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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三章 向海而生(四)
雁九 / 著 投票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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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太素殿,豹房公廨
今年京城热得出奇,才过了端午几日啊,就已热浪滚滚了。这一路从皇城赶来西苑,无论是骑马的还是坐轿的,都是汗湿重衫。
便有大好山水也无心赏玩。
然一踏入太素殿,却是立时被凉气包裹,鼻端又萦绕着一股淡淡的冷香,让人浮躁的心为之一静,恍然到了另一个世界一般,怎一个舒爽了得。
不少人面上都露出惬意神情。
唯独户部尚书刘机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些。
他眼睛不住的扫向大殿角落里形态各异的瑞兽驮着的冰盆冰山,看着那袅袅萦绕的香雾,忍不住计算着开销。
虽然清楚这些都是内库拨给。
虽然知道自从拾了丘聚之后内帑丰盈。
虽然晓得皇上某种意义上是同先皇一样的仁君,肯大度的从内库里拨银自出来填补各处。
虽然他出身詹事府,心里是无比亲近皇上的。
但是……
他还是忍不住斤斤计较。
唉,真是应了那句“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俗语。
从前也知国库紧张,然只有真正到了户部,才知道国库紧张到什么程度。
这二年处处闹灾荒,北边儿也不太平,这样的局面不由得他不打细算,真是看着哪儿都像能省出银子来的样子。
前面响起低低的寒暄声。
刘机瞥了一眼,一个是面色沉凝的淳安驸马蔡震,另一个是趾高气昂的刘瑾,他心里就更不爽快了。
宗室藩王,阉竖权宦,强占民田的,强索贿赂的,吸民脂民膏,就是扒
刘瑾瞧见了刘机,也皮笑肉不笑的招呼了一声。
他瞧着刘机同样不爽。
刘机是刚刚从礼部尚书转的户部尚书,原本,这个位置应该是另一个“刘机”——户部侍郎刘玑的。
刘玑是刘瑾同乡,颇有才具,被刘瑾一手提拔起来。
将刘宇塞进内阁,曹元接了兵部尚书,张升了吏部尚书,工部尚书李鐩原也是刘瑾的人,再让刘玑得了户部尚书,六部也就基本捏
没想到皇上竟把个刘机调来了户部,又说什么尚书、侍郎名字太容易混,生把刘玑给调去刑部。
今年正月刑部尚书王鉴之刚以七十乞致仕获准,皇上提拔了洪钟任刑部尚书,刘玑这一过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升职机会了。
刘瑾心底大恨,但也不由琢磨起皇上的意思来。
尤其是联系了张劝他的那番言辞,再想想皇上与他说的那些“当清理门户”“别叫些德不配位的东西连累了”的话,他已担心起皇上真是
都怪丘猴子这狗东西,让皇上寒了心,开始疑起他们这些东宫老人来。
刘瑾暗道。
如今他就好生做些事出来,重罚那些贪得无厌的东西,为皇上多找些银子出来,方能解了皇上疑心,信重他如故。
刘瑾心里盘算着,眼角余光瞥着蔡驸马。
沈瑞上的是密折,并非公开弹劾德王,旁的朝臣是不知道的。
皇上只叫人誊抄了部分内容
今日既内阁、蔡驸马、户部都到了,想来便是要处置此桩了。
刘瑾嘴角一耷拉,心道如此甚好,德王可是正正撞上来,待会儿他就奏请让御史张禬过去查德王!
嘿嘿,李东阳不是指使张禬查了焦芳和他刘千岁的人?
看看查亲家李阁老怎么个查法!
(淳安大长公主的孙女蔡淼嫁给了成国公二公子,正是李东阳夫人的嫡亲侄子)
刘瑾眯缝起眼睛,看着走
*
寿哥好似刚从外头跑马回来,一身戎装还没换去,就径直接见了诸臣,身后跟着两个小内侍打扇还嫌不够,自家抓着把大蒲扇使劲儿摇着。
这副样子委实有些滑稽,有损皇上的英武形象。
旁人早已习惯了小皇帝这般随性,不以为怪,只头次来西苑的沈瑾暗暗纳罕。
他原就没见过小皇帝几面。
先前张家为他谋了日讲官,论理本当是能常常面君的。
结果当时小皇帝以天热为由停了经筵。
天没凉下来呢,便是天子大婚。
等婚仪过了,天又彻底冷了,经筵继续推迟。
再往后,西苑起来了,皇上又不时移驾西苑……
种种“逃课”的借口都叫小皇帝玩绝了。
这日讲官也就变成了个虚名。
沈瑾心下苦笑,好像张家替他谋划的位置,总是会有波折,如这日讲官,如先前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
还有这次。
这次他出孝回京,张家一心想推他入通政司。
其实,他更乐意重回翰林院。
他很想看看书,研究研究学问,有空的时候,还能去青泽书院讲讲学。
回乡守孝这些时日,他已将族学治理得极好,也极喜这样平静悠然的教书日子。
他还听说李阁老
沈瑾对此极感兴趣,但因先前有那么桩惨烈告吹的婚事,他心知肚明李阁老有多不待见他,便也不好往前凑。
寿宁侯为着女婿起复的事几次进宫,但皇上始终表示通政司满了,吏部也不成,礼部祠祭清吏司倒是有缺儿。
祠祭清吏司掌吉礼、掌祭祀、普后丧葬、大臣赠谥,并管理僧道、巫师及从事阴阳、卜筮、医药者,权力不大,责任不小,油水不多,破事儿不少。
张家连翰林院都不肯,如何肯让个状元女婿去这等衙门口!
恰逢刘瑾再次清洗“刘谢余党”,不少位置空了出来,而焦阁老致仕,朝中格局变化亦不小。
端午节赛龙舟皇上玩得不太兴,张家就立刻逢迎表示要进上一艘大龙舟,终于引得龙颜大悦。
节后,沈瑾就进了户部,成了河南清吏司郎中。
虽然不是张家所盼的吏部,但郎中到底正五品,算是升了一级——沈瑾丁忧前刚刚升从五品。
明旨已
沈瑾刚刚起复没多久,这次被招来西苑面圣,全然不知道何事,不免忐忑。
他也不知皇上会问些什么,会不会问道自己,心里反复盘点着河南的那些事,浑浑噩噩跟着众人行礼。
只听得小皇帝声音欢快的叫免礼,又吩咐内侍给老大人们赐座,且一人上了一份冰碗子,好似心情很好的样子。
那边刘瑾已殷勤上前,轻斥跟着皇上的小内侍没服侍好万岁爷,因道:“万岁爷体恤咱们,不忍咱们久等,可到底龙体要紧,还是让奴婢先伺候皇上更衣吧?”
小皇帝笑嘻嘻道:“无妨无妨,他们还
说着大马金刀往龙椅上一坐,也端过一碗冰碗子,囫囵就倒下肚,还颇为豪气的让诸大臣不要客气,还有的是。
老大人们脸上或多或少流露出些无奈来。
沈瑾则见小皇帝如此率性洒脱,想起瑞弟从前言语中对小皇帝的推崇,心下倒生出好感来。
他端起冰碗喝了一口,不由微愣,这个味道很是熟悉啊。
那碗中汁水颜色像是酸梅汤,味道却不同,比酸梅汤更甜些,就着冰珠子一同饮下,口感极好。
恰听小皇帝喊他:“小沈郎中,可曾喝过这个?”
沈瑾一呆,全然没想到皇上会头一个就与他讲话,他慌忙撂下碗,恭恭敬敬起身,回道:“……臣弟……臣族弟曾与臣捎来些土产干果,臣
小皇帝闻言大笑起来,拍着椅子扶手道:“就是沈瑞进的土产,那个叫什么红丁子的野果。”
“泡水哪里好喝!”他又是拍手又是跺脚,得意洋洋道:“这是朕与贤妃琢磨出来的,搁了雪花糖熬煮,比酸梅汤可好太多了,这加冰不加冰味道也差了许多……”
面对这样一个活泼的小皇帝,沈瑾有些哭笑不得,只好附和表示自己吃法不对是暴殄天物了。

而李东阳、刘机都是沉了脸,对于小皇帝镇日窝
然不等老学究们开口规劝,小皇帝已先一步提起正事,因问道:“姑祖父,可是将卷宗带来了?”
蔡驸马连忙应声。
众人闻言都知道这是正式开始问政了,便忙纷纷撂下冰碗,正襟危坐,等待皇帝问话。
那边蔡震已经展开札子念道:“成化四年,从德王请钦赐寿张、莘县田四千一百余顷,东昌、充州两府闲田以及直隶清河县地七百余顷……”
“成化十八年,德王又奏讨章丘县白云湖地五百余顷。”
“成化二十三年,宪庙增赐德王新城、博兴、高苑三县空闲地四百三顷三十亩”。
诸老臣脸色晦暗,刘机更是面黑如锅底,刘瑾则眼珠子转得飞快。
只寿哥,至始至终嘴角一直挂着笑容,手中扇子轻摇,似是满不
不过当蔡驸马罢,将札子呈上去,寿哥抖了抖,闲闲接上一句:“二月里好似德府还上书说,‘原赐白云湖及新城等县芦荡田地共一千七百余顷,为小民占种,久负子粒鱼课,府县等官不与追徵……’”
说话间已转向户部尚书刘机,有询问之意。
彼时有户部覆议,虽那会儿刘机还礼部,但到了户部后这些卷宗他也都是了的。
刘机沉声回禀确实如此,又说当时罚了从布政使、济南府同知、通判、到新城县知县等诸官员一百石到三百石米不等。
寿哥点点头,扬眉向蔡驸马道:“他却没提去年他做寿又新了多少田。”
他手里摆弄致的冰碗,嘴角依旧挂着笑:“如此下去,朕再想要吃这山东的野果子,怕也要向德府讨了。”
蔡驸马可笑不出来,头压得低低的,只垂头作惶恐状。
山东藩王不少,但旁人不过一千来顷,就属德王的田地最多!也就属德王最不消停。
对于这个大舅哥,蔡驸马极为厌恶,更不想因着他而影响自家子孙前程。
淳安大长公主也是拎得清的,接到徐氏的书信便知道事态严重,夫妇两人商议一番,便一同进宫请罪。
小皇帝并没有意外淳安大长公主的反应,倒温言笑劝姑祖母莫要生气,表示“德王为长,姑祖母哪里好管兄长的事?”
又道,“德府是德府、姑祖母是姑祖母,朕分得清,姑祖母不必担心。”
皇上这般一说,淳安大长公主便知这事儿必是要严惩了,心里也是将兄长骂了十八番。
当今可不是先帝,更不是宪庙!
这个掉进钱眼里的兄长怕是要吃苦头了。
不过也好,这时修理了,也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以后惹下更大祸端。
徐氏信中隐晦表明要防逼民造反,淳安也深以为然,若真是叫德王府给逼反百姓了,那必定是削藩除国了事。
淳安大长公主又果断表示,山东如今受灾,她也甚是挂念,愿捐出自家名下庄子百倾良田以为救灾之用。
不提替德王弥补一二,只说自家忠君爱国之心。
小皇帝闻言,笑容就真诚多了,也没说还是不,只叫蔡驸马回去翻一翻卷宗,将历年与德王的赐地整理一下。
遂有今日蔡驸马怀揣卷宗而来,准备诸事都配合皇上。
皇上这边开了金口,蔡驸马不敢接茬,刘瑾倒是迫不及待跳出来。
他一张大方脸板得平平,一本正经奏请道:“监察御史张禬正
李东阳也道:“老臣以为张禬可担此任。”
内阁诸人以及刘机都纷纷表示附议。
刘瑾斜眼去看李东阳,扯出抹冷笑来。
寿哥将札子一合,丢
众人忙齐声道皇上圣明。
寿哥再次转向蔡驸马,道:“最近多有宗室不法事,尤其庆王府,先前已多次下旨申饬,却屡教不改,仍纵容子弟,这次与庆王说,他若管教不了子弟,便将他们统统贬为庶人,彼此清净。”
“还有靖江王府、山阴王府的,那些个犯事的,该绞的绞,该流放的流放,统统重罚,以儆效尤。还有荣王过境扰民的事……”
蔡驸马一一应下,几位阁老也无异议。
一则庆王府近些年真是不消停,搞得民怨沸腾,可见是烂到根子里了;
再者,处置的也都不过是小鱼小虾罢了。
三来,也是借着这些事敲打敲打诸如德王这般的藩王。
未想寿哥两句话又转回到德王这边,因问:“往日不算不知道,今日一听,姑祖父,这诸藩中,属德府赐田最多了吧?”
蔡驸马低头称是。
“这许多年,未见德府有功于朝廷,又或是造福于地方。山东原就连年灾荒,田亩少有产出,流民成患,便削德府田亩三千顷安抚流民罢。”
寿哥语气轻松随意,好像
这次没等蔡驸马说话,几位阁老先
寿哥扬了扬眉,先看李东阳。
李东阳沉重道:“事涉藩王,请皇上慎重。削减德府之地,又是如此之多,恐将引得诸藩恐慌。”
削地容易,但若让诸藩误以为朝廷是要削藩,可就麻烦大了。
自从靖难之后,朝廷一直对诸藩十分忌惮,既要防着,敲打着,也要安抚着。
当今小皇帝看不惯诸藩行事,众大臣也理解,他们更看不惯,但他们不能由着小皇帝性子把诸藩都逼反了。
寿哥的脸色难看起来,“那么,德府占了良田,百姓流离失所,老先生以为如何处置?”
李东阳心下暗叹,口中只道:“陛下,恕老臣直言,倘诸藩不稳,百姓只会更苦。
“元年时皇上已
“令当地州县好生安抚百姓,或令百姓佃田,或鼓励垦荒,辅以惠民之政……”
寿哥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道:“百姓哪里还敢
李东阳一时语塞。
“登州倒是有荒地。”寿哥声音放缓了些,但仍语气不善,用那市井痞气口气道,“可这边开了荒,那边再遣回原籍,白出一回力不知道便宜了谁去,谁还肯干?”
此言一出,几位阁老便都明白了小皇帝的意思,不动声色的觑着王华与杨廷和,心说这是要给沈瑞拉丁口了。
当然,刘宇是看向刘瑾的。
刘瑾现下是要挑得德王、淳安大长公主与李东阳的矛盾,德王的地没人种才好呢!
遂摆出坚决站
刘机原也是詹事府少詹事,与杨廷和同事多年,交情莫逆,如今杨廷和又兼掌着户部,因此他自然要为杨廷和的女婿说话。
对此他也早有腹案,登时便侃侃而谈:“正统四年,英庙就曾下令宥免各处逃户罪责,准许于所
“至于有愿回原籍复业着,免粮差二年,往年拖欠税粮全部予以豁免。”
“成化六年,宪庙也曾准奏,流民有愿回原籍者,沿途官府供给口粮,原籍配给草房、子粒乃至耕牛,仍给原田,优免粮差五年。”
刘机自见了誊抄的沈瑞密折,回去就将相关的卷宗都翻了个遍,此时说出来的皆有旨意、实录可查。
莫说没人辩驳,便是有人提出异议也是驳不倒的。
都说故土难离,其实百姓但凡有一条活路,谁也不愿意背井离乡。
既逃出来了,便是家乡没活路了,平白遣回原籍,谁也不乐意,因此先前朝廷为了招回流民,通常是会许下许多好处的。
如今也是一样。否则,就是要让流民留
寿哥闻言脸色由阴转晴,道:“如此,便依英庙正统朝先例,免兖州逃户罪责,准许于登州附籍开荒,新垦荒田免粮税三年。”
众人还能说什么,只得口称皇上圣明。
寿哥又吩咐道:“沈瑾,你为户部山东清吏司郎中,此事要快妥善办好。登州特殊,要特事特办。”
户部清吏司确实是掌管各分省户口、钱粮、盐课、钞关等事。
但问题是……沈瑾他是河南清吏司郎中啊!
沈瑾本还纳闷皇上点了自己来是何事呢,听了老半天都觉得和自己没关系,又想是不是因着……他与沈瑞的这层兄弟关系……
这会儿倒有些恍然,皇上刚赏了他的官儿,怕是没记住他是哪儿的。
沈瑾正尴尬着,刘机已替他说了话,说明沈瑾是管河南的,自家回去会让山东清吏司快处理妥当。
寿哥却大手一挥,道:“沈瑾,调任山东清吏司郎中。让山东那个管河南去。”
众人都是一惊。
那边刘宇已
寿哥嗤笑一声,指着杨廷和道:“那沈瑞这泰山还管着户部,是不是也要让杨阁老避嫌?”
刘宇被噎个窝脖,讪讪笑道:“自然不必杨阁老避嫌,皇上若如此说,臣也只好让犬子辞官回乡了。”
刘宇的儿子刘仁与沈瑞是同榜进士,被小皇帝点
他这么一自我调侃,小皇帝便也不气恼了,哈哈一笑揭了过去。
沈瑾这差事调换便这样定下来。
刘宇垂了头,毕竟,先前还有个布政使司右参政沈理,更是直管沈瑞的,这都不曾避嫌,区区户部一个五品郎中,避嫌不避嫌也无所谓了。
不过想到沈理,刘宇又不自觉看了一眼刘瑾。
山东左右布政使都被撸下去了,这种时候,绝不能让沈理这个谢迁的女婿再进一步。

众人原以为今日的事儿就算商讨完了,德王的赐田有人去查,登州的流民可就地附籍,小皇帝显见也要继续回校场玩儿去了。
不想寿哥却没有动的意思,反道:“借着这流民附籍,将另一桩附籍事也一并解决了吧。”
他挥挥手,让小内侍递上几本札子与众人,口中叨念道:“为‘招商引资’计,拟许外地商贾子弟附籍本地科举:
“侨居本地二十年及以上者;置有田产若干、商铺若干、雇佣本地劳力若干名以上,缴税满两年者;……”
寿哥这边才起了个头儿,那边老臣们已纷纷道:“陛下,万万不可!”
“这不是纵容商贾冒籍!”
“其心可诛!皇上当下旨严惩献计之人!”
所谓冒籍就是假冒籍贯,是科举考试的舞弊手段之一,虽然朝廷处罚相当严厉,但,一直屡禁不止。
最常见的就是冒京城籍、冒边远山区籍的。前者是因京师的解额最多,后者是因边远山区的教学水平不行,中式容易。
士子们避难就易,是人之常情,也是冒籍屡禁不止的直接原因。
而外地人附籍应试实际上挤占了本地人的学额和解额,自然也会遭到本地人的阻挠抵制。
如此
因而提到冒籍,众臣皆是厌恶。
寿哥似早有意料,摆手道:“都说了先看看札子条陈!不是如冒籍那般。”
“要求附籍者
“捐监你们不也没说什么吗?那年国库缺银子,户部还上条陈‘生员愿入监者,廪膳百五十两,增广二百两,附学二百三十两’呢。”
“附籍者不享受廪膳待遇,相反要捐粟捐银,用以改善州府县学条件,资助贫寒学子。”
“中举可免劳役,但不免税赋,乃至中贡士、进士、为官,亦是如此。”
“肯花银子附籍之家,也不差银子。所谓招商引资,引得资助来造福地方,有甚不好?”
“至于强占地方解额,那就
众臣直听得目瞪口呆。
而寿哥掸掸衣襟,正色道:“朕拟暂设‘商籍’,山东商籍学额进十二名,廪生二十名,增生二十名,二年一贡,属济南府学、登州府学兼管。”
*
山东,登州府城,沈府
“东家此举,只怕要惹来非议了。”早
“东家固然是为沈氏子弟打算……”
沈瑖书上还是有些天分的,但奈何南直隶是科举大省,总人口八百万人,生员有数万人,每科只有三千人有资格乡试,这竞争之激烈可见一斑。
若他

也无怪陈师爷会作此想。
“但从长久上看,只怕未等沈家子们长成臂膀,东家背着这样名声,
沈瑞摆手道:“我是从涟四叔家瑖哥儿身上想到的,但还真不是为了官场里多几个沈家人。”
他笑了笑道,“招商引资是一部分。”
陈师爷则接口道:“只要开海,自有富商巨贾趋利而来,何须……”
沈瑞垂了眼睑,笑容渐渐淡去,“光有利也不够。别处有利他们也会往别处去。要把他们紧紧绑
还有,他心道,还有,打着附籍特殊的幌子,让大家习惯了书人也可以不免税赋,为官也可以不免税赋,就此撕开口子,从釜底抽掉“投献”这个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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