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八章 星河明淡(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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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西苑起了一座天梁观,便是香火鼎盛,连带着观主天梁子也成了众人口中神仙一般的人物,他的丸药也都成了神仙秘方。
举凡仙方,大抵是千金难求,偏这位观主大慈悲,最喜给人散药,无论是公侯豪门,还是贫苦百姓,只消他瞧得顺眼,便就号脉赠药,还分文不取。
天梁子虽是观主,却是个甩手掌柜,只守着他的丹炉做药,什么俗务都不管的,遂观里另配了俩打理俗务的道人。
这两人初时还担心这般散药会将道观亏个底儿掉毕竟当初宫里大人可是交代了这道观是要赚银子的。
但天梁子到底是观主,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常常被接进宫里讲道的,两人也只能干看着,任由他作为。
因着分文不取,也就没人会不要,通常也不会有人对白来的东西说三道四,不灵验那是正常白来的嘛,相反若是灵验了,那就是神仙保佑,掉过头来加倍捐香油银子供奉延寿星君。
虽然不灵验的时候多,但好歹也没有吃坏了人。而灵验的时候,观中是既得了实惠又扬了名,最终竟是渐渐名气大涨,是两人再想不到的,此后也就事事由着观主大人了。
天梁子的药也不单单是散给香客吃,他自己也吃,还同样做给家人吃。尤其是亲闺女亲外孙,他常会做些健脾开胃的、润肺止咳的、清热解毒的等等各色丸药。
凡到换季时节,小道童总会多跑几趟陆家送药。
这一日,如从前许多次一样,常来送药的小道童到了陆家,张青柏接了药问了父亲安好,给了赏钱便就打
少一时,她就往厨下亲手做了两道点心,装了食盒提到沈家。
往常,张青柏也会这般做些吃食孝敬徐氏,只是今日,见了徐氏,她的脸色格外凝重,悄声请徐氏单独一叙。
徐氏心下诧异,屏退了左右,张青柏才从食盒里拿出个小木匣来。
清漆的匣子,其上雕着竹纹,有签子写着“清心丸”三字,内里则是两排蜡封的药丸子,又有一张符篆,黄纸朱砂鬼画符一般不知画的什么。
却难为张青柏看得懂,当着徐氏的面,依照那符箓指示,熟练的挑出三颗丸药来,一一剥开,取出其中三张纸笺。
这次便是正常文字了。
徐氏看着她的动作,面上也逐渐凝重起来,待末了看到纸上的内容,她一时脸色大变。
张青柏刚要解释,徐氏却抬手止了。
她深吸了口气,才握住张青柏的手,压低声音道:“真人大恩,沈家铭记。只如此太过凶险。若有机会,还转告真人,千万多多保重,莫再……”
张青柏也是一直紧张着,平素她口舌灵巧,这时竟也说不出客气话来,半晌才呐呐道:“俺爹……俺爹想也是着急了。若没大事,也是断断不敢的……”却又说不下去了。
徐氏紧紧攥着张青柏的手,道:“还是小心为上。今日之事……”
张青柏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舌头,忙道:“俺就是过来接俺大妞妞下学,顺道带了些家常点心孝敬大娘。”
两人俱都是松了口气般,相视一笑,只是这笑容里不免泛着苦涩。
张青柏也不多留,说了两句闲话,便起身告辞,可巧这会儿外头又有仆妇急报,庆云侯周寿殁了。
张青柏忙顺势大声道:“大娘您先忙着,俺晚些再来接大妞妞罢。”转过头又郑重低声道:“大娘这边凡有用得上俺们的地方,千万喊俺一声。”
徐氏含笑点头,又攥了攥她的手,方叫陪房周妈妈送了她出去。转回头来吩咐仆妇们下去打点奠仪,又遣人去知会九如居的杨恬更衣,同自己一道去吊唁。
这已是周家第二场丧事了。
腊月里,一直病了许久的长宁伯周彧到底没能熬到过年。
而庆云侯周寿原就比周彧年长不少,又
与沈家有仇的是重庆驸马府周家,虽庆云侯、长宁伯是重庆大长公主舅父,但到底是两家人,沈家婆媳去吊唁也算是了礼数。沈瑞下了衙也匆匆回府换了素服,往庆云侯府上了柱香。
待沈瑞回了家,便被徐氏叫去,母子俩进了密室细谈。
天梁子
沈瑞并不怀疑此事真伪,天梁子也是常
只是他下意识去想刘忠,转而又不免自嘲一笑,此事干系重大,刘忠怕也是不敢传话给自己的。
皇上深知刘忠与他的关系,他这边若得到点儿什么风声有了动作,皇上头一个就会怀疑刘忠。此时尚不知帝心,刘忠又岂敢妄动。
沈瑞仔细看了那番说辞,简直要被气乐了,亏这阉竖想得出来这样的故事,“丘聚这分明是穿凿附会!这谎话都没编圆!简直漏洞百出,拙劣之极!”
徐氏却阖了阖眼,低叹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呐。你是不知,当初那场动荡……”她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中,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几不可闻。
沈瑞身子一僵,丘聚生编硬造强行碰瓷的那场夺门之变中,徐氏的父亲徐有贞才是其间风云人物。
而这“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也充分体现
明代名臣、后被明史赞为“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后世誉为民族英雄的于谦,就死
而没过多少时日,徐有贞自己,又被石亨、曹吉祥虚言构陷,不过“怨望”二字,便连遭贬徙,终其一生再也没能回到朝堂。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言”也能杀人。
只看,听“言”之人,是什么态度。
沈瑞忽觉背后
然,他这些功绩,
可那有着天底下头一份的拥立之功又如何?
孙太爷不会是什么内官,积累财富蓄意谋反更是无稽之谈,丘聚的故事编得乱七八糟漏洞百出,但这些都不是问题,问题是,皇上怎么想,皇上怎么认为。
一如当初的徐有贞。
而寿哥也不是头一次对孙太爷生疑了,早
“丘聚,当是贺家投靠他那时候查的孙太爷的事情。”思及当初,沈瑞下意识道。
他也是那时派了长寿回去松江查的孙太爷与二房二太爷的关系,只是因时日太久,已是找不出什么痕迹了。
徐氏微微皱眉:“会是那时?这也有几年了,丘聚那时查了,却一直捂着这许多年?这,不合常理。或是又有什么人要对付……”
若钉死了孙太爷是中官
对付一个沈家,下这样重的手?
沈瑞虽然官儿升得快了些,人又年轻,看起来前程可期,确实是碍了一些人的眼,但毕竟也不过是五品罢了。
京中五品官车载斗量,又算得什么。
这样狠的出手,要说是想借由沈家来打击沈家背后的两位阁老,倒是可能性更大些。
徐氏又喃喃道:“当初你魏表哥……”
当初徐氏的亲外甥魏校科举时,便是有人拿着他外祖是徐有贞说事,明明二甲第九的成绩,却生生落榜庶吉士。亏得他本人豁达,且并不想留京,只想往南去近便孝敬父母,沈家便为他谋了个南京六部的差事。
徐氏也不无疑心这件事既要往夺门之变上引,怕也少不得要拿徐有贞说事的。
沈瑞心下也是五味陈杂,他这亲外祖,被指是废帝内宦欲谋反,他这嗣外祖,又是夺门之变里谗害忠良自己也没落好下场的权奸。
这真是奔着他身后两个阁老来的吗?
还是奔着他来的吧……
沈瑞沉思了片刻,细细想了他所知道的丘聚此人种种,想了丘聚与张永、与刘瑾的争斗。
想到刘瑾,他心念一动,向徐氏道:“母亲不知,近日来,翰林院那边又开始传起刘瑾要强招戴大宾为侄女婿那桩事,话里话外还影射了庞天青,更有人影影绰绰说起李经
徐氏眉头皱得更紧,攀扯庞天青怕是心胸狭隘的小人因妒恶意中伤了,戴大宾则更是无辜。
那刘瑾的侄女去岁年底嫁的陕西解元公,刘瑾是广撒帖子,朝中文武少有不去捧场的,便是沈家,也不得不送了份礼去。虽说场面奢华,是年下谈资,但当时可没人说戴大宾什么,怎的过了一个月反倒扯上了戴大宾了?
李经的事儿更是久远了,而且,当初刘瑾势大,便是有人说闲话,也一样以迅雷之势给李经定了罪抹平了案子。
现
“你是说,丘聚也
但丘聚要对付刘瑾,和对付沈家,也没甚关系。
沈瑞抿了抿嘴,“丘聚这边空口白牙诬陷沈家,那边又搅合舆论对付刘瑾,这种种行径,分明故意混淆视听。王岳如今
沈瑞
只消公众视线被转移,先前的新闻立时没人关注,抹平不抹平都无关紧要了。
而
沈瑞心中冷笑,若丘聚打的这个主意,哼哼,这转移视线的把戏,难道他沈瑞不会玩?他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丘聚呢。
“他想声东击西四下搅合,我们便直取中心。只要丘聚垮了,他所说的谎言也就没人信了。”沈瑞忍不住握了握拳头。
这种时候,既不能让寿哥知道他已晓得此事,便就什么都不能做了。越是表现出自家能干不可或缺,越是让人生疑。
而真什么都不做,等着丘聚把谎编圆了,甚至再炮制些所谓证物出来,那就同等死一样。
现下主动出击,先扳倒丘聚。一旦树立丘聚杀人夺产的品行卑劣形象,人都能杀,谎话自然能说,那他说的即便是真的也没人会信了。
徐氏阖了阖眼,丘聚的姨娘落
“母亲放心,儿子理会得。”沈瑞道,“一直不曾让那人知道到底是谁救了她,也不曾指使她做什么。她告
本来他想着等那个自称闫氏旁支女的姨娘养得能走路了,便丢她出来让她自己往通政司来告状。
通政司本身就有受理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的权限,一如沈瑞前世的信访局,且如今又
而现
沈瑞谋算着,还是要与张会和杜老八一处聊聊,怎样能不着痕迹的让此女出现
*
不知道是不是京城百姓这个年节过得太无趣了些,恁多的话题都没见他们八卦,偏偏将个早已过去许久的“刘瑾强招戴大宾为婿”的旧闻扒了出来,又热热闹闹的传起闲话来。
坊间传闻着实让刘瑾恼火不已。
尤其是
其实也不能说是不和美,和,但不美,就是和气得太过,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只不过,把案举过眉的是邵晋夫。
刘瑾的侄女谈金娘,因女生肖父,更有几分像了刘瑾,而极得刘瑾欢心。她少时生长
她脾气好,邵晋夫比她脾气更好,简直就是,没脾气。
让他往东他便往东,让往西便往西,让他抚琴让他作诗他都一声不吭就执行,就是同桌吃饭,她说一句“鱼好,夫君多用些”,邵晋夫就能旁的菜一筷子不动,整顿饭只吃鱼。
而只要同他谈天,他就变成闷葫芦一个,而问他什么,他能说一个字的绝不说俩,偏偏态度好的出奇,能全程微笑着听谈金娘唧唧喳喳,末了说一句“娘子说的是。”
真真相敬如宾,待谈金娘就如上宾,处处有礼,却殊无亲近之意,恁是突出一个“敬”字。不像对娘子,倒像对后娘。
去岁新科进士西苑跨马游街时,谈金娘
虽然后来又生波折,到底没能如愿嫁给探花郎,但是许婚邵晋夫之前,她也是隔着花廊瞧见过这位解元公的,见他生得也颇俊美,父母又说有叔父
却没想到邵晋夫是这样个死气沉沉的人。
一来二去,谈金娘又不免回想起那日瞧见的,锦袍白马帽簪金花的探花郎来,那样意气风
两个月的光景,小两口就迅速从相敬如宾变成了相敬如“冰”。
邵家上下大半是刘瑾的人,小两口的情况刘瑾又怎会不知,叫了邵晋夫来骂,邵晋夫就好态度的听着,说什么应什么,你要说他心存不满,可一桩桩一件件事做得……让人抓不到一点错处!
刘瑾只觉得一拳打
当初是看中了邵晋夫的才华才许下侄女,还准备三年后扶他为状元,把他培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成为自己朝中助力。
可看邵晋夫现
现下外头又把招戴大宾为婿的事儿翻出来嚼舌根,想着戴大宾如今出了诗集文集,誉满天下,
又有人说邵谈小两口的闲话,不说邵晋夫软骨头,只说谈氏女仗着权阉叔父嚣张跋扈,连刘瑾当初改姓种种又被翻出来再嚼一遍。刘瑾简直要七窍生烟。
而当牵扯上李经那桩事,那已不单单是说闲话了,是真要与他刘瑾作对了!
刘瑾立时警醒起来,这帮翰林,是要做什么?!
年下翰林院因着修实录、修万卷阁
去年他已经借着京察处置了一批翰林,包括谢迁那个出继的幼子谢丕
没关系,京察还没完呢!
这次,他刘祖宗可不会那般手软,看看谁还敢来挑衅!
*
寿宁侯府外书房
寿宁侯张鹤龄最近过得倒是颇为惬意。
因为,这个年前年后,他的宿敌周家两兄弟相继死了。
虽然周太皇太后薨了之后周家已是大不如前,但是周家两个老匹夫仍是上蹿下跳的不消停,没少与张家作对。就
想到这些张鹤龄就恨得牙根痒痒。
不过到底这俩人是咽了气了,周家儿孙都不成器,一个周贤,也不过是因有一半儿皇家血脉,才能得陛下青眼吧,不足为惧。
尤其是,周贤也有三个月的孝,而那边张会很快也就出孝了,这京卫武学只怕周贤还没捂热乎就会又飞回到张会手里。
而说到守孝,他的二女婿已是除服了,只是女儿娇气,不肯坐车赶路,想要等三月运河开冻再启程北上。
今日张鹤龄就是与幕僚商量着,给起复的二女婿沈瑾安排个什么肥缺才好。
说人家周家子弟不成器,其实张家也是一样,张鹤龄的儿子们多是混日子的脾性,挂个虚职也不好好当差,而张延龄自己就是个大纨绔,还能养出什么好儿子来。
张鹤龄的大女婿也没好到哪儿去,大女儿……真是不提还罢了,提起来就是一肚子火气。
张玉婧这次带着保定伯府妯娌并几个勋贵人家的奶奶做生意,什么生意不好,偏要做那松江棉布,还敢冒贡布的名头。
这次宫里查下来,统统都栽了进去,还牵连了寿宁侯府、建昌侯府的布庄,折了寿宁侯夫人一笔银子。
被这样的子弟一反衬,这状元公二女婿真是金光闪闪、熠熠生辉!
张鹤龄自然要把这宝贝金疙瘩女婿供起来。
而且这几年二女婿也像是开窍了,当初为他谋进詹事府时,费了多少力气,到头来他倒百般不情愿的样子,银子一钱未出不说,还和媳妇闹别扭。
丁忧被闲置了这许久,想是也知道做官的好了,这次就
正好去岁京察,朝里没少撸人,不少缺儿都空出来了,能随他挑肥拣瘦……有银子有缺,容易得紧。
周家倒了,二女婿再起来了,张鹤龄真是越想越美,满脸笑容的喊来幕僚,就等着听分析好缺儿的消息。
然而……
“可惜了状元公的族兄沈瑛去岁入了詹事府为右春坊右庶子,只怕状元公起复不大好进詹事府了。”幕僚丁举人道。
“状元公的族弟沈瑞如今
张鹤龄的脸就沉了下来。
这两个是离天子最近的衙门口,也是升迁最快的地方,
“不过是族兄,又不是亲兄弟。”张鹤龄不满的开口道,刚说完就想起沈瑞来,还真是亲兄弟。再想到沈瑞这样快的升迁,便又是重重一哼。
“……翰林院最近倒是颇多位置……”丁举人觑着张鹤龄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虽则状元公是从翰林院出来的,但到底翰林清贵,他日入阁,有这段翰林经历也得美誉。现下刚好卢阔被刘瑾弄下去了,这侍讲学士的位置可不正是为状元公腾出来的么……”
张鹤龄冷冷道:“卢阔是李阁老看重的人,就这么被刘瑾弄下去,李阁老还火大呢,没看连着上乞骸骨的折子吗?这就是逼着皇上让卢阔回去。这会儿咱们倒去抢这个位置,让卢阔没了回头路,李阁老会不恨咱们入骨?怀瑾
丁举人心下腹诽,李阁老那分明就是因京察自陈奏疏,乞骸骨都是虚言,又哪里是什么逼迫皇上了。
明代京察,五品以下中低级官员由吏部和都察院共同考察,而四品以上高级官员则通过自陈的方式来完成考察。
这自陈就相当于自查报告,只不过张口都是自家缺点,违心认罪,口口声声乞休。
能熬到京中四品的,谁不是辛苦爬上来,又怎会真写自家短处等黜落呢,不过是找些无关痛痒的小毛病,或者干脆就是正话反说,明贬实褒,自我表扬。
这是极为务虚的一件事。
当然,要看遇到什么样的皇上。
遇到先帝,那就是温言宽慰,不允作辞。而遇到当今这种,就很可能因着看你不顺眼,就着你的自陈奏疏直接大笔一挥准奏了比如当初对马文升等。
所以其实这件事还是有风险的,但因规矩如此,众臣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写了,因而别说李东阳上书“请辞”,内阁里所有阁老、京中所有四品以上人人皆写的,亦包括焦芳、刘宇等辈。
“李阁老为首辅,两度自陈请辞也依警察规矩而行。”丁举人只好委婉的说。
“最近刘公公是弄下去不少人……李阁老的人居多,想来,阁老就是不满,也不能让所有人都官复原职吧。”姚举人陪笑道。
倒是一个曲姓幕僚不以为然,道,“翰林是清贵,但孝庙实录也修完了,万卷阁也立起来了,已是没了巧宗。”他道,“要谋不若吏部,也为侯府子弟日后打算。”
丁举人姚举人齐齐
“李阁老现
张鹤龄不由看向他,似有心动,却又摆摆手。
丁姚对视一眼,姚举人刚问:“不知侯爷所虑为何……”
此时外头就有心腹管家来回事。那人却不说何事,而是走到张鹤龄身边,附耳低声几句。
张鹤龄脸上露出厌烦神色,根本不
那管家看了一眼周围幕僚,脸上颇为尴尬。
幕僚们听了这话,都是了然。
就
她自称乃丘聚侍妾,深知丘聚事,丘聚如今要杀她灭口,她请满街百姓为证,若她活不过今日,就是丘聚所为。
丘聚虽不是东厂督主了,却依旧是皇上身边有名号的大太监,又是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小吏听得腿都软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两个闲汉也吓坏了,丢下珠钗金环,连连称他俩只是这妇人雇来的,不过贪图她首饰,妇人要告什么他们都不知情,与他们也不相干,说罢撒腿就跑。
围观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人也越聚越多,就有人说丘聚府上前几日是死了个姨娘,称是雪天路滑马车落崖死的,莫非真是杀人灭口未遂。
小吏见百姓七嘴八舌乱纷纷,生怕出什么事自己摊上责任,忙使人将那妇人抬了进去。
事情闹得这样大,消息立时就传遍了京城。
寿宁侯府自然也知道了。
那杜家被血洗,手段何其凶残,如今又是王岳
丁举人作揖道:“侯爷,中官多心胸狭隘,虽是他如今要倒了,侯爷也莫太过轻慢于他,以防他垂死挣扎时攀咬侯爷,侯爷虽不惧他,为这么个人伤了与皇上的甥舅情分也是不值。”
说到小皇帝,张鹤龄眼神闪了闪,这甥舅情分还剩下多少,也就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了。他到底嗯了一声,吩咐那管家,“不用说那许多,好生送走吧。”
那管家便行礼退下了。
然没有片刻功夫,管家用就比刚才更快的速度跑了回来,脸色也比方才难看了许多,依旧是到张鹤龄身边附耳低语。
张鹤龄本是十分不耐烦的表情,但听完这句话,脸上也变了颜色。
众幕僚虽都是面上不动声色,却掩不住好奇的目光,俱都盯着张鹤龄。
张鹤龄看了他们一眼,却什么都没说就打
*
一行皆着黑衣黑氅、兜帽遮面的人随着侯府管家进了外书房,外书房早早清了场,再无外人。
其中一人随管家进了内室,余人站
那人到了密室,除去兜帽,皮笑肉不笑的向主位上的寿宁侯行了礼,“丘聚见过侯爷。”
张鹤龄也是一般假笑,“丘公公是稀客呐,快请上座。”
丘聚也不客气,
管家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张鹤龄立时就沉下脸来,道:“丘聚,那话是什么意思?”
丘聚茶盏一撂,往后一靠,凉凉道:“就是侯爷听到的意思。那个女人,就是小沈状元退婚的闫氏女。”
张鹤龄脸又黑了几分,“那又怎样,与我侯府有什么干系!”
丘聚慢悠悠道:“那侯爷何必让咱家进来?”
张鹤龄咬了半天牙,方问道:“你待怎样?”
丘聚似是没听到一般,细长的眼睛一眯,打量起室内华美的宫灯,口中兀自道:“抄闫家时,此女险些入教坊。是咱家义子见此女容貌不俗,又懂货殖,才将她弄了出来。
“此女曾与咱家言道,沈源
“后来松江倭乱,闫家子弟闫宝文陷害沈家三子固然有罪,然他本人却并非通倭,沈家翻案后,就把通倭的罪名扣到整个闫家头上,致使闫家抄家灭门。
“先有悔婚之辱,后有灭门之恨。”丘聚眼睛一扫,斜睨着张鹤龄道,“侯爷,你说,这闫氏女口中可会有小沈状元的好话?”
张鹤龄冷着脸道:“这都是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那个沈源,也早就不做官了,又是犯了族规,被关宗祠,也算有个交代了。且一个被退婚的女娘,心怀恶意,攀诬他人,又有谁会信。”
丘聚忽然呵呵乐了起来,直笑得张鹤龄要恼怒了,方道:“想来,张二姑娘是没有写信给侯爷吧,这沈源,
张鹤龄是真不知道这事,盖因当初沈瑾早
张鹤龄一时惊疑不定,不知丘聚所说是真是假。
“侯爷或许不信。不过,侯爷猜,那闫氏女怎么会知道松江沈家后院里的这些秘辛的?”丘聚小小的眼睛冒出光来,盯着张鹤龄,忽然咧嘴一笑,道:“侯爷觉得是我东厂广布耳目?嘿,侯爷猜错了。一个状元才几品官,我东厂还没这许多人手千里迢迢往松江去布耳目盯个小官儿。
“此女心狠手辣,咱家都远远不及。她早
看着张鹤龄目瞪口呆的样子,丘聚的笑容真诚多了,“侯爷没料到吧?侯爷猜,原本她还待怎样?她是想着,守完老太太的孝,就弄死沈瑾的继母,让他继续丁忧。他父沈源守妻丧也不过一年,还可以再娶嘛。而后再过二年,再杀这继室,再娶再杀,沈瑾这孝也就要一直守下去了。末了沈源不娶也无妨,大不了再杀了沈源就是了。”
“三年,再三年,又三年,拖到朝堂无人再记得还曾有个状元公名沈瑾,拖到张二姑娘人老珠黄生不出子嗣。她闫家上下因沈瑾而亡,她就是想要沈瑾六亲丧无后嗣,满怀抱负难为官,还要让沈瑾活着,好好活着,让他生受……”
张鹤龄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喃喃道:“疯子。”
丘聚此时方施施然端起茶盏,浅啜一口,缓缓道:“沈家后宅龌蹉事,闫氏女知;松江那些人手,闫氏女都差遣得动。侯爷觉得,此女可留得?”
张鹤龄好似才回过神来,面色复杂的看着丘聚,那些人手闫氏女能动,丘聚就更能动了。丘聚也一样捏着沈瑾的命脉。他轻咳一声,再次问道:“你待怎样?”
丘聚道:“那就看侯爷手段了。”
“本侯会想法子让她闭上嘴。”张鹤龄道,“但她今日
提起这件事丘聚就恨得牙根痒痒,他万没料到这女人还能活着。必然是有人盯着他私宅许久了。而最糟糕的,这女人竟能去通政司。
沈瑞那小兔崽子就
丘聚面露狠色:“那女人死了,只要不是咱家动都手,就俱都可以说是仇家污蔑。咱家倒是要看看,还有谁想对咱家不利。”
那边张鹤龄唔了一声,心里已盘算开了,当然不能让女人再来祸害他宝贝女婿的仕途,但是,要等等,必须等那女人把丘聚的事儿都交代出来再去死。
丘聚也一样疯了,能灭门杜家,能说杀沈家人就杀,他可不想让这样的人再有机会跑到他面前来,说捏着沈家的人命他女婿的丁忧,迫他做这做那。
丘聚,必须死。
忽听得丘聚又道:“还有一桩事,侯爷可能不知。”
于是,张鹤龄就又听到一个更疯狂更离奇的事儿。
“孙梦生是景帝身边内官?!逃出宫积累财富欲行谋反事?”张鹤龄这次反应快多了,立时气急败坏喝道:“丘聚,你是什么意思?”
刚说了沈瑾父族的不是,这又找他母族的碴!这是一意要毁了他的宝贝女婿吗?!
张鹤龄是不会认沈瑾庶出身份的,他的女婿就是孙氏嫡长子,唯一嫡子。孙梦生就是沈瑾外祖。
相反,倒是已经出继的沈瑞,礼法上讲,孙梦生是真正与其没关系了。
张鹤龄也没想过丘聚要对付一个小小的沈瑞。
丘聚初时没明白张鹤龄急的什么,但是很快他也想通了,不由嗤笑一声,道:“侯爷,状元公的外祖是清清白白的秀才人家,其舅父也是进士及第,如今也是六品官身。那孙家背后的事,如何会告诉给状元公知道?咱家说这个,可不是为了给侯爷添堵的。”
张鹤龄还是黑着一张脸,恶狠狠道:“什么孙梦生旧事,纯属一派胡言。”
丘聚咂咂嘴道:“侯爷,咱家提孙梦生为卢敏事,不是为了让沈家抄家灭族的。万岁也不会让沈家抄家灭族就是了。
“侯爷不要自欺欺人了,您当知,有沈瑞
“侯爷可能不知,去岁周贤接手京卫武学时,请了淳安大长公主为中人,欲与沈瑞修好。结果沈瑞拂袖而去。周贤与沈家是什么恩怨,再没比侯爷清楚的人了。沈瑞连周贤都不肯放过,会不记恨建昌侯?
“建昌侯府大姑娘和侯爷的二姑娘,两位千金,可是差点儿将那沈瑞的妻子溺死,侯爷觉得,沈瑞会不记恨侯府?”
张鹤龄的眼皮不自觉一跳。
当初沈珞那桩事,一则是到底是周贸亲手所为,张家大可推个干净;再则,当时张家圣眷正隆,沈家不过是个户部侍郎,张家也没放
果然周贤出面,沈家不就忍下了,哪怕沈家老大当了尚书也没怎样。
待这个尚书没了,沈家更不
没想到这个黄口小儿现
皇上用了周贤,沈瑞拒绝与周贤和解,却依旧能得皇上信任依旧能升官,升迁速度又这样快。
这才是最让人惊心的。
周家现
此消彼长。
那边丘聚的话充满了蛊惑的意味,“孙梦生这件事,无需皇上信个十成十,无需皇上下旨处置沈家,只消皇上不信沈瑞,打
只消沈瑞不
丘聚笑道:“他空出来的位置,不正好腾与小沈状元?”
张鹤龄却不接这茬,继续问道:“打
丘聚敛起笑容来,近乎严肃道:“他不是擅长赈灾?如今山东连续二年受灾,正好派了他去,皇上也会乐意的。”
张鹤龄皱眉道:“沈家
“皇上也知,所以皇上才会同意他去山东。”丘聚板着一张面孔,凑近了张鹤龄,声音里透出十二分的诚恳来,“只要侯爷能让他出京。咱家,愿为侯爷解忧。”
一瞬间,他眼中是利芒,“山东,不光闹灾,也
张鹤龄舒展开眉头,却只盯着丘聚,并不言语。
杀人容易,但要杀得干净利落,不落痕迹,让人,或者说让皇上,查不到自己头上来,才行。
丘聚又靠回椅背上,再次端起茶盏,却并不饮茶,他道:“咱家听闻,戴大宾要丁内艰,侯爷若是动作快些,以沈瑞同戴大宾的交情,两人必能同行一段路。刘瑾因招婿的事儿恨戴大宾也是许久了,现下流言满天,刘瑾又下狠手拾了翰林院……”
“到时候,”他施施然手一松,茶盏直直落下,碰
你们都来算计你丘爷爷,那就看看谁先死!
*
乾清宫东侧小殿,弘德殿
案上摊着一份供状,寿哥背着手来回踱步两圈,又直走到沈瑞身旁,问他道:“你觉得丘聚此人如何?”
通政司左右参议负责辅佐通政使,受理四方章奏。有妇人状告丘聚被抬进来后,没等沈瑞动手呢,左参议魏讷头一个跳出来受理案件了,随后刘达也是一般的兴奋,撒着欢儿的跑去跟着问口供了。
沈瑞不由哑然失笑,这两个都是刘瑾的人,刘瑾现
这两位一个从刑部出来,一个从大理寺出来,都以审案见长,又善写卷宗,想来能有一篇妙笔生花的供状递上去。
正好,省了沈瑞的事了,他便
很快就有一份成型的口供出来了。
很快,内阁、宫中就都知道了。
内阁除了刘瑾的人外,其他人属于瞧所有权宦都不顺眼的,于是大家心非常齐的去找皇上,一致表示丘聚这样目无王法绝不可轻饶。
只是小皇帝虽也显得很是愤怒,但却并没有当场下令抓起丘聚来,只让锦衣卫暂时封了丘聚外面的私宅,言说,不能光听一面之词,命西厂去查,又说要等扬州王岳那边的结果。
而回了内宫,寿哥却将沈瑞招了进来。
寿哥仔细问了沈瑞那个闫氏女来告状时的情形,沈瑞就非常客观的阐述了一遍。
却不想,寿哥会突然问他丘聚。
沈瑞斟酌了一下,方认真道:“丘聚能得皇上重用执掌东厂这些年,当是有能力有才干的。他也未必不忠君。只是,由此事上看,他未免私心太重。人固有私心,然若私心过重,不免有损公肥私之举。”
寿哥又看了他片刻,才点了点头,道:“说得倒也中允。”
因又问:“你也见了那妇人,也见了口供案宗,依你看,杜家灭门案,可是丘聚所为?”
偷个教坊女出来,偷个流放犯出来,都算不得什么,哪怕是偷个死囚出来,只要不是因谋逆而判死刑的那种,寿哥都不会皱皱眉头。
他现
他现
缺钱。他现
他为什么那么想赚钱?因为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他自己喜享乐放
边关像个无底洞一样,他丢了张永下去探底,张永已是极能干的了,可去了这许久,都没能摸到那洞底!岁尾年初,这洞口又大张着要银子往里填。他既愤怒又心寒,却又不能不给。
灾荒,一年比一年重,一年比一年地方多,好像一下子全国都
一时间,寿哥恨极了这些硕鼠。
这些该死的东西,地方上贪,边关上贪,京中六部九卿贪,连他身边的内官也
私心太重。没错,就是私心太重!就是损公肥私!一个两个的,都拼命的从他这皇帝身上撕扯好处往自己口袋里装!
沈瑞这次没有片刻斟酌犹豫,直言道:“皇上也说了,不能听片面之词,此事也不当臣置喙,当看王岳王公公查得的结果。”
寿哥轻笑了两声,再次
他想,沈瑞是不知道丘聚告状的事儿,要是知道丘聚把个谋逆的大帽子扣孙梦生头上了,沈瑞怕早就恨不得咬死丘聚了,断不会什么不敢置喙了吧。
方才,母后找他过去了,却忽然问起了孙梦生那事。
寿哥登时就沉了脸,直问:“母后从何得知?”此事已是下了封口令了的,看来他再三清理过的乾清宫中依旧有太后的人。
张太后却不回答,而是反问:“皇上欲如何处置?”
寿哥没好气道:“都是些没影儿的事儿,母后还要当真?”
“皇上要慎重。”张太后声音无比沉重道。
寿哥忍不住翻了翻眼睛,而后也无比认真回道:“母后,那沈家满门忠烈,沈瑞父祖都是得皇祖父、皇父器重的良臣,一辈子兢兢业业,忠心耿耿。便是沈瑞他这才入仕不久的,也多次为国事献计献策,屡立奇功。这次苏松赈灾,沈氏一族更是心力……
他意味深长道:“母后,这样的话万不能传出去,沈家这样的世代忠良都要受皇家猜忌,其他臣工还有何人敢为皇家忠心效命?母后三思,莫要让忠臣寒心呐。”
张太后垂眸不语,听得他说完,才道:“哀家也是怕有万一。沈家固有贡献,然这沈家既与疑是景帝内宦卢敏的孙家交好,又聘徐有贞之女为妇,如此心性……”
寿哥有些不耐烦起来,语气已带了几分严厉道:“母后又哪里听的闲话?沈家与徐家早
他顿了顿,缓和了语气,又道:“莫说那孙梦生不是什么卢敏,即便是,景帝一系已无后嗣,他也早已作古,还能谋什么乱?若他真是卢敏,他一个内侍,匆忙逃出宫,能带多少值钱物什?几十年间他能攒下百万家产,其货殖手段又是何等高明!
“沈瑞生身母亲孙氏也一样擅货殖,他那一房原本都快过不下去了,孙氏经营下来,已经是族中最富,还有闲钱去修桥铺路帮扶乡里。若是沈瑞能得他外祖、母亲三分真传,朕更当重用于他他将为朕带来多少财富!”
张太后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稳了稳心神,抛出了杀手锏:“皇上,不要忘了,皇后皇嗣被害之事还没查出结果来呢,宫里如何能不谨慎些?”
见小皇帝脸色大变,张太后又缓缓道:“哀家还听说,淳安带了那沈家的一个仆妇去给皇后看诊?简直胡闹。沈家身份存疑,此事若传到宫外……”
寿哥心下翻江倒海,他原觉得西苑是他的新宅,都是他的人,却不想仍有太后的耳目。接沈家仆妇的事已是办得隐秘了,却依然能落进太后耳中。是他小看了太后,太后,到底是掌了后宫十几年的。
寿哥不待她说完,便打断道:“母后,姑祖母并没有让沈家或是那仆妇知道是为谁看诊。而且,那婆子原是坊间接生婆,见过的生产妇人不计其数,要比宫中那些没见过几回妇人生产的医婆高明得多。”
宫中医婆缘何没见过几回妇人生产?还不是因为弘治帝的后宫被张太后把持着,除了她一人儿生产过两儿一女,再无旁的皇嗣降生!
张太后脸色也难看起来,却隐忍不
寿哥实不知道张太后这次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怎的针对其沈瑞来。他才不信她是出于关心,有见提起那仆妇,他觉得八成还是冲着杨师妹来的。
想想就让人着恼,明明是张家欺负了杨师妹,害得杨师妹险些丢了性命,他们竟还把杨师妹当作眼中钉肉中刺起来。
寿哥凉凉道:“那母后的意思是……”
张太后理了理袖口,道:“听闻这沈瑞曾上过赈灾札子?如今几处地方都有灾荒,也正需要他这样的人才去安抚地方,安置流民。苏松是他家乡,避嫌不好派他去,不若,就让他去湖广吧。”
“母后不知政事,”寿哥冷冷道,“此安排不妥。”
张太后叹了口气,像对稚童般的口气道:“皇儿,母后知你最重情谊,这是你自幼的玩伴,你舍不得他远行也是常理。那,便山东吧。他是赈灾的能手,听说,沈家
这倒是戳中了寿哥的点。
山东啊……
张太后又说了许多话,但寿哥已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左耳朵听右耳朵冒。
寿哥踱了两圈,不再问沈瑞丘聚的事,转而问起了沈瑞办的青翼学堂,问起了新的种植法春耕时准备多少地方推广,问起山东苏松造船的进度。
沈瑞虽不知寿哥是何意,但是不问丘聚总归是好事,他也不想纠缠太多再被问漏了刺探宫闱这罪他可背不起。
寿哥问的这些问题,沈瑞不说烂熟于胸也差不多了,便侃侃而谈,说得头头是道。
说得口干舌燥时,寿哥还赏了一盏茶。
沈瑞谢了赏,端起来正喝着,忽听寿哥问道:“沈瑞,朕想派你往山东去……”
沈瑞便一口水呛
守
寿哥一眼瞧见,就把人喊了进来,叫他给沈瑞拍打拍打顺顺气。
沈瑞缓过这口气来,等寿哥把小内侍打
山东已经连续两年受灾,局势不太乐观,但也不是完全不能作为。
“臣谨遵皇上圣谕。”沈瑞道,“不知皇上是要臣往哪一州府……”
他还想着,若讨得个钦差的名头,腾挪的空间就更大些。
寿哥见他答应得痛快,脸上便有了笑意,口中道:“沈瑞,朕就知道你忠心为主。朕要你去,登州。”
“……登州?”沈瑞一愣,头一反应便是,登州不曾报受灾啊。
“对,登州。”寿哥的笑容渐渐扩大,眸光清凉,语气也越
沈瑞脑子有一瞬间的混沌,但随着寿哥的描述,又渐渐清明。
“皇上是要臣……”好似有一张巨大的前景图
“沈瑞,张永、赵弘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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