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普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折香 > 11、第 11 章
    11

    众人纷纷朝林杳杳看去,有人茫然不知所措,有人却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林杳杳并非江湖中人,脚步虽不沉重,但也算不得轻飘。

    深夜里有人沉睡,有人醒着,醒着的自然会有所觉察。只是谁也没料到,竟有人出去了一趟,此人甚至还是林掌柜。

    是真是假?还有待商榷。

    林杳杳的扇子仍掩着脸,她瞳仁微颤,反问:“昨夜遇见,我坦言下楼找水,你如今污蔑,是不是居心叵测?”

    “那也得掌柜句句属实,我才算得上污蔑。”桑沉草气定神闲,说着她又瞧向奉云哀。

    帷帽下,奉云哀两眼一闭一合,索性道:“昨夜林掌柜脚步声沙沙作响,我们二人心中猜疑,便出门一探,才知从客栈外门到楼上,多了不少细沙。而在此以前,地上沙子已全由楼中伙计清扫干净。”

    “林掌柜,为何撒谎?”桑沉草话音徐徐,听着不像威逼,只像戏谑。

    躲在林杳杳身后的小丫头,蓦地拉住林杳杳的袖子,露出惶惶之色。

    林杳杳轻拍对方手背道:“常有沙从天井处卷入楼内,扫自然是扫不干净的。”

    桑沉草轻笑了一声,如今地上沙迹早被踩乱,她已无法证实林杳杳的行迹。

    就这一刻,一位伙计颤巍巍道:“如若昨日搜找无误,楼内应当是没有钉子的,那钉在虎逞身上的,必定是外来物。”

    “说来,也只林掌柜一人行迹蹊跷,林掌柜日日外出,还无旁人在侧。”桑沉草伸出一根手指,手腕慢转,将此处所有人都指了一通,“再看其余人,谁有机会逮得到虎逞?”

    奉云哀默不作声地握住身侧薄刃,并非怕林杳杳亦或是旁人忽然遁逃,只是不想突然有人出手作祟。

    桑沉草话还未尽,又道:“原先我还觉得古怪,此处多数人的武艺都在虎逞之下,想要伤其性命,的确得靠算计,但要辨清一个人死未死透,想必根本费不上吹灰之力。”

    有人恍然大悟地附和:“你说得对,虎逞身上为什么有那么多处针痕,死前死后都曾补针,就像是怕虎逞诈尸一般!”

    桑沉草轻晃酒碗,看碗中酒水晃荡,意味不明道:“不知道这杳杳客栈是何时建的?”

    林杳杳未回答,却有伙计犹犹豫豫道:“是……九年前。”

    “九年前。”桑沉草又笑,“九年前寻英会结束,虎逞碰壁,他也便是在那时,到了这聆月沙河的吧?”

    传闻中确实如此,只是沙河地广人稀,期间虽有人来寻过虎逞,企图与之比试,可惜都无功而返。

    正如奉云哀所想,虎逞的追随者蓦地暴起甩刀。

    “我要杀了你!”那人目眦欲裂,一副要将林杳杳就地正法的架势。

    那三尺大刀已悬到林杳杳头顶,再往下,怕是就要血肉模糊。

    叮一声作响,雾白真气疾如雷霆,破空声好比电光叱咤。

    一把短刃破空而出,恰恰击中那人水中的大刀。

    短刃明明薄如蝉翼,其中蕴藏的内力,却能震得使刀人虎口发麻,人也随之往后一个踉跄。

    大刀攻势锐减,最后悬空不动,硬生生被那道真气遏住了。

    那袭上前的薄刃,叮当一声落在地上,竟还是完好无损。

    奉云哀出手很快,收手亦快,若非她身上刀刃无数,众人也不会如此笃定地将目光投向她。

    这般真气,这般武力,岂能是寻常人?

    “稍安勿躁。”桑沉草转而当起好人,“谁说就是林掌柜杀的虎逞?证据如今还差得多呢。”

    奉云哀可不觉得此女出声是出于好心,淡声道:“不如暂先劳烦林掌柜待在屋中,以防不测。”

    林杳杳才刚逃离一死,整个人僵在原地不作动弹。

    被断了攻势的人扬声:“此人用的可是逐日教的邪术,不为虎逞前辈报仇也就罢了,你们竟还要放任逐日教余孽!”

    “我不知道什么逐日教!”林杳杳颤声。

    几个伙计连忙为林杳杳说话,都说林掌柜不可能杀人。

    “怎可能是林掌柜,掌柜平日待众人都好!”

    “掌柜与那虎逞无怨无仇,她可不曾参与过你们那腌臜的江湖事!”

    另有人道:“既然掌柜说这几日出行都为采购,那就去掌柜去过的地方问问,不就能理清行踪了?”

    “林掌柜,你可有头绪?”桑沉草不紧不慢问。

    林杳杳艳绝的脸陡然一沉,久久没能给出说法。

    “掌柜的!”伙计心急如焚。

    不答,便是无从辩驳。

    遂桑沉草发问:“你昨夜出去见了谁,针与毒,还有尸上的钉子,你可有见过?”

    林杳杳放下扇子,被遮掩了许久的唇角终于敞露,唇角是抿着的,久久才逸出很苍凉的一丝笑,摇头道:“既然没见过,我又如何证明我没见过?白日艳阳大,夜深出门也是常有的事,我又能说些什么。”

    “那便先请掌柜回房。”奉云哀道。

    林杳杳只道:“多谢。”

    躲着的丫头仰头哭道:“姐姐,人不是你杀的,对不对?”

    林杳杳摇头,将丫头捏在她袖上的手指根根掰离。

    “林掌柜请。”桑沉草起身,作势要将人送进屋中。

    众人瞠目结舌,尤其是那位仰慕了虎逞许久的,厉声质问:“她已无话可说,不是她还能是谁,事已如此,还要将她袒护?”

    “头脑简单。”桑沉草讥笑,继而又抬臂,“请。”

    林杳杳似已不怕再有人突然出招,但上楼时不稳的步子还是暴露了她的心绪。

    奉云哀与两人一同上楼,在房门合上的一刻,转头对桑沉草说:“万一她身后还有人,你此举是不是太打草惊蛇了?”

    “不打草。”桑沉草不以为意,“如何逮得到蛇?”

    “你这么迫切,倒像为了掩人耳目。”奉云哀直白且冰冷。

    桑沉草嗤道:“你我都为揪出凶手,不过是道不同。”

    “我如何信你。”奉云哀冷声。

    “你怀疑我,不论我说什么,也无法叫你信服。”桑沉草漫不经心地转身,半点没有要为自己洗脱嫌疑的意思。

    奉云哀无声地看着紧闭的门扇,久久才转身下楼,白裙轻悠悠曳动。

    她隐约觉得,事情不该如此简单,人即便真是林杳杳杀的,那背后原因,万不可能只是寻仇。

    尤其这中间还沾了逐日教。

    杳杳客栈里外鸦雀无声,众人互相怀疑,不曾想事情竟是掌柜所为。

    一位自开店起便在此地的老伙计忽然道:“我从未听掌柜提起过江湖事,不曾听说她与江湖人有过纷争,不过说起来谁也不信,她初到聆月沙河,竟是孤身带着妹妹一人。”

    奉云哀坐回原处,余光扫在桑沉草身上,将之不舍须臾地锁在眼皮底下。

    桑沉草浑不在意,悠悠道:“九年前,掌柜应当不过十来岁的年纪,而妹妹大约尚在襁褓,两人多半是遭遇不测,家道中落。”

    “初时听掌柜的口音,并不像沙河中人。”老伙计叹气。

    “总不能说,她年纪轻轻便别有用心。”奉云哀淡声。

    桑沉草哂道:“该说你善解人意,还是不通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