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深玉恍惚的想,有人注意到过这件事吗?
大约是没有吧,在众人的印象里,陈楚圆就是个公主病,几乎隔一段时间就能听到有人说陈楚两家把女儿教成了这样,看来以后公司是要便宜外人了。
但陈楚圆的父母其实并不是糊涂人,如果她真的什么都不懂让家里担心的话,陈楚圆现在也不会过得这么潇洒。
不过,就算陈楚圆真的什么都不懂,她父母大概也不会在意吧。
曲深玉想到曾经家长会和生日宴上看到的陈楚圆父母,很少有哪家人会像她的父母那样,幼时陪着过家家骑马,大了帮着编辫子亲手织毛衣,陈楚圆并不是会浪费他们心意的人,就算欣赏不了老一辈的审美不想穿,也会憋着气发个朋友圈不让父母伤心。
她突然沉默下来,有陈楚圆做对比,曲深玉其实很清楚,也许自己的家庭、包括自己都是不那么健康的。
陈楚圆没有注意到曲深玉的沉默,所有人都尴尬的时候她都能若无其事的干自己的事,毕竟通常来说她才是那个把气氛搞尴尬的人,她车里放着歌,这让陈楚圆注意力有一半都听歌去了,直到路上又开始堵车觉得无聊时,她才注意到曲深玉很长时间没有开口说话了。
曲深玉今天穿了职业装,五官有刻意画得锋利,看着比以往成熟,陈楚圆很少注意到时间流逝,跟她同桌的记忆仿佛还在昨日,转眼才意识到,其实在曲深玉破产前,她们已经有两三年没见了。
虽然两家曾经住得近,但哪怕是逢年过节陈楚圆也不可能去拜访的,除非哪天听说仇人过得不好,陈楚圆才有可能去落井下石。
她就是这样的小人。
车流重新移动起来,科技大学今天有招聘会,不少位置都已经摆上了招聘公司的牌子,c市的科技大学在全国算不上特别名列前茅,属于进一线公司得卯足了劲,进二线却不困难的那种,曲深玉能争取到一个位置,已是不易。
曲深玉拿到的位置不算好,在招聘会深处的角落里,助理早已摆好了一切,陈楚圆看了眼,星火燎原游戏工作室。
她翻了翻工作室介绍,发现曲深玉原来大学时就制作过一些游戏,还得过创意奖,不过做的大多都是比较简单的独立游戏,通常一到两个人就能完成。
陈楚圆对游戏不太了解,她消遣解闷并不靠游戏,不过也清楚游戏市场大有可为,这倒不是说游戏市场一片空白,而是捞金能力,其资金流动量,甚至一度成为了某些有心人的洗钱之地。
由于工作室刚刚起步,曲深玉并没有打算来学校招多少人,一个美术、程序、音乐编辑足以,至于别的数值和qa之类的,她更倾向于找有一定工作经验的。
但曲深玉并不想后者的人数太多,怕自己压不住,年轻人于她而言,总归更好掌握,只是年轻人大多需要成长的空间,而她,其实并没有太多失败的本钱。
曲深玉的位置并非无人问津,两个大美女在那杵着,哪怕位置偏僻,也总会有人过来,只是来的人质量参差不齐罢了,更别提出入社会后第一个工作很重要,没有人愿意仅仅看人好看就入职。
人总会生出刻板印象,长得好看就是花瓶,生得柔美便是好欺负,面相刻薄的人便指定不好相处。
陈楚圆没有干涉曲深玉的招聘,她从小到大去过不少招聘,大多旁观,偶尔会被长辈询问知不知道刚才为什么要这么说、为什么那个人履历优秀我们却不要,乃至人事说的话哪些是套话,哪些是真话,她基本都能分辨的出来。
而曲深玉似乎并没有去自己家公司旁观过招聘,所以陈楚圆很明显能看出她的稚嫩——别人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不知道同样的方法换种口吻说出来,就能让人觉得前途光明。
但她毕竟了解这个行业,游戏眼光还是有的,选的都是一些根底扎实的人,并没有被忽悠过去,很明确的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员工。
陈楚圆站累了,便搬了个凳子在曲深玉身边坐下,刚出入社会的年轻人还没遇到现实的毒打,有些人提出的条件就差没明说要让公司把自己供起来了,但曲深玉脾气很好,面对这种人也客客气气的,然后说自己工作室可能不太符合他的要求,可以去别的公司看看。
“你应该凶一点。”旁观了好一会儿,陈楚圆冷不丁开口。
“嗯?”曲深玉疑惑看她。
“比如刚才那个觉得你故意针对他的,”陈楚圆冷笑,吐字清晰,“你应该说,在人装防盗门时,只有小偷才会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还有那个说你工作室需要点自己这样有阳刚之气的人来镇场子的,你应该让他先去生个孩子再过来,毕竟为母则刚,他现在还不够刚。”
“还有前头那个,”陈楚圆道,“你应该问他,写程序还需要用几把按键盘?”
“陈楚圆,别说脏话。”曲深玉无奈的拍了她一下。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计生器官,算什么脏话?我骂人了?”她反驳。
曲深玉向来说不过她,无奈道:“可是陈楚圆,你要尊重物种的多样性呀。”
一旁助理噗呲一下笑了出来,陈楚圆哼了一声,憋着气不理她。
曲深玉想,陈楚圆怕是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人,她接触的最差的,也不过是谢幻那种人,她所见的招聘,也是公司经过了层层筛选的精英,那些人无论心里怎么想的,表面上看着至少都是合格的。
而直接来招聘会就不同了,什么样的人都有,真按陈楚圆那么说才容易出事,毕竟他们闹事,耽误的是自己的招聘。
事实上,网上招聘直接投简历的那些才更奇葩,而线下好歹因为是面对面多了分顾忌,其实已经不算离谱了。
只是对陈楚圆来说是不能接受的而已。
她轻轻捏了捏陈楚圆指尖:“你要不要先回去?”
让陈楚圆来这种场合,确实是有些为难她了。
“不要,”陈楚圆干脆道,“本小姐凭什么要走,我倒要看看今天能看几场猴戏!”
陈大小姐倔脾气一上来谁都拦不住,但这不是她自己的事,她又不能随意开口,所以没一会儿,她就憋着气拿出了手机,狠狠的戳着游戏红名出气。
“走了。”
不知何时人群数量已经减少,陈楚圆茫然抬头:“结束了?”
“下午还有,”曲深玉道,“先去吃饭吧。”
陈楚圆将车开进了附近一家比较有名气的店里,她不是老饕,所以每次都是直接选高价位的,省事,踩雷几率也不大。
助理坐在一旁,忍不住拿手机拍了张照片,陈楚圆瞥她一眼,看向曲深玉问:“下午不能让别人来?”
富二代很少是会亲力亲为干这种事的,他们大多拿着父辈给的数百上亿创业基金“白手起家”,基本通病都是会有些眼高手低,但去公司基层干上几个月一年这毛病基本也就磨没了,没必要去外面受罪。
曲深玉摊手:“除了我,还能有谁来?”
哪个小工作室不是老板亲力亲为的?
“你找我有事?”曲深玉突然意识到什么。
“没有!”陈楚圆轻嗤,“我能有什么事找你?”
她就是觉得这样的地方,她是不该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曲深玉感觉陈楚圆不太高兴,虽然她总是容易不高兴,但现在又好像有点不一样。
她身上还溢着浓郁的香,跟她的人一样让人难以忽视,仍是熟悉的香味,檀木香中沁着几缕清甜奶香,闻着让人不由生出了几分恍惚,仿佛还并肩坐在教室里。
她不高兴时眉眼都会透出几分不加掩饰的不耐,漆黑的眼珠朝曲深玉瞥来:“看我做什么?”
陈楚圆心里犹疑,难道她脱妆了?
曲深玉收回眸光:“没什么。”
陈楚圆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曲深玉,不明白她为什么总做出一些让她难以理解的行为来。
就像读高中那会儿,因为性向原因,基本所有同龄人都会刻意避嫌,生怕被她看上,只有曲深玉,游泳时换衣服都毫不避讳的坐在她身边,凸起的锁骨白腻的像是在发光,腰肢纤细不堪一握,长腿笔直。
于是陈楚圆理直气壮地问她:“你在勾引我?”
然后陈楚圆身上就被泼了一盆水,像是要把她泼醒,还被曲深玉按在了墙壁与她之前,陈楚圆都以为曲深玉准备打她了,但最后曲深玉还是把她关门外自己换了衣服走了。
从未遭遇这种奇耻大辱的陈楚圆于是越发的看曲深玉不顺眼了。
曲深玉感觉到陈楚圆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的太长了,她被盯得有些无措,比起曾经,现在的陈楚圆心思更加难以琢磨了。
她捏着筷子的手不由微微收紧,忍耐着陈楚圆若有似无粘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没有提醒,因为如果她开口,陈楚圆肯定是会变本加厉的。
好不容易吃完一顿饭,陈楚圆将卡扔给曲深玉的助理把人支开:“去把钱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