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照
她听完又听温重光回话, 笑道“就该这么回, 噎不死他”
任到山见着青年样貌绝好, 谈吐又温雅, 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样毒辣的狂言,任他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下这口气,腾的起身“岂有此理, 你沈家欺人太甚,口口声声要取我家人性命,真当我任家无人不成”
其实如今沈家和任家的情形正相反, 沈家圣宠正盛, 但是家里人出任的都是闲差,并无多少实权, 任家虽然是才
温重光本想把仇恨值拉到自己身上来, 没想到这时候沈岑风却突然开了口, 没否认他是沈家人。
“万事逃不脱个道理,令弟既然敢包庇罪犯, 滥用职权,抄家灭门, 手上还沾了我沈家三条人命, 这事儿自是不能善了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官司我们沈家是打定了,任大人请回吧“
任到山听他一口一个我们沈家,心里先沉了一半,沈家人到底生的是什么心肠,他为了嫡亲弟弟出面奔波倒也说得过去,但被害的那一户人家也不过是沈家远亲,何至于袒护至此
他知道这事儿是自己弟弟理亏,不仅仅是理亏,简直视魏朝律法于无物,见沈岑风如此强硬,他倒是软了口气“沈侍郎何必如此,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虽不知具体实情如何,但人死不能复生,还得为活着的人考虑考虑。”
他捋须叹道“
沈岑风正要说话,温重光却忽然插言道“堂婶
沈岑风正欲皱眉,忽然心念一转,跟着附和起来。
任到山关心弟弟情切,竟未听出其中玄机,听两人语气松动心下就是一喜。
这事儿的归根究底落
他这一想如醍醐灌顶,自以为自家弟弟有救,喜不自胜,连连拱手道“多谢提点,我这就去信给愚弟,必然给令堂嫂一个交代。”
温重光眼里露出几分轻讽,略一拱手,沈岑风见他入套,暗暗冷哼一声,起身命人送客。
玉瑶郡主和沈晚照挑开帘子走出来,皱眉问道“你们就这么放过他了”
温重光笑着摆了摆手“不急这一时,日后自会有分晓的。”又招来下人说了几句,下人直接往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去了。
沈岑风也是久经官场的一等一明人,要不是皇上为了平衡各方势力,他如今执掌六部中的哪一部,或者外放为总督都不
他斜睨了温重光一眼“后生可畏啊。”
温重光微微一笑“都是岳丈教导的好。”
沈岑风心说我又不是你爹,教导你什么了,想着想着,自己却撑不住笑了。
“你倒是个会说话的,难怪能把我闺女哄了去。”
虽然话还是不大中听,不过已经比平时对他那个不冷不热的态度好太多了,毕竟岳丈看女婿,总是不顺眼的。
那边任到山真是恨煞自己三弟了,这事儿你要么光明磊落大义灭亲,把事儿做的漂漂亮亮也是一件政绩,要么就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偏他弟这人做不了好人,恶人做的也不彻底,当真是世上一等一的蠢货
但无奈再蠢也是自己亲弟,该救也得救,他立刻写信把事情挑明了,又把事态的严重性告知,让他赶紧处置了他老丈人和老婆,平息沈家之怒,着人快马送了过去,却没想到信到半道被锦衣卫劫了,
任到山倒不是没料到其中有诈,而是不觉得沈家会为了一个远亲如此大费周章,虽然一开始拿乔放狠话,后来不还是语气和缓了吗
那个任县令本来就不是有大主意的人,到信之后,把兄长的来信反复看了一遍,吓得双腿乱颤,见着如花似玉的娇妻也不再可爱,对着老丈人也不大恭敬了,暗暗盘算着怎么把责任全都推到这老不死的头上。
那边沈晚照也明白了些,叹道“就盼着堂婶她们能大仇得报,也能告慰堂叔和堂兄们的
要说他们家和张氏有多深的感情也谈不上,不过古代家族情分远胜于现代,到底是同姓血亲,眼看着他们一房这般被糟践,就是再铁石心肠的也要拉拔一把的。
玉瑶郡主不大懂朝上的事儿,听他们都这么说也就不多问了,与沈晚照商量道“他们孤儿寡母的,就算报了仇以后可拿什么维持生计呢”
沈晚照想了想道“我看堂婶是个有主意的,您也不要操心太多了,大不了等需要的时候咱们帮衬帮衬就是。”
她又道“堂婶给咱们送了重阳糕,咱们也瞧瞧她去”
玉瑶郡主点头应了,母女两个肩并肩往张氏母女住的院子走,堪堪走近就听见里面隐约的争执声。
沈晚照一愣,探头往里看了看,就见沈乔正
沈晚照“”这什么意思啊这是。
其实这话的意思是“你冷静点,不要一时冲动,想想娘还要你照顾呢,你走了娘怎么办”
她原本说话也不这样,只是遭逢大变之后就不大说话了,就是说话也只是两个字两个字的往外蹦。
沈乔竟然很神奇地听懂了,轻松挣开她的手“你不用管,我趁着夜深人静给那两个畜生一人一刀,没人会知道是我干的,娘你就好生照料吧,有缘还会再回来的,要是没缘分,只能下辈子再做母女了。”
沈婉一把拽住她,她虽然焦急也说不出什么来,翻来覆去就是不能,不许,听的人心急。
沈晚照实
目光故意从她包裹上掠过,含笑道“堂姐是
沈婉见到她先松了口气,沈乔沉默一时“没有,堂叔待我们很好,娘的身子也见大好了。”
她顿了下又道“晚照堂妹,今日来的那任老忘八我见了,他为什么来找二堂叔也知道,我虽没甚大见识,但也知道他是
她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报仇之心迫切,但更不想因着这个牵连你们,大不了等我到了地方见机行事。”
沈乔倒是很有些游侠的气概,沈晚照叹道“我知堂姐至孝,可是你与我同年,还有大好的日子等着你,为了那两个人渣把一辈子搭上不值得。”
她见沈乔还要说话,忙道“再说堂姐也太小看我们家了,我祖母是太后的亲妹,我亲爹是侯府嫡子,母亲是睿王嫡女,有封号的郡主,姑父是手握实权的豫王,夫君是当朝首辅,那任家算什么东西不过一个盐商起家的暴
她记得她原来跟江如兰也说过类似的,不过换了个人,意思全然不一样。
她们
沈乔不是偶像剧里做事儿黏黏缠缠的女主,听她如此说,低下头思量权衡片刻,拱手道“那就多谢堂叔费心了,如此大恩,没齿难忘。”
沈晚照掩嘴笑道“这都是应该的,堂姐说这个倒像是戏文里的似的。”
沈乔一笑,不言。浓长如剑的眉毛下,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越
沈婉诚恳道“多谢,堂妹。”
沈乔和沈婉都不是饶舌之人,性子却都很好,难得的是遭此大变还没黑化,沈晚照和她们又说了几句才往回走。
她早上折腾了一上午,眼看着到中午了还没吃上饭,才走几步就肚子乱叫“饿死了,我得再吃几块桂花糕垫垫肚子。”
玉瑶郡主本来想让厨下给她下面呢,被这么一打岔也忘了,忙让厨下下了碗高汤面过来,沈晚照补充道“两碗两碗,他也没吃呢。”
玉瑶郡主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笑骂道“没良心的,现
沈晚照讨好地挽着她傻笑。
虽然只是寻常的高汤面,但高门大户做出来也不一样,里面用的是鸡片和火腿鲜笋加上十几样荤素鲜菜熬出来的高汤,用这个下面只需要加一点盐巴滴几滴香油提鲜,那鲜味就别提了,她吃了几十年也吃不腻。
厨子怕面味有点淡,又拌了几个小菜,一小碟红油肺片端上来,夫妻两对坐吃的无比满足,沈晚照还想再来一碗,玉瑶郡主摇头道“先点补点补,中午重阳宴上有你爱吃的螃蟹,你省省肚子,别到时候吃不下了。”
沈晚照这才掖了掖嘴角,见沈岑风两口子忙着礼,忽然脸色一变,跟温重光悄声道“咱们家估摸着今个也有不少人来送礼的,咱们这么一出来,礼不就不到了吗”
他见他这财迷样失笑“就算你不
沈晚照心满意足了,又给自己的财迷行为做注解“我这还不是替你操心,生怕你少一份半份的”
他浅笑“有劳夫人了。”
沈晚照鄙夷道“你别老嘴上感谢啊,实际行动呢空话谁不会说”
他认真想了想“晚上回去我会好好服侍夫人的。”
沈晚照“”
由于有温重光这个拆螃蟹能手
沈晚照身上乏的连泡澡都不想,只让人烧了热水来洗脚,他本来
他这下书也不看了,只垂眸观赏美人浣足。冷不丁飞来一个香枕,她嗔骂“你瞧什么呢,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他优雅地合起书卷,十指交叠“浑似飞仙入梦,袜罗微步,流水青萍,难怪古人有好美足者,甚至有特意搜罗双足美好的玉人以供赏玩。”
沈晚照听完哼笑一声,两只新月一般的足弓从水中翘起,带响哗啦啦水声,
“要不要我也给你搜罗几个有美足的姬妾供你赏玩呢”
他伸手按了按她尚还温热的脚趾,勾一勾唇笑道“我已有世间奇珍,何必舍近求远,去瞧那些土鸡瓦狗”
他随意取了干净巾栉帮她擦脚,悠然道“有了你之后,多看旁人一眼我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沈晚照囧道“你这话让皇上和内阁阁老听了得多郁闷呐,敢情你看他们都觉得浪费生命。”
他欢欣变成了郁闷“你真是”不解风情。
沈晚照任由他擦干,他故意用小指勾了勾她脚心,她被逗的
温重光“”
沈晚照力憋笑“口误口误。”
他一只手已经顺着脚踝盘桓而上,
沈晚照帮把小腿从他手里解救出来,勉强正色道“你可别,我亲戚才上门呢。”
饶是他再聪敏,听了这话也愣了片刻,情动变无奈“你怎么这时候要来多久”
沈晚照扳着手指头数了数,感叹道“约莫四五天吧,你也趁着这时候好好歇歇。”
他似笑非笑“我歇”
沈晚照认怂“我歇。”
男人这事儿被打断当真是比要命还难受,他用冷水敷了几回脸也不见效,沈晚照心情颇好,笑呵呵地调侃他“你光敷脸有什么用”
他静默片刻,忽然声音喑哑起来“虽然不能行事但有些旁门左道的法子也可以一用。”
沈晚照看了看自己的手,又见他玉面绯红,一时心软,勉强点了点头道“那好吧,你说怎么来”
他又默然片刻,把目光落
沈晚照“”麻的,禽兽啊
不管禽兽不禽兽,今晚上她还是叫水洗了好几回脚,一大块香胰子都快被她用完了。
下人忍不住暗暗猜测,往常不都是叫水沐身吗怎么今日开始洗脚了
他倒是满面春风,含笑帮她擦去脚趾上沾着的滚圆水珠“虽然不是正道,但偶尔试试旁的法子也不错。”
沈晚照脚腕酸疼,脚趾头都不听使唤了,听这话翻了个白眼过去,怒道“你以后别想哄我用脚那什么”
他沉吟片刻,目光悠悠落
沈晚照“”
由于首辅的眼神太内涵了,导致她秒懂。做一个老司机也很累啊
她撑着下巴郁闷道“你到底看了多少本春宫,真真是要人命了。”
他一挑眉“你该谢谢那些春宫才是,要不是那些,你晚上能快活的要命吗”
沈晚照怒道“我哪有”
他两指轻轻捻住她耳珠,低低笑道“没有那谁晚上一口一个好人的叫我,没几下就丢了。”
沈晚照“”
重阳过后没几天就是县试,要说住
山河书院对这次县试也很重视,要知道从魏朝开国以来,纵观所有权爵人家,身上能有功名的也不超过五百人,听着不算少,但跟权爵子弟庞大的基数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书院这回有好些个二世祖都报名参加了这次县试,要是能中几个,岂不是说明书院的教育是有成效的,就连老师们脸上都有光啊。
于是谢师特地通知放了假,让考生们
沈晚照是书院的辅师,平时假期都是跟着学生走的,书院以放假她自然也跟着放了,不过她宁可不放,就是找点事干也省得她
毕竟这次沈朝也是要参加县试的。
她倒是不担心沈朝考不上有辱家门什么的,毕竟沈朝年纪不大,也耗得起,她只是担心再考不上老爹要把他拿鞋底抽死,这县试他考了三四回,回回考之前先生都说必过的,结果丫的回回打脸,搞得沈岑风很是暴躁,认定他故意不好好考。
其实沈朝冤枉死了,他倒是真想考个功名来着,没想到一上考场就拉稀,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沈晚照一替他着急就急到了下午,眼看着下考时间都过了,正琢磨要不要换身男装去看看呢,就听见外面管事报道“夫人,太子和舅少爷一起来了,正
沈晚照“啊”
沈朝考完试不回家来她这里她就已经很不能理解了,太子竟然和他还是一块来的,她简直费解,顿了会儿才道“把两位请进来吧。”
她换好衣裳准备待客,见太子和沈朝已经坐
她先给太子行了个礼,转向沈朝急问道“你这回考的怎么样”
沈朝脚边的绫罗书包里还放着笔墨纸砚,他随意往里瞧了眼,悠悠然道“也就马马虎虎能得个案首吧。”
沈晚照啐他“少张狂了,仔细这回考不过爹又抽你”
她说完才瞧见沈朝身上有些狼狈,衣衫
太子摆摆手“不恕不恕。”
沈晚照“”我就客气客气你还当真了。
太子意识到自己口误,干笑道“口误口误,本就不是你的错,是我突然过来,叨扰夫人了。”
沈晚照也干笑了几声,心说你不会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吧嘴上问道“殿下怎么和愚兄一起过来的”
太子学着温重光的样子,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只不答话,还是沈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