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 51

    “……”

    楚惊秋看着面前这只修长温润的手, 陈星含笑的眼看着楚惊秋,似乎楚惊秋没有去握住这只手,他就不会收回来。

    在三个渣攻里面, 陈星的手段是三个人中相比之下最为‘温和’的,他不会不顾书中‘段衍’的情绪, 会在‘段衍’喜欢的地方温柔进行着。

    ‘段衍’发现从小把自己养大的奶奶, 因为生病而躺在医院里,是陈星给予了他奶奶最先进的药物和器械,一个堂堂影帝冒着雨,在路灯下把紧绷着身子的‘段衍’抱入怀中, 给予沉积在黑夜中的‘段衍’一丝丝微弱的光芒,同时又将着破碎希望的火苗又打碎。

    后期,‘段衍’无意中发现奶奶真正死亡的真相,是陈星下令拔了他奶奶的氧气罩, 停下了所有的药物, 而那时候他却陈星的怀中沉沦着。

    身体的欢愉与精神上的痛苦双重分割开来,要将‘段衍’撕成了两半。

    书中曾整整描写了一大章, ‘段衍’沉溺于陈星的欢快中, 而耳边不断的放着奶奶临终前喊着他名字的音频, 那是陈星为了击碎他最后的自尊心, 特地逼迫他奶奶录下的, 在达到顶峰的那瞬间,他奶奶在喊出最后一遍他名字的那刻, 咽了气。

    楚惊秋回神, 看着眼前这只手, 心中翻腾着无名的怒火,他紧抿着唇, 迟迟没有伸出手,既便剧情还没有发生,段衍没有被攻三带走,他的奶奶此时也好好的呆在老家,一切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可是看着面前的人,他还是无法遏制住自己的情绪,任由呼吸的急促来代替小幅度颤抖的手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响声。

    楚惊秋手臂上的青筋轻微的暴起来,理智告诉他不能动手,现在的陈星什么也没有做,而且陈星背后的家族势力以及他现在影帝的身份,都不是楚惊秋可以撼动的。

    为了段衍能够顺利的完成学业,他不能在此刻骤然的冲动。

    陈星倒也不急,眼中含着温润的笑意,只是这笑意远不达眼底,唇角扬起一抹虚假的笑容,手却是分毫不动。

    陈浮搭在楚惊秋肩膀上的手感知到了楚惊秋身体的轻微颤抖,他有些好奇的想到,一向扑在学业和兼职上面的楚惊秋,见到自己的影帝的哥哥竟然也会这么激动?

    也是,他哥的知名度在国内敢说二,没人敢说一,连偏僻小山村的儿童都会唱他哥的成名曲,楚惊秋就更不可能不知道了。

    陈浮轻轻拍了拍楚惊秋的肩膀,示意他放松。

    就在陈星的手即将触碰到楚惊秋垂落在身旁的手的时候。

    原本开着的窗帘不知何时被拉上了,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只能听到沉重的呼吸声。

    楚惊秋敏感的反应过来,原本漆黑的房间应该是四个人,呼吸声应该是四个人的,但此刻,他只能听到除了自己之外的,另一个——类似呼吸又不是呼吸。

    很快,楚惊秋知道那个是什么了。

    那不是呼吸声,而是一个物体在地上挪动的声音,随着那物体的移动,洁白的地板砖都发着沉闷的声响。

    楚惊秋心砰砰剧烈的跳动,他想要逃跑,但脚底似乎被胶水黏住了,矗立在原地,丝毫没法挪动半分。

    那冰冷的视线,沉闷的脚步声,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一步一步。

    一步一步。

    来到了楚惊秋的身后。

    视线的受阻加重了其他五官的锐利。

    有冰冷的如蛇一般的触感缓慢的从他的裤脚钻入,顺着肌肤的脉络逐步蔓延攀爬上去,那东西的皮肤如蛇一般光滑,缓慢的移动着,冰凉的皮刺激着楚惊秋紧绷的神经。

    突然,寂静的病房中响起‘哗啦’的响声,楚惊秋浑身猛然一颤,原本有衣物的阻隔,他并没有直接的接触到冰凉的空气,尚且还能保持自己的体温,甚至还觉得有些热。

    但此刻,他的肌肤直接触及那冰凉带着诡异芬芳的空气,汗毛束起,布料碎裂一地,而他,被那足有手臂粗壮的东西紧紧裹着。

    那东西——

    还在往上爬。

    楚惊秋惊恐的颤抖着,瞳孔止不住的放大,他的四肢都被缠绕上了莫名的东西,根本无法动弹。

    尾椎骨上似乎有东西在流连着,触电般的细小电流从尾椎骨缓慢的攀上来,同时带着令楚惊秋无法自拔又陌生的谷欠望。

    那东西在小腹处流连打转着,粘液在上面画了一圈又一圈,明明什么也没有做,肌肤上也只有那东西残留的粘液,可楚惊秋感到从小腹处,尤其是肚脐的上方传来一阵阵暖流和轻微的疼痛,里面似乎有东西——在蠕动着?

    心口处的皮肤暴露在空中,心口那红褐色诡异的印记仿佛在轻微的发着滚烫,全身逐渐热了起来,明明皮肤上还爬着莫名的生物,如蛇一般冰冷的皮在温热的皮肤上摩擦着,带来的双重感觉几乎在灼烧着楚惊秋仅剩的理智。

    被紧捏着,痛楚从胸膛止不住的蔓延开来,欢快中又杂夹着痛楚,给予在欲海沉沦楚惊秋勉强的一丝清醒,不至于让他彻底的昏迷过去。

    猛然,一双温热的手从他裸露的腰间拥抱他,那双手臂修长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紧紧把楚惊秋禁锢在自己的怀中,同时如蛇一般冰冷的东西攀爬到了他的脖颈,轻轻缠绕在他的脖子上。

    他的头被迫偏向一侧,露出白皙的脖颈。

    段衍在身后,他的面容幻化不堪,不是楚惊秋熟悉的面容,而是一种——不可名状的,幻化了很多张面容,最后定格在这个世界‘段衍’的面容上,在漆黑房间中唯一的光是段衍的红瞳。

    那双红瞳却是竖立的,里面是无机质的冰冷,又似乎酝酿着风暴。

    他低垂着头,在他的眼中,楚惊秋犹如一头被捕猎的雌兽,被迫张开最私密的部位,接受他所给予的一切,乖巧的侧开头,露出柔软洁白的脖颈,等待着他的享用。

    段衍把鼻尖凑近那白皙的脖子,他近乎痴迷的在上面嗅来嗅去,脖颈下面流淌着滚烫的血液,如同一针上瘾的药物,在引诱着段衍往下咬。

    他也确实这么说了。

    楚惊秋只感到脖子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全身的神经都被刺激了起来,痛楚似网状,向着四肢百骸流动着,只为了缓解这里的痛楚,但很可惜,那人咬了一口不满足,又继续在原来的位置上又重重咬了一口,楚惊秋从喉间发出闷哼声。

    他像极了一只濒死的天鹅,被迫露出柔软的颈侧,来向入侵者讨好的放过自己。

    空气弥漫着轻微的血腥味,很轻微,楚惊秋却能明显感受到缠绕在脖子上的东西和身后那副温热身躯的兴奋。

    他的手被迫分开,粗长的触手硬生生的挤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丝毫不留一丝缝隙。

    脖子上被咬出的伤口被那人柔软的舌尖轻轻的舔舐着,尖锐的犬齿一直在皮肤上面流连摩擦着,迟迟没有下口。

    楚惊秋的脖子开始酸涩,他以为这人已经腻了,想着可以放开自己的时候。

    原本紧抿的唇瓣被迫张开,那人缠绕在他腰间的手将他的下巴钳制住,让他的嘴没办法张合,只能露出洁白的贝齿和粉嫩的软舌。

    他的口中猛然被灌入液体,味蕾触及到那股液体,楚惊秋没来得及吞咽,被呛住了,止不住的咳嗽。

    身后的人叹了口气,鼻尖亲昵的蹭了蹭他的唇角,低声道:“真笨。”

    说罢,楚惊秋的唇被牢牢吻住,渡过来的是带着浓厚薄荷味道的酒,安静的软舌笨拙的接受着外来者的舞动,被迫扬起柔软的舌尖,进入对方的唇中被细细的吮吸着残留的香气。

    那人仿佛上瘾了般,明明口中的酒已经被尽数吞下,但依旧缠绕着那软舌不放,将那小舌放在口齿间玩。弄着,奢靡的水声在静谧的空气中扬起,带着莫名的情。色。

    甘甜可口的味道从味蕾逐步蔓延到了心尖,似乎有羽毛在轻轻的抚起。

    楚惊秋迷离的眼神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他的眼被触手遮住,什么也看不清,被无限制放大的是身体各个部位的其他感官,每一处几乎都折磨的他崩溃。

    眼尾泛着红色,眼眸潋滟波光,沾染了酒水的唇泛着水光,折射那诱人的红芒色。

    楚惊秋只觉得整个人都放在火上烤着,心口处的瘙.痒怎么也止不住,愈演愈烈的去世,心脏剧烈的跳动。

    他的眼睛被遮住,口中再次被渡来薄荷味的酒水和猛烈的掠夺。

    他眼前浮现出的,竟然是段衍那带着雪山般冷意的漂亮眉目。

    “张口,”那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让楚惊秋浑身出了鸡皮疙瘩,带着莫名的魔力,让楚惊秋乖巧的的张开狭小的口,更加方便那人的入侵,直抵舌根,舔舐着后面的软肉,“呼吸。”

    楚惊秋吞下那人渡来的氧气,发闷的大脑才从濒死般的窒息之中解救出来。

    纤细的腰身被黑色的触手牢牢禁锢着,黑白交缠,带来视觉上的刺激,腰线下压,露出身后那圆圆的腰窝。

    突然,楚惊秋正处在意乱情迷的漩涡中心之中,口中的舌猛然抽离了出去,他的舌尖红肿着,已经无力的回收回去,无力的垂落在唇角。

    一股巨大的空,,虚感席卷全身,他的双手被放了出来,环绕在那人的脖颈处,他缓慢的睁开眼,依旧是什么也看不清,但能感知那人的存在,他微微踮起脚尖,迷离泛红的双眼如小鹿般湿漉漉的看着那人,眼中带着责怪。

    “还,还想要……”

    楚惊秋毛茸茸的头发蹭着那人的下巴,末了,察觉到那人没有动作,只是双手轻轻抚摸着月要间的那浅浅的腰窝。

    他迷愣的大脑思考了一秒钟,学着此前的模样,双手揽着那宽厚温热的背,在那凸起的喉结上轻轻啃咬。

    那人发出一声轻笑,拿过厚厚的英汉字典,在楚惊秋迷离的脸上轻轻拍着,轻声道:“你怎么会允许别的男人碰你?”

    “这么多次了,还是不长记性吗?”

    段衍的身后似有无数的他幻化出来,低沉失真的声音近似谓叹:“你真不乖啊。”

    “不乖的孩子自然要受到惩罚的。”

    第52章 Chapter 52

    漆黑的房间之中什么也感知不到, 视觉缺失带来是对周边事物敏感度的直线上升,在一瞬间,印刻楚惊秋手腕处那颗细小的红痣剧烈的‘燃烧了’起来, 将楚惊秋即将沦陷入神智拉了回来。

    段衍似乎是碰到了什么,在他下口的那一瞬, 有一个看不见的虚空搁在他和楚惊秋之间, 他的唇瓣碰到那看不见的隔阂,黑夜之中猛然崩裂出火花,依稀可以看见空气中蔓延着轻微的黑雾。

    段衍摸着唇瓣那由于灼烧而被烫出了森森白骨的地方,他眸中风云滚动, 阴沉的情绪在不断的翻涌着。

    从这个虚空中可以感知到有他的气息。

    段衍目光阴沉,指尖打了个响指,唇瓣的那个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复合着,血肉在森森白骨上蔓延着, 他眯着猩红色的眼睛, 竖起的瞳孔赫然映出了一个密密麻麻的殷红色的网格,这网格交织成网, 缝隙小的连只苍蝇也进不去。

    而这网竟薄如蝉翼, 隔绝在他和楚惊秋仅一指距离的唇齿间。

    在网格上蔓延的猩红色光芒, 上面萦绕的气息正是来自段衍自身的。

    “呵呵呵……”

    段衍从喉间发出几声低沉的笑容, 人类在它身上获取的实验成果终于是有一次赶上了它进步的步伐, 对它有了效果。

    可惜……

    段衍抬眸,那网格竟一下子破碎, 散落在地上, 猩红色的光芒闪烁了几下, 随即彻底湮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能量的所有核心最终都是来自于它本身,既便对它有伤害, 但也只是短暂的,没办法长久。

    平行空间太多,低纬度的宇宙时间维度不一样,既便是上维度的它们也并不是能随意进行穿梭。

    不过没关系。段衍眯了眯猩红色的眸子,它可以没有任何的行动,但上维度最不缺的,就是眷族,圈养的其他生物倒是很乐意去将其他的星球成为自己的牧场乐园。

    从无边的虚空之中有水波的痕迹闪动了一下,那只独眼再次出现在了段衍的面前。

    段衍低声说了几句,那只独眼很明显的兴奋了起来,但随即它停顿了下来,似乎是在考虑后果。

    整个宇宙皆是有因果存在,它们身为上维度最为强大的生物,自宇宙诞生以来,它们便一直存在,其中最为高段的段衍,本身没有任何的名字,也没有任何的实体。

    它存在于不可名状的无边黑境之中,它幻化出什么样子,全凭自于看待它的人长相,它更迭交替于宇宙之中,宇宙万年沧桑的变化,行星的消亡、解体、出生——

    它知道。

    它觉得太无聊了,于是开始往低纬度的宇宙中去。

    进行到时空漩涡中,混入不同时空的时间线之中。

    怪物不需要爱,也学不会爱。

    但它为了最终的那个目的,学会了循序渐进,一切都是一开始它恶劣的念头——

    它要独占楚惊秋,彻底将他同化成自己的同类,看着自己的同胞成为被自己圈养的食物。

    这样很有趣。

    不是吗?

    它们因为低层与高层的偏差,导致了它们来到低纬度的能力会被大幅度削减,独眼正是考虑这个。

    人类的血肉是它目前为止,在经历了如此多平行时空和侵略了许多星球之后,依旧最美味的食物,但可惜,人类难于圈养。

    人类和地外生物的结合体生下来仅仅是一团血肉,更加难吃。

    “放心,这个维度的暂时不需要入,”段衍的指尖在虚空之中轻微动了一下,一串诡异的符号出现在空中,那是一个坐标,坐标没入独眼的脑海,“管好你的低层次品。”

    段衍蹙眉,看着独眼逐渐消失的影子。

    他没想到,平行世界的‘楚惊秋’竟然会利用楚澄被独眼入侵而留下的皮囊作为关键词,在关键的时刻成为了楚惊秋清醒的关键,导致他同化的进程受阻,楚惊秋的记忆没有完全被清楚,他的人性依旧在,只要在,同化程就没办法到达百分之百。

    他需要彻底铲除平行时空的‘楚惊秋’,只要‘楚惊秋’在,他就必须时刻警惕着这个小世界的崩塌和楚惊秋的记忆受到影响。

    他需要一个完整的楚惊秋,不需要一个还有人性的楚惊秋。

    如果这个世界再次崩塌,段衍不介意在楚惊秋的面前杀光所有人,任由他亲朋好友温热的血液飞溅在那双空洞且惊畏的眼上。

    人类的恐惧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更别提爱人的了。

    段衍的舌尖舔舐了干燥的唇瓣,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原本应该破碎的网格碎片突然剧烈的闪烁起来,整个黑暗的房间被红光照耀,仅一瞬,又重归于寂静。

    ……

    “怎么,黑了?”楚惊秋回神,他在黑暗之中茫然的眨了眨眼,可以听见病房里四个人的呼吸声。

    “段先生,不好意思,前面医院突然停电了……”谭安安轻轻敲了敲门,带着歉意的声音在病房门口响起。

    刺眼的白炽灯亮了起来,黑暗的房间被顷刻间照亮,楚惊秋下意识的闭了闭眼,等到他觉得可以适应的时候才缓慢的睁开了双眼。

    他这才注意到肩膀上轻松了不少,原本似乎有点沉重……

    鼻尖萦绕着熟悉清甜的味道,昏沉大脑的疼痛也消散去了不少,楚惊秋愣愣的看着在面前那修长的身影。

    段衍艳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他微微侧过着身体,挡在了楚惊秋和陈星的中间,陈星的手被他挤的歪了方向。

    楚惊秋落入一个厚实的怀抱,他愣愣的偏过头看着环绕在他肩头白嫩修长却格外有力度的手,那宽厚的怀抱把他带了一个方向,他的头抵在段衍的下巴,耳畔处传来那强健有力的心跳,鼻尖泛着清冷的、独属于段衍的味道。

    温热的温度透过衣物传递到他的肌肤上,顺着肌肤的脉络,直抵那柔软的心尖,楚惊秋的心漏跳了一拍,异样如春水般温柔的感觉顺着血液在四肢百骸流淌着,原本在那一瞬间冷却的心又重新被火点燃了,鲜活的跳动着。

    陈浮原本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被段衍拂开,陈浮刚要说话,跌入了那漆黑如深渊的瞳仁,他仿佛是被一只毒蛇盯上了,他竟然被一个刚上大学的毛头小子吓得冷汗冒出。

    陈星带着虚假笑意的唇角僵硬了下,随即眼底闪烁着狂热的光,仿佛看见了感兴趣的猎物。

    “不是说要照顾我么。”段衍泛着冷意的腔调从喉间滚动出,楚惊秋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处,感知到那胸膛处一阵一阵的震动,有力量,不是他印象中那如此瘦削的模样了。

    “这么迟才来。”

    段衍手一带,楚惊秋整个人被他抱在了怀里,他可以感知到段衍的下巴抵在他的头发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段衍在轻轻地……蹭着,像极了一只高傲的不肯放下身段却又想要主人抚摸的猫咪。

    “还有。”段衍似乎蹭够了,才淡淡抬眸扫视过陈浮和陈星,面无表情道:“我不喜欢别人触碰我的东西。”

    楚惊秋一怔,心脏剧烈的跳动,似乎要跳出胸膛一样,他屏着呼吸,生怕自己急促的呼吸暴露自己此刻的情绪。

    陈星收回了手,丝毫没有被拒绝的窘迫,直起身,浅色的衬衫在白炽灯下闪着暖色的光,他整个人都自带一层暖色的光圈,如沐春风。

    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眸子却在段衍的脸上停留着,“是我冒昧了,我弟弟也是华大的,我听闻段同学是以市里的理科状元录入华大,特此想要来段同学为家弟补习功课,是我唐突了,改日再拜访。”

    楚惊秋注意到了陈浮的脸色似乎变了变,但仔细一看,陈浮的脸上还是带着和他哥如出一辙的笑容,陈家兄弟两个人开了门,直到消失在视线之后,段衍才放开楚惊秋。

    耳边那如擂鼓般跳动的旋律消失了,萦绕在身边温热的气息也消失后,楚惊秋原本填满的心又渐渐冷却下来,一股莫名的空虚感布满脑海的脉络,低落的情绪爬满了眉梢。

    楚惊秋见段衍淡然的转身,只是这次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英汉字典,他愣了一瞬,站在原地,不敢靠近段衍。

    他不明白段衍先前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难道段衍恢复记忆了么?

    “没有恢复记忆。”段衍坐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指尖翻开那本厚厚的英汉字典,抬眼看着站在原地的楚惊秋,冷淡的双瞳中没有丝毫的情绪,仿佛先前的温存都是虚假般,“陈星找我是为了给他另个——私生子弟弟补习,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他给我贴而已。”

    楚惊秋哑然的张开口,满目不可置信,段衍这是和他解释么?

    他静默了半响,小心翼翼开口:“那你……为什么会让他给你上药?”

    他知道段衍对陌生人的抵触和警觉,更别提肢体上的接触了。

    “……”段衍的目光低垂,似乎在看着面前翻开的英汉字典,黑色的水笔在手中握着,他似乎没打算解释。

    楚惊秋的唇角微微下垂着,也是,段衍也没有恢复记忆,他以什么样子的立场去问人家呢……

    他的做法和陈星的做法,在段衍的眼中,有什么区别吗?

    “他说,只要给他换药,他会在社交媒体去扩大这件事情。”

    楚惊秋的眼睛‘唰’的一下子抬了起来,但段衍没有抬起眼看他,只是平静的解释着,水笔在白色的纸张上不断的划动。

    “啊,哦……”楚惊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理了情绪,他没有意识到段衍的几句话可以让他情绪起伏的如此厉害代表着什么,他只是觉得,段衍给他解释了,这是不是代表,他和攻二是不一样的?

    他是不是可以继续以哥哥的身份呆在段衍的身边,陪伴着他呢?

    楚惊秋想,只要看段衍幸福,他什么都愿意,什么都甘愿。

    第53章 Chapter 53

    往后的日子依旧是平淡如水, 楚惊秋又一次问了医生,得到了和以往一样的答案。

    “医生,你确定没事吗?”楚惊秋紧张的站在问诊室, 目不转睛的盯着医生手中的ct脑部片子。

    医生把片子往窗台那边,阳光照射着, 透过ct的片子, 医生眯着眼仔细的看着,半响,才缓缓抬起头,看着楚惊秋紧蹙着眉头, 双手局促不安攥着衣角的模样,医生原本严肃的脸上带上了一丝温和的笑意,“没问题的,段同学恢复的很好。”

    “不好意思, 我……我太紧张了。”他明天要重新去家教那边上班了, 现在他的账号逐渐有了名气,在新出的‘蔷薇向’游戏里面, 他出的设定图样受到了欢迎, 但他的图都是被买断的那种, 价格适中, 质量堪比商稿, 而且都是独一无二的,会根据客人捏的脸以及角色的设定进行衣服的相关设计。

    他的作品开始有了知名度, 现在他根本不缺稿, 又要加上家教, 而且即将开学,他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没关系的, ”医生扶了扶他的眼镜,道:“段同学能醒来真是奇迹,如果感情不是那么深厚,抑或是他对你的意义不一样,我想,能坚持到这个地步的人很少……”

    医生抿了下唇,兴许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他从医那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段衍这般漂亮容颜的人,“你是段同学的男朋友么?”

    “……”楚惊秋一顿,紧握在衣角的手顿住了,他听见自己艰涩着声音说:“不是呢,小段…他还小,刚高考结束。”

    他还没有等医生说更多,就拿过ct的纸,道了谢后轻声关上了门。

    男朋友么。

    楚惊秋抿着这个字眼,他不确定段衍的性取向,但很肯定的是,他和段衍是没有可能的,他只是一个外来的角色,这副皮囊也根本不是他本人的,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开这个世界,他能做的,就是让段衍顺利的度过大学时光,找到一个可以糊口的工作,如果幸运的话,他应该留到接收到段衍结婚请帖的那个时刻吧。

    楚惊秋不知道心口处骤然奔涌上来的酸涩和几乎要让他窒息的疼痛是从何而来的。

    他的掌心靠近胸口处,从掌心下方传来那富有旋律的心跳和带着温度的体温,他轻轻锤了下自己的心脏,眼睫低垂着,走廊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户将他的身影拉的极为长,仿佛要隐入阴影中,修长的身影说不尽的落寞。

    楚惊秋静静的矗立在那儿,背倚靠着墙壁,这一刻的脆弱才透过破碎的缝隙要流落出来,但他只是矗立了一会儿,随即抬起头,逆光走向不远处的病房。

    ……

    “走,走,这边!”和霖育手推着一个大的行李箱,对着楚惊秋挥了挥手,示意从医院的后门出来,“那边有狗仔!”

    “……”楚惊秋推着另外一个行李箱,他无奈的扶额,是他低估了陈星在东稷国的影响力。

    在陈星想要认识楚惊秋被拒绝的第二天,陈星如约履行了他的诺言,转发了段衍被打伤的新闻,当即上了社交媒体热搜第一名,并且是爆炸式的。

    楚惊秋在看到这个新闻的那刻,惊诧到手中的水果刀差点割伤自己,还是段衍拽着他的手腕,冷淡的眼眸看着他手上的动作。

    楚惊秋几乎是下意识的问:“为什么你会提出要陈星帮你扩散这条消息的要求?”

    他对段衍的印象,全都是来自于小说和那一个月的相处,他觉得段衍是应该冷艳孤傲,警惕外来的一切要求,他有他自己的自尊,宁愿独自扛下来也不愿意去帮助那些带着恶心眼神看着他人的要求。

    “……”

    段衍接过他手中的刀子,放在了床头柜上,随即拿起倒盖在腿上的字典,那本厚厚的字典已经变得有些破旧了,可见段衍翻阅了多少次,那外国名著上也密密麻麻做了很多笔记,笔锋凌厉漂亮,带着一股赏心悦目的流畅。

    “母亲曾教过我一件事情。”段衍摸了摸自己的脸,说起那个看似爱他,但又好像惧怕他的母亲,他的神色没有一丝波澜,平淡的仿佛一丝死水,“她说,我的脸可以成为最有用的武器,比钱还管用。”

    “在我长这么大,觊觎我的人很多,无一例外,都是为了这副皮囊。”段衍的视线扫视着外语书,拿起笔在上面不断的书写着,“既然这副皮囊成成为武器,那干脆利用到底了,陈星的身份可以扩大这则消息,让那对母子彻底的进入监狱,没什么不行的。”

    “最重要的是,”段衍看着他,黝黑清澈的双瞳中全都是楚惊秋的身影:“我不想你那么辛苦。”

    楚惊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失忆后的段衍与失忆钱的段衍差别实在是太大了,抑或是说楚惊秋从来没有了解过真正的段衍,失忆后的段衍可以平静的把自己比喻为一个商品,以最便捷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就在消息爆发之后,有人挖出了段衍所在的医院,但医院的安保措施做得很好,愣是没有让任何的记者闯入进来。

    只是不知道谁得知了段衍的出院时间,现在都蹲守在门口,想要第一时间打探段衍和陈星的关系。

    陈星背后家族势力深,私生活几乎没有被暴露出来过,私底下也很难亲自接触到他本人,他几乎从来不参加聚会和真人秀,但偶遇他的人不是在深山老林碰见他在拍戏,就是夜晚在外边看见他在跑步。

    这是第一次,狗仔闻到了可以从侧面打开陈星私生活的信号,于是每个人都想要这第一手消息,蹲守在七夜附属医院的门口。

    “怎么这么多狗仔……”楚惊秋推着行李,身后跟着带着蓝色口罩的段衍。

    “我也没想到你们和陈大影帝认识啊……”和霖育无奈的摆了摆手,“不过多亏了有陈大影帝的助力,舆论扩散的很快,我们掌握了证据就变得容易多。”

    楚惊秋心下格外的不舒服,连带着放在行李杆上的手青筋爆出,是他太敏感了么,那种又一次无法改变的荒凉感涌上心头。

    他手头上的钱比在山州的时候多多了,再也不用挤着在巷子里最阴暗的小房子了,也不用再去干一成不变复杂的流水线的工作了。

    但小说中渣攻的背景实在是太深刻了,他目前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段衍和他们的接触,如果陈星的所作所为让段衍彻底暴露在了大众之下,那么渣攻三,封邑定然是会知道段衍的存在。

    按照一个月在山州的时间计算,其实按照封邑的性格,段衍被发现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但封邑一直没有行动,只能说明他在那个漆黑的夜晚,并没有看清段衍的真正面容,而且在雨夜之中,两个昏迷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楚惊秋悬着的心稍微落了地,他推着行李箱,道:“和学长……”

    “惊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放心,华大会保护好他的。”和霖育脸上的笑容在楚惊秋看来却是那么的眼熟,他微微歪头,“毕竟,有你在不是吗?”

    “你不是会花费一切代价来保护他么?”和霖育突然冒出的这一句,前面和后面根本衔接不上,楚惊秋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倒是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会啊。”

    和霖育点点头,继续托着行李箱往前面的门走着,“相信华大。”

    在经过了医院后门的时候,楚惊秋可以看到既便连接着后门的花园里面,也出现了不少的人,有的人手上拿着笔记本,坐在长椅上装作在上面写写画画,其实上面的一个字也没有,白色的纸都可以发光,还有一些人脖子上带着单反相机,拍着池里被养的肥胖的鲤鱼。

    楚惊秋一手推着行李箱,一手把头上的鸭舌帽压在了段衍的发梢上,他踮着脚才勉强可以勾到段衍的脑袋,凑到他的耳边道:“忍一忍,嗯,好不好,很快的。”

    楚惊秋凑到段衍的耳畔,段衍见楚惊秋上来,微微俯下了身子,侧过头,露出一侧的耳朵,耐心的听着楚惊秋的声音,在外人看来,像极了耳鬓厮磨,在呢喃爱语的小情侣。

    段衍低垂着眸子,扫了一眼楚惊秋拉着行李的手,若无其事的抬起头,大步的往前走着,同时牵起了楚惊秋拉着行李箱的手,两只手就在浅蓝色的行李杆上交叠着,那只温润如玉修长的指尖覆在楚惊秋的手上。

    楚惊秋仔细的去描摹着这只手,记忆中段衍的手原来有这么大,有这么宽厚吗?

    莹润的指甲上反射着炽热的光,让楚惊秋的心漏跳了一拍,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手掌心翻了过来,和段衍十指相扣,而段衍的手指扣紧他那只手之余,拉住了行李箱的杆,推着往前走,适当的在口罩下轻微咳嗽了几声。

    花园里的人只有几个人抬起头看了一眼他们,随即又低下头翻动着自己的事情。

    直到上了华大派来的车,楚惊秋才稍稍松了口气,手心冒出细密的汗丝,刚想拿出纸巾擦拭手掌心的汗,但却被一股外来的阻力所阻挡着。

    手掌心还被段衍牢牢握在掌心,段衍摘下口罩,黑色的冲锋衣更衬得他眉目惊艳,肤白胜雪,漂亮的唇瓣开合起来,侧过头对身旁的和霖育轻声说着什么。

    段衍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与楚惊秋十指相扣,也似乎没有意识到前面用力的抓住楚惊秋的手,不让他抽离。

    楚惊秋的视线像是被黏糊住了,在那双交叠的手上根本挪不开,段衍的身上的气味很好闻,清幽的香气之中又带着淡淡的薄荷味,楚惊秋的大脑似乎没有在疼过了,身体深处蚂蚁啃噬的痛意也没有在出现了,这让他忍不住悄悄地、小幅度地挪动步子,缩短了两个人的距离。

    双手交叠相互碰撞的地方,好似有细小的电流掠过,在楚惊秋的心头泛起圈圈的涟漪,荡起层层的波浪,段衍的气息像是张层层铺开的大网,将楚惊秋彻底包裹了进去,沉沉的笼罩了他,他根本逃脱不了分毫。

    再近一点,一点就好。楚惊秋小小的挪动步子,直到两个人的影子交叠的部分重合在一起,他才心满意足的停下了脚步,把脸埋入自己的外套之中,像极了一个守护自己领地的小兽。

    他没注意段衍的余光一直看在他这里,唇角微扬,葱白的指腹微微蜷曲起来。

    八月中的太阳很燥热,炽热的空气灼烧着大地,泛着光泽的绿叶随风摇曳,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投落下星星点点,拉长了那交叠重合的影子。

    炎日,蝉鸣,午后。

    阳光微燥,微风刚好。

    ……

    “小衍,我出去一下。”楚惊秋低头在手机上敲打着什么,扶着门框,穿好了鞋子,冲着屋里喊了一下。

    在经过华大的测试后,段衍的记忆虽然缺失了一部分,但对于高中的知识是没有缺乏的,甚至他自学了一段时间的高数和程序,只是对于与人相处的记忆模糊了而已。

    在过了一周后,段衍再去复查,已经没有多大问题了,医生建议是带着段衍去熟悉的地方多转转,有利于他记忆的恢复。

    但楚惊秋表面上答应着,内心里却根本没有考虑这个提议。

    失忆后的段衍可以面无表情,语气平静的把自己当作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既然上天让他失去了那段不愉快的记忆,给了他新的生活,为什么他还要再次去恢复那段痛苦的记忆呢?

    华大给他们暂时了安排了一间公寓。

    “好。”段衍埋头算着计算着草稿上密密麻麻的试题,闻言轻声答了一下。

    “晚饭……我可能不回来吃了,在冰箱里,你记得热一热。”楚惊秋说完关上了门。

    原本认真计算着试题的段衍抬起头,幽幽的看着门关掉的方向,葱白的指尖轻敲桌子,“人类的试题,起码是这无聊冗杂世界中仅剩的乐趣了。”

    段衍轻轻摩挲着白纸黑字,上面的密密麻麻的数字背后,根本不是高数的内容,如果看得懂的人会发现上面的试题数据根本不完整,破碎,七零八落,仿佛是从即将格式化的文件中剥夺出来的。

    “他毁的很彻底啊,要重新拼出他演算的结果,还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段衍前面接收到了特勒亚——那只独眼怪物的信息来源,在另一个维度的宇宙中发现了‘楚惊秋’的身影和还未来得及消化的数据,‘楚惊秋’所在的世界是由于能量供给不足而消亡的。

    黑笔在厚厚的纸上画着什么,在白纸的边缘画出了一条条树叶类型的分支,段衍眯着眼睛,黑笔在分支上点了很多点,但终究都没有彻底的落下来定在某个点上,“不愧是我的楚惊秋啊,既便是分支世界上的他依旧是那么聪明,不留下一丝破绽,我找不到坐标,没办法去预测下一个地点。”

    小世界分支的能量最终都要归化给主线的核心,QY计划复杂之处就在于有多个轮回点,而这些轮回点又可以分出去很多个小分支,——平行世界。

    在没有发现‘楚澄’这个关键词之前,段衍根本没有想过平行世界的‘楚惊秋’可以影响这个主世界上的楚惊秋。

    在消除了所有的记忆和重启世界之后,楚惊秋竟然还能下意识的说出‘楚澄’,段衍就知道了,也明白了为什么老头会一开始出现在了山州。

    “人类所作的一切都是只徒劳的。”

    段衍轻哼着歌,这是楚惊秋经常无意识在他耳边哼唱的歌曲,也是他们前面那么多次轮回以来,楚惊秋都会无意识的哼唱着歌曲,刻印在了灵魂里面。

    “但同时,他们也是很有趣的生物,没有之一。”

    段衍看着那破碎到根本辨别不出来的数据,唇角带着浅淡的笑意,眼底却幽暗的深不见底。

    ……

    “小楚,我在这儿。”陈浮顶着微微卷曲的头发,穿着浅色的衬衫和修身的长裤,依靠在树荫下,树影在他的脸上投下交错的光影,衬得他五官深幽。

    “陈浮,咖啡店书馆的老头回来了?”楚惊秋撑着伞,焦急的走过马路来到树荫底下,直视着陈浮。

    今天他休息,原本是好好精修一下最后的成图交给客户,但陈浮一通电话打消了他的计划。

    陈浮只是短暂的告诉他,‘老头回来了。’

    这句话足够让楚惊秋推了一切,包里放着谭安安爷爷的联系方式和那则老旧到仿佛风一吹就会破碎的报纸。

    陈浮的眼微微眯了起来,眼中逐渐浮现起笑意,他的手交叠着,不管怎么看,楚惊秋的样子都是他会喜欢的模样。

    陈浮微微歪头,眉目弯弯,阴影打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别急呀,我现在就带你去。”

    说罢,他从树的后面推出了一个暖白色的自行车,这个自行车看着有些年头了,前面的链条上染着铁锈,自行车有些矮,但即便如此,也依旧可以看出主人对他很爱惜的模样。

    “上来,我骑车带你去。”陈浮长腿一迈,踩在了踏板上,卷起来的头发随风摇曳,划出一抹弧度,树影斑驳的光影打在他浅色的衬衫上,他整个人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

    “……”楚惊秋有些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和那辆自行车,“……你一个大少爷,在这么热的天,骑自行车,带我?”

    陈浮嘴角的笑意一僵,他看了看空旷的马路上,他在这儿等了快半小时,后背早就被汗浸湿了,这条路也没有多少车路过,而且空气似乎都被热的扭曲了,柏油马路上的沥青似乎都要融化了般。

    耳边的蝉鸣毫不留情的声音似乎是在嘲笑他的无知。

    陈浮搭在刹车上的指尖有些无措的安放着,道:“我……嗯,出去都是司机带我,我不知道这个天……”

    “哎——”楚惊秋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这里步行到七夜小学也得至少一个小时,打车过去少说五六十……他虽然手头宽裕了不少,但打车上花了这么多钱,他肯定是不舍得。

    但也不能苦了少爷啊,万一陈浮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陈家肯定要找他的麻烦。

    楚惊秋此刻心下有些后悔不带脑子出来,和陈浮去一起找老头。

    “那,我们打车吧——”他话音刚落,面前凑上了一只眼角都耷拉下去,眉梢上挂满了失落的脸蛋。

    不知怎得,这副模样和在山州发着高烧,因为他晚归和晚上还给同时发消息而吃醋裹着被子把自己闷在里面的段衍像极了。

    楚惊秋的心一软,话锋转了个弯:“打车太贵了,骑车也行。”

    陈浮毛茸茸的脑袋才抬了起来,失落的眉梢重新挂上了温柔的笑意,指腹按响了铃铛,充满蝉鸣燥热的空气中传来了一声声清脆的铃铛声,带来了一丝丝独属于夏天的清凉。

    “来,我带你!”

    “你行吗…”楚惊秋有些怀疑,他把伞抬高,坐在了后车座上,这个自行车对于两个成年男性来说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他不得不用力抬高他的腿,才不至于拖在地上。

    “相信我!我小时候可以骑自行车比赛之王,要不是我妈非得送我出国,我肯定参加那种越野自行车比赛拿到冠军了,诶哟——”

    陈浮的话还没说完,他的手猛然一抖,连人带着自行车都摔倒在地上,刚出了树荫底下,暖白色的自行车就仰躺在了地上,后面的车轮还在滚动着。

    楚惊秋下意识的站起身,他刚站稳,自行车就甩了出去,陈浮一个跟头栽到了路旁的草丛,屁股朝着外面,脑袋在草丛中。

    “陈浮!你没事吧——”

    楚惊秋赶忙过去扶起了陈浮,结果看到那一头原本柔顺的卷毛变成了鸡窝一般,上面还夹杂着几根小草的时候,他忍不住捧腹着腰:“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

    “哼。”陈浮脸颊微红,无措的整理了下自己凌乱的衣衫,半开玩笑的指着自己:“如果再来个小鸟,我可真就成鸟窝了。”

    话音刚落,陈浮的脑袋上似乎有什么重物。

    楚惊秋抬头。

    只见一只通体暖白的小鸟落在了陈浮的头上,肥嫩的屁股挪动了几下,陈浮下意识的抬手去摸脑袋上的东西。

    小鸟似乎很不满意这个会动的窝,于是狠狠的啜了一下陈浮的头发。

    陈浮:“啊啊啊啊啊,不许戳我头发,本来发量就不多——”

    然后他感知到了,脑袋上那一坨冰凉的液体——鸟屎。

    楚惊秋:……

    陈浮:……

    第54章 Chapter 54

    楚惊秋叹了口气, 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张,递给陈浮,陈浮微微弯下腰来, 毛茸茸乱糟糟的头发垂落着,凑近了楚惊秋。

    楚惊秋刚想要伸手, 但眼前却闪过在病床上, 嘴角被自己剪刀了耳后,对着他裂开一个可怖弧度的笑容,那张青紫的脸上,双目无神的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他, 那人对着口型,说:“全都是因为你。”

    他手一僵,原本要触及陈浮的纸巾从手中滑落,在垂落地面的前一秒, 被陈浮接在了手心。

    他还没有说出什么, 楚惊秋犹如触电般,快速的往后退了几步, 立刻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明明是大热天, 他的腰间却涌上一阵寒意, 那张可怖的脸只是一瞬, 消失的无影无踪, 却愣是让他如坠冰窖,冷汗从额头不断的冒出, 他呼吸急促起来。

    陈浮拿着纸巾, 似乎是不解, 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楚惊秋后退步伐的动作, 道:“我这么让你嫌弃吗?”

    他说的很慢,咬字格外的清晰,尾音向后拖着,似乎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

    但他很快发现了楚惊秋的不对劲,“你,没事吧。”楚惊秋站在那儿,全身都在以轻微的幅度轻颤着,原本红润的脸上血色全部,嘴唇嗫嚅着,好像在说什么。

    陈浮刚想上前一步,楚惊秋却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赶忙的往后退,慌张的挥了挥手:“没,没事。”

    陈浮静默,只得自己拿着纸巾擦拭着脑袋上的鸟屎。

    “……我叫车吧。”陈浮的脚步没有再往前一步,他和楚惊秋之间刚建立起来的关系瞬间崩塌,连接那根线已经崩裂的破碎。

    楚惊秋轻颤着,他觉得好冷,抓紧了衣角,眼神闪躲着,轻声嗯了一下。

    陈浮把暖白色的自行车扶了起来,在捡到撑开黑色伞的时候,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楚惊秋的动作,见楚惊秋没有抗拒往后退的动作,他才小心翼翼的捡起来伞,收好递给楚惊秋。

    他抿了抿唇,手搭在银白色的把手上,放低了声音,“别,害怕我,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楚惊秋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了,让陈浮误会了什么,他苍白着脸色,扬起一抹笑容:“没事,是我自己的问题,我以前……有不好的经历,不过现在都过去了,只是偶尔想起来还是会有一些胆怯着。”

    陈浮在追寻楚惊秋的时候,就调查过楚惊秋的身世,出身贫困的山区,他们那个山区先前脱贫过,是以‘皮影戏’出名,但自从暴露出了那个传闻后和在下游的河道里面发现了上百具骸骨,山区的旅游业就逐步衰落了。

    既便政府对那骸骨的解释是游客失足跌下还未开发的领域,但从未让人信服。

    至此这个事情也没有了后续。

    陈浮猜想应该是楚惊秋在小时候遭受到了家里的虐待,否则不会这么过激,总的来说还是他太过于急躁了。

    他眼尾低垂着,低声道:“对不起。”

    楚惊秋刚想张口说什么,这时候的车开来了,扬起空气中的尘埃,风一扬,很快停在了他们的面前。

    陈浮没在看他,把手中那矮矮的自行车折叠了起来,放入了后备箱,然后打开了后车门,示意道:“来,过来。”

    楚惊秋心中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在全身奔腾翻滚着,他缓缓迈开了步子,陈浮把手背抵在车门上方,避免楚惊秋撞到车门上,道:“小心。”

    陈浮保持的距离恰到好处,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丝毫没有先前那僵硬的氛围。

    在他上了车后,陈浮这才打开了副驾驶的位置,偏过头对着司机说了什么,司机眉目弯弯,透过前面的镜子看着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的楚惊秋,笑着:“小伙子,你对象对你可真好啊,选的最贵的车,前面还嘱咐我车速不要太快,说你会晕车。”

    楚惊秋有些哑然,他晕车的事情连段衍都没有告诉过,陈浮怎么会知道他晕车的事情?

    不过细细想来,陈浮这样家世的少爷,察言观色更是从小就会的,也可能带过了很多人来这么做吧。

    “不是对象,师傅。”陈浮眉目弯弯,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他替楚惊秋解释道:“只是朋友而已。”

    楚惊秋微微蜷曲着双腿,手搭在下巴上,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往后而过的景色。

    “到了,这里不好开进去,我就给你们送到这边了。”

    司机把车子开到了一个楚惊秋完全不认识的地方,这里宛如是城市边缘安静的画卷,没有布满玻璃幕墙的高楼大厦,远离了城市的繁荣与喧嚣,连这里的天空似乎都与京州中心的不一致,风吹过不远处层层的麦浪,在麦浪的另外一边,是遍布着居民住所的房子。

    这里到处充满了生活的气息,阴凉的风顺着树荫的缝隙席卷而来,扑满了楚惊秋的肌肤,空气中盛满了植物的味道。

    “走吧。”陈浮拿出那辆暖白色的自行车,往前推着。

    “这里……不是老头的书店啊。”楚惊秋想到了在七夜小学一条街对面的巷子中,老头开着带着咖啡厅的书店,可这里明显远离城市,更像是京州的郊区。

    “老头每年都会在八月中旬休息半个月,呆在自己那一个破木屋里面,他说着休息一天,愣是把一天掰开分成十五天来休息。”

    陈浮似乎和老头很熟悉,既便口中满是对老头的嫌弃,可是语气却是充满着怀念,那是对一种对许久未见的长辈才有的语气。

    “我常年在国外,以交换生的身份来到了华大,也是今年刚回来,他可是我妈敬重的人,每逢过年佳节,我妈都会来拜访他。”

    两个人的身影在金色麦浪和绿色的树影中交替闪烁着,风一吹,枝叶摆动,便交织成了绿色的海洋,空气中尽然是树叶的‘沙沙’声音和枝叶独有的清甜香气。

    时间仿佛被拉的很长,耳畔悠扬的蝉鸣声,陈浮温润好听的声音,都让楚惊秋颤抖的身躯逐渐平静了下来,让他从那莫名的窒息之中拽了出来,重新回到了这个鲜活的世界之中。

    “到了,老头家。”

    陈浮站在一个四合院的门口,朱漆色的大门大而厚实,上面的颜色虽然已经掉色了,但依旧充满着历史的古朴气息,屋顶的瓦片鳞次栉比,房屋的木脊微微往上拱着,依稀可以看见那瓦片的样貌,在阳光下发着金黄色的光芒。

    楚惊秋很清楚在京州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买下一座四合院的实力是怎样的,他沉默的矗立在四合院的门口。

    心中陡然生出一个莫名的念头,这个张老头,真的是他认识的,在山州那个阴暗潮湿的巷子里开着一个破旧小木屋的……连个二手衣服都得和他讨价还价五毛钱的,抠门小老头?

    陈浮却没有感觉,他用力推开朱漆色的大门,厚实的大门发着沉重的声音,陈浮从开了门缝的缝隙中探出脑袋,大喊:“老头!我带着人来找你了!”

    陈浮又用力的喊了几声,里面没人答话,他眼角抽抽,斟酌了下,再次喊道:“你再不出来,隔壁王阿婆家的孙子就会立刻知道你喝了他埋在地窖的女!儿!红!还是三罐!”

    “你个臭小子——!”骤然,从屋里传出一阵急促的步伐,陈浮立刻把脑袋缩了回来。

    陈浮需要用力推开才勉强推开一条缝隙的大门竟然被老头轻而易举的推开了,似乎看起来毫不费力。

    老头身着一身素色的长衣,黑色的长发随意的束在脑后,一双眼深邃,身子挺拔,明明上了年纪的身体,却健步如飞,他的手中拿着一根古老的手杖,手杖古老年久,有着岁月的痕迹,在手杖的身上雕刻着一只似龙又似凤,形态怪异的动物。

    “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回头就跟你妈说给你安排相亲。”老头把手中的手杖碰了一下陈浮的手臂,白皙的手背上很快红了一片。

    “你还带着这破手杖,我出生你就有,这都十几年了,你还带着?”陈浮努了努嘴,和老头贫了几句嘴后,他才挪动了身子,露出身后的楚惊秋,向他扬了扬下巴,“喏,你要的人。”

    楚惊秋在看清老头那一瞬间,原本紧张跳动的心沉了下去,不是他记忆中老头的模样。

    他只记得老头给他拿了一个号码,说什么可以联系他,可是他已经彻底记不清那个号码了。

    楚惊秋都怀疑这个事情是否是真的存在了,还是一切都是他的臆想。

    老头这才停住了嘴,原本在他手中一直旋转的手杖停了下来,落在地板砖上发沉闷的声响。

    老头摸了摸黑色的长发,清澈有力仿佛可以看清一切迷雾的双眼打量着楚惊秋,轻叹一声:“进来吧,我有东西给你。”

    说罢,转身进了四合院。

    不知道是不是楚惊秋的错觉,一开始看见老头的身姿挺拔,连步伐都带着有力的步伐,但却在转身过去的一瞬间,像是苍老了回到了他这个年纪原本该有的年纪,挺拔的背微微弯曲,连脚步都虚了不少。

    楚惊秋却不再想那么多,踏着脚步和挎包里那份老旧的报纸以及谭安安爷爷的联系方式,进入了朱漆色的大门。

    在二人的身影消失在朱漆色大门后,大门缓缓合上,停留在外边暖白色的自行车,在倾然间崩塌的四分五裂,外围的世界仿佛被吞噬了般,无数的黑雾蔓延在四合院的外面,都被抵在了朱漆色的大门之外。

    在冒着袅袅白雾、弥漫着茶水香气的茶室中,老头为楚惊秋倒了一杯墨绿色的盏茶,手中的手杖被他放置到了一边。

    楚惊秋才看清上面那奇怪动物的长相,从远处看,这个动物似龙似凤,但近看好像又不一样,好像是很多动物的缝合,每次一看,都好像和上一次看的模样有轻微的不同。

    老头指了指放置在茶几上的手杖:“不想问问这雕刻的是什么东西?”

    “……”楚惊秋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目光,心中的好奇心却被勾勒起来:“嗯,很想问问,请问下这是什么动物?我从来没见过。”

    “是不是每次一看,它的模样都变得不一样?”老头抿了一口茶,声音在茶水之中都变得虚化了起来。

    “嗯,好神奇,感觉是ai特效。”楚惊秋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视线不由自主的被手杖上的动物吸引着,手指不受控制的往前方挪动着,那上面的动物似乎有了生命力,也好像对楚惊秋有致命的吸引力,在诱导着楚惊秋去触碰,然后去吞噬它。

    老头观察着楚惊秋的表现,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冷漠地看着似乎下一秒就要触及到手杖然后被吞噬的楚惊秋,在触及的前一秒,他拿了一块布把手杖遮住。

    楚惊秋一惊,整个人仿佛从梦境中刚清醒过来,浑身冒着冷汗,手指颤抖的想要去触摸那被布盖上的手杖。

    “抱歉,我……”楚惊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但视线依旧是不受控制的去瞟着那块手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想要把它据为己有的念想。

    老头冷眼扫了一眼那手杖,对楚惊秋道:“你,知道外神吗?”

    “外神……?”楚惊秋指尖颤抖着,他目光虚浮飘在墨绿色的茶水之上,心神在茶香的氛围中逐渐稳定了下来,仿佛先前的梦境都是虚假一般,“您是说……体系吗?”

    “可那不是小说中才有的么?”楚惊秋听过这种类型的,那不是一个外国作者创造出来的体系神话故事吗,只是为了创作的合理性而出现的,难道真的存在?

    “我想你们年轻人中肯定略有耳闻。”张老头摸了摸自己的黑发,道:“它们生活在不同维度的宇宙之中,而无人知晓其中一位外神的本体,可以这么说吧。”

    “它本身就融于无边的黑暗,它没有本体,你想要看到是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

    “——不可名状的存在。”老头的脸在袅袅升起的茶雾之中逐渐虚化了起来,一时间竟然看不清老头的面容,“正如这跟手杖上雕刻的——”

    “我们通常这么称呼它。”

    “——怪物。”

    “——S.C.P-SDL1号。”

    第55章 Chapter 55

    S/C/P, 这个组织的存在,作为小说爱好者的楚惊秋是知道的,但他只是以为一切不过是虚拟的东西, 服务于小说的体系。

    他的内心里还是唯物主义者,对于老头这种莫须有的说法依旧保持尊重但不信的态度。

    老头见他的态度, 摸了摸手杖的尾部, “信与不信,都在人的一念之间,人有时候一瞬间的想法、行为,所带来的后果也会截然不同, 世界上所有的都有因和果。”

    楚惊秋总觉得老头话里有话,他紧蹙着眉头,不知道老头想表达什么,抿了一口墨绿色的茶水, 淡淡青涩的苦在舌尖蔓延开来, 他皱着脸,眨了眨嘴。

    “您为什么会告诉蓝盈盈……”楚惊秋不想再听老头扯着鬼神论了,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 指尖在白色的茶杯上摩挲着, “……会在花园里碰到我。”

    “你对蓝盈盈的第一印象是怎么样。”老头不答话, 转弯抹角的问了一个问题, 那手杖被老头重新放进了一个木盒子中,木盒子的外面被层层贴上一层薄薄银色的类似于锡纸的东西。

    只是外表刻印的符号, 楚惊秋瞧着眼神, 感觉和自己胸口的纹身格外的相似, 只是比自己胸口的更加粗糙一点,而且似乎流转着淡淡的红光。

    楚惊秋还没有仔细查看上面的痕迹, 老头就把它收了起来,道:“这个东西,还是少动的好,否则你此刻可能已经不安全了。”

    “嗯,应该是我们不能现在这么安全在这里讲话了。”老头微笑着,转身离开了房子。

    仅仅是交谈了一会儿,楚惊秋看着老头远去的背影,不知为何,老头似乎比……刚进门更加的沧桑了,拱起的背部明显的弧度阴影被灯光拉的极为长。

    楚惊秋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片刻,他打量起这间茶室,虽然张老头在陈浮的口中是个算风水的师傅,而且名气还是很大的那种,但在这茶室,茶香四溢,桌上陈列的也都是书法、笔墨等文雅书房的东西。

    没有他想象中黄符、红木、黄桃剑等等之类驱鬼的东西。

    认识蓝盈盈么?

    楚惊秋静静坐在椅子上,目光虚浮的盯着面前袅袅吹起的白雾,他第一眼见到那个胖胖的女孩子,就会自动和现实中他带过托管班的蓝盈盈重叠在一起。

    怎么会有人名字、外貌甚至一些习惯都相差不大,但要不是他知道自己是进入了穿书的世界,可能真的会以为那个蓝盈盈就是他教过的孩子吧。

    “不用怀疑。”张老头踱步而来,气定神闲的坐在了楚惊秋对面,抿了一口墨绿色的茶,定了定心神,“有时候,你多想一想,就会发现另类的事情呢。”

    “相信你的第一判断。”张老头抬起浑浊的双眼,那双耷拉下来,眼睑低垂、如同树木年轮褶皱的眼睛静静看着楚惊秋,“七夜小学的街,你在凌晨十分,在路口等着,静等八秒,去找一把钥匙,那把钥匙是打开所有谜团的前提。”

    “不要相信任何的一切,包括所有人,也包含我。”张老头抬起眼,“毕竟,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是真正的我。”

    “在八月十七,你在那个雨夜,还是做出了与以前一样的选择,我能做的,就是为你争取最后一丝喘息的机会,在进度来到百分之百之前,在……造神计划彻底‘失败’之前。”

    张老头后面的话仿佛被加了密码一样,楚惊秋瞪大眼睛,“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清!我听不懂!”

    老头挥了挥衣袖,似乎在强压着身体里的什么,他深深看了一眼楚惊秋,“齐豫山。”

    “你想要的,在那里,会打开第一步。”

    说罢,楚惊秋感到一阵外力在把自己往外推着走,他起身往后走着,那写着传闻的报纸顷刻间变得破碎,随着风掉落在地上,化为一片灰烬。

    唯独留在他手心的,是那片薄薄的,写着谭安安爷爷的联系方式。

    门‘啪’一下子被关上了。

    楚惊秋呆愣的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房门,想要伸手推开,但那扇门仿佛上了千斤顶一样,任凭楚惊秋花费所有的力气,门丝毫未动。

    陈浮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倚靠在长廊上,一只腿搭着,一只腿垂落在地上,百般无聊的看着地上相互争夺食物的蚂蚁。

    听见声音,他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懵逼的楚惊秋,脸色微微一僵,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将手中的狗尾巴草别在胸口,凑到楚惊秋的面前:“和老头谈完了?”

    “……嗯。”楚惊秋也不知道算不算谈完,老头说了一大堆他根本听不懂的话,不要信任所有人,有时候的他也不一定是他自己本人,这是什么新型的鬼神论吗?

    陈浮的视线紧盯着紧闭的房门,唇角抿了起来,原本脸部柔和的弧度似乎变得凌厉了起来,但他很快挥了挥手,走到前面:“走吧,老头应该是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

    楚惊秋在踏出朱漆色大门,站在门前的地板砖上,向着后面鞠了一躬,他不知道老头是想要表达什么,或许是因为要介入他人的因果,他不辨明说吧。

    陈浮拉着朱漆色大门上面的环,原本费劲全力才能勉强打开一条缝隙的大门如今竟然可以轻易的合上。

    他看着紧闭的朱漆色大门,久久矗立在门口,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胸口的狗尾巴草留在了朱漆色的大门口,随即嘴唇嗫嚅着,说了两个字,随即走向了等候在台阶下的楚惊秋。

    背景决绝,仿佛要赴死一般。

    老头靠在茶室上,看着如潮水般涌入过来的黑雾,原本漆黑的头发一瞬间变得斑白,清澈的眼神变得浑浊起来,素色的长袍被黑雾逐渐污染,老头像是获得了胜利般大笑:“得到残缺的数据,你根本猜想不到小楚留在QY计划里面的到底有多少,想彻底同化他,完成造神计划,别做梦了,咳咳——”

    老头猛然喷出一大口鲜血,他经过段衍基因的进化,演化出了异能,既便在所有的轮回中,他还是可以保持记忆和清醒,避免被段衍在他所制造的世界中控制,来唤醒楚惊秋,尽力延长QY计划。

    只是,这一次,他最后一次机会也即将燃烧殆尽,他不知道他死后,他的身体会被段衍改造为什么,给楚惊秋指出一条明确的路,对于人类这一方,已经是获得了莫大的胜利。

    段衍很贪心,他想要彻底的造出怪物和人类最完美的结合体——

    造出新型的生物。

    “只要有一个人类在,只要有一丝希望在,QY计划永远不可能会往你所期待的方向走。”

    老头视线逐渐虚浮,即便如此,他的脸上依旧带着轻蔑的笑容,“S/C/P—SDL1号。”

    “有时候我很疑惑,为什么你们人类总是有自以为是的能力。”从黑雾之中缓慢的走出一个修长的身影,段衍冷艳的面容出现了充满茶香的茶室之中,他竖起的红瞳无机质的看着被剥离抽筋的老头。

    “不是你们的贪婪,害死了你们么。”段衍疑惑的歪头,“向宇宙发送信号的是你们,想要无尽资源的是你们,开启了QY计划的也是你们,现在,我来索取报酬了,不想要支付报酬的也是你们。”

    段衍修长的身姿矗立在窗前,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为他冷艳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看起来美的惊人。

    “东西呢。”段衍蹙眉,伸手穿透了老头的身体,‘噗呲’一下,白嫩的手指被鲜血沾染上,在手掌心的是一颗还在鲜活跳动的心脏,老头的身子源源不断的涌出鲜血。

    “不是。”段衍手一拧,还在跳动的心脏瞬间变得四分五裂,血肉飞溅了老头的一脸。

    到死,老头的脸上还是带着那轻蔑的笑容。

    随即,一道墨绿色的光缓缓亮起,包裹着老头的身子,老头的身体逐步变小,变小,化作一颗墨绿色的心核。

    那颗墨绿色的心核慢慢漂浮起来,最后停留在段衍的掌心,段衍的唇慢慢勾起,墨绿色的心核被黑雾所吞没,“既然如此,你就变成新的异种吧,不知道你的战友看到你,会是什么反应呢。”

    ……

    “监察长,数值不稳定。” 站在充满透明液体的玻璃管面前的短发女性静静的看着,在玻璃管里面泡着,浑身插满管子的人。

    “局长他既然已经决定动用自己的能力去唤醒小楚,我想,他就是——做足了所有的准备。”站在女性身旁的人身着白色的实验服,手中放着一个圆形的终端,“切断大脑吧,监察长,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被污染,不被变成异种,保留所有的基因进行复制。”

    “……来不及了。”年轻女性拿出一组红色的数据,那组数据和平行世界的‘楚惊秋’的终端中数据一模一样,“小楚已经……在湮没的小世界中,把结果告诉了我们。”

    “局长,已经变成了异种,而且,就在下一波。”

    “很可悲吧,异种的源头是它,我们能抵御异种所需要的能量也需要它。”

    年轻女人看着泡在玻璃管中,在楚惊秋把数据传递过来后不久,张局长的身子就开始剧烈的颤抖,随即在心脏那处剧烈的一声巨响后,彻底没了声息。

    女人突然想起了,在他们破译了它的第一个脑电波,所传达出信息的那句话。

    “看,你们终究会求着我,来毁灭你们。”

    第56章 Chapter 56

    金色的麦浪随风摇摆, 连同枝叶都发合奏着独属于夏天的鸣声,蝉鸣声在嫩绿的枝桠上聒噪的重复着单调的旋律。

    明明还是那条路,楚惊秋走在陈浮的身后, 心情却莫名的低落了起来,楚惊秋手紧贴在心口上, 心脏平稳的跳动着, 皮肤的表面上纹着奇异的脉络。

    “这个自行车是我妈妈送给我的。”在充斥着蝉鸣的小道上,陈浮的声音不免带上了一丝丝忧愁,来衬托着燥热的夏日和烦躁的情绪。

    楚惊秋脑中纷杂的思想渐渐平静下来,他抬着眼, 漆黑的瞳仁注视着陈浮的背影,他走的很慢很慢,斑驳的阳光洒落在暖白色的自行车上,镀上层层柔和的光芒。

    “但, 有一天她变了一个人。”陈浮提起这个, 深呼吸了一口,“她是个很温柔的人, 温柔的和冬天的暖阳一样。”

    “后来, 在某一天, 她变得脾气暴躁, 变得嗜睡, 变得——”

    陈浮的尾音拖长,指腹微微蜷曲在银色的铃铛上, 铃铛发出轻微的声响, 被声声蝉鸣所湮没, “变得不是人。”

    楚惊秋的心口一紧,手指发麻, 脑海中浮现老头那句‘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变成我。’

    “她眼神麻木,行走缓慢,皮肤都变得和树皮一样粗糙,最重要的是,她的大脑,已经不复存在了。”

    大脑不复存在?楚惊秋瞳孔一缩,耳畔阵阵鸣叫,这些字明明他都听得懂,可组合在一起,却是超出了他的意外,他不理解其中的意义。

    “ct显示她的大脑空洞,成为了一个‘活死人’而已,行尸走肉的生活着。”陈浮眯起眼,语气平静,走路的步调都如前面一致,他只是很平静的在陈述事实,哪怕这是他的母亲,仿佛一颗石子投入深渊之中,被那无尽的黑暗所吞噬着,“我的妈妈她还活着,但仅仅是活着了。”

    “当初就是老头告诉我妈,送我出国。”陈浮走在阳光与树影的交界之处,眉峰高挺,阳光倾斜,在他的脸颊一侧投落阴影,他眼中平淡无波,“我回来了,为的就是找寻原因。”

    “所以,你愿意帮助我吗?”陈浮停下了脚步,暖白色自行车的影子与他的影子融汇在一起,他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暖色了起来,似春天的一汪清水,他抬起眼睫,琥珀色的眼睛直直盯着他,浅色的眸子倒映出楚惊秋的身影,他伸出手:“可以吗?”

    这个声音富有魔力,引诱着楚惊秋伸出手,去在那一汪春水中荡漾起圈圈涟漪,耳边聒噪的蝉鸣,绿色的枝叶随风摇曳,发出清脆的‘沙沙’声音,他在那双眼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鬼使神差的把自己的手搭在了陈浮的手中。

    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帮助什么,但这一切似乎冥冥中都与他想要揭开的谜底有关。

    或许,陈浮妈妈的病情也与齐豫山有关系吧。

    ……

    夕阳西下,血红色的朝阳将整座城市笼在其中。

    楚惊秋告别了陈浮,走到公寓楼下,他停下了脚步,微微仰起头,看着这座高楼大厦,他的心底却陡然浮现出了一股荒诞抗拒的念头——他不想进去。

    他厌恶这个房子,看着敞开的大门,似乎是怪物张开了漆黑的大口,在等待他进入自投罗网。

    楚惊秋下意识的想要拿出钥匙,当他摸到了自己口袋里的钥匙,听见沉闷的碰撞声,他一愣。

    他掏出钥匙,发现原本串在钥匙扣上面的,只有一把黄色的钥匙,但现在,在原本黄色的钥匙旁边出现了一把墨绿色的钥匙,钥匙花纹复杂,比黄色的钥匙还要小一点,但通体更沉重。

    “这是……”楚惊秋刚想把墨绿色的钥匙摘下来,突然,他的身子如箭一般骤然紧绷起来,他手腕一转,把手中的钥匙藏在了衣袖之中,缓慢的回头。

    只见段衍的身影在夕阳与阴影交界之处,刘海遮住了他的神情,只能看到流畅的下颚,轻抿起来的唇瓣,但藏于刘海下面的眼神好似一条冰冷的毒蛇,楚惊秋的战栗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差点要把藏于衣袖里面的钥匙甩了出来。

    楚惊秋静默了下,吞了口唾沫,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容,“小,小衍,你怎么在这儿。”

    段衍没有回答,只是慢慢的朝着楚惊秋的方向走近来。

    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回荡着,对于楚惊秋来说无疑是在紧绷的神经上跳跃的惊雷。

    他的身影被血红色的夕阳无限制的拉长,直到尽头融溺于阴影之中,身影似乎有一瞬间的扭曲,像是怪物张牙舞爪的露出可怖的口齿,即将要将楚惊秋吞没一般。

    他每走一步,楚惊秋胆颤着往后退了一步,他的步伐急促,大脑在尖锐的尖叫着疯狂逃窜,但他的四肢根本使不上力,他只能被迫往后退。

    直到背部抵在冰凉的单元门上,他指尖在颤抖,心砰砰直跳,似乎下一秒就要从胸膛中破裂而出,呼吸急促而沉重,嘴唇似乎都在泛着白色。

    段衍站到了他的面前,楚惊秋这才发现,一个月前他还能到段衍下巴的个子,现在他只能看到段衍的喉结了,少说段衍现在也有一米八五了,原来,已经长这么快了吗。

    恍惚间,段衍的脸猛然凑近,占据了楚惊秋视线的全部。

    那双冷然的眼中全都是他的身影,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肌肤上,带来阵阵触电般的战栗。

    “你在怕我。”段衍淡声道,他面无表情,连语气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楚惊秋呼吸一窒,想要出声反驳,但他却发现自己发不了声,喉头似乎被东西堵住了,手脚因为惧怕而在不停的颤动,手心里全然是汗,背部的衬衫因为冷汗而浸湿了。

    段衍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在嘲笑,他慢慢直起身,那股瘆人的压迫感逐渐远去,楚惊秋才喘息着,注视着段衍的神情。

    段衍收回眼神,冷冷道:“如果不能履行承诺,当初就不要许下诺言。”他转身要走。

    楚惊秋没由来的心慌,他的眼底浮现出了惊慌失措,心底猛然的颤了一下,好似只要段衍转身离开,他就再也抓不住他了。

    他猛然抓住段衍的手腕,才发现,那只手紧紧攥着,连骨节都泛着白,他声音变得有些发颤,内心的惶恐不安无法掩饰,全都被剖析在段衍的面前,“没有!我从来没有那个想法,我承认……我前面是有些害怕。”

    他深吸了口气,将钥匙往衣袖里藏了些距离,拉过段衍的手腕,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前,抬起眼睛,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恍若天上的星辰。

    他的指尖轻轻在段衍的手腕上磨蹭着,轻声道:“你是看到了什么?”

    段衍撇过脑袋,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只是原本紧攥成拳头的手松开了些,让楚惊秋趁机的扣住他的手,楚惊秋的手指熟练的挤入指缝中,撑开他的掌心,他们十指相扣。

    察觉到段衍的软化,楚惊秋悬着的心落了地,他轻轻拨开段衍的碎发,露出那双漂亮却冷淡的眼。

    “我和陈浮……是为了学校的事情出去的。”楚惊秋第一次对段衍说了谎,他在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紧紧盯着段衍的眼神,手掌心轻轻贴上段衍的侧脸,停留在他的眼尾,轻柔的抚摸着,仿佛在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藏,“陈浮是陈星的弟弟,他和我提了些意见,关于案件的,也关于学校的。”

    楚惊秋的声音似春日的暖风,好听且温和:“我们开学大二,作为迎新的学长,有很多事情要提前沟通,所以下午一起约起来去学校谈论相关的事情。”

    他踮起脚,指尖揉了揉段衍拧起的眉心,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将拧起的眉心抚平,语气轻柔的哄孩子一般:“不生气了,好不好?”

    段衍崩起的唇角才放松了些,似乎是接受了楚惊秋的这个说法,他低哑的嗓子,道:“那也不许,这么靠近。”

    楚惊秋意识到段衍这是在——吃醋?

    也是,失忆后身旁都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只有楚惊秋勉强算的上是他的远房亲戚,相比之下,年满十八岁,没有任何社会阅历的段衍如同一张白纸,只有楚惊秋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

    这是雏鸟的情节吧。

    楚惊秋紧绷的神经缓缓松开,与此同时,内心深处涌现出了无法言说的失落,仿佛是一个大洞,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上。

    “你是我弟弟,我怎么可能不管你呢,我许下的承诺是一定会兑现的。”只要是你,楚惊秋在心底默默补上了几个字,只能是你,我才会如此做。

    段衍这才垂下头,漆冷的眼眸似乎闪过一丝隐含的笑意。

    他侧过的脸在楚惊秋掌心中轻轻的蹭着,相互触碰的地方要被灼烧起来一般,互相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楚惊秋的心漏跳了一拍,耳朵悄然染上绯红。

    “你,没有骗我吧。”段衍的瞳孔深沉如墨,几乎可以叫人溺死在其中,他的嗓音低沉却喑哑,带着磁性,楚惊秋的身子发麻。

    楚惊秋的指尖轻微的蜷缩起来,这一次,他直视着那双如墨的眼,轻轻摇头,柔声却坚定:“没有,我只有你。”

    无言的暧昧氛围在空间中逐步弥漫开来,温度在他们二人之间腾升着,似乎要将楚惊秋吞没到深不见底的海底当中。

    “你,今天去哪儿了 。”楚惊秋不自在的别开了目光,手掌心滚烫的收了回来,段衍没有阻止,只是依旧低垂着脑袋,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去采购了。”

    楚惊秋这才看见在段衍原先站的地方有好几个大的塑料袋和箱子,在后面还有一个小推车,在小推车上面还有一个巨大的毛绒……玩偶?

    “你怎么不喊我。”楚惊秋想象着段衍冷着脸,一个人在傍晚推着小车走在街道之间,不知道为什么,楚惊秋突然觉得这样的段衍很软萌,戳中了他的心口。

    他眉目弯弯,指着那堆快递,问:“你打算一个人搬上去呀?”

    段衍冷哼了一声,转了过头,楚惊秋突然很想rua他毛茸茸的头发。

    陈浮的头发自带天生的弯曲,但楚惊秋总觉得,手感肯定还是段衍的好。

    楚惊秋自然的走到了那堆快递面前,他弯腰正要搬一个最大的箱子,面前却被一个庞然巨物遮住了视线。

    “唔——”那触感毛茸茸的,直直的抵在了楚惊秋的脸上,楚惊秋吃了一嘴的毛。

    “给我的?”楚惊秋原本空荡的怀里被塞了一个毛茸茸的玩偶,那是一只通体黄色,唯有耳朵和肚皮是白色的小狐狸,小狐狸耷拉着双耳,两只圆圆的葡萄眼巴巴的瞧着楚惊秋,仿佛再说‘你不要我吗?’

    “嗯。”段衍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说:“这是我在网上兼职挣钱来的,给你买的。”

    段衍学习成绩很好,恰巧和霖育认识一个在搜题app上做答题老师的朋友,于是把段衍介绍了过去,除此之外,段衍也会在网上以一对一,网络授课的方式教别人题目。

    他很聪明,老客户源源不断的为他介绍新的客户,他的时薪水涨船高,很快供不应求。

    楚惊秋抱着那只毛绒公仔,愣愣矗立在原地,手中的小狐狸软软的耷拉着脸蛋,看起来软萌万分。

    可楚惊秋却觉得,世界上最可爱的,是矗立在自己面前,眼神有些不自在往别处瞟,自以为隐藏很好其实早就暴露的通红的耳朵,还有那不安分搅动着自己衣角的手。

    “你,不喜欢吗?”段衍许久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得抿了抿唇瓣,眼神悄悄往他这里看了一眼,仅仅是看了一眼,就慌了心神,“诶,你别哭……”

    楚惊秋的心底被暖意填满,原本被失落凿出的空洞被瞬间填满,似乎要溢满出来,充斥着楚惊秋的整个身体,他的眸子星光点点,蕴含着眸中别样的情绪,心脏不受控制的快速跳动了起来。

    视线却逐渐模糊了起来,眼前的迷雾似乎散开一些,充满阴霾的世界里面有阳光透过缝隙照射进来,变得透亮清澈起来。

    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变得滚烫,滴落在段衍手足无措抹去他眼角泪水的指腹上。

    他和怀中的毛绒玩偶被代入一个有力宽厚的怀抱。

    这个和医院的怀抱不一样。

    这一次,他彻底的、清晰的听见了那强健有力,富有节奏跳动的心脏声音。

    胸膛跳动的频率和他的呼吸似乎都成为了一体,原本寒冷的四肢都渐渐回暖了起来,十月的冰雪融化成冬日暖阳,鼻尖又萦绕着那股清甜幽香的气息。

    楚惊秋不由得往段衍的脖颈处蹭了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莫大的安全感如同雾一般将他层层包裹着,他此刻格外的安宁和平静。

    他为什么会怀疑段衍?

    他怎么会出现害怕他的念头?

    颤抖的身躯此刻奇迹般的安定了下来。

    他怀疑谁,都不应该怀疑段衍。

    楚惊秋的手指陷入了毛茸茸的玩偶之中,巨大的愧疚感如同潮水般要将他席卷淹没。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敏感肌肤之上,心尖尖仿佛陷入了柔软的湖水之中,化作一滩水。

    直到很久以后,和霖育和他说。

    “你知道当初段衍问我送什么礼物好,我说送花吧,怎么样都不会出错,你猜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他在花店门口驻足停留了很久,他和我说,‘这些花都很好看,我每个都想买一束,但是呢,他花粉过敏。’”

    和霖育笑着,揉了揉楚惊秋的脑袋,“他和我说了一句话,他的神情是那么的认真,肃静。”

    “他说,世间美好的事物千千万,天上只有一个月亮。”

    “可他拥有的,只有一个你……”

    第57章 Chapter 57

    “惊秋, 你怎么这么喜欢这个毛茸茸的玩偶?”在宿舍整理好行李的山灯从对铺探出脑袋,看到了明晃晃摆在楚惊秋床铺上的狐狸玩偶,他对在下面桌子上整理东西的楚惊秋好奇问道。

    他们开学大二, 楚惊秋在大一的时候都是独来独往,基本下了课就是在兼职或者是去图书馆的路上, 只有在临近宿舍门禁的时候才匆匆赶回。

    山灯觉得楚惊秋沉默寡言, 但人却意外的很好相处,有一回他们宿舍聚餐,楚惊秋难得得了空参加,但吃到了一半, 那边的家教请假需要他来顶,他不得已去了顶班,等到他们都吃完去结账的时候,才发现楚惊秋已经结账过了, 明明他吃的也不多。

    大家都过意不去, 楚惊秋家境贫寒,每日都在为钱和前途奔波, 即便如此还是为了表达歉意请了他们这顿, 他们都决定把钱aa转给楚惊秋, 但楚惊秋全都拒绝了。

    他说他不在乎这钱, 想要融入大家, 都是相处四年的同学,更像是他的家人。

    山灯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少年们的友情总是建立的很快并且坚固。

    自那以后, 他们宿舍其余的三个人, 都会在买饭的时候故意多买一点,其中家境好一点的, 会故意的买小码的衣服,说着退货很麻烦,就给了楚惊秋。

    楚惊秋虽然沉默,但他心里都知道。

    他尽力去帮助他们提高学习成绩,在上一年的期末,他们宿舍四个人全部被评为‘学习标兵’,拿下了校级奖学金。

    “啊……”一提到床铺上毛茸茸的玩偶,楚惊秋眼中是止不住的笑意,如晨光般闪耀,如湖水般圈圈泛开涟漪,“是我一个重要的人送给我的心意。”

    “哟哟哟!”山灯趴在护栏上,眼里闪着好奇的光,语调上扬:“惊秋,你谈恋爱啦?什么样子的姑娘!带来给我们瞧瞧呗。”

    “没有没有呢,”楚惊秋打着哈哈,摆了摆手,耳根子悄然染上绯红:“没有谈恋爱呢。”

    山灯抵着下巴,看着楚惊秋整理桌子的背影,突然道:“惊秋,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一样了?”

    楚惊秋身子一紧绷,整理桌子的手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正常,神色无常的把书摆好,“我哪里不一样了?一个暑假不见,把我忘得彻底了?”

    “唔,”山灯摩挲着下巴,拧着眉头:“说不上来,感觉你好像开朗了很多,去年这时候你就在床铺上扔了一个包,木板上就垫了一个凉席,然后就跑去兼职了,大晚上回来直接睡了。”

    他想起那个画面,感叹道:“京州的九月,你那时候就盖着个薄被,垫这个凉席,我真怕你冻坏,但不敢问,我还以为是你们南方的什么习俗嘞。”

    “……”楚惊秋的肩膀耸动了两下,“我弟弟来找我了,我挺开心的,暑假也挣了一些钱,所以开心。”

    他顿了下,声音染上了如春水般柔和的笑意,仿佛可以将人溺死在其中:“更何况,我还有你们这群很好的朋友呢。”

    他在现实生活中大学生活可谓是被霸凌出来的,他被大学时期最要好的舍友被刺,在学校论坛里大肆宣扬他的性取向,既便在网络上是说尊重性取向自由,但在现实里面终归是存在歧视。

    他就被孤立、耳边充斥着谩骂,一个人不得不出去租房住。

    所以原身的记忆全部涌入到楚惊秋的记忆之后,他才明白,这才是正常的大学生活,这才是要好的舍友,不会介意他贫困的出身……

    楚惊秋抿了抿唇,小心翼翼转过头,对着在床上刷手机的山灯问道:“如果我说,我不喜欢女孩子……”

    “啊?”山灯刷着手机的手一顿,枕在枕头上的脑袋偏过头,对上了楚惊秋那双清澈黝黑的双眸,“你喜欢同性?”

    他的声音之中充斥了惊讶,仿佛得知了什么重大的消息。

    楚惊秋的心往下一沉,在大学时期被欺辱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浮现,他指尖轻颤,冷汗在掌心冒出,干涩的感觉在喉间充斥着,半响,他才听见自己干笑的声音:“我……”

    “嗐,你早说啊!”山灯猛然坐起来,手机都被扔到了一边,身子一翻,竟然从床上直直蹦跶到了地面上,他踩着椅子,翻身下床,握着楚惊秋冒着冷汗的手,脸色激动的泛起了红色,“我憋不住!我憋的可辛苦了!”

    楚惊秋:“???”

    他被山灯的动作吓了一跳,手掌都来不及收回来,愣愣的看着面前异常激动的山灯。

    山灯转头看了看门口,环视了一整圈房子,确定只有他们两个后,才道:“褚和玉和明辽他们是一对啊啊啊啊啊!!!”

    楚惊秋如遭雷劈,这是他的两个舍友,一个高冷似冰,一个热情似火,两个人在寝室几乎都不讲话,一对视跟炸药了似的。

    “我上次在情人坡那边的小湖边看见,他两在啜嘴!”山灯颇有一副‘终于说出来了’舒适感:“然后我妹就给我科普了同性恋,我开始嗑cp,没人告诉我这么好嗑啊。”

    楚惊秋:……?

    这事情怎么和他想象发展的不一样?

    “扯远了扯远了。”山灯看到楚惊秋一直低垂着眸子,似乎在看他们交握的手,赶紧放开:“对不起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早就想让人和我一起嗑cp了,但我怕你恐同,我就没敢说。”

    他舒心的拍了拍胸口:“要不要把我弟介绍给你?180,青大数学系高材生,最重要的,他还是个纯情白纸,还没初恋嘞。”

    他说着要去拿床上的手机,给楚惊秋翻看他弟的照片。

    “欸欸欸——”楚惊秋赶忙阻止他,“不用不用,我现在没心思谈。”

    山灯的手一顿,转念一想,对哦,人家现在忙着挣钱,如果谈恋爱了更没心思花在学习上了。

    他讪笑了一声:“我忘了……”

    门被轻轻敲响了一下,陈浮顶着卷卷的浅灰色头发探出脑袋来,“小楚,走了。”

    楚惊秋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着山灯挥了挥手,脚步急切的往外走,很快身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山灯静静矗立在原地,眼眸墨色深似海,原本唇角上扬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像一个被控制的、失去了生命力的木偶。

    ……

    “有消息了?”楚惊秋凑近到陈浮的身边,低声询问他。

    陈浮母亲变为活死人的事情,张老头好似是知晓一点的,但他却因为某些原因,一直没办法说明,只说如果想彻底搞懂,就要进入华大,那里是拥有起源的钥匙。

    “我怀疑和七夜附属医院有关。”陈浮低声道,连呼吸都放的很低,鼻息喷洒到楚惊秋的耳垂之处,温热带着轻微的瘙痒,但楚惊秋专注听着他的消息,没有注意。

    “为什么这么说。”

    “你知道我哥为什么会突然靠近段同学吗。”陈浮转身,他们一个站在阳光交界处,一个站在阴影里面,陈浮的面容被阴影所遮盖,面上的神情晦暗不明,但他的眼神在黑夜之中却亮的惊人。

    听见段衍的名字,楚惊秋立刻抬起头,撞进了陈浮的视线,他呼吸变得粗喘,猛然凑近陈浮,手拉着陈浮的衣角,急迫的问道:“为什么?”

    他一直以为是剧情的吸引力,他不知道为什么陈星会突然出现在医院里,为什么会突然提出仅仅是擦药,就会为了段衍而去扩大案件的影响力,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对于陈星来说,都是不合理,都是不合算的。

    “我妈在变成‘活死人’之前,她在先前被诊断出了脑子中长了一个瘤。”陈浮感知到自己的衣领逐渐被用力的拉紧,他面色淡然,眼中的暗光闪烁着,“她在七夜附属医院受到了治疗,每一次复查的结果都很好,后来,在最后一次手术后,她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看着结果上的ct显示,她的大脑已经全部空了,明明已经全部空了,但为什么人还能活着,还能呼吸,还能靠着营养液过活呢?

    “他们给我母亲注射的,是一种很奇怪的液体。”陈浮蹙着眉头,他翻动着手机,“就是这个试剂,我偷偷拍了下来,但我在国外的实验室呆了这么久,这个试剂到底是什么,我不知道。”

    “这个试剂……”楚惊秋在看见图片的一瞬间,瞳孔猛然皱缩,嘴唇嗫嚅着,似乎在说什么,他眼神逐渐迷茫了起来,外面是透明的玻璃管,里面近乎透明但却幽幽闪烁着青蓝色的光。

    好眼熟……

    好熟悉……

    眼前似乎闪过一个穿着冲锋衣的,穿着作战靴的男人,那人把头靠近他,然后打开银色的试剂,狠狠的扎在他的手臂上,原本酸痛的身体、伤口全都恢复了。

    那人是谁?

    为什么他一看见这个试剂,心头涌现的是莫名的亲切感?

    就好像,是他亲手制造出来的孩子一般。

    陈浮视线冷然的紧紧盯着楚惊秋的表情,那是一个近似冷漠,只为了观察实现对象的事不关己的表情。

    他轻声问:“这个试剂,你认识吗?”

    楚惊秋的神情迷茫,他愣愣的,咬着下唇,似乎在犹豫和纠结,随即缓慢的摇了摇头:“不,我不知道。这个试剂,我不认识。”

    陈浮呼吸一窒,缓缓闭上了眼,将所有的情绪都深埋在心底,随即又睁开了眼,那双眼里又重新带上了淡淡的失落,道:“这样啊。”

    “你哥哥……陈星和段衍,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楚惊秋回过神,抓住他衣领的力度大了些,他竭力稳住自己的气息,可语气还是忍不住直逼陈浮。

    “我哥在一个月前,出现了和我妈一样的症状。”他偏过了头,目光看着被阳光照耀的波光粼粼的湖面,这里树荫重重,蝉鸣声声,连拂过湖面的风都带着动人的温柔,带着初秋独有的气息,“确诊日期,就在八月十七日。”

    楚惊秋手一顿,心脏砰砰直跳,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寂静了下来。

    “……在八月十七日那天,异种的数据异常的高,但奇怪的是山州却没有发生暴动……”

    “这说明什么,说明比它们还高级的异种降临了,并且可能进化出了和人类一样的智慧……”

    耳畔忽然闪过这两句话。

    说这两句话的人是谁?

    八月十七,是老头告诉他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的时间。

    是他穿越到这本书的第一天。

    因为他的到来,剧情突然改变了?

    “然后我哥在你们入院的后一天,来到了七夜附属医院治疗,在接触段同学后,他脑子里的剧痛得到了很好的缓解,当天,医院给我们的报告,显示的是脑子里的瘤有了一定程度的缩小。”陈浮淡淡道,声音之中全然没有自己哥哥病情得到了缓解的喜悦,反而是无尽的担忧,仿佛是漆黑的深渊一眼望不到底般令人绝望。

    他的妈妈在最后一次手术前,所有的复查结果都是好的。

    楚惊秋好像明白了。

    他在雨夜的小巷子中救出了段衍,本该被攻三带走的段衍,然后在一次酒会上被陈星看中的这段剧情消失了,得到了彻底的改写。

    但随之而来的,是另外一段剧情的开始,是以陈星的身体健康为代价的前提,来到了医院,冥冥中段衍还是吸引住了他,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还是相遇了。

    只是不同的是,这次的段衍是缓解陈星病情的人,陈星这种自私自利的人,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他一定会继续接触段衍,然后把他紧握在自己的身边。

    如果段衍死了,那么陈星也会死。

    楚惊秋缓慢的眨了眨眼,眼睛因为长时间的睁着而变得干涩无比,还有轻微的疼痛。

    是不是因为他的到来,剧情在很久之前就得到了改写?

    “你妈妈确诊病情,是在什么时候?”小说中并未明确描写陈浮这个角色的存在,只是粗略的提了一嘴陈星有个弟弟,也没有提到他们的母亲,这只能说明,世界在主动完善设定,在填补空白。

    “2145年。”陈浮面色逐渐变得惨白,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身体翻滚的情绪,平静的撕扯着自己的伤口。

    “——2145年,七夜附属医院发生火灾,在医院的人无一幸免,所有的资料毁于一旦,被定义为‘……’”

    和霖育告诉他的消息此刻回荡在耳边。

    信息太过繁琐,楚惊秋的大脑如同生锈的机器一般,在勉强且努力的思考着。

    这一切的信息都围绕着七夜附属医院。

    楚惊秋握着那把银色的钥匙,他至今不知道这把精致小巧的钥匙是什么,拿来干什么。

    他真的好迷茫。

    他愣愣的转头去看着初秋的湖泊,宛如一幅宁静淡雅的画,微风拂起,泛起圈圈的涟漪,柳树低垂着,柳叶漂浮在暖阳色的湖面,树叶沙沙作响,水鸟在湖面嬉戏着,在水色之间显得格外灵动。

    楚惊秋此刻却浑身冰冷。

    第58章 Chapter 58

    “不要想那么多了。” 陈浮看着还傻傻站在迎新队伍前面的楚惊秋, 拍了拍他的肩膀,凑到他的耳畔,低声道:“摸鱼也不得这么明显嘞。”

    楚惊秋下意识的侧过耳朵, 他的耳朵是敏感区,尾椎骨上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传遍全身, “没摸鱼,”楚惊秋小声反驳:“这不是为了拿志愿学时么。”

    他和陈浮好不容易抢到了迎新的名额,因为来得晚,不得不排在了队伍的后面。

    “你舍友呢?”陈浮抬起头, 眯着眼在整个队伍看了几眼,华大分为很多的学院,每个学院的迎新名额有限,名额基本在一分钟内就抢完了, 迎新的志愿学时比其他活动都要高一些, 而且适当的可以摸鱼。

    原本楚惊秋根本没想抢这个名额,他那部智能手机一点进去教务系统就卡半天, 更别提去抢秒没的迎新名额。

    倒是陈浮一大早等在他们宿舍门口, 拿着志愿者的红色帽子, 戴在他头上, 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了迎新的队伍。

    想到褚和玉和明辽昨晚两个人心照不宣的鬼鬼祟祟的模样, 大概率又是在哪里‘打架’了,早上他们那么大的动静, 两个人愣是没醒, 而山灯被拉去卖校园卡了。

    楚惊秋同意来的原因还有一个, 他想要亲自带着段衍进入大学,带他在华大转转, 想要亲自去认识段衍的舍友,走入段衍的生活。

    或许他只能在这个世界呆上很短的时间,人生的四年很多,他作为一个过路人,在段衍漫长的岁月中,有着无数个四年之中留下一笔淡墨的足迹,就足以了。

    在他生命的光辉与阴暗交汇之处,他站在段衍的身后,用手将他推向那条正确的、充满光芒、幸福的道路,他只要站在身后,静静的看着段衍身边会出现更多喜欢他、真心对待他的人,然后看着他走入婚姻的殿堂,有了自己的孩子,成立自己的小家。

    在光怪陆离、繁华的城市之间,有那么一盏小灯是专属于段衍,在风雨飘渺,一叶扁舟的疲惫过后,可以找到休憩的一节港湾。

    这对于楚惊秋来说,是支撑他在这里的动力和信仰。

    楚惊秋刚想张口,在人群队伍的前方忽然传来躁动的声音,楚惊秋被迫顺着人潮往前走,他被挤在中间,身后的人止不住的往前涌动,他根本没办法站稳,在一个斜坡,差点整个人跌入在地上,眼看着身后的人要踩上来,楚惊秋下意识闭上了眼。

    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是被带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听见原先挤在身后的人顿住了脚步,“对不起,我没看到。”

    楚惊秋眼睛睁开了一条缝,那毛茸茸微卷的头发映入眼帘,他才发现自己半个身子被陈浮半揽在怀中,原本一直含笑的眼此刻仿佛可以阴沉的滴出墨来,隐晦的盯着身后差点踩在楚惊秋身上的人。

    “陈浮,我没事,我没事!”楚惊秋挣扎着从陈浮的怀抱中直起身子,和陈浮相处了一些日子,他发现陈浮在一些日常上的行为格外像段衍,连眉目间都有些段衍的影子。

    比如他先前不小心被人碰到了手背,还未等到他说话,陈浮会率先牵起他的手,拿着消毒纸巾在手背上碰到的肌肤那块擦拭着,直到擦出丝丝红痕,他才满意的收回了手。

    明明只是一些很小的事情,但陈浮却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占有欲和攻击性。

    像极了段衍。

    楚惊秋在面对陈浮的面容的时候,会下意识的把他认作为段衍,好几次叫错了名字,但陈浮一直都是笑眯眯的,从没有因为这个而生气,反而他叫错名字的时候,陈浮会表现的更加愉悦。

    陈浮被迫往后退了两步,刚伸出去的手半僵持在空中,他意识到自己被楚惊秋拒绝后,唇角反而紧绷了起来,但只有一瞬间,又瞬间带上了楚惊秋熟悉的笑意,那一瞬间的晦暗仿佛是楚惊秋的错觉。

    楚惊秋身子一颤,有一道尖锐且冰冷的视线朝着他这边来,那视线犹如道道荆棘,尖锐的刺在下一秒就会立刻扎入他的血肉之中,危机感竖立了起来,汗毛倒立。

    他慢慢的抬起眼,穿过拥挤的、黑压压的人群,在人群躁动的中心,看到了那双黝黑漂亮的眸子。

    “段……段衍……”楚惊秋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立刻与陈浮拉开了距离,他潜意识里不想让段衍看到自己与别人拉扯,他觉得这样会让段衍不开心。

    他不想在段衍的脸上看到疏远、厌恶的表情。

    但段衍只是凝视了他一会儿,半分表情也没有给他,随即侧过了头,露出白嫩的耳朵,视线往后,似乎在等待人。

    “是陈星诶——”

    “我靠,我何德何能啊,这么近距离的能看到陈大影帝。”

    “天哪,陈星怎么会来华大?”

    “我能要签名和合影妈……”

    只见穿着长款棕色风衣的男人拉着浅蓝色的行李箱,跟在段衍的身后,段衍的个子比他高一些,他偏过头,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嘴角上扬,即使带着墨镜,也能想象墨镜下的那双眼里藏着怎样的笑意。

    “诶,这个人是谁啊?和陈影帝走这么近?”

    “这人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看到了小说里面走出来的男主了,这和我压根不在一个图层啊。”

    “我感觉我要不能呼吸了,漂亮到窒息……”

    周围人的视线都被处于陈星身边的少年所吸引,少年的眼睫低垂,睫毛打落一地的阴影,肌肤胜雪,初生的阳光照耀他的身上,竟给他抹上了一层不可磨灭的光辉,冷艳的气质之中硬是看出了一丝神性。

    “这是新生……?”

    “这和陈影帝是什么关系……”

    “陈影帝不是有个弟弟么,不过才高中吧,这个少年长得这么漂亮,还是影帝亲自送过来……”

    话没说完,原本窃窃私语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好像形成了一种公认的氛围。

    漂亮的大一新生,行李箱都是影帝亲自来拉,亲自来送。

    楚惊秋不舒服的皱了皱眉头,他上前一步,打破了这份寂静,他一手拉过陈星手中的行李箱,把段衍护在自己的身后,淡声道:“谢谢陈影帝帮忙,上次在医院多亏了您。”

    “医院?”

    “陈影帝不是转发了那个新闻么,是不是就是这个少年?”

    “噢,帮了人家,自然帮到底,即使做给媒体看的,也能维持人设啊……”

    听着人群中的声音,楚惊秋悬着的心才松了一瞬,但堵在胸口的气却怎么也舒缓不出来,闷闷的,仿佛有人拿着锤子在他的胸膛阵阵捶打着,压得他踹不过气来,难受的想要掉眼泪。

    他抬起眼,笑意远不达眼底,连带着拉着行李箱的手用了力,陈星最在乎自己的名声,他不会在公众面前给楚惊秋难堪,尤其段衍还是陈星的‘解药’,他们地位的翻转,就注定了陈星不可能对段衍施压。

    “不客气,小楚同学。”陈星笑眯眯的松开了手,目光打量着楚惊秋,那视线格外的具有压迫力,压得人喘不上气来,但楚惊秋丝毫没有后退半步,微微仰着下颚,对上那双仿佛要吃人的视线,只是侧着身子,把段衍完全护在了自己的身后,“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你们也帮了我很大的忙。”陈星把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整个人逆着光站立,俊美的不可思议。

    楚惊秋眉角一跳,大脑还未思考要说什么,手掌心被轻轻捏了捏,他这才回过神来,只见段衍轻拧着眉头,看着楚惊秋,眼中闪过不赞同,唇角紧抿着。

    楚惊秋这一刻,心脏仿佛被浸泡在酸涩的柠檬汁中,酸涩的汁水瞬间溢满了全身。

    他只是不满攻二的行为,段衍凭什么还护着攻二!

    他们这才认识多久!

    攻二人品不行!既便帮助了段衍,但就是不行!过不了楚惊秋这关!

    楚惊秋面色白了一瞬,拉着行李箱的指腹泛白,“不客气,我先带小衍去新生报道,小浮,拜托你带一下陈先生参观华大。”

    说罢,也不等陈浮的回复,拽着段衍的手腕就往后走。

    段衍也不挣扎,安静的任由他拽着,跟在他的身后。

    远离了喧闹的人群,周围骤然宁静了下来,只能等到树叶随风摇曳的“沙沙”声音,还有行李箱的轮子摩擦在地面的声音。

    光影在树叶的缝隙中流落一地的光影,将两个人的影子拉长,仿佛即将要交融在一起。

    楚惊秋心中的气如同一团毛球一样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他闷闷地拽着段衍的手,一路上帮助段衍完成了新生报道手续,领了钥匙和入学所需要的东西,坐着电梯来到宿舍门口。

    钥匙插入宿舍门,‘啪嗒’一下子拧开了宿舍门的时候,他才烦闷的把段衍的行李箱往前一推。

    行李箱咕咚咚的落在了窗台面前,阳光顺着窗子找了进来,金色的光芒染上了楚惊秋的一角。

    他鼓着腮帮子,像极了一个把食物塞入脸颊的小松鼠,赌气扭过头不去看段衍。

    “生什么气,嗯?”段衍把门轻轻带上,眉梢染上了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笑意,一路上楚惊秋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讲,但拉着他手腕的力度可是实打实的,段衍一想要抽离,楚惊秋泛着水润的眸就恶狠狠的盯着他,像一只狐假虎威的小兔子。

    “没生气!” 楚惊秋的脚步往前迈了一大步,双手环保着,背对着段衍,肩膀僵硬着,连带着嗓门都大了些,“我可没生气!”他又重复了一遍。

    楚惊秋说完,耳朵竖起来,但身后仿佛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有些着急,悄悄的偏过脑袋,想要瞧着后面的动静。

    看着段衍单脚靠着门,双手抱在身前,他微微歪头,星辰般的眼中全然是温柔的笑意,白色的衬衫衬托少年身姿修长,阳光落在他身上,干净洒脱。

    “我说我没生气,你真信了?”楚惊秋似是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瞧着漂亮眉目间都是笑意的段衍,“你,你还笑!”

    衬衫的衣角随风摇曳着,少年的眉眼在此刻忽然变得格外的清晰,他缓缓张开了双手,那是一个很适合拥抱的动作,他低声,带着明媚的笑意:“确定不用我来哄你?”

    楚惊秋的动作停滞了一下,随即整个人转过身,如箭一般向前飞奔而去,明明只是那么短,触手可及的距离,楚惊秋却又觉得格外的遥远,他感觉到时间在这短短的距离停滞了下来,变得分外的缓慢了起来,他感知到自己砰然跳动的心跳,感知到自己逐渐粗喘的呼吸,感知到腾升的温度。

    但他踏入段衍拥抱的范围的那刻,他又觉得时间很短,短暂的他几乎看不清段衍脸上的神情,看不到他白衬衫的模样,看不到微风扬起衬衫上扬的弧度。

    门关闭着,好像隔绝了一个世界。

    热闹、繁杂的人间在外面,独属于他们两个人,只有他们存在的小世界在门的后面,安静到只能感知到在耳畔跳动的,与胸膛碰撞发出的旋律。

    为什么会这样。

    楚惊秋也不知道。

    他本身没有任何的想法,可是,看见段衍张开双臂的那一瞬间,他的大脑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开始在行动了,仿佛这一切都是刻在灵魂基因里的,只要段衍张开双臂,他就会抛下一切义无反顾的扑向他。

    “哎呀——”

    楚惊秋小声嘟囔了两声,鼻尖嗅到那熟悉好闻的味道,他整个人被安全感所包裹,那双有利的双臂轻轻环绕着他的背部,独属于段衍气息在他的身体环绕,好像,还有阳光的味道。

    “我……不想哭的。”他把脸埋在段衍的胸膛,闷闷道。

    那一块衣物被水汽晕染成深色,温热的液体透过单薄的衣衫打在段衍的皮肤上,灼热仿佛要将那一块地方彻底的烫伤。

    楚惊秋的指尖微微蜷曲着,用力的抓着他的衣角,整齐的衣角起了褶皱,划出一道道斑驳的花纹。

    泪水顺着眼角滚落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看到段衍和其他人在一起,心口却是沉闷的钝痛,他简直要呼吸不上来了。

    可是,陈浮的话还在耳边环绕着,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多,不能在这里沉沦着。

    他要搞清楚段衍的身份,要避免段衍再次走上小说剧情的结局,他想要让段衍开心安稳的度过大学,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他哽咽着,几乎要喘不上气了,但依旧只是默默流着泪水,想要舒缓胸膛那股堵在喉头的气,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活下去,找到生的道路。

    眼睫毛被泪水染湿,楚惊秋睁不开眼了,只有泪水顺着缝隙滑落,打湿在段衍白色的衬衫上,他的手颤抖着,紧抓着段衍的衣角,仿佛只要一放手,段衍就会再次消失不见,是手中的沙,扬了,就再也找不到了。

    “我真的……不想哭的……”他的嗓音喑哑,带着细碎的哭腔,抽噎着。

    段衍静默,他没有说话,但却把楚惊秋牢牢的抱紧在怀中,宽厚的手掌轻轻有规律的拍着楚惊秋的背部,这无疑给了楚惊秋很大的安全感,段衍似乎在告诉楚惊秋:别怕,我在。

    楚惊秋的情绪如洪堤般崩塌而下,他声音含糊不清:“我,我来迎新,是为了你,我想要带你转着我考上的大学,我想告诉你,大学的生活很美好。”

    “小浮……陈浮,他帮我抢到了迎新名额,然后,前面,”楚惊秋抽噎着,身后的手依旧不轻不重的拍着他的背部,楚惊秋感知到脑袋上有个重物,那是段衍把他的下巴抵在了楚惊秋的脑袋上,轻轻蹭了蹭,富有磁性的声音嗯了一下,示意自己在听:“前面我看见好多人看你,你和陈星走在一起,我一不留神就摔倒了,后面人差点踩到我,陈浮才扶起我的。”

    段衍的手一顿,原本眯起的眼睛微微睁开,神色深沉似海,和前面的陈浮竟有七八分相似。

    “倒是你。”楚惊秋的情绪平稳了很多,语气上带上了诸多的不满,漂亮、湿漉漉的眼睛瞪着段衍,他拽着段衍衣角用了诸多的力气,“你为什么和陈星在一起!”

    还不等段衍解释,他直接自顾自的说着,在段衍的怀里转了个身,背对着段衍,掰着指头说道:“他不是个好人,表面看着温润如玉,其实内心里肮脏的不行。”

    “在那种家庭里生长出来的人,骨子里都是黑的。”

    “他这人X.P特别恶毒,谁知道他家地下室里有多少个不堪入目的道具!”

    “他对奶奶做了那么灭人性的事情,你怎么还能和他接触呢!”

    楚惊秋愤愤不平的抬起头,回过头,因为哭泣而泛红的眼尾,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由于生气而变得格外鲜活生动的楚惊秋在段衍的眼中是那么的诱人。

    黑暗中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段衍对楚惊秋的情绪变化很敏感,他很喜欢爱人变得鲜活的表情,甚至在以往的世界中,他化作无数的触手在情到深处缠绕在爱人的身体各处,逼迫楚惊秋软着嗓音哀求他,尤其是这种带着惊惧的爱意,对于段衍来说,是无上的愉悦巅峰。

    在深夜中缠绕着爱人,听着那破碎泛着哭音的哀求声,段衍明白了为什么人类会沉迷于这低级的情绪之中,饶是他,也会沉沦于其中。

    “你怎么还走神?!”楚惊秋更加不可置信,漂亮的眼睛瞪得老大,还未等到段衍的回答,便要生气的拨开他的手往外走去。

    还未等他拨开,段衍轻而易举的扣住他的双手,反身把他带入自己的怀中,下巴讨好的蹭了蹭楚惊秋的额角,他低声道:“你大二比我先开学几天,我想我自己去报道就好了,恰巧在楼下门口碰见了陈星,他说他要去参加华大的开学典礼,顺带送我一程。”

    “我保证,这是碰巧。”

    段衍的声音如山泉泠泠,声线冷淡的少年音似琴弦,拨动了楚惊秋那颗跳动不安的心。

    “如果没有他,案件的进展或许不会很快,陈星来送我,一是避免了很多‘有心’的人,我可以有难得的清净,二是刚好符合陈星的人设,给他巩固慈善的名声。”段衍的语气明明平淡无波,连脸上的神情都没有多变,但就是有种意外的魔力,竟然让楚惊秋破损了一个空洞的情绪慢慢的填补了起来。

    “我们是相互利用。”

    楚惊秋愣愣的抬头,眼角的泪痕还在,段衍的指腹轻轻蹭着泛红的眼尾,他眼神隐晦,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似乎艰涩的吞下了什么东西,眼睫低垂,长而卷翘的睫毛在轻轻颤动。

    “你曾经告诉过我,”段衍一只手轻揽着楚惊秋的腰,将他带向了自己,他们之间的距离缓缓凑近,近到可以感知到对方的鼻息,他们的呼吸似乎都要交织在一起了,近到楚惊秋可以看清断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眼尾那颗很淡很淡的小痣,“你希望我多为我自己考虑,而不是把自己当作一件商品。”

    “我在努力的去尝试改变这个想法,在陈星很有礼貌的询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华大的时候,我其实一开始是拒绝的。”段衍轻声道,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楚惊秋,指腹擦拭去那泪痕。

    楚惊秋觉得有些痒,眼睛快速的眨了几下,眼眸更显得水润,折射着段衍闪着细碎光的身影。

    “但后来,你知道我为什么又接受了吗,即使我知道和陈星一起出去会有流言蜚语,但我依旧不害怕。”段衍微微弯下腰,缓缓靠近楚惊秋。

    在他们之间只有一指距离的时候,段衍停下来了,那灼热的视线迫使楚惊秋不自在的想要别过脸去,但段衍掰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了过来,正对着自己。

    世界仿佛彻底的寂静了下去,身后的门依旧关着,将他们单独隔绝在外面,窗外暖阳洒落,微风阵阵,依稀还能听到夏末的蝉鸣。

    楚惊秋听段衍带着如春风般的笑意,贴着他的耳畔,只对他一个人说道:“我受不了诱惑。”

    “因为我想要把这些被他人占据的时间,全都留给你。”

    第59章 Chapter 59

    段衍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在楚惊秋耳畔回响着, 他呼吸一窒,脑袋木的发胀,似乎是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话语。

    他指尖微动, 干哑着嗓音:“你,想起了什么吗?”

    他们一起相处过的那一个暑假, 独属于夏日的记忆被覆盖在海洋的浪潮中, 被打入深不见底的深海之中,再也看不见踪迹。

    “没有。”段衍的话如同一泼冷水,让原本楚惊秋躁动的心瞬间冷了下来,“但我总是有一种预感。”

    楚惊秋没有回答, 他被段衍牢牢的抱在怀中,耳畔充斥的是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的,他的耳膜被刺得生疼。

    “只有模糊的碎片让我想起来, 我记得你说过, ‘人生不过短短三万天。’”段衍的胸膛随着他的声线振动而发着共同的频率:“我总是会觉得你会离开我,我怎么也抓不住你, 我们……”

    他顿了顿, 说出的话却让楚惊秋心惊肉跳。

    “我们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心脏的跳动频率剧烈的加快, 似乎要破胸膛而出, 楚惊秋紧抓着段衍衣角的手心冒出细密的汗水。

    难道是这个世界发现bug了, 发现他不是原本的楚惊秋,而是外来世界的另一个人?

    段衍刚上大学, 在剧情中也只是刚刚开篇, 只是一开始是送他来到学校的, 应该是攻三才对。

    现在是攻二填补上了这个空白,所以他这个bug才没有被检测出来吗?

    段衍是主角, 整个世界都是围绕他来的,如果他有这个预感,说明他或许能留在这里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你再胡说什么?”半响,楚惊秋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一直在呢。”

    “所以你才是想花更多的身边留在我身边吗?”楚惊秋从他怀里抬起头来,与段衍拉开了些距离,看着那张艳丽的容颜。

    主角就是主角,小孩用弹弓在他眼尾留下那么一长串的疤痕,现在几乎已经看不见了踪影,皮肤光滑如初,肤白胜雪。

    种种地方都提示着楚惊秋,这不是平常的世界,只是小说中的世界,他至始至终都是局外人。

    段衍抿了抿唇,“你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是第一个告诉我,我的意愿也很重要的人,第一个告诉我,我要以我自己为中心。”

    小时候,他父亲看见他这张漂亮的皮囊,喝醉了酒会大口骂他,说他是野种,是外面捡来的,是别人苟.合的产物。

    他母亲会带来不同的男人在家过夜,看着他那张漂亮的脸,语重心长的说要保护好他的脸庞,他最为出众的就是这张脸庞,等到了日子,他就会被送去大富大贵之家享受更好的人生。

    其实,他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到了七月半的那天,他会被母亲关在一间小黑屋里,母亲不会在那天和他说任何话,看着他的眼神都带着忌惮,似乎在害怕什么。

    他在七岁那年,在那么漆黑的屋子里害怕,从窗口钻了出去,看见了正在吃饭的母亲,母亲见他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整个人身子从桌椅上滚落了下来,饭碗破碎了一地,发出剧烈的声响。

    母亲颤抖着手,仿佛看见了可怖的东西,她指着站在门口,瘦削的段衍,她大声尖锐嘶吼着:“怪物,你这个怪物怎么跑出来了!今天不是七月半吗!你怎么可能会跑出来!”

    怪物?

    段衍不明白,母亲在说什么?

    但后面他大脑昏沉,失去了意识,但冥冥中他看见了自己的手穿透了母亲的身体,掏出一颗正在跳动血淋淋的心脏,温热的鲜血飞溅在他的脸上,他看见自己面无表情,带着冷淡的语气,非人的话语:“QY第55次的实验品,也失败了,这次生长周期比我预想的要快一些。”

    在身体中的段衍似乎注意到了另一个段衍,他的眼闪着暗红色的光芒,饶有兴趣的盯着他,道:“学习人类的行为语言,竟然融合出了另外一个你,真是……”他低声笑了笑,眉眼弯弯:“有趣的紧,如果在小秋面前亲手杀了他深爱的‘我’,不知道又是怎样的滋味呢。”

    随即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只见母亲温柔的抱着他,四肢僵硬,脸色发着青白,告诉他吃饭了。

    段衍觉得自己很扭曲,他好像不是完整的他,会对面前的人抱有阴暗的念头,低头垂眸看着那节白皙的脖颈,只要一用力,整个人就会一直在自己的怀中了,再也不会惹他生气,再也不会和其他人亲近了,会乖乖的呆在他的身边,任由他摆布。

    “所以,我想要你留在我身边。”这是失忆后的段衍第一次直白的表露自己的心意,他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去,耳朵甚至泛起了红尖尖。

    楚惊秋又再次拉开了距离,微微往后退,手掌在他的脸颊侧抚摸着,他轻声道:“我会一直留在你身边的,但我更希望你多去交朋友,去看看这个世界,不要局限在我一个人这里。”

    我陪伴你的时间是有限制的。

    所以,该陪伴你余生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选择的亲人、朋友甚至是伴侣。

    段衍眼中的光被打碎了般,细碎的闪烁着,他轻轻在楚惊秋的脸上蹭了下。

    “所以你是不喜欢我和陈星接触吗?”他垂眸,漂亮的双眸凝视着楚惊秋,眼睫下垂,清澈的瞳孔里只有楚惊秋一个人。

    “……”楚惊秋想起了面前自己埋着人家胸膛哭泣,控诉着他为什么要和陈星接触,说陈星压根不是个好人之类的话,不就是希望段衍不和人家接触么。

    “世界上好的人更多,他,他年龄有点大,你们有代沟。”楚惊秋摆出长辈的架势,语重心长嘱咐道。

    门被轻声敲了几下,段衍还抵在门上,视线牢牢的凝视着楚惊秋。

    “有人吗?这是锁门了?”从门外传来声音,还有钥匙插入口里扭动的动静。

    “是舍友来了吧。”楚惊秋拉着段衍,伸手打开了门。

    华大的宿舍条件很不错,四人间,上床下桌,独立卫浴。

    一打开门,两个原本打闹的小伙子在看到楚惊秋的一瞬间,还以为是走错了门,再次抬头看到面无表情,站在后面的段衍,整个人呆滞在那里。

    陈星来到华大的热搜早就爆了,但只有陈星在华大参观的照片,并没有爆出段衍的面容,想来也是陈星给压了下去,他不能让段衍暴露在大众的视野,这是他的‘药’,他需要保证段衍的安全。

    楚惊秋已经见怪不怪了,抬手打破了宁静:“你好,是818的同学吗?”

    剩下的两个小伙子才反应过来,刚要伸手碰到楚惊秋的手腕,楚惊秋整个人踉跄一步,他的手腕被段衍拉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让两个人伸出的手落了空。

    “段衍。”段衍蹦出两个字后,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

    “他比较认生,我是他…哥哥。”楚惊秋感知到握紧自己手腕的力度骤然大了些,他忍不住微微蹙起了眉头,忍着手腕上的疼痛,对着两个小伙子说。

    小伙子分别介绍了自己后,就去楼下搬自己的行李了。

    “小衍,要和舍友好好相处关系。”楚惊秋叹了口气,转身揉了揉段衍的下巴,看着段衍皱起的眉心,道:“舍友是你大学时期关系最好的人了,多相处点,不会有坏处了。”

    段衍凝视了他一会儿,在他的掌心里蹭了蹭,面无表情道:“你说你是我哥哥。”

    楚惊秋硬是听出了一丝生冷的语气,他不确定道:“不是吗?”

    “你和你舍友的关系,会比我更亲密吗。”段衍漆黑的瞳仁紧盯着他,像极了一个固执的要糖一样的小孩。

    “不会啊。”楚惊秋安抚的摸了摸他的手掌心,忽然意识到这是段衍对陌生人的警惕,第一次要一个人面对人际关系的不安,“你最重要。”

    在他这里,段衍永远是优先级。

    在整理好东西后,因为老师实验室里要提前打招呼,他不得不提前离开,楚惊秋又给舍友打了招呼,才关上了那扇门。

    段衍站在阳台上,午后的阳光洒落在校园的街道上,人群中止不住的欢声笑语,段衍脚下似有黑雾弥漫开来,他目光仿若无机质的黑,紧紧凝视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

    ……

    “小秋!”站在门口的女生一身休闲常服,背着一个黑色的挎包,乌黑的头发依稀可以看到挑染的蓝色头发。

    楚惊秋原本的记忆告诉他,这是他们同一组实验的师姐,蓝怜。

    “怜姐!”楚惊秋背着背包,冲着站在门口的蓝怜挥了挥手。

    他在现实的大学时期,从来真正的感受过大学的生活,每天除了上课,就是下课立刻去兼职,加上被针对、欺辱和霸凌,他根本不敢和人多说话,每次月底在手机上那一叠叠医用缴费通知单,压得他喘不过去。

    他曾无数次想要轻生,站在了天台上,看着高高的楼层,他脚步虚浮,只要跳下去就解脱了吧,就不会在这么辛苦了吧。

    可是楚惊秋不能这么做,爷爷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是他了,他死了,谁来给爷爷治病,眼前闪过母亲被癌症折磨的几乎只剩下骨头的身躯,母亲拉着他的手,病入膏肓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的,费劲全部的力气在他的脸上抚摸着,彻底合上眼的那一瞬,眼角落下的泪水。

    他要好好活着,好好挣钱,给母亲换一个大的坟墓,不能让母亲埋在老家山上的用小土堆砌成的坟墓之中。

    所以真的当他意识到自己穿书的时候,他其实内心里是庆幸的,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得到了舒缓,他是不是,也可以再次重享自己的人生,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呢。

    他在大学时期,从来没有参加过活动,没有迎新过,更别提参加老师课题组的项目了,他的导师项目里面大多都是研究生,他这个本科生能进去,是莫大的荣幸了。

    楚惊秋担心自己做不好,因此在来的路上,手指一直不安分搅动着自己的衣角,衣角全都被他弄起了褶皱。

    他一直在路上细想着,进去实验要做些什么呢,他真的可以做好吗,师兄师姐会不会喜欢他?导师是怎样的人呢……

    这个导师是和霖育介绍给楚惊秋的,在大一时期的楚惊秋在这个老师手底下打杂过,拿着一个月几百的工资,够了他的生活费。

    但那是原本的楚惊秋,并不是现在的楚惊秋,他总归是紧张,内心忐忑不安的。

    “别紧张,小秋。”蓝怜和楚惊秋是在一次救助流浪猫行动中认识的,有着共同的话题,蓝怜开朗活泼,既便是沉默寡言的楚惊秋在面对蓝怜的时候,也不由得多说了几句。

    蓝怜知道导师有意思想让楚惊秋也一起加入实验组的时候,可别提多高兴了,特地早点来门口等着楚惊秋。

    “今天只是来组里呆一下,没有其他的事情。”蓝怜瞧着楚惊秋紧张到不断眨眼和吞咽的动作,像一只受惊的小松鼠,不安的看着周围这陌生的环境,她心尖软了下来,“认一认师兄师姐,他们都很好相处的,别害怕。”

    也许是蓝怜温和的声音让楚惊秋紧绷的神经松了一会儿,紧攥着衣角的手放松了一会儿,楚惊秋想了想,询问道:“怜姐,实验课题组能大致解释一下吗?”

    他们的专业相差有点大,实验课题组晦涩难懂的名词对于楚惊秋来说,实在是有些超纲了,因此他才紧张,怕自己在这个实验组里什么也不会,反而碍手碍脚的。

    蓝怜难得沉默下,她在思考要如何和楚惊秋解释,她缓声道:“大概就是从某种动物身上提取液体,来转换成能量——”

    “不过我们是和外面的厂商有合作,那边送来原料,我们进行提取加工,然后给他们送过去,进行大生产的规模。”

    听起来神神秘秘的,楚惊秋心道,“听起来很酷的样子。”

    蓝怜立刻皱起脸来,苦巴巴的哭诉道:“是吧,我刚进组,听起来也是这样,可是做起来根本不一样!产商给的原料我几乎没见过,真的是地球上存在的东西吗,这个项目存在很久了,但成品几乎没有。”

    “我还问过导师了,我说费这么多的钱,搞一个几乎这么多年来都没成功过的实验,是不是为了拿资金挂名呢?”

    蓝怜心直口快,她不想混一个学历毕业,她是真的从事相关的科研工作,导师听了没有责怪他,那双苍老浑浊的双眼在提到这个实验项目的那刻,里面涌动着疯狂,他摸了摸试管中流动着透明带着紫罗兰色的液体,道:“你没见过它成功的成品,那是一种——神明的恩赐。”

    “……”楚惊秋心里一紧,‘神明的恩赐’,他心头涌起一阵熟悉的感觉,好像是他无数次被抬上手术台,肚子被一次次的剖开,取出那一团团会蠕动的血肉,被‘实验人员’捧在手心,如神明般供奉。

    那失真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着非人类的语言,但楚惊秋却可以听懂,它说:“看,这是我给予你的恩赐。”

    “到了。”蓝怜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里回荡着,打断了那似有似无的声音。

    实验室旁边就是安全通道,绿色的光在漆黑的空间发着幽幽的光,给人心头一阵不舒服、异样,似乎下一秒那里就有什么东西窜了出来的。

    人总是对未知的东西恐惧。

    “怜姐,我真的可以吗?”

    蓝怜推开了实验室的大门,听到楚惊秋这样一句话,她的脚步一顿,手停在了实验室大门的把手上,她如木偶般缓缓回头,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挑染的蓝色头发散了出来,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诡异,似乎是山野之中发光的鬼火,“你是神明的恩赐,为什么不可以呢?”

    随即推开门走了进去。

    楚惊秋顿了一下,他没有明白蓝怜所说的话,但下意识的拧起了眉头,他把手放入口袋里面,摸着那串银色的钥匙,钥匙似乎微微发烫,看着开了一半的实验室的门口,他心里起了后退的心思。

    或许,里面有他想要的答案呢?

    陈浮妈妈凹陷进去的大脑,记忆中有人拿着针孔注射入他手臂里的种种画面,迫使他想要去揭开迷雾后面的事情。

    他抬起脚步,还是走入了那扇半开的玻璃门。

    ……

    “楚哥,今天又要去实验室吗?”山灯坐在椅子上打游戏,看见楚惊秋背起背包,嘴里叼着巧克力棒,提了一嘴。

    自从楚惊秋进了实验组后就变得格外忙碌,连带着食堂的兼职都辞了,要不是和家教已经约好了要带满一个学期,否则楚惊秋连家教的工资都要辞掉了,至少实验组给他发的薪资足够覆盖他上家教和食堂的薪资了。

    “嗯。”楚惊秋早早的爬了起来,写了实验记录,匆匆叼着一块面包就把电脑装进了包里,他现在画稿都很少接,一个月大概接一两张,每次出图很慢但质量却很高,即便如此,依旧很多的人在排队等候着。

    “我出去了,明辽回来了的话,把我桌上那个带给他,他说要送给和玉,不知道两个人又吵架了还是怎么的,东西都放我这儿,让我给对方。”楚惊秋咬着面包,指了指桌子上包装好的礼物,无奈道。

    山灯的手机里传来‘double’的声音,他摆了摆手:“小两口,正常正常。”

    说来也很奇怪,楚惊秋明明没有接触过实验,但他一上手,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习惯性的拿起了下一步需要拿的东西,仿佛他此前做过上万次实验,竟比师兄还要熟练一点。

    穿上实验服,带着口罩和眼镜,竟然还真有一丝搞学术的风范。

    导师两眼放光问他是不是先前在哪里学过,但楚惊秋来自贫困的小山区,吃饱饭都勉强,怎么可能还有资源去搞学术呢。

    导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他捡到了宝,天生适合搞实验。

    楚惊秋其实昨晚已经把报告写的差不多了,今早只是补充了一些而已,他这么早去实验室的目的,是为了制造一个漂亮的蓝晶雨。

    段衍的生日要到了,楚惊秋想要亲自把这个送给他。

    “陈浮?”楚惊秋刚踏出宿舍的门口,看见陈浮依靠在树荫底下,背对着他,而在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冲锋衣,下身穿着工装裤的男子。

    陈浮和那男子低声交谈了几句,似乎交换了什么,听见他这么一喊,陈浮自然把从男子手上拿过的东西放入自己的口袋,转头看见了楚惊秋,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那位是?”在楚惊秋走进后,那穿着冲锋衣的男子便转身离去了,楚惊秋没有看见他的面容,但那个身影却很眼熟。

    “我一个朋友,他姓氏很稀少呢,姓公。”陈浮笑着,眼睛眯起了一条缝,手插在口袋里,“你有印象没?”

    “姓公?”楚惊秋蹙眉,脑海中似乎有个答案要呼之欲出,但他绞尽脑汁了很久,还是摇了摇头,“这么稀少的姓氏,要是我认识,我肯定想得起来。”

    “也是。”陈浮耸了耸肩,看着他沉甸甸的背包:“要去实验组了吗。”

    “对。”

    楚惊秋不惊讶陈浮为什么会知道他现在在实验室泡着,原本导师想要拉入陈浮进入,陈浮毕竟是陈家的孩子,陈星的同胞弟弟,拉入他能给实验室带来不少的资金,但陈浮以自己资历不足为理由拒绝了。

    “小衍生日快到了,给他一个惊喜。”楚惊秋腼腆的笑着,脸上有浅浅的梨涡。

    陈浮垂下眼,久久的凝视着他脸上浅浅的梨涡,眼神带着楚惊秋看不懂的情绪。

    忽然,他从兜里拿出一个黑色的袋子,“你要的,我给你带来了。”

    楚惊秋在做实验的时候,越做越感到熟悉,似乎很多配方,他不用动脑子,肌肉已经形成了记忆,可以直接拿起试剂进行配方。

    他要了医院给陈浮妈妈打药的罐子,也许在上面可以有一些线索。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陈浮温热的鲜血飞溅到他的脸上,他才明白了陈浮眼中的情绪。

    那是怜悯、怜爱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讥讽。

    第60章 Chapter 60

    那药瓶浑身通体银色, 上面的花纹楚惊秋却觉得格外的眼熟,他眯着眼仔细打量了一会儿,才发现上面的花纹精致, 在张老头家看到那柄手杖上看到的冗杂花纹很类似,好似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楚惊秋把玩这手中的这个银色的包装, 打开瓶盖, 用手扇了扇瓶口,依稀可以闻到淡淡清幽的香气,他觉得这个香气格外的熟悉,原本钝痛的大脑在闻到这股香气后, 疼痛得到了丝丝的缓解。

    按照陈浮所说的,就是七夜附属医院一直给他的母亲打着这瓶高昂的药水,他母亲的检查结果一直很好,直到在最后手术前复查, 查询到了他母亲的大脑已经变的空空如也, 整个人却还能进行呼吸。

    像极了行尸走肉的‘活死人’。

    楚惊秋深呼吸一口,把瓶盖重新封好, 小小的银色瓶子, 在楚惊秋的手里, 他却觉得沉重万分。

    银色的瓶子在白色的灯光下折射着光, 楚惊秋浑身不由得一颤, 重新拿起试剂的手一哆嗦,原本准备给段衍做的蓝晶雨的晶体不小心往旁边紫罗兰色的液体倾斜而去。

    紫罗兰色的液体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化, 颜色逐渐的褪去, 变成青幽色, 似乎还散发着阵阵的香气。

    楚惊秋看着液体的变化,呼吸一窒, 霎时,整个实验室里安静的只能听到仪器转动的声音,惨白的灯光照在那逐渐变色的试剂上。

    楚惊秋可以听见自己心脏逐渐剧烈跳动的声音,他的手颤抖着,不敢去碰那试剂,生怕那试剂会被他砸碎在地上。

    明明他没见过那个导师所说‘神明的恩赐’试剂的成果,但给陈浮妈妈打的一剂试剂,价格高昂,陈浮说他联系过原先的药厂商,那边给的回复是试剂的配方丢失,目前没有这个试剂了。

    他妈妈是在十五年前变成‘植物人’的状态,也就是说,这个试剂已经十五年没有问世过,他导师宁愿花费那么多的资金和人力、心血去研究这个试剂。

    目的在哪里?

    为什么要研究这个?

    楚惊秋抿着唇,看着那试剂的颜色最终定格在了淡淡的青幽色,只是气味发散的更加浓重一些而已。

    真奇怪,他看见这个成品的一瞬间,内心里涌起的不是欢喜,而是——一种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厌恶,又夹杂着一些复杂的感情,就好像是一个他亲自生出来的孩子。

    这时候,他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打开,蓝怜的信息让他脑中警铃一响。

    【蓝怜:小秋,实验结果怎么样了?】

    楚惊秋抬眸看着四周,这个实验室里面没有监控,他之前询问了蓝怜,为什么这么大的一个实验室里面没有监控,不怕糟贼吗?

    蓝怜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笑得双肩耸动,深藏于乌发后面挑染的蓝色都依稀可以看见,她笑得泪眼朦胧,她歪头,说:“知道的人都死了呀,生理上的活着,精神上的死亡。”

    她看着楚惊秋愣神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开玩笑的,导师比较注重隐私,一旦开了监控,上头东察察西看看,他很讨厌应付这些东西,索性直接都说监控坏了,久而久之,上面也不管了。”

    楚惊秋回神,发现自己已经发了消息出去。

    【楚惊秋:{图片},怜姐,我的蓝晶雨好看吧,我来实验室做这个的。】

    蓝怜那边仿佛陷入了沉默一般,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中……”

    随后,蓝怜给他发了一个可爱小狐狸的表情,竟然和楚惊秋床上那只小狐狸如出一辙。

    【蓝怜:{开心jpg.}漂亮的,送给段衍学弟?】

    【楚惊秋:是的!怜姐你这个表情包是哪里来的?】

    楚惊秋才知道,这个小狐狸是近期火爆网上的云养宠物,正品的玩偶公仔至少要四位数起步。

    更别提他那么大的一个公仔。

    楚惊秋想起段衍抱着毛茸茸的狐狸公仔,站在光影交会之处,柔和的光揉碎了般在他的眼底闪烁着,那一刻他的眼中只有楚惊秋,漂亮的眉目全然是似水般的柔情。

    楚惊秋一想,心脏的某个地方仿佛塌陷了下去,柔软的不可思议。

    楚惊秋聊天的目的不在这儿,他拍了几张实验室里陈列的原料,发给了蓝怜,其中就包括前面掉入试剂里的晶块。

    【楚惊秋:怜姐,这些石块的来源在哪儿呀?】

    蓝怜不厌其烦的给他指了出来,其中对于那块晶莹剔透的晶石表明了出处。

    【蓝怜:好几块都来自齐豫山,这个地方虽然落后,但矿石很多呢,小秋你对采集矿石感兴趣?】

    【楚惊秋:嗯,是有些感兴趣,好多都没看过,这个山,能去吗?】

    楚惊秋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齐豫山,老头也曾和他说过:“你想要的,在那里,会打开第一步。”

    第一步?

    楚惊秋深吸了口气,目光一直在‘齐豫山’这三个字上环绕着。

    【蓝怜:怎么说呢……你真要去的话,我建议你和我们学校的一个社团一起去,他们和外面专门的机构合作,去寻找这些矿石,制作成颜料。】

    楚惊秋谢过蓝怜后,他看着眼前青幽色的试剂,目光骤然变得冷凝,他面无表情的拿起试剂,将它倒在了废弃缸里,同时处理掉废弃缸里的水,直到那清幽的香气散去才洗了手。

    楚惊秋将蓝晶雨小心翼翼的装进瓶子里,漂亮的蓝色晶体如漫天的雪花一般飞扬着,晶莹剔透的晶体闪闪发光,如满天的星河。

    在实验室的灯熄灭后,原本寂静无人的房间里逐渐弥漫起了黑雾。

    黑雾中有暗红色的东西在蠕动,随即从黑雾中缓慢的攀爬出了一条粗长的触手。

    漆黑粘腻的触手触摸到被已经被楚惊秋处理干净的玻璃瓶上。

    段衍的身影幻化在空旷的房间里面。

    他乌发微扬,眼眸低垂,漆黑的触手从他身后的黑雾中攀爬出来,将楚惊秋挂在架子上的衣物勾到段衍的面前。

    触手深入到瓶口里面,那股混杂着楚惊秋的味道充斥着段衍的鼻尖。

    段衍痴迷的把脸埋入到楚惊秋换下的衣物上,伸出殷红的舌尖,在柔软的衣物上来回蹭着,留下湿润的氤氲。

    触手触碰到瓶底,段衍睁开眼,原本黝黑的瞳仁已经被深红所覆盖,他眼底翻滚着狂热,唇角缓缓扩大露出一丝诡异的弧度:“不论重启多少次,你永远都知道如何利用我的能量来制造出对付我的药剂,你才是真正制造它的‘主人’啊,”它低低笑了几下,“我真的很想看到,你知道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你,脸上的表情该多诱人啊。”

    独属于楚惊秋的味道将段衍浑身萦绕着,如若有人站在这里,看见段衍脸上的神情,定然会被吓一跳。

    那不是正常人所能流露出的,一种病态到好似抽搐的表情,唇角上扬到一抹诡异的弧度,脸上的五官似乎都不断的幻化着,如同一团迷雾遮盖在阴蒙蒙的路上,让人身在其中,往前一步就会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病态的红热逐渐染上了白皙的肌肤。

    身后的触手随着手臂也紧紧拽着那白色的衣物,空气中尽是那甜腻的味道,安静的实验室里只能听到粗喘的呼吸声。

    随着一声低吼,原本柔软干涩的衣物之上沾染上了粘腻湿润的液体,段衍眼中充斥着病态的狂热,嘴唇轻轻贴在衣领处,楚惊秋在那里留下的气息最为浓郁。

    漆黑之中可以看清的,只有那双深红色的眼眸。

    段衍低笑一声,喑哑着嗓子:“弄脏你了,宝宝。”

    ——

    楚惊秋定了外卖,拿好了外卖,他才骑着小电驴往段衍的宿舍楼去。

    他和段衍的学院虽然是在一个,但宿舍楼离得有些远,华大学生多,校园大,因此两栋宿舍楼之间离的也很远。

    在宿舍楼下停着很多的小电驴,段衍的舍友原本打算问问段衍要不要一起买一辆小电驴,段衍还没回答就被楚惊秋回绝了,楚惊秋为了可以更好来接送段衍,在开学的前几天就入手了一辆配色和小狐狸一模一样的小电驴。

    “小衍,我在你楼下了……”

    “是小楚哥么!”打通段衍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段衍舍友的声音。

    “是我,小衍呢?”楚惊秋一愣,停好了小电驴,人站在段衍的宿舍楼下。

    “段衍他……他发烧了。”声音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似乎还有拧水的声音,“他怎么也不肯去医院。”

    楚惊秋连手机都顾不得挂断,直接揣进了兜里,恰好电梯停在了一楼,楚惊秋以最快的速度奔出电梯,在818宿舍敲门。

    他一敲门,门就开了。

    整个宿舍就只有段衍的对铺在,余巡面色僵了一瞬,不自然的让开了身子:“小楚哥,你来了。”

    楚惊秋没来得及看他一眼,跻身进入宿舍里面,他踮着脚,掀开窗帘,里面哪里有段衍的身影?

    段衍不在寝室,为什么余巡会拿着段衍的手机?

    “小衍呢?”楚惊秋拧眉,心头涌现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转身,尽力放低了声音,心平气和的去和余巡说话:“他在哪儿?”

    “他,他……”余巡结结巴巴,根本不敢抬头注和楚惊秋的目光对上。

    “说话!”楚惊秋提高了音量,面色冷虞。

    余巡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从开学以来,楚惊秋来他们寝室和他们说话都是温柔,客客气气的。

    他似乎真的被吓到了,连声音都带着哭腔:“他,他昨晚被封宇带走了,说,说要去给他的生日好好庆祝一番。”

    昨晚?

    楚惊秋眉心一跳,昨晚京州下了一场暴雨,风大的把路边的树都连根拔起了,学校一个个查寝,并且告知同学们千万不要出去。

    楚惊秋还和段衍打了电话,段衍告诉他在寝室呆着,只是声音有些嘶哑,他也没多想。

    封宇?

    楚惊秋拧眉,冷声道:“在哪里,为什么不通知我?”

    “我们,我们不敢惹封宇,他说他哥是封家的人,我们若是违抗了他,不会有好下场……”余巡颤抖着,“然后段衍被他带出去了,我只知道去了xx酒吧……”

    xx酒吧。

    楚惊秋听到这个酒吧,手臂上的青筋骤然暴起,他一甩手,手上带汤的面条瞬间砸在地上,汤汁飞溅了一地,甚至滚烫的面条还甩在了余巡的脚踝上,他尖叫了一声,瘫软在地上,裤子被地上的汤汁浸湿了。

    xx酒吧,是小说中攻三经常去的地方,而且也是攻三经常凌辱段衍的地方,他要驯化段衍,就要碾碎段衍的自尊心,首先就要是在众人面前将段衍当条狗一样的驯服。

    封宇,封邑,封……

    楚惊秋深吸了口气,想要拼命压制下内心突然涌起的暴怒,他抬眸,冷冷的看着瘫软在地上的余巡,冷声道:“如果段衍出了什么问题,我豁出去,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他转身离去,开合的大门猛然撞上墙壁,发出强烈的声响。

    楚惊秋面色冷淡,嘴唇紧抿,连额角的青筋都有暴起的痕迹,他的手深入口袋,握住了那串冰冷的银色钥匙,脑中浮现出不可磨灭的想法。

    xx酒吧位于京州著名的商业街中心,在京州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这个酒吧占据了大半空间,金碧辉煌,在这个闪烁着光怪陆离的街道上很是惹人眼。

    “小楚,”陈浮捋了捋自己毛茸茸的卷发,一身暖白色的休闲装衬得他面色更为柔和,“怎么约我到这里来了?”

    “你说,你哥哥的症状,只有在接触段衍后才有好转,是吗。”楚惊秋矗立在闪烁的灯光面前,他笑着,把玩着手上那串银白色的钥匙。

    “……是。”陈浮略微惊讶的张大了眼睛,一向在他面前,只带着温和笑意的楚惊秋此刻脸上的笑更像是无机质的笑,明明在笑,但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感到有些陌生。

    “你和封家的关系怎么样。”楚惊秋抬起眼,淡淡的看着陈浮。

    陈浮想了想,封家?

    “那种小喽啰还不配和我们相提并论。”陈浮蹙了蹙眉,他不知道楚惊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家底蕴深厚,黑白都有涉及,但是封家只是近几年以互联网兴起的,底蕴未扎根,怎么能和陈家相提并论。

    楚惊秋不明所以的笑了一下,转动着指尖上的钥匙,钥匙发出清脆的声响,漂亮的银色在阳光下闪烁着好看的光芒。

    “那就行。”他修长的身姿被阳光拉长,融于无限的黑暗之中,微微歪头,漂亮的眼瞳中是无尽的漆黑:“你妈妈的药我有了一点眉目,所以相反的,我需要你帮我处理后续。”

    陈浮一开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直到那串银白色的钥匙沾染上了鲜红的血液,他才知道,楚惊秋说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