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元年
五月初二,翊坤宫
贵妃娘娘寝殿外, 雍正爷对上低垂着头, 一声不吭的苏大公公,气得声音都
“爷上午对你说的话, 你是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是吧”
“又是老十四家的, 又是他们家”
“你想干什么你也想逼我你想代允禵来逼我”
苏伟微微抬起头, 对上雍正爷的眼睛,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不解, 从未有过的心酸, “不敢奴才有错, 请皇上处罚”
“你”
苏伟的话,连带他的神情, 像把淬了毒的匕首, 光是泛起的寒光, 都能灼痛人的眼睛。
雍正爷倏地转过身去, 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几步走进了贵妃娘娘的寝殿。
凌兮几个还
“苏培盛, 你好大的胆子”
屋内传来一声怒吼,外间候着的苏公公,无声无息地跪了下去。
“求饶啊, 苏公公,求个饶吧”
张保几乎就要喊出声来了,可眼前这位主儿,像是全没听到似的,连个眉毛都懒得抬。
“好,好”
寝殿内静默了许久,雍正爷似乎终于耗掉了最后一点耐心。
“来人啊,给朕拖下去,打五十大板”
凭空一声雷响,翊坤宫的侍卫来压人的时候,张保还有些呆愣愣的。
苏伟仍是一句话没说,只
那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苏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慎刑司的了,是被人拖来的,还是自己走来的
只是
“唉哟,苏公公”
慎刑司的管事钟全,两手揣着袖子,绕着苏伟稀罕地走了好几圈。
“真是没想到啊,您还有再来这儿的一天。”
苏伟被压
钟全嗤了一声,满是嘲讽地道,“您说,您要是不急着把焦进朝调走,今儿是不是也能少吃些苦头”
是啊,是他自己把焦进朝调走的,调去了养心殿,好像就这几日才正式上差的。
苏伟
这么多年,他兜兜转转,结果好像是绕了一个大圈,又把自己绕回了原地。
敬事房
张起麟今天不上差,正跟一帮小太监闲扯皮,那边库魁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诶,你怎么过来了”
“快跟我走,张公公”
来不及解释一句,库魁抓着张起麟就往外跑。
“你干什么啊,张保让我今天
“就是张公公让我来找你的,咱们得赶紧去慎刑司”
“去慎刑司干什么”
张起麟险些被门槛绊个跟头,“你慢点,把话说清楚”
“诶呀,来不及了,皇上下旨打苏公公五十个板子,眼下人已经带走了”
“什么”
慎刑司
苏伟一直不搭不理的态度,激怒了钟全。
他眉毛狠狠拧
“赶紧着万岁爷亲自下的旨,五十大板,打得不够,小心你们的脑袋”
长条凳被人猛地一拽,苏伟闭上了眼睛。
拿着板子的小太监,小声地道了一句,“得罪了,苏爷爷。”
板子凌空落下,带着风声,带着火辣辣的痛。
苏伟身上一颤,眼前有些模糊
“你现
这是他师父贾进禄,曾经告诫过他一遍又一遍的话。
“皇额娘,为什么要打苏培盛”
“因为他是个奴才,奴才犯了错就要打,主子若是一味地迁就,以后奴才就要蹬鼻子上脸,越
这是承乾宫时,他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挨板子。
那时候的苏培盛,挨了打,还会哭,还会喊
“苏培盛,你是真的忘了自己的身份,真的忘了自己姓甚名谁了吧你以为皇上的家事,是你自己的家事吗”
年氏的质问还赫然
是啊,皇上的家事,是你的家事吗
皇上的弟弟,是你的弟弟吗
皇上的儿女,是你的儿女吗
苏伟,还是苏培盛
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一墙之隔的牢房里,梁九功悠哉地坐
今天却有些不同,墙壁那一侧,似乎有人
“真是奇了,或许是个硬骨头的。”
梁九功笑了笑,又给自己倒了杯淡的看不出颜色的茶水喝。
“苏公公”
这一声惨嚎,梁九功可听清楚了,他手上的茶碗一动,人已经贴到了墙壁上。
“苏公公诶,我的祖宗啊。”
张起麟一路磕磕绊绊地跑进来,那边库魁已经抢先一步,按住了钟全,狠狠给了两巴掌。
“你们这帮混账羔子”
计板子的小太监差点被张起麟掀飞了帽子,整个人都懵了。
“你们是活够了也不看看这是谁打了多少下了”
歪帽子的太监懵里懵懂地道,“回回张总管,打了二二十六板了。”
“滚开”
张起麟一脚踹开行刑的太监,扑通一声跪到长条凳边上,“我的祖宗啊,您什么这么实心眼儿了,还真让他们打啊”
养心殿外
从翊坤宫回来,雍正爷就遣走了所有奴才,自己一个人闷
张保心里打着鼓,一直
焦进朝和刘保卿也都着急,却也很奇怪御前这些太监,一副天塌了的态度。
好不容易盼来了库魁,张保是什么也顾不得了,抓着他连连问道,“怎么样了赶上了吗苏公公没事吧”
库魁抿着嘴唇,白着脸,冲张保摇了摇头。
“怎么会呢慎刑司什么时候办事这么利落了苏公公就那么老实听话地挨打了”
“唉,别问了,”库魁也有些急躁,“我们把人送回慈宁宫后面的院子了,挨了二十多下,都出血道子了。张起麟公公让我来问,是先告诉万岁爷,还是先请太医。这要请太医,还不能明着请,得暗地里来才行。”
焦进朝和刘保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是知道苏培盛最得皇上看重的,之前被调来养心殿后,二张公公也告诉过他们,关于苏公公的事,看见什么都当没看到。
可如今这样,是不是也太奇怪了皇上当着人下的旨,五十板都没打完,这帮人就敢把人抢下来,还准备请太医
“先叫太医吧,”张保把手里的拂尘往腰上一插,“我去叫,你
“别啊”
库魁一惊,连忙堵住张保的去路,“要叫也我去叫,万岁爷那边,随时要问的”
“要问也去问张起麟人又不是我去救的”
关键时候,张保公公也不管义气不义气了,“反正,这事儿我和张起麟谁都逃不了正好敬事房放账出了错,我自己去认罚。万岁爷这边,让张起麟担着吧。”
“诶你这人”
库魁气得直跳脚,焦进朝和刘保卿
傍晚
被迫回到养心殿,承受万岁爷怒气的张起麟,被拖去了慎刑司。自己跑去服役的张保总管,也没能逃脱掉,又结结实实挨了二十大板。
好
怡亲王
东暖阁里,雍正爷坐
“皇兄,你也要当心自己的身体啊。”
允祥心下也异常不安,他这位四哥从来冷静沉着、谨慎从容,如此狼狈不堪、惊慌失措的模样,只有上次
“苏公公那边,臣弟让人去问了好几次了,苏公公的伤并不重,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太医已经给上了药,又开了方子,好生调养,几日就好了。”
“呵,呵呵”
一直垂着头的雍正爷突然笑了起来,可笑声里却满是悲泣。
“胤祥,”雍正爷好像忘了要避讳的事,他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怡亲王的眼睛,“我把这皇位让给你,好不好”
“皇兄”
怡亲王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浑身的汗毛好像都竖了起来。
“我不当皇上了,不当了”
“皇兄”
允祥起身,跪到雍正爷跟前,“您怎么能说这种话您是九五之尊啊。”
“什么九五之尊”
雍正爷霍地站起,直指窗外乾清宫的方向。
“我斗了半辈子,爬了半辈子,就为了那么一张空荡荡的椅子”
“我坐上去了,可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我给不了他承诺,我连他的命都没法握
“皇阿玛的遗诏,就像一把悬
“皇兄我明白,我懂得的”
允祥拉住胤禛的手,“您找不到那封遗诏,终究无法放心。西南边关一直不太平,您因为遗诏忌惮允禵,就只能倚重年羹尧。可苏公公他不知道啊,他不知道遗诏的事,才会闹出今天这样的误会。他要是知道了,他会是最支持您的那个人”
“我怎么能让他知道”
胤禛低头看着允祥,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声音是那么的无力,“让他知道了,他会认为自己是我的拖累,是他耽误了我。他本来就不信我有多爱他,他本来就把自己处处放到最后,处处迁就我怎么敢告诉他我怎么还能告诉他”
“皇兄”允祥还想劝什么,一时却不知该怎么说。
“朕这个皇帝,”胤禛转头看向窗外,嘴角讽刺地翘起,“就是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四爷没有变,小苏子也没有变,两人都是事赶事的,把自己堵到死胡同里了。等话都说开了,就万事大吉了。
想看什么番外的,可以想一想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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