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季节阴雨不断, 虽不像夏天那般暴雨如注, 却是飘摇若雾, 细密如丝, 缠缠绵绵地下个不停。
一场秋雨一场寒, 刚踏入十月的门槛, 京城的天气已是清寒逼人, 遍地的枯叶衰草蜷缩着瑟瑟
赵瑀砸了娘家贞节牌坊的消息,
当前炙手可热的李总督的太太,一品的诰命夫人, 可真是胆大妄为啊
惊愕之余, 不少自诩礼教中人的老夫子对此是深恶痛绝, 但这些人也就暗地里骂几句世风日下, 旁的,是一句不敢多说。
谁都知道, 李总督不是好惹的,得罪他的人没几个落得好下场的,而他又最怕老婆的。
所以一连三天过去,竟是没有一个御史
王氏松了口气,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菩萨保佑, 让我儿平平安安渡过了这一劫。”
看到母亲虔诚的模样,赵瑀不禁失笑,“这不算劫数,风波也没有过去,该找我的人还没来呢”
王氏吓了一跳,惊恐道“谁瑀儿,不会是老太太吧”
“她”赵瑀笑了笑,罕见地露出轻蔑的神色,“您放心,老太太的威风
赵玫正拿着一块杭绸料子往身上比划,闻言立即笑出来声来,“母亲,您是没瞧见,父亲
王氏纳闷道“那还能有谁”
“太太”莲心气喘吁吁跑来,“外面,呼呼宫里来人了”
赵瑀立起身,整平衣服上的褶皱,回头一笑,“您瞧,这不就是来了。”
来人是皇后身边的总管太监,面上笑眯眯的,十分客气,只说奉皇后口谕,召李夫人进宫说说话,拉拉家常。
王氏又是一阵心惊肉跳,偷偷叮嘱女儿,“早不叫晚不叫,偏这档口上叫你进宫,如果真是因为牌坊的事,孩子,你就说是我让你砸的,母命难为,你也是迫不得已。记住了啊,皇后要追究你的错,你就往母亲身上推”
赵瑀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但觉五内沸腾,心头又酸又热,生疼生疼的,嗓子里好像一团棉花堵住,一声也
赵玫莫名其妙看着姐姐的背影,“姐姐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她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不明白”
“摇头是不同意老太太的主意,点头是让老太太放心。”莲心
赵玫讶然笑道“你这个小丫鬟倒是对我姐姐信服得很呐。”
莲心一仰头,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模样,“那是,太太是天下第一聪明的太太”
王氏听了松快许多,抚着胸口叹道“她能应付就好也不知姑爷何时能回来,这家里没个顶门立户的男人,就是觉得不踏实。”
与母亲的忐忑恰恰相反,面对
皇后不免有几分诧异,“砸牌坊这么大的事,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便是本宫都不敢,怎的你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赵瑀叹了一声,硬是挤出几分羞愧的模样,“臣妇虽然愚钝,也知道贞节牌坊是表彰女子恪守贞节的象征,意义重大可赵家,不配”
皇后目中闪过一抹了然,身子向后一仰,因笑道“你是不是还
一句“不是”,直接定下论调。
赵瑀心中冷笑不已,却道“皇后误会臣妇了,臣妇说赵家不配,是因为赵家出了不肖女,这人您可能也知道,乃是前庄王世子的小妾赵瑾”
提起这人,皇后的脸色陡地阴沉下来。
赵瑾,赵家二房嫡女,卷入庄王世子私档案,早被斩立决了。
此案虽没定谋逆,但有大不敬之罪,前庄王世子和废太子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更是导致废太子倒台的一根引火线。
本来庄王一脉是太子的助力,结果因为这个蠢女人坏事,反而弄巧成拙,如今想起来,皇后仍旧郁愤难平。
赵瑀敏锐察觉到皇后的情绪变化,赶忙说“赵家养育出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目无纲常法纪的女子,有何颜面立牌坊且赵家竟然没有将她逐出族谱,二房
“娘娘,您说,赵家这样做,分明是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以后如何教养族中子女他们又如何对得起牌坊上的忠贞二字那七座牌坊杵着,就是个笑话”
皇后一怔,赵家的家务,她的确不清楚,若真如赵瑀所言,赵家做的就不大妥当了。
但就此放过这个把柄,她又着实不甘心,“赵家有错,那你也不应该砸了牌坊,理应上表朝廷,由官府回旌表。”
“族中出了这样的姐妹,臣妇实
“可你这样做,岂不是和赵家彻底决裂哪有出嫁女这么逼迫娘家的”话音刚落,皇后猛然明白过来,这个赵瑀,就是要借此告诉别人,她和赵家不是一路的。
赵瑀不由泪光点点,叹息道“娘娘,臣妇也不想啊。亲有过,儿不得不谏,谏不入,也只能学一学朝堂上的铮臣,给他们来个警醒”
一句一句全把皇后的话堵死了,看着油盐不进的赵瑀,皇后心中也是窝火,然想到还要通过她制约李诫,不能逼迫太过,遂好言劝道“此事暂且不提,本宫听说你还把你母亲和妹妹扣下了,不叫她们归家和你父亲团圆,此举万万不可,你这是大不孝啊”
赵瑀无奈一笑,“娘娘,去年我初为人母,我母亲担心我什么也不会,才跑去济南给我帮忙,怎么就成了我扣下她们现
得,砸牌坊倒成了挡箭牌
皇后心中更加不悦,连带着面上也显出几分,“照你这么一说,合着是本宫多管闲事,委屈你了”
赵瑀低头忙道不敢,眼中含笑,却是转瞬即逝,再抬头,又是端庄得体的模样,“皇后体恤臣妇,臣妇又岂是不知好歹的人其实砸牌坊没什么大不了的,鼓励女子守贞固然对,但与当前情况不符。”
皇后愣了下,满腹狐疑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民乱已有大半年了,至今尚未平息,可想这场乱子有多么严重,死伤的人定然不是个小数目。再加上去年两场天灾浩劫,人口锐减,这于我朝而言,绝非好事。”
皇后隐约听出点儿门道,凝神想了片刻,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还是摇头道“这是外头的政事,不是我等妇人该说的话。”
赵瑀温言说“娘娘说的对,这话当然要外头的男人说才顺理成章。”
皇后目光一闪,笑了下,点头道“说下去。”
“民乱早晚有过去的一天,那时亟待解决的就是人口不足问题。一方面要求女子守节不得再嫁,一方面却急需增加人口,这不是互相矛盾吗事有轻重缓急,臣妇以为,应鼓励寡妇再嫁,更要摒弃束缚女子的陈规陋习,一切以恢复民生为重中之重。”
皇后已然明了,不由笑道“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砸牌坊是对的呢”
赵瑀赧然笑了几声,“臣妇下次绝不再犯。”
“嗯,念你本意是好的,本宫就不追究你的错了。你方才说的,可有与其他人提起过”
“并没有,这种破除陈规、惊世骇俗的话,臣妇连自家老爷都不敢说。”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茶杯。
赵瑀识相地起身告退了。
如此,她毫
消息很快传到了河南,李诫坐
齐王踱进来,见状撇撇嘴,“李诫,快把你嘴角往下拉拉,都翘天上去了”
李诫一乐,将信折好放入怀中,顺手拾了下书案,不经意间,将一封奏折压
齐王一屁股坐
李诫打开一看,正是赵瑀信中提到的人口问题,并相应的各项举措。
他一目十行看完,合上折子,“这个鼓励寡妇再嫁,有点意思,不过我再给你加一条,军户的妻子,不得改嫁男人
齐王立即提笔加了这一条,把笔递给李诫,“你也署上名字。”
“我这又不是我提出来的,三爷,您的功劳微臣可不敢抢。”
“不是你,是你媳妇儿
李诫眼中波光一闪,随即嬉皮笑脸道“您真是听话的好孩子。”
“少拿我打趣”齐王白他一眼,“我就是觉得生受了这份功劳不好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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