高阶传送卷轴。
“难道你们还准备浪费一颗宝石来实验不成？”莫里斯神父捧着那尊损坏的古董神像，神色古怪地递给两人。
“不需要。如果我们只做一个传送距离在一个房间内的法阵，花费的魔力就少得多。”
雷蒙德蹲在在空闲的小祷告室的地面上描绘一幅空间法阵，维克利捧着神像等在一边。
莫里斯看着两人准备实验，于是说到：“那我去礼堂盯着那些准备婚礼的人，你们小心一点。”
“传送距离就定到隔壁的房间。”雷蒙德画完法阵站起来，维克利走到他身边。
“直接注入魔力还是凝结魔法宝石激活？”维克利问。
“既然要实验，那就还原一点。”雷蒙德摊开手掌，金色的魔力从手心飘出来，在空中旋转凝聚，最后落下来两枚闪烁着光芒的小石头。
小宝石只有雷蒙德戒指上的魔法宝石的三分之一大，魔力的凝结程度更低得多，维克利伸手从雷蒙德手心里捏过一枚。
“我先过去，然后你再用秘银木试试。”雷蒙德走上法阵中央，不等维克利说什么，就用刚刚制作出来的魔法宝石激活魔法阵。
一阵魔力闪光过去，地面上的传送法阵黯淡下来，雷蒙德从房间里消失无踪。
维克利摇摇头，走上法阵，把秘银木神像放在法阵上的辅助位置。
魔法宝石里的魔力迅速涌入法阵，一阵闪光过去，维克利也从神殿之中消失了。
“说好传送阵只到隔壁的房间呢？”
一阵微风拂过，普瑞斯城郊外的一处树林里，传来窸窸窣窣拨动干枯灌木丛的声音。
第63章 第 63 章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 以前经常来这里郊游，就临时换了个目的地。”
维克利从法阵出来的一瞬间, 不在预料中的神殿房间里，反而落在了冬季野外的松林中，被雷蒙德揽在怀里倒进了周围干枯的灌木丛里。
雷蒙德躺在下面，手臂却环着维克利。
“怎么样，宝石消耗了多少？”
维克利手心里握着的小宝石放在雷蒙德的额头上，原本金灿灿的宝石现在已经无色黯淡。
“还剩一半。”维克利用手指抵住宝石，让它留在雷蒙德的眉心上。
“看来秘银木确实有一定的效果。”
宝石很快融化，魔力回到雷蒙德的身体里, 维克利的指尖留在他的额头上。
法阵是雷蒙德画的, “还是太久没有回来过了，抱歉，落点选的不太准确。”他说。
“没关系……”维克利由着雷蒙德揽着自己, “你原本想传送到哪里？”
“松林里的那片湖泊。”
那片湖泊维克利也还记得, 这可是普瑞斯城的人们郊游最爱去的地方。他当年在帝国高等魔法学院当老师的时候，也经常和朋友们一起来。
“好像不远，没有传送到水里就已经很好了。”
维克利动了动, 雷蒙德松开环抱他的胳膊。他站起身，掸了掸身上沾着的雪迹，朝还压着灌木丛的雷蒙德伸出手。
“走吧，我们去湖边看看。”
雷蒙德拉着维克利的手站起来，
两人拨开灌木丛，朝记忆里的方向走去。
即使在冬季，湖边的风景也很不错。维克利和雷蒙德转过最后一道弯, 湖泊上结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映着粼粼的日光。
冰面上浮着残雪, 湖边还有从城里偷闲出来郊游的人，见到两人从树林里钻出来也并不意外。
“这里还是热门的郊游地点啊——”
在湖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雷蒙德感叹道，语气里带了一些不明不白的遗憾。
不远处愿意顶着冬季的寒风找到这里的那些年轻人，大多穿着普瑞斯城里的各级魔法学院的校服，恐怕太阳不落山就不会回去。
“我记得湖里有鱼，维克利，我们抓些鱼来烤怎么样？”雷蒙德仰躺在石头上，侧头看向维克利。
维克利曲腿撑着手肘，额边垂下的发丝在风里摇晃。
“我可没有随身带着盐和调料，真的要去抓鱼吗？”
雷蒙德从石头上一跃而起，“来吧来吧！”他拉着维克利的手走向湖边。
雷蒙德熟练地在冰面上凿出一个洞，不惜动用魔力，也要从冰窟窿下面钩上来两只鱼。
雷蒙德用枯灌木和松枝就地生起火，维克利把处理过的鱼穿在松枝上，递给他一条。
“不太好吃。”烤熟的鱼散发出浅浅的香味，维克里从手中的松枝上剥下鱼肉，放进嘴里尝了一口。
“尝尝我的？”雷蒙德把自己手上的鱼肉递到维克利嘴边。
然而再顶尖的厨艺也拯救不了没有调味料的烤鱼，老实说，这么难吃的鱼，他们俩已经很多年没有尝过了。
秉承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原则，两人还是艰难地分食了两条新鲜的原味鱼。
“啊，等事情办完，一定要找个地方好好度假。”雷蒙德靠着身后的石块，“不对，家里还没收拾好。维克利，我们回去把院子布置好之后，再出门度个假怎么样？”
“挺好的。你有哪里想去吗？”
“挺多地方的……”
晚间回到布莱茨公爵府后，费尔顿给他们带来了一个不知道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
“有个中间人搞到了紫水晶，已经在往普瑞斯城运了！
“那个掮客前阵子不在城里，最近回来和同行吹嘘自己弄来了这个大单子。”费尔顿说，“他故意模糊了时间，也不知道东西有没有到那些人手里。”
“我的人已经把弄来紫水晶的那个人带去骑士团驻地的审讯室，用你们教的法阵检查诅咒再询问。”安吉莉娅说，“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买家的下落。”
“跟着线索往下查，总会有结果的。”维克利说。
“对了，你们不是去找巴特莱公爵的那位随从了吗？怎么样，有没有消息。”安吉莉娅问。
“有，但是与魔法阵研究会的关系不大。”维克利点点头，“关于那只皮箱里的东西，迈勒这次回忆的数量比在信件里写的数量更多。除了那幅传送走他和小公爵的卷轴，还有一幅卷轴没在黑市出现，我们怀疑这两幅卷轴是同时激活的，于是做了一个小实验。”
“然后呢？”费尔顿坐在椅子上探身问道。
“那件古董魔法材料，秘银木，似乎对空间魔法阵有辅助作用，能大大减少法阵激活所需的魔力。”
“所以？”
“都是对空间魔法有辅助作用的魔法材料。维卡紫水晶被发现并开采使用的时间晚于秘银木在大陆上绝迹的时间，所以很少会有人想到同时使用这两件物品加强空间魔法。”维克利解释道，“这样制作出来的魔法物品，它的空间魔法效果会非常出众。”
“这个空间魔法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需要幕后之人费心费力地制作载体，创作一个镜子形态的魔法物品？”费尔顿向后仰。
“我们倾向于和亚尔维斯大魔法师后期的研究成果有关，但我和雷蒙德都没有专研过空间魔法，普瑞斯城这里，以及附近的图书馆里的典籍都被动过手脚。”
维克利翻着早就看过几遍的古代魔法阵研究会名单，“我已经让小乌鸦回翡纳，拜托我们的朋友帮忙在翡纳学院的图书馆检索一下资料，还需要等回复。”
“那接下来……”费尔顿问。
“我们还是会去检查一遍魔法研究会。”雷蒙德说，“毕竟尤菲已经提示得这么明显了，他们一定脱不开关系。”
“你还要继续跟进紫水晶的线索。”维克利对费尔顿说，“最好再调查一下普瑞斯城制作魔法物品手艺很好的工匠。”
“没问题！”
费尔顿回去休息了，书房里留下安吉莉娅、维克利和雷蒙德三人。
“骑士团有记录的图书室里，不包括古代魔法阵研究会成员家。”雷蒙德手指轻敲靠背椅扶手，“正好也该去查一查尤菲留下过标记的那座贵族庄园了。”
第64章 第 64 章
这座庄园属于诺里斯伯爵, 古代魔法阵研究会的创始人之一，它坐落在普瑞斯城的郊外, 庄园周围是茂密的松林。
天还没黑的时候，普瑞斯就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恐怕天亮之前都停不下来，正好遮掩住了维克利和雷蒙德在松林间留下的足迹。
翻过庄园外圈的围墙，一栋奢华的别墅出现在两人面前。
没到研究会集会的日期，庄园空空荡荡，相当寂静。
诺里斯伯爵在庄园里为研究会的成员们预留了房间, 尤菲的标记最后消失的地方, 据费尔顿的记录，是一位叫波普·伊登的青年的房间。
“住在这里的是伊登侯爵的小儿子。”维克利说，他合上拓印了地图的笔记本, 和雷蒙德从房间的窗户翻进来。
“购买到那些传送卷轴的也是他吧？”雷蒙德走到房间里的书桌边, 但桌上只有一些普通的书籍和笔记。
“是他。”维克利对着笔记本寻找费尔顿记录的标记位置，最后站在了起居室的地毯上，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特殊意义。
雷蒙德的手指上闪烁着微弱的魔力闪光, 书桌上的书本和纸页随着手指的动作翻动。
“等一下。”维克利叫停了雷蒙的翻页的动作，“这好像是第一图书馆的藏书，是有关空间魔法的书籍吗？”
他从房间中央走向书桌，雷蒙德把那本书翻回扉页展示给他看。
“和空间魔法无关。”雷蒙德刚刚浏览到了这本书的内容，是一本低阶的综合魔法书。
扉页上贴着第一图书馆的借阅登记卡，维克利仔细看了一眼：“是撤换下来的旧书。”
不用维克利说，雷蒙德已经把桌子上剩下的魔法书都翻到了扉页, 至少有一半都贴着借阅登记卡，写着撤换的标记。
维克利一本本看过去, 发现了好几本亚尔维斯大魔法师的著作。
“也都是入门级别的魔法研究，不是空间魔法棒类别。”
“根据费尔顿的调查，波普没上过魔法学校，他从通识学院毕业后，一直跟着自己的兄长管理家族产业。”雷蒙德回忆，“看些基础入门的书很正常。”
他把波普放在桌面上的笔记从头到尾翻了一遍，从书页里掉出一张描在做旧风格的信纸上的法阵。
“普通墨水、没有魔力，只是一幅图样。”雷蒙德控制信纸飘到维克利面前。
“传送法阵。”
“还是我们猜测尤菲在城里留下标记暗示的法阵之一。”雷蒙德说。
法阵线条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描绘的笔触十分生疏。
“这不像是一开始就放在这里的。”维克利伸手把信纸从空中取下来，“笔记里的其他内容都是非常浅显的理论，这张法阵夹在里面有些突兀。
“费尔顿或许不认识第一图书馆的借阅登记卡，但绝对不会错过这么明显的线索。”他把信纸收了起来。
检查完书桌上的物品，雷蒙德挥挥手，泛着魔力闪光的所有物品恢复原位。
“封印会的信函送到帝国后，帝国骑士团加强了巡视和监督，从费尔顿调查尤菲留下的标记开始，到现在，古代魔法阵研究会为了避嫌一直没有集会。”
“根据封印会的监视，研究会的成员们也都没有来过这里。”维克利拿着那页明显来自外行人绘制的法阵，“笔触相当生疏，像是不懂绘画强行描红出来的，这张纸应该很好鉴定吧！”
紫色火焰吞没了纸页，上面的墨迹分离而出，还原成墨水的形态，魔力火焰的光芒穿过竖起的纸页，投射出法阵被画到纸上的景象。
波普·伊登坐在书桌前，那书桌自然不是庄园房间里的这张，青年手上拿着蘸水笔，透过信纸描绘下方垫着的一张卷轴上的图案，不时抬头看向书桌一侧，那里似乎站着什么人。
“站在了回溯的范围之外。”维克利低声道，“但窗户上，有魔王信物的反光。”
回溯的场景里，窗户只露出了一角，信物的影子一闪而过，波普·伊登的书桌上放着落款上带日期的信件。
他们对普通的信件内容不感兴趣，但落款上留下了清晰的日期。
“是我们来普瑞斯城之后的日期。”雷蒙德走过来，维克利微微侧向他说道，“尤菲这个线索是刻意留下来的。”
房间里没有其他的线索了，雷蒙德推开房间门，和维克利一起走进别墅的走廊。
“庄园里没有藏书室，所以书籍都在成员们的书桌上和集会用的大起居室里放着。”
雷蒙德手上一团魔力闪光照亮了昏暗的走廊。
“已经拿到了尤菲放进来的新线索，还要继续搜查吗？”
维克利走在雷蒙德身边，手里打开的笔记本上正是这座庄园的地形图，
“至少确认一下有多少第一图书馆的藏书被撤换给研究会了。雷蒙德，检查一下这里有没有用魔法掩盖的密室，说不准会有以费尔顿的实力探查不到的地方。”
“没问题。”
藏书上原本会有的魔力标记在撤换的时候被消除掉了，检阅书籍档案的筛选魔法用不上，维克利只能在每个房间、每个书架上一本本筛选过去。
被紫色魔法包裹住的书籍一本本翻到扉页，排着队从维克利面前划过，有着借阅记录卡和粘贴记录卡痕迹的留下，有关亚尔维斯大魔法师和空间魔法留下，剩下的在魔法的作用下回到原位。
无声的脚步靠近雷蒙德的背后。
“怎么样？”雷蒙德埋头解析着地窖后的一扇木门。
“只有低阶空间魔法的教程和中阶的魔法随笔。”维克利回答。
那些书籍一部分是正常撤换，被研究会收购回来，涉及空间魔法的大部分就属于违规的范畴，但并没有最重要的那部分典籍。
亚尔维斯大魔法师生前最高深的空间魔法研究，以及高阶空间魔法及传送法阵的教程和图集。
雷蒙德果然在庄园里发现了一处在费尔顿面前隐藏下来的密室，打开伪装的墙面后，里面还有一扇木门。
“能留下这样的防御，”雷蒙德指尖带着魔力勾画上法阵的最后一笔，“在帝国得是屈指可数的大魔法师。”
嘎吱——
法阵激活，木门打开。
黑沉沉的门洞后一片死寂，雷蒙德的手心里正要再次绽放出金色的魔力闪光，被维克利一把按熄。
“真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魔法宝石。”雷蒙德眯着眼看向房间里。
雷蒙德手心里的那点魔力，要是伸进房间里，很轻易就能被这里的魔力宝石放大，点亮整座庄园都不成问题。
将密室原封不动地封闭，两人静悄悄地离开地窖。
“普瑞斯城就没有不隶属魔法学会的大魔法师，这人选范围也太……明确了些，真不知道该说是太自信还是太狭隘。”
蹲在庄园的围墙上，雷蒙德面朝松林雪地吐槽。
雪停得不太巧，虽然掩盖了他们来时的足迹，回去就要费些功夫。
维克利抬起手打了一个响指，隔离庄园里的守卫和仆人们的魔法消失了。
“连守卫都是费尔顿小心一点就能绕过去的水平。”雷蒙德伸手把维克利从下面拉上围墙，两人再跳下去时，鞋底悬浮在雪面上，所过之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你也说了，能破除那种水平的密室伪装的魔法师，在普瑞斯城里屈指可数。”维克利被雷蒙德拉着的手没有松开，“我们只是从格莱城来看望布莱茨表亲的落拓小贵族而已。”
同样熬了一整夜，费尔顿坐在布里茨家的餐厅里时差点要把脸砸进粥碗里。
坐在对面的维克利扶额：“费尔顿，早饭后我给你拿一些精力药剂。”
灰发炸着毛，眼睛染了一圈乌青色的费尔顿抬起头：“普瑞斯城里，在魔法学会有登记的几位大工匠都好好的……我明天、不，今天去查有没有不在魔法学会记录里的工匠……”
“威尔、埃尔文、邓普斯、波琳，魔法学会的五位大魔法师，目前这四位还留在城里。”安吉莉娅把几份资料文件放到茶几上，“萨洛蒙大魔法师几个月前就带着学生出门了，还没有回来。”
“魔法学会的会长、副会长们……”维克利随手翻开面前的一册文件。
“还是帝国高等魔法学院和皇家法师学院的院长、教授们。”安吉莉娅补充道，“骑士团有的资料也不多，都在这里了。”
安吉莉娅还要去骑士团日常工作，就先离开了。
维克利从笔记本里取出那张描出来的法阵图纸。
“尤菲几乎在明示我们了。”他向后躺进沙发靠背，“但这幅法阵我也没有印象，要再实验试试吗？”
莫里斯前一天刚收拾完两人用过就不告而别的小祷告室，此时欲言又止地看向两人。
“这次我们要带走那尊雕像。”雷蒙德说。
莫里斯神父暗暗松了一口气。神殿前面还有外人在，依然是在为婚礼装饰礼堂，脚手架高高地搭到穹顶上。
他迅速把用深色天鹅绒包好的雕像塞进两人怀里：“注意安全。”毕竟这两人上次要这个东西就是直接用来做实验！
“选个隐蔽的地方……”维克利想了想，“去借冒险者公会的地下室吧！”
“……靠。”
雷蒙德的拳头锤上囚室的陨铁栏杆，震得整个地下都抖了抖。
在秘银木的加持下，法阵吸取了一整个人造魔法宝石仍然纹丝不动。
两人的面色都不太好看，踏进巴里特会长的办公室，巴里特看见他们两人神色不虞，张嘴愣了愣才赶紧说道：“有一个坏消息，昨天费尔顿来过，说了工匠的事情，我刚刚翻阅文件的时候，发现有冒险者在寻找一位失踪的魔法物品工匠。”
这位工匠接了一个订单，请求他到普瑞斯城来修复一个古董魔法物品，但据工匠的家人所说，他一到普瑞斯就失去了音信，于是委托相熟的冒险者来寻找他的下落。
“什么时候的事？”雷蒙德皱眉。
“文件是今天才报上来的，但，”巴里特说，“工匠失踪已经是上个礼拜的事情了。”
“现在还等待紫水晶的消息已经来不及了……小乌鸦也差不多该回来了，雷蒙德！”维克利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巴里特倏地站起身，目送两人冲出办公室，“你们去哪？”
“去接小乌鸦！”
得尽快弄明白法阵的作用，搞清楚这些人到底想干嘛。
这段时间魔王信物始终持续着被封印感应到状态，却始终没有被恶魔信徒送回深渊，显然尤菲还在和他们周旋。
维克利一边奔向布莱茨公爵府，一边画出感应小乌鸦的法阵，“小乌鸦离普瑞斯城很近了，以我的速度应该能在相邻的城市里碰头！”
收起法阵，维克利从随身的腰包里摸出两支补充药剂，一支叼在嘴里，一支递给雷蒙德，用来恢复刚刚试图激活法阵凭空消耗掉的魔力。
“你去找波普·伊登，我从小乌鸦那里拿到信就去找你！”维克利从包里多掏了两支药剂递给雷蒙德。
雷蒙德难得呲牙，虽然很不想分头行动，但要把人看住，或者抓到尤菲留下的线索，已经不是费尔顿能做到的了。
留在普瑞斯城里凌乱的魔力标记是这样的，那张只有回溯才能看到信物投影的法阵临摹也是。
用上了加速和隐匿魔法的精灵比飞驰的骏马还快上很多，可惜的是，被凝聚魔力宝石抽走了一半的魔力始终没有恢复。
小乌鸦在距离普瑞斯城还隔着好几座城市的时候感应到维克利的召唤，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它还是加快了赶路的速度，无论如何，今天日落之前都能到达普瑞斯城。
但维克利先生的位置似乎在迅速接近，估计……他们能在亚米城南部的田野里就能碰面！
亚米城在普瑞斯城的南部，小乌鸦远远地就看见维克利先生站在野外的路边仰头饮用药剂。
“维克利先生！”小乌鸦冲向维克利，“阿曼先生和翡纳学院的几位导师翻阅了整座图书馆的相关资料，都在这里了！”
第65章 第 65 章
“伊登侯爵是凯恩斯亲王的姻亲？”雷蒙德在神殿找到的波普, 在后院换了一身普通的神职制服，站在莫里斯神父身边。
“没错, 今天来的是伊登侯爵的小儿子，昨天来的是费奇侯爵的侄子，前几天……”
“打住。”雷蒙德拦住莫里斯继续往下说，“我对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不感兴趣。”
莫里斯站回去，朝对面和布置婚礼装饰的仆从们说话的波普点头微笑。
“总之和婚礼双方关系亲近的家族都派人来视察过，以表示自己的重视，今天刚好是伊登侯爵家。”
波普的视察结束，带着随从离开神殿。莫里斯刚把人送出门, 转身就被雷蒙德用脱下来的衣袍塞了满怀, 人也麻利地消失了。
波普的马车没有回去伊登侯爵府，反而拐了个弯朝另外一个方向出城去了，多余的随从却全都回来府邸。
马车上只留下了波普一个人, 以及赶车的马夫。
越往城外去, 路上的行人车马就越少，马车车轮辗在雪泥混杂的城郊道路上的声音越加明显。
普瑞斯城西郊与有着松林的东郊不一样，这里都是大片空旷的农田, 雷蒙德已经用上了隐藏行踪的魔法，方便悄无声息地跟在马车后面。
马车最后接近了一座建在花田之中的庄园，雷蒙德在庄园外围停下，目送它驶入庄园。
这座庄园周围有大魔法师留下的法阵，雷蒙德眯着眼睛多看了几眼这个范围广大的防御法阵，稍微更改下环绕在身边的魔法，就顺利地跟在马车后面进入了庄园。
庄园里十分热闹, 仆人们忙碌地打扫、布置着庭院和别墅。建筑的大厅里，贵族访客们与庄园的主人寒暄着。
波普像是在应付家族必要的社交, 游走在访客们之间。
雷蒙德微微呲了下牙，但还是相当认真地朝波普搭话的那些人看去。
雷蒙德在这里耐心地守到太阳落山，直到奢华的贵族马车带着前呼后拥的随从们喧闹地从庄园里离开，蹲在田野干枯的草地里的麻雀都被惊起一群。
雷蒙德跟着波普的马车回到伊登侯爵府，终于蹲到了穿上一身黑衣裹着斗篷的波普从府邸的后门鬼鬼祟祟地牵了只拉车的驴子出来。
波普似乎用了张十分可靠的魔法卷轴，整个人和夜色融为一体。
雷蒙德跟着他再次朝着另一个方向出了城，来到了一个小村庄。
熟练地用两人之间的魔法记号感应了一下维克利的位置，雷蒙德用浅金色魔力捏出一只小夜鸮，在它短暂的存在时间里迅速穿过普瑞斯城的郊外，飞向维克利。
在田野和松林的另一端，魔法夜鸮几乎是卡着即将消失的时间扑进维克利怀里，魔力散成一封短讯。
小乌鸦蹲在维克利的肩膀上，歪头看着浅金色的魔法夜鸮撞在维克利心脏的位置上，然后变成悬浮在空中的文字。
维克利正带着小乌鸦走在回布莱茨公爵府的路上，飞速阅读完雷蒙德传来的讯息，魔力组成的字符串被他收入掌心。
“雷蒙德跟着波普·伊登去了位于普瑞斯城西郊的一座庄园，那座庄园周围不是普通农田，而是围了一圈花田，有不少贵族出入。”
在安吉莉娅的书房里，维克利还在翻看小乌鸦带回来的空间魔法资料，一边向安吉莉娅问道。
“你知道那座庄园是哪家的吗？”
话音落下，维克利掏出自己的地图册，正要把雷蒙德传来的讯息里的那座庄园的位置标记出来，就听见安吉莉娅说道。
“西郊？西郊最近是有一座庄园很热闹。”安吉莉娅略加思索，就想到了符合条件的庄园，“普瑞斯城不是要有一场盛大的婚礼了吗？那座庄园就是新娘的，是皇帝陛下送给侄女的新婚礼物。
“也会是婚礼之后宴会和派对的举办地，如果是最近前往那座庄园的贵族们，可能是为给新娘送去新婚礼物或者布置庄园而去的亲戚。”
听起来这样的庄园有来自大魔法师留下的防御法阵十分正常。
但那个法阵过于注重监测过路的魔法师，比起防御的功能，用来示警的作用更加明显。
既然雷蒙德已经探查过，并且现在跟着波普去了下一个地点，那么维克利的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把手里的空间魔法资料看完。
阿曼和翡纳学院的导师们并不清楚他们需要哪部分的资料，比对相似的魔法阵以及筛选可能有用的资料花了不少时间，最后送来的资料也有厚厚一沓。
照着维克利和雷蒙德寄回去的法阵线条交点，阿曼又找到了几个十分生僻的相似魔法阵，附在法阵后面的说明厚厚的一沓。
维克利连续翻看了好几份，都是空间法阵，只是在传送距离、能否传送活物以及魔法消耗上有着差别。
费尔顿这一天都在帮忙调查那位魔法物品工匠的下落，半夜里才带着从冒险者那里得到的工匠线索回到布莱茨公爵府，见维克利在忙，也从一堆资料里拿起几页帮忙看起来。
“这里说亚尔维斯大魔法师后期的著作里有很多研究秘银木的内容！”
费尔顿扬起手上的纸页，那是阿曼从亚尔维斯的著作里摘选的内容。
“‘借助秘银木的辅助作用激活那些魔力需求过于庞大的法阵时，将产生一些无法估量的后果……’这里提到了几个法阵的名字。”费尔顿读出这段来自亚尔维斯手记里的内容。
维克利听到费尔顿读出来的法阵名，手里的法阵资料刚好翻在他和雷蒙德实验失败的那个法阵上。
“据亚维斯手记的内容所说，这个魔法阵以及它衍生的法阵在足够强大的魔力激活下，可能有连通深渊的效果。”魔法阵的说明这样记录着。
维克利接过费尔顿手上的资料：“谢谢你帮忙看资料。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费尔顿看着维克利越加凝重的神色，还是从怀里取出了一只破旧的凿子。
“我和那些接了任务的冒险者一起去调查阿迪森大工匠的下落，从他们那里得到了一只阿迪森先生的旧凿子。我试了通过这只凿子追踪阿迪森先生，但是我的能力不够，没能起到作用。”
维克利接过包着凿子的布包，顺手放进了一旁的腰包里。
“东西交给我就行了，刚好它可以在我这里派上用场。”维克利额外抽出那几页亚尔维斯大魔法师认为“可能”连通深渊的法阵资料，“回去休息吧。”
将长弓和箭囊背到身上，装着魔药的腰包也挂好，维克利带着阿迪森的凿子离开公爵府，在城外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才取出来使用追踪的魔法。
被紫色魔力环绕的凿子旋转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完全找不到主人所在的方向。
维克利蹙眉，在浮空的凿子下方叠加了一个又一个法阵，有用来加强感应的，有用来绕过隐匿魔法的，凿子旋转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在维克利手掌上悬浮着，颤颤巍巍地指向了一个方向。
见凿子稳定下来，维克利整理好兜帽，给自己用上一个轻便的隐匿魔法，朝凿子的指向前进。
第66章 第 66 章
尤菲通过波普留在庄园的魔法阵可能有着连通深渊的效果。
虽然这样的效果连亚尔维斯大魔法师在自己的著作里都只是推断, 但不管是被不明人士收购的古董秘银木镜框、去向不明的维卡紫水晶，还是失踪的魔法物品工匠, 似乎都在证明，有人想通过这样的操作接触深渊。
维克利跟着凿子的指向前进，越接近追踪目标的位置，它就摇摆地越厉害。
抓住已经失去追踪效果开始旋转起来的凿子塞回挎包里，维克利抬头打量着不远处的小村子。
普通的茅屋和石砖房，凌晨时分寂静的牲畜棚，一切都寻常得不能再寻常。
绕过经过村子的小路，维克利走在田野里。靠近村子后, 外围留下的法阵痕迹连他都需要仔细辨认过才识别出来。
法阵的风格很复古, 维克利费了些功夫才认出那是只剩下一半的隐匿法阵，并且，破坏的痕迹十分新鲜。
破坏的手法也熟悉极了。
再次取出被魔法环绕的凿子, 它在维克利的掌心上稳定地指向了村庄小径尽头的一间石砖房子。
维克利连给村民们留下一道暂时的昏睡魔法都用不着, 那间房子下面传来的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也没能彻底打破村庄的宁静。
轰隆隆——
一股烟雾从房门里冒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手臂里夹着一个干巴老头，还提着一只魔法物品工匠们的工具包, 从烟雾里蹿了出来。
维克利顾不上分析那些烟雾是怎么产生的，一支长箭已搭在弦上。
从箭身到尾羽皆是上等材料的箭矢瞬间钉在了正在向外弥散烟雾弹房门上，拦住了紧随雷蒙德身后而出的尤菲。
尤菲手上的链刃毫不留情地甩向雷蒙德，一柄匕首也同时掷向维克利。
箭尾上附着的魔力很快驱散了门内的烟雾，尤菲的身形显露无疑，捕捉到她的动作，维克利干脆地抽出一支新的箭矢, 拨开迅猛袭来的匕首。
匕首的刃尖擦过箭身，发出刺耳的金属声。然而弹开匕首后的箭矢搭上弓弦后, 没有瞄向尤菲，而是箭尖向右平移，指向了村子的另外一个方向。
带着爆裂魔法的箭矢破空冲向一群裹着黑斗篷、正在转移位置的神秘人。
全身上下都被斗篷裹得严严实实的几人围着一座盖着妖精丝绒的大物件，有两个人负责扛，剩下的人跟在旁边警戒。
待领头的黑斗篷察觉，箭矢已经到了眼前。
他迅速从身边抓过一名手下，挡在运送的物品之前。但这并不能拦住强劲的箭矢，箭矢穿过黑斗篷的肩胛后，余力甚至还能再次穿透妖精丝绒下的物品。
那名首领只来得及抓住泛着紫色魔力的箭羽，驱散掉上面附着的爆裂魔法。
咔——
箭头撞上丝绒下的镜面，穿透了镶在镜框里的紫水晶，撕裂了罩在镜子上的妖精丝绒。
勉强算是保住了他们运送的物品，黑斗篷首领看着手心上为了消除爆裂魔法而被箭羽划出的伤痕，咬着后槽牙低声道。
“来的真快。”
从地窖的暗道带着基本完工的魔镜向外转移时，首领就为整支队伍准备了隐匿魔法，然而这个程度的隐匿在维克利面前却形同虚设。
黑斗篷首领自觉自己是应对不了维克利，除此之外，即使已经和尤菲达成了合作，他也并不信任主动去牵制雷蒙德的尤菲。
远远看到维克利再次弯弓搭箭，黑斗篷首领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只传送卷轴，隔着妖精丝绒拍到魔镜上，借魔镜的辅助效果，竭尽魔力激活卷轴。
魔力闪光笼罩魔镜和黑斗篷首领，两者消失在原地。
维克利松了弓弦，又从箭囊中抽出两支箭，一同瞄准剩下的黑衣人。
三支箭矢齐发，钉入土地，在剩下的黑衣人周围连成法阵，将这些人困在了魔法牢笼之中。
察觉维克利收起弓箭，尤菲牵制雷蒙德的动作变缓，她收回手上变幻莫测的链刃，后退到石砖房屋的门后。
只见尤菲从门后拖出一个昏睡的青年，正是中了雷蒙德昏睡魔法的波普·伊登。
尤菲看了看雷蒙德，又看了看走到雷蒙德身边来的维克利，左手虚握放到唇边清了清嗓子。
“咳咳。”
她左手拎着波普的后颈，用口型对两人说：“我先带着他走了。”
阿迪森工匠早在雷蒙德抽出长剑迎向尤菲的时候，就抱着自己的工具箱跑到了维克利身后，此时从一栋房子后面探出身，挪到两人身边。
天边泛起一缕晨曦，连带着被昏睡魔法影响的牲畜们醒来了，寂静的村庄总算有了些生气。
雷蒙德远远朝被困在田野里的那群黑衣人看去，“我找到这里之后没来得及传出消息。”
“没关系。”维克利走向那柄被远远弹开的匕首，“我给安吉莉娅传信了。”
骑士团的人带走了那群黑衣人，整座村庄也被封印会的人暗中看管起来。
坐在回城的马车里，维克利取出那只破旧的凿子交还给阿迪森，“你的家人委托了冒险者寻找你的下落，这是他们带来的物品。”
“谢谢你们。”阿迪森接过旧凿子，对面前的精灵和从地下室把自己捞出来的、不太像普通人类的骑士道谢。
“先去冒险者公会和那些接了委托的冒险者们见一面吧！”安吉莉娅说道，“听说那几位冒险者和您的家人相熟，您应该也认识他们。”
阿迪森点点头，“好的。”但车厢里的几人都没说他可以跟着接了委托的冒险者一起回家，于是他试探地问道，“后续还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那面镜子的秘银木镜框被我砍了一剑，镜面也被维克利打穿了。”雷蒙德说，“如果不想继续用那个破损的底胚铭刻魔法阵，那些人还是要想办法修复它。”说不准已经在谋划如何再次绑走阿迪森工匠了。
阿迪森对自己的作品相当自信，“那面镜子目前的破损程度也仍然能发挥一定的作用，”他说着，见周围几人的神色不太对，顿了顿，“他们难不成要用那面镜子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安吉莉娅朝他点了点头。
看着快要裂开了的阿迪森，维克利问道：“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
阿迪森拍着脑门，眉头拧了起来。
交涉的过程好像被一层迷雾裹住，让他无法回忆。
“……空间魔法……长途传送……”
雷蒙德摊开手掌，一道金色的魔力没入阿迪森的额头。
“是违禁的催眠魔法。”雷蒙德收回手，“全大陆都没几座图书馆能收录到这种魔法。”
尽管神殿的大礼堂即将举行一场宾客众多的婚礼，但如果说哪个地方能让阿迪森工匠得到合格的守卫，最优选仍然是神殿。
在冒险者公会见过那些冒险者，阿迪森先生托他们带上送回家里的信件，就跟着几人来到了神殿。
莫里斯神父带着阿迪森先生来到神殿后院的房舍，安排他在自己的隔壁住下。
“他们自称在研究能够沟通全大陆的空间魔法物品。”催眠魔法被驱散，阿迪森坐在房间配给书桌的靠背木椅上，面对站在门边的几人回忆发生的事情。
房舍的空间有些拥挤，雷蒙德倚着门框，维克利挨着他站在门内，莫里斯带着茶壶站在阿迪森身边。
“委托我制作一个强度合格的底胚，能承载并且辅助传送法阵的魔法物品底胚。”阿迪森说，“他们说是想开发新的长途交通手段。但是，空间魔法嘛，当年亚尔维斯大魔法师穷极一生也没能研究出方便节约，可以通用的传送法阵，我是不太相信这些半路出家研究魔法阵的人的。
“也许就是催眠魔法的作用，和其中一个领头的魔法师谈过之后，我对他们的话深信不疑，才制作出了那一面镜子。”
这些人以古代魔法阵研究会的名义邀请他来普瑞斯城，阿迪森见到这些从来没有系统学习过魔法的贵族们，一开始只有满满的怀疑，但魔法学会的一位大魔法师却站出来与阿迪森交流，也是他给阿迪森留下了催眠魔法。
“那个领头的魔法师是谁？”安吉莉娅问道。
然而，即使催眠魔法被驱散，阿迪森也没办法回忆出来。
“是催眠魔法的持续效果。”维克利说，“或许见到他之后，你能认出来吗？”
阿迪森闭上眼睛评估了一下自己被催眠魔法影响到的程度：“可以。”
留阿迪森在这里休息，三人离开了神殿。
“尤菲留下了她的匕首，想要找到她去了哪里不算麻烦。”坐在布莱茨公爵的马车里，维克利手上悬浮的指针从旧凿子变成了匕首，只是这柄匕首始终旋转着，似乎找不到目标的方位。
“我跟着波普·伊登找到村子里的时候，发现那里的隐匿法阵叠加得相当严密。”雷蒙德轻松地陈述自己找到尤菲之后的经历，“就沿着法阵保护的中心位置，找到了那间房屋下方的地窖，可惜时机不太巧，领头的那个魔法师刚好命人将完工的镜子转移走，然后给阿迪森先生和整个村子灭口。”
“没办法，只能动了手。”动手之前还没忘给整个村子下一个昏睡魔法，雷蒙德为自己对秘银木的强度估计错误很是遗憾，“可惜只砍到了镜框上面。”
对方手上还有个阿迪森做人质，尤菲也抽出武器和他对峙，冲着镜子去的雷蒙德被拦了下来，于是顺手毁掉了以房屋为中心的隐匿法阵。
“既然那面镜子被成功转移了，我们得赶紧找到它。”安吉莉娅这个月皱过的眉毛比以往一年皱过的眉毛都要多了。
第67章 第 67 章
雷蒙德和维克利都在镜面上留下了痕迹, 加上可以通过匕首更方便地确定尤菲的行踪，“没问题。”雷蒙德说, “就算是帝国第一的大魔法师亲自给那面镜子铭刻法阵，也要得费不少功夫，不用太过担心。”
尤菲的匕首被维克利套上了几个追踪魔法后，旋转的速度总算慢了下来，摇摇摆摆地指向西方。
马车在布莱茨公爵府门前停下，“先吃个午饭再去忙吧！”安吉莉娅跳下马车。
公爵府的管家手里拿着几封信件跟在前往餐厅的三人身后，信件却不是送给安吉莉娅的。
维克利和雷蒙德在餐桌边坐下，管家横着信递到两人中间。
“维克利先生, 雷蒙德先生, 这里有皇帝陛下和巴特莱公爵阁下托布莱茨公爵府转交的信件，还有纳都银行送来的金币。”
安吉莉娅扶额，“这都是前一天送来的了, 你们忙着, 没来得及转交。”
雷蒙德手上拆开那封皇帝致封印会两位调查人员的信，除了一些官方的措辞之外，也有皇帝亲笔写给两人的问候。
雷蒙德花了点时间思考, 帝国负责和封印会对接的一向是安吉莉娅，为什么皇帝还要给两人写信，还是维克利指着信尾的落款道。
“皇帝陛下当年也在封印地驻守过。”
封印地一向都有来自各种族的队伍轮流守卫，雷蒙德看着落款，总算想起一个负责过帝国的骑士团团长。
除了问候的信件之外，还有请他们参加凯恩斯亲王之女和布雷迪·费奇的婚礼的邀请函。
“倒是给我们省事了。”维克利对安吉莉娅说，“不需要你带我们去参加婚礼之后的派对, 现在我们连婚礼都可以直接去参加了。”
即便只有接到邀请函才能参加在神殿举行的婚礼，但鉴于因婚礼而被严密监视的新郎是魔法学会在封印会的代表, 魔法学会的大魔法师们几乎都会参加这场婚礼，他们已经准备到时候扮成神职人员，让阿迪森先生借机在宾客之中辨认有没有那个挟持他的魔法师。
而等婚礼结束之后，没有邀请函的贵族们也可以去郊外的庄园参加派对，这时安吉莉娅就可以以布里茨公爵的身份，带着自己的亲戚们一同前往新娘的庄园。
毕竟那座位于普瑞斯城西郊的庄园外，有一圈并不寻常的防御法阵，婚礼之前就有很多贵族到访过了。
放下皇帝送来的信和邀请函，维克利拆开巴特莱公爵的那封信。
信件里是卢卡斯送给朋友的问候，以及催促两人不要忘记他的宴会。
糟糕，巴特莱公爵府的宴会！
“对了，小巴特莱的宴会虽然也邀请到我，但我没有去的打算，让管家送了婉拒的回复和礼物，你们要去的话，记得吩咐马棚给你们准备马车。”安吉莉娅补充道。
午餐后，维克利和雷蒙德借用布莱茨公爵府的马车，出门前还把刚刚恢复精神的费尔顿叫上了。
“今天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办!”坐在马车里，费尔顿神采奕奕地问。
维克利和雷蒙德在商业街的裁缝店门口下了车，费尔顿则带着两人给他装上的药剂、魔法卷轴和两个小巧精致的魔法物品，朝古代魔法阵研究会最开始集会的那座庄园的方向离开了普瑞斯城。
“欢迎光临！”
还是那位店员，哪怕维克利和雷蒙德两人才来过两次，他也记住了这两位豪气的客人。
“两位是来取那两套普通布料的成衣的吧！”店员忙招呼店里的伙计，一起把两套衣服取了出来。
“要是还有哪里不合适，我们能尽量现改一改，只是毕竟时间很紧，修改的程度也有限，还请两位谅解。”
换上礼服，维克利和雷蒙德身上原有的装备在裁缝店的沙发边堆了一地。
维克利从里面拣出小刀和匕首，翻了两支能补充魔力的药剂，回到镜子前后一样一样递给雷蒙德。
雷蒙德把匕首和药剂藏好，维克利正低头往衣服内侧装着小刀。
“胸针呢？”看见维克利的领结上空荡荡，雷蒙德问道。
维克利没说话，朝他摊开一只手，紫罗兰色的胸针和小支的药剂瓶躺在一起。
雷蒙德拿过胸针，维克利收回手，继续往衣袋里装药剂，然后微微仰起头，看向雷蒙德。
手里拿着胸针，雷蒙德嘴角上扬，就差哼出歌来，将胸针在维克利的领结上比划来比划去，仔细挑选了个合适的位置别了上去。
巴特莱公爵选了个紧邻薇尔莉特公主——皇帝没有女儿，给自己最偏爱的侄女授予了公主的头衔——婚礼的日子举办宴会并不算出格的举动。
毕竟明日的婚礼再盛大，也仅限受邀的客人观礼，第二天才是举办派对和宴会的日子，加上这段时间的普瑞斯城，本来就是贵族们的宴会和派对一个接着一个的季节。
“这个风俗好像十年前都还没有。”两人到访巴特莱公爵府的时间还早，维克利和卢卡斯闲聊着。
“十年已经是很长一段时间了好吧！”卢卡斯昂着头说。
雷蒙德端着茶杯站在宴会厅的窗户边，那里可以看到巴特莱公爵府门前的一段路。
“这两天给你们送了信也不回复，我还想找你们一起逛逛普瑞斯城，你们在忙什么呢？”卢卡斯问。
作为巴特莱公国的领主，封印会的事情应该是卢卡斯亲自处理的，于是维克利直接说道：“在忙着调查魔王封印产生异动的事情。”
“那不是封印会的活儿吗？”卢卡斯把手上端着的咖啡送进嘴边，忽然抬起头看向维克利，“来普瑞斯城调查封印异动的封印会理事就是你们啊？”
维克利颔首，“没错。”
“卢卡斯，”站在窗边的雷蒙德忽然问道，“现在的宴会着装里，男士礼服还流行佩戴手套吗？”
“派对、舞会以及我这种社交宴会无所谓，凭喜好搭配，很正式的场合还是需要戴上手套的。”卢卡斯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雷蒙德回到沙发边放下茶杯，再次走回窗边，“小公爵阁下，你要有别的客人到场了。”
卢卡斯从沙发上站起来，他得离开宴会厅的这个角落去迎接客人们，不过路过维克利身边的时候，让他注意到了维克利束发的那根发带。
“你的发带是妖精丝绸做的吧！”卢卡斯眼尖地看出来丝绸发带的光泽与众不同，“这是一件魔法物品吗？”
“不是。”
“噫，单纯做装饰品，还是普通发带更合适。是裁缝店卖给你的吗？颜色和你的胸针是挺搭配的，可是这花样，早就不流行了，别被裁缝店坑了！”
发带当然不是裁缝店卖的，这个花色或许在普瑞斯城不算流行，但在翡纳城里的商业街上却算时兴……
浅紫罗兰色的丝绸底上有着细密地浅金色刺绣，没有过分夸张华丽的装饰，搭配礼服也能显得低调奢华，在雷蒙德看来，十分适合维克利，也很能适配大多数场合，在流行趋势之外，还能算个经典花色。
当然，与社交场上的流行样式相比，也确实不太新鲜。
雷蒙德拉着维克利从窗户边换到了另外一处能看到街道的露台上，不知道从哪只口袋里掏出那把秘银木梳子。
秘银木的坚固程度雷蒙德算是领教过了，他还去问过阿迪森，损坏的秘银木制品要么是遭到了雷蒙德砍向镜框那种力道的攻击，要么从原材料的炮制时就出了问题。
这把梳子做工精良，强度在秘银木制品里也算上乘，随身带着就算出现意外，也不怕它轻易就被外力损坏。
“你什么时候把梳子也带上了？”维克利失笑，但还是由着雷蒙德解开束得好好的低马尾，再梳理成落在肩头的披发。
“随手就拿上了。”反正就在那一堆换下来的衣服里。
雷蒙德有些在意自己挑了很久的发带不够完美，心里已经在盘算着，要不要直接找擅长纺织的森林妖精们长期订购……
宴会厅里的宾客渐渐多了起来，卢卡斯在角落的小露台里找到两人时，维克利的头发已经散了下来。
卢卡斯见到摘了发带的维克利，“唉，维克利先生，我刚才还没来得及说，既然是妖精丝绸做的发带，你们都是很厉害的魔法师，随便往上面刻点什么法阵，做成人造魔法物品，那就是永不过时的流行单品了！”
卢卡斯正经在给维克利提配饰建议，脸色微变的却是一边的雷蒙德。
“嗯，”维克利点点头，“很好的建议，我回去就让雷蒙德挑个法阵刻上。”
卢卡斯的眼神瞬间就变成了“我懂的”的形状，“来来来，虽然这种社交宴会就讲究一个逢场作戏左右逢源，但是普瑞斯城里还是有我的好兄弟，我特别想把你们介绍给他们认识。不过你们要是介意的话，那边人少，露台上的风景也比这边好，去那边！”
第68章 第 68 章
费尔顿照着维克利给他的新地形图, 摸到了研究会庄园的地下酒窖里。
就在他要接近那扇隐藏的木门时，酒窖外面传来脚步声。
费尔顿没敢自己使用隐匿魔法, 掏出维克利交给他的卷轴直接激活，藏进了酒桶和柜架之间。
“我们已经被找上了！他们给魔镜搞出了两处缺损，还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吗！”
“所以才更要抓紧时间！……大人已经在往魔镜上铭刻法阵了，只要用来激活魔镜的魔力足够，那点小缺口算什么！快收拾东西！”
被隐藏的木门打开，费尔顿瞪大了眼睛。
女神在上，他上次见到这么多的魔法宝石，还是在精灵之森, 精灵诞生的母树之下。
这些人从哪搞的这么多魔法宝石？
魔法学会经年的积累、帝国皇室历代的私藏, 通通被偷梁换柱，落到了这些人手里。
很巧，负责在封印会中代表魔法学会的布雷迪魔法师没有插手学会账务的权力, 安吉莉娅也不可能接触到皇室的私库。
皇室私库失窃的消息是从皇宫传到安吉莉娅手上来的。
皇帝送了座庄园还不够, 又准备去多挑选一些送给侄女的新婚礼物。
刚好安吉莉娅送去的调查进度汇报里提到了“疑似恶魔信徒者”囤积了大量来路不明的魔法宝石，皇帝就多在私库的宝石前停留了一会，随即发现那里只剩下了一堆伪装成魔法宝石的普通石头。
安吉莉娅刚想着又有线索可以交给维克利和雷蒙德了, 又意识到他俩出门参加巴特莱公爵的宴会去了。
除了皇室的私库，普瑞斯城还有一个地方可能存着大量魔法宝石。安吉莉娅很快联想到了另外一座物资丰富的仓库。
不过她可不想赌魔法学会的哪位大魔法师是完全清白的，于是亲自上阵，摸去了魔法学会的仓库，果然发现了裹上魔力的普通石头，替换走了库存的魔法宝石。
既然答应来巴特莱公爵府上的宴会，维克利和雷蒙德自然不会躲开人群。
那场筹备许久、隆重盛大的婚礼自然也是这些人讨论的话题之一, 连是否收到了婚礼的邀请函，也成了这些贵族们品评对方的砝码之一。
“多亏遇到了他们, 我才能安然无恙地回到切斯特顿！”卢卡斯把两人介绍给他的“好兄弟”，面前果然是和他同龄的少年们。
面对跟着卢卡斯的话语一声声惊叹捧场的少年们，维克利和雷蒙德也相当好脾气，不过宴会上还有着不少要来和巴特莱公爵打招呼的客人。
“……是布莱茨公爵家的表亲。”雷蒙德用早就准备好的身份应付来攀谈的人，“不常住在普瑞斯城。”
“哎呀，那恐怕不能在明天的婚礼上见到阁下了。”凑过来的一位贵族青年插话。
刚刚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士走过来与卢卡斯打招呼，见到跟在巴特莱公爵身边的两位青年仪表堂堂，不由得多聊了几句。
“也许吧。”雷蒙德耸肩。
“据说这个人对考伯特夫人的女儿十分仰慕……”目送过来攀谈的客人走向另外一边，卢卡斯悄悄对两人说，然后又很快朝走过来的客人露出笑脸，嘴角里挤出一句话，“嫌烦的话就让侍从带你们去客房休息。”
至于少年们，见卢卡斯还要应酬长辈们，早就跑到宴会厅的角落里去，临走还不忘和卢卡斯说，让他忙完了去找他们玩。
对维克利和雷蒙德两人来说，在宴会上还不至于要躲到客房去，两人端着酒杯站在露台上。
“卢卡斯家的这个露台视野真不错。”维克利轻轻摇晃着手上的酒杯。
今日天晴，冬月挂在天空上，露台刚好对着月亮和周围的星星点点。
“托恩帮我们在阁楼边上留的露台视野应该也很好。”雷蒙德忽然说，可惜他和维克利都没来得及用过那个小露台。
维克利似乎有些惊讶雷蒙德会先想到家里的露台，他仰头饮尽悄悄装进酒杯伪装酒水的花茶，“那你想过怎么重新改造我们的卧室吗？”
雷蒙德的杯子里也没装酒，但是夜色里耳朵根还是不太明显地变了颜色，“没想好。”
维克利看着别过脸去的雷蒙德笑出了声，连接下来说的话里都带了点笑意，“那回去问问大家的意见，我觉得他们的意见经常很有用。”
费尔顿蹲在地窖里等着那些转移魔力宝石的人离开，一开始还试图跟踪上去，但那些人的隐匿水平明显高于费尔顿的侦查能力。
在普瑞斯城门外，费尔顿皱着眉看向空荡荡的前方，判断不出来那些人是进了城，还是没有进城，直接走向另外的方向。
费尔顿这边继续不下去，想到维克利和雷蒙德今晚去参加宴会去了，于是回了布莱茨公爵府找安吉莉娅。
结果费尔顿都一路找到了骑士团驻地，也没找到安吉莉娅，只好从公爵府的厨房把正在吃厨娘给它留的鲜肉的小乌鸦叫了出来。
小乌鸦带着费尔顿写的便条找到维克利时，卢卡斯和他的朋友们还跟小乌鸦打了招呼。
费尔顿坐在布莱茨公爵府后院的台阶上，没等到维克利和雷蒙德，倒是等到了回来继续吃夜宵的小乌鸦。
“信送到啦，嘎，维克利先生说让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他和奥利尔先生就行啦。”小乌鸦站在厨房的窗台上，扭头头对费尔顿说。
雷蒙德从冒险者装备里的腰包里摸出那只随身携带的指南针，往里注入了一缕魔力。
指针晃晃悠悠地旋转，始终不能确定准确的方向。
把放在马车里的东西整理好，雷蒙德回到宴会厅里，在维克利耳边讲了这个毫不意外的结果。
匕首能找到模糊的方向，是尤菲暗中留下的提示；指南针找不到雷蒙德留在魔法宝石上的魔力也很正常，毕竟那是位不比两人弱的大魔法师。
不过，尤菲的匕首模糊指向了西方，让两人更加怀疑普瑞斯城西郊那座花田之中，属于薇尔莉特公主的庄园。
宴会散场，穿着礼服回到布莱茨公爵府的维克利和雷蒙德在客厅遇见了潜入魔法学会仓库后归来的安吉莉娅。
“真巧。”安吉莉娅卸下身上的装备，难得没什么仪态地躺进沙发里，“和你们说说我今晚的收获吧！”
“真是……不怎么出人意料的结果。”听完两个仓库里被盗的魔法宝石，雷蒙德抽抽嘴角。
“这下皇室里也有嫌疑人了。”安吉莉娅嘲讽地说，“其实他们还可以再蠢一点，比如带着皇室身份参加古代魔法阵研究会。”
想到尤菲的匕首指向了西方，安吉莉娅自然也能想到薇尔莉特公主在西郊的庄园，“不过我不建议你们连夜去公主的庄园调查，这会儿那里空荡荡的。大魔法师想要处理掉一些证据，可太简单了。等到派对的时候，有人见证才好。”
安吉莉娅带着一丝看乐子的口气说完，又补充道：“对了，凌晨抓回来的那群黑衣人，是来自好几个村子里的村民。里面有恶魔的信徒，也有不知道哪来的‘勇者的追随者’，还关在骑士团的审讯室里。”
“到底还是有恶魔的信徒参与。”维克利轻轻叹气。
“好在这次抓到几个，顺着查下去肯定能有进展。”安吉莉娅从沙发上站起来，“今天晚上就好好休息吧，你们昨天都忙了一夜。”
那么大一面镜子，想在上面铭刻好一幅复杂度足够高的法阵，一天的时间相当仓促，更别说镜子上还被两人留下了缺口。
皇帝连维克利和雷蒙德都发了邀请函，明天的婚礼上，恐怕有大魔法师要缺席了。
第69章 第 69 章 剧情，互动只有一句话（小声）
普瑞斯城神殿的大礼堂宽敞明亮, 永不凋谢的琉璃花攒成的花球和纱幔从大礼堂最高的穹顶上垂挂下来，装饰的效果很对得起筹备婚礼花费的工期。
礼堂外的空地上铺着崭新的地毯, 上面沿着步道又铺了一层异色的地毯，两侧高低错落地安放着花台。
婚礼使用的大礼堂是神殿的主建筑，历史悠久，神殿安排了人员照看礼堂，加上同在普瑞斯城，也有贵族与这里的神职人员相熟，因此在人群之间还站着一些观礼的神父和女神官。
阿迪森先生穿着莫里斯神父给他的长袍站在大礼堂外，看着就是一位也来观礼的神父。他身上隐藏容貌的魔法是雷蒙德留下的, 比阿迪森自己的魔法更加隐蔽。
离婚礼开始还有段时间, 一些没有入座的宾客还在礼堂内外交谈，安吉莉娅和场上熟悉的朋友聊了几句后，走向阿迪森。
“见到那个魔法师了吗？”安吉莉娅问。
“还没有。”阿迪森的目光放在神殿大门外, 扫过经过的每个人。
维克利和雷蒙德已经在安静的大礼堂里落座, 他们的席位离安吉莉娅不远，周围都是上了些年纪的贵族，看来是因为与皇帝有些交情才被安排在了这里。
大魔法师们一到场就进入了礼堂, 维克利和雷蒙德距离他们的席位有些远。在礼堂里还总是与人闲聊攀谈就显得不够庄重，这就不方便两人刻意越过座位接近他们。礼堂里不愿社交早早入座的人也不少，才没让很早就进入礼堂暗中关注大魔法师们的两人显得奇怪。
雷蒙德手上拿着那只可以将不同的魔力气息化作指针的指南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上面分别代表着那批魔法宝石、魔镜、尤菲和手掌被维克利的箭羽划伤的魔法师的指针。
受相同的隐匿法阵影响，指向魔法宝石的指针已经与代表魔镜的指针有了逐渐重合的摇摆频率和幅度。
而指向手上残留了维克利的魔力痕迹的魔法师，此时就坐在魔法学会成员的席位里。
尽管宾客中有不少人的礼服都搭配了手套，但这位魔法师双手的姿态显得有些不自然, 尤其是那只擦过箭羽的手，僵硬地摊在膝盖上, 看来强行驱散爆裂魔法给他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哈罗德，今天怎么没在场外看见你，一来就钻进礼堂里来了？”在哈罗德身边坐下的魔法师显然很熟悉他乐于社交的性格，随口揶揄道。
“啊，毕竟今天老师也在，反正婚礼之后还有宴会和派对。”哈罗德回答。
邻座的魔法师看了看前面坐着的埃尔文大魔法师：“也是，埃尔文老师那么看重你，还是跟着埃尔文老师比较好啦。”
大礼堂内准备的乐团开始演奏起悠扬的序幕曲，向客人们示意婚礼即将开始，室外的宾客们纷纷穿过礼堂前巨大的琉璃花拱门来到安排好的坐席上。
“他们把你们和我们这些有骑士团背景的席位安排在一起了啊。”安吉莉娅路过两人的位置，一句话说完，转头朝前方看了一眼，“真有意思，大魔法师们竟然都没有缺席。”
“给替身伪装到这个程度对大魔法师来说不算什么，或者因为这些天的变故他们准备改变计划也不一定。”雷蒙德低声道。
不过从费尔顿在那些人转移魔法宝石的时候亲耳听到的情报来看，存在伪装的可能性还是更大一些。
根据阿迪森的辨认，挟持他的应该是另一位名叫伯格的魔法师，看起来和哈罗德不熟，远远地坐在另外一边。
伯格的魔法水平看起来还不如哈罗德，安吉莉娅已经准备好了人手，婚礼一结束，就能把伯格带走，不过安吉莉娅还是有些怀疑伯格的能力是否就是表现出来的水准。
“那种催眠魔法虽然是违禁的，使用的难度并不大，只要这个人有机会接触到第一图书馆里那些封存的禁书就能使用。”维克利道，“观察下来，伯格和阿迪森先生的实力相差不大，硬拼魔法的话伯格是有胜算的。抓捕他的时候注意一些违禁魔法就好。”
“那主导此事的人……”安吉莉娅想知道两人在大礼堂里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毕竟是大魔法师，他们用出来的顶级魔法还是不太好辨认。”雷蒙德说，“神殿不会是他们行动的地点，公主的庄园那里反而比较危险。”
婚礼后的派对期间，公主的庄园会有骑士团负责守卫，但与安吉莉娅所率领的骑士团无关，而是由公主的一位堂兄带领的皇家第一骑士团负责。
不过安吉莉娅借失窃的魔法宝石和前一天俘获的那些穿着黑斗篷运送魔镜的人的口供，已经从皇帝那里得到了特许，婚礼结束后，安吉莉娅就会带着人马前往庄园，在客人们前往庄园之前布置好额外的防守。
那些参与运送魔镜的人身上的诅咒、誓言与催眠魔法纠缠在一起，与其一定要花费时间从他们身上问出背后的人究竟有什么计划，还不如让维克利和雷蒙德直接前往薇尔莉特公主的庄园，正面对上敌人。
至少从那些黑斗篷人能说出来的讯息里，他们是准备婚礼之后在薇尔莉特公主的庄园里动手的。
序幕曲结束，礼堂已经座无虚席，莫里斯神父站在女神像下亲自为两位青年主持婚礼。
结束宣誓的新人带着捧花走过宾客身边，人们纷纷前去摘下捧花上的琉璃花瓣和叶片。
经过维克利和雷蒙德身边时，维克利也伸手从新娘手上的捧花里摘下一片花瓣，转手递给了雷蒙德。
布雷迪昨夜被临时通知要多加留意来参加婚礼的大魔法师们，婚礼结束后一直在等待机会，好将自己观察到的疑点和其他人交流。
然而直到他和薇尔莉特坐上了马车，也没看见有谁靠近自己。
薇尔莉特看着布雷迪心不在焉地从车窗向外张望，问道：“怎么，在等人？”
没等布雷迪回答，车门被轻轻叩响，动静很小，但足够引起马车内两人都注意。
“我可以出去见一下我的同事吗？”布雷迪对身边的薇尔莉特说。
“什么？”薇尔莉特疑惑，但还是保持着仪态，“要停车吗？”
“不用了，我很快就能回来。”布雷迪的手摸上车门把手，拉开一道门缝。
“打扰了，公主殿下。”
布雷迪还没出去，维克利的身影就出现在马车外，透过车窗对薇尔莉特说：“非常抱歉，有一些需要布雷迪帮忙的公务。”
马车前进的速度不算快，街道也不是空无一人，马车外的人却来得悄无声息，“请放心，布雷迪会在两位前往花田庄园之前回去的。”维克利说完，和踏出马车的布雷迪一起消失了。
布雷迪跟在维克利和雷蒙德身后，拐向一边的岔路。
“萨洛蒙先生今天才回到普瑞斯城，紧接着就来参加婚礼，陛下和侯爵府之前还收到过他不能及时回到首都的致歉。”布雷迪被维克利安全拎下马车后，迅速说道：“邓普斯大魔法师是这几位大魔法师里最先到场、最后离开的，不过有什么必要出席的公开场合，他一向都是这样。这两位不算有什么异常。
“波琳老师和威尔先生一向不太对付，今天也是，只是埃尔文先生从来都是在这两位之间调和，今天却不怎么理会威尔先生，和其他几位大魔法师相比就有些反常。”
“沃伦·埃尔文。”雷蒙德重复了一遍这位魔法学会的大魔法师、皇家法师学院的副院长的名字。
布雷迪下意识地想，这样直呼埃尔文大魔法师的名字是不是不够尊重，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身边这两位都属于女神眷顾的长生种，“嗯，大概就是这样……”
“邓普斯大魔法师呢？”
“哦，是的，邓普林先生和平时一样，即使他是一位大魔法师，还是有着容易让人忽视他的特质……当然，我特地留意过，邓普林先生应该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听见维克利的提问，布雷迪赶紧补充道。
“魔法学会还有几个人今天也有些不对劲。”布雷迪继续说，“一个叫伯格，他是威尔先生最得力的助手，也许是我多心，但今天威尔先生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还有个叫哈罗德的魔法师，他在交际场上都算出名的，今天倒是一到达神殿就进入礼堂，一直安分坐到了婚礼结束。”
拐过一个路口，薇尔莉特公主乘坐的马车出现在三人的视线里。
“昨晚不是也告知你，有人试图采用亚尔维斯大魔法师当年的研究成果启动连接深渊的空间法阵吗？”维克利说，“受一位大魔法师的指示，伯格用违禁的魔法从别的城市挟持了一位魔法物品工匠，这位工匠制作了一面承载法阵用的魔镜；我们追查到镜子时，哈罗德带走了它。”
街道上的行人比方才他们特地绕走的小路要多得多，若是没有隐匿的魔法，三个穿着参加婚礼的礼服的青年算得上相当引人注目。
加快脚步赶上马车，布雷迪踩在马车的脚踏上敲了敲马车的门。
坐进马车里的布雷迪没功夫想怎么和薇尔莉特解释他莫名其妙地离开又回来，脑子里充满着“至少有一位大魔法师背叛了女神和大陆上的所有生灵”。
第70章 第 70 章
婚礼结束, 哈罗德跟着埃尔文大魔法师走向同一辆马车。
“最近埃尔文老师管你管得这么严格吗？”有人叫住哈罗德与他搭话，“和我们一起去歌利斯特大街喝酒呗！”
哈罗德停下脚步, 站在马车边的埃尔文也停下了脚步。
“我今天没空。”哈罗德侧着身向前走了几步，余光看见埃尔文的身影上了马车，才无奈地回答，“老师叫我直接和他一起回学院。”
和雕塑一样的埃尔文坐在同一辆马车里，哈罗德动了动完好的那只手，想起自己老师的叮嘱，已经伸到口袋里的手又抽了回来，把受伤的手戴着的手套摘了下来。
马车行至半路, 哈罗德的余光忽然发现车窗外的街景不太对劲。
“喂！我和老师要回学院, 你要驾着马车往哪去！”他敲击着马车壁，朝前面的车夫喊。
“去冒险者公会。”雷蒙德拉开车门，直接挤进了车厢里。
他有些嫌弃地看向哈罗德受伤的那只手。
沾上血迹的箭羽直接报废, 普瑞斯城的野生冒险者市场实在不景气, 黑市上没有现成的货，想找到合适的修复材料还得找魔法学会。
魔法学会可从不理会陌生的外来冒险者的交换条件。
“交出来吧。”雷蒙德抓住那只埃尔文外形的傀儡的脖子，人形在魔法闪光之下化作一堆衣袍, 雷蒙德手上只剩下一颗魔力浓度还算不错的人造魔法水晶，“控制傀儡的魔法物品。”
车门锁死，维克利的法阵将车内与车外隔离开，一丝动静也传递不出去。
直到马车里莫名其妙出现两个人，哈罗德才意识到那天夜里自己能从维克利的箭下保住魔镜已经是撞了大运，伤口上残留的魔力这些天一直没能驱散，此时不仅僵硬着, 他还失去了对那只手的控制。
维克利接过哈罗德缠着绷带的手递过来的一个木制的魔法物品，姜饼小人的外形很可爱。维克利简单检查过一遍, 把木制姜饼小人交到雷蒙德手上。
可惜这属于缴获的罪证，不是简单的战利品，不能直接留在手里。雷蒙德看了两眼小木雕，收进口袋里。
巴里特会长亲自驾着马车驶入冒险者公会，直接把哈罗德送进公会用来看管危险人物用的地牢里。
“‘誓言’混着‘诅咒’，埃尔文这是上了双重保险啊！”身上还穿着礼服，没有带武器，雷蒙德半蹲下来，指尖接触地面，魔力线条迅速在哈罗德周围形成法阵。
处理誓言魔法的法阵多花了雷蒙德一些功夫。誓言魔法是真正受女神见证的魔法，可靠到哈罗德从来没听说过它也能像诅咒一样被隔离。
真的感到自己的誓言被法阵隔离开，哈罗德脸上露出比被抓到地牢里还震惊的神色。
“不用震惊，被你们这些人污染的誓言，女神是不会眷顾的。”
雷蒙德和维克利退出地牢的铁门，巴里特留在里面，站在法阵中拎起了被扔在地上的哈罗德。
在马车上被两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完全压制，到了这里，更是被冒险者公会地牢里的常年设置的法阵阻碍了魔力调动的能力，哈罗德再挣扎，手上的魔法也无法成形。
地牢的入口传来响动，莫里斯手上拎着一个哈罗德的老熟人。
伯格就这么被扔进了哈罗德隔壁。
这里有巴里特和莫里斯负责，在隔壁也留下了和哈罗德脚下一样的法阵后，维克利和雷蒙德带着埃尔文的魔法水晶离开了。
从魔法水晶里抽出埃尔文的魔力，放进雷蒙德的那只指南针中，罗盘上立马出现了一个代表着埃尔文的指针，新出现的指针颤动两下，摇摆的幅度很快就和代表魔法宝石、魔镜的指针重合在了一起。
“先回去把这身衣服换掉吧！”合上指南针，雷蒙德伸了一个懒腰。
安吉莉娅婚礼结束后，先去了骑士团，安排好对花田庄园加强守卫的事务后，才回到布莱茨公爵府。
她走进客厅时，维克利和雷蒙德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收拾装备。
“不等天黑？”
“没有必要。”雷蒙德说，“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既然不愿意放弃，那就早点去解决问题。”
维克利打磨好最后一支箭头，放回箭囊里，看向安吉莉娅的时候神色还和往常一样，嘴角带着微笑。
“如果我们没能在派对开始前搞定，明天可能就要辛苦骑士团了。”
维克利束发用的发带上已经被雷蒙德画上了一个有辅助加强效果的法阵，就算不搭配礼服，也是一件很实用的小装饰，于是还扎在头发上，安吉莉娅一眼就看见了维克利身上这件唯一没有变动的饰品。
“那就祝你们一切顺利。”安吉莉娅接过管家递过来的热茶，“别给我们应付那些宾客的机会。”
小乌鸦看见维克利先生走出来，从厨房的窗户里飞出来，它落在维克利的肩膀上，歪着头。
“怎么了？”维克利摸了摸小乌鸦的脑袋。
小乌鸦蹭了蹭维克利的手心，“维克利先生，我可以一起去吗？”
天边的夕阳像烤炉里的南瓜面团，走在郊外的田野里，才有了几分往日两人一同出门冒险的感觉。
维克利和雷蒙德很快就接近了花田庄园，在庄园外的防御法阵前慢下脚步。
冬天的花田里只有移栽来的常青灌木和一些琉璃花，大约到了春暖的时候才会重新开始播种新的花种。
雷蒙德看着手上的指南针。
越靠近庄园，几枚指针受到隐匿法阵的影响就越小，摆动的幅度也变小了些。
也差不多该加强一下指南针的追踪效果了。
雷蒙德给指南针额外套上法阵，指针果然稳定了很多，颤动地指向了远处庄园别墅的方向。
“外围的法阵要破坏掉吗？”
距离法阵范围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雷蒙德开口道。
“算了吧。”维克利抬手按着被晚风吹乱的头发，另一只手在自己和雷蒙德身边套上骗过法阵的魔法，“还是不费这个功夫好了。”
两人特地避开了前往庄园的大路，就这么走进了花田。
小乌鸦蹲在维克利肩头出奇的安静，察觉维克利抬起手解开发带，轻轻跳到一旁的雷蒙德肩上。
“精确的位置似乎不在别墅里。”站在庄园主建筑的院墙附近，雷蒙德一只手拿着指南针，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梳子递给维克利，收回来时手腕上挂着维克利的发带，“庄园里也没别的建筑物了，不会又在地下吧！”
指针始终有着轻微的晃动，方向与别墅微微错开，不太能精确地找到目标。
维克利把梳子放回雷蒙德手里，拿过发带把头发扎紧，收起了先前还会垂下来的发带尾梢：“那就找一下看看。”
稍稍远离建筑物，维克利将魔力沉进土地。
“喂！什么人！”
逐渐接近的脚步声里掺着盔甲撞击声，雷蒙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说这个距离能否观察到他们，就是他们周围的隐匿魔法，也不应该是这队守卫能看穿的。
属于布莱茨骑士团的守卫，安吉莉娅都提前打好了招呼，不仅都认识两人，如果出现什么冲突，也会暗中协助维克利和雷蒙德。
而朝这边跑来的守卫身上，都戴着皇家第一骑士团的徽章。
“小乌鸦！”雷蒙德冲蹲在自己肩头的小乌鸦喊。
“嘎——”
一只体型硕大的乌鸦飞过守卫小队的头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艾尼斯大人说有可疑的人在这边，不会是指那只乌鸦吧！”
“听说这些大鸟从来不在乎自己的飞行路线会经过什么地方，是路过而已吧！”
被派出来检查的守卫议论起来，领头的骑士回头吼道：“闭嘴！还没检查到艾尼斯大人指定的位置，继续巡查！”
守卫队与维克利和雷蒙德两人擦肩而过，根本没有意识身边的到隐藏在田垄边的他们。
小乌鸦兜了个大圈飞回维克利身边，看着守卫们离开：“嘎……我还以为有多厉害。”
“不管他们，我们走。”维克利的魔力很快就找到了庄园别墅地下隐藏的结构，守卫走过时，他刚好在笔记本上画完地图。
守卫队围着他们停留过的地方来回检查了好几遍，还是无功而返。
“他们根本没在那个位置发现入侵这里的人。埃尔文阁下，我跟你合作，不是让你随意驱使的。”
“艾尼斯大人，”尤菲歪在房间另一角的扶手沙发上，身侧站着几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仆人，波普·伊登离她最近，“别着急啊，既然你站在这里，就该知道高阶的隐匿魔法不是你的骑士们能看透的。”
“是吗？”艾尼斯转向尤菲，双手环胸，“那我们的‘女王’阁下怎么不亲自去破解入侵者的伪装？”
尤菲暗暗咬住后槽牙，要不是为了稳住古代魔法阵研究会和他们搞出来的一批恶魔信徒，保证魔王的信物还留在自己手上，她还真的就去找那两个人给他们带路了。
埃尔文站在那面魔镜前，拿着一支雕刻小刀认真在镜子背面雕刻法阵，小心翼翼地绕过被雷蒙德和维克利先后留下的痕迹。
“艾尼斯，封印会的人已经找到太多线索了。”他沉声说道，“现在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拖延时间，也只能拖延时间，认真一点。”
艾尼斯哼了一声，还是离开房间，亲自带着手下向维克利和雷蒙德过来的方向巡查去了。
魔王的信物被埃尔文放在魔镜镜框中央特地预留出来的位置上，它将是打开深渊之门最稳定的向导。
“尤菲小姐还是不愿意帮忙吗？”埃尔文拿着雕刻刀的手一刻不停，带着魔力的刻痕构成了繁复的魔法阵。
“埃尔文，我的东西还在你手上，怎么会放心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