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贺家国和计夫顺的脸也阴沉沉的,车出河塘村,上了沙石大路,二人谁都没有一句话。计夫顺真像得了场大病,半截身子滑落到车座下,双膝抵着前面座位的靠背,眯着眼打盹,贺家国则看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田野一阵阵
过了好一阵子,贺家国才推了推计夫顺“老计,你别装病了,我和你说话!”
计夫顺仍闭着眼,声音有气无力,像蚊子哼哼“贺市长,你说,我听着哩!”
贺家国对河塘村的选举结果好像也产生了一些疑虑,有些心虚气短地说“这个甘子玉真是算命先生么?起码现
计夫顺似的说“现
贺家国叹了口气“老计,我和你说实话,要我投票,我也会投段继承的票,段继承实事求是。可河塘村的多数村民民主选择了甘子玉,我们就要尊重这种民主选择的结果,是不是?”
计夫顺根本不理,再不像往常那样,对贺家国恭敬有加了。计夫顺双眼闭着,成心假睡。
贺家国也
计夫顺睁眼时,眼里竟蒙满了泪光“贺市长,真交心,我就和你说实话
贺家国也动了感情“老计,你的责任心我知道,你现
计夫顺怔了一下,坐正了“哎,这问题我还真没想过。”
贺家国说“那你就去想想,今天是私人场合,我不妨和你把话说说透,我觉得解决中国的问题只能靠民主这个大药方。由人民真正当家做主,今天是村主任,以后乡镇长、县市长甚至省长都能由老百姓真正民主选出来的,直接选举,很多问题就好解决了。比如腐败,你敢腐败呀,你腐败老百姓就请你滚蛋!比如买官,你买不到了嘛,官帽子拎
计夫顺点点头“你这想法不错,各级官员都让老百姓直接选举!”
贺家国乐了,拍拍计夫顺的肩头“老计,想通了吧?”
计夫顺哼了一声,马上问“我说贺市长,你这伟大的想法哪天才能实现?”
贺家国激动了“总有一天会实现,老计,你信不信?今天不是已经开始了么?!”
计夫顺摆摆手“行了,贺市长,你就革命浪漫主义的吧,我可不能靠这种浪漫过日子,我是现实主义者!”禁不住又
贺家国脸上的激动消失了不少“连车都没了?怪不得你要蹭我的车回城哩。”
计夫顺这才说“贺市长,太平镇是你抓的点,你的指示我们都执行了,我们的困难你也得帮帮嘛!光给我们来浪漫主义,我们就没奋斗神了——起码给弄点贷款吧,你过去也答应过的。”
贺家国说“我倒真给你问过几家,人家现
计夫顺一下子来了神“哎,贺市长,你也别太瞧不起我们,破船还有三斤钉呢!我们别的没有,有地呀,镇中心就有一块八十八亩的建设用地,花建设
贺家国吓了一跳“八十八亩地贷五六百万?老计,你那地多少钱一亩?”
计夫顺挺认真地说“按当时的价就高了,一亩二十万,八十八亩就是一千七百六十万,现
贺家国说“别管你这块地值多少钱,我最多能给你们贷个二三百万。”想了想,又有些怀疑,“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过有这块地呀?
计夫顺说“怎么是黑地?过去我是不想拿出来。我不一直抱有幻想吗?老想争取外资到位,现
贺家国说“那好,那好,就二三百万吧,我让市农行的李行长找你,多了我真没办法!”
计夫顺似乎不太情愿地说“那就三百万吧,反正一搞现实主义你贺市长就没气魄!你是浪漫的巨人,现实的矮子,我算看透了!”
因着这三百万的关系,计夫顺情绪有了好转,浑身的病态消失了,往贺家国身边靠了靠,又和贺家国套起了近乎,“贺市长,你革命的浪漫主义和革命的现实主义这一结合,我对你的浪漫主义也就多少有点兴趣了,你接着说吧,民主也好,法制也好,我洗耳恭听。”
贺家国哭笑不得“老计,你看看你这个人,势利不势利?不帮你弄钱,你连我的话都不想听!过去还骗我,说听我的讲话就像听党课,露馅了吧?”
这时,前面堵车了,贺家国便趁机给计夫顺进行民主补课。计夫顺却老把话题往三百万上扯,甚至还建议今天就去见市农业银行的李行长。贺家国根本不干,一再提醒计夫顺端正态度。
民主补课补了近半小时,车还是一动不动。贺家国和计夫顺
计夫顺往近旁的一台东风卡车后一躲,掏出手机想给派出所张所长打电话,手机已打开了,无意中看到了身边的贺家国,又把手机了起来,指着正钱的郝老二,皮笑肉不笑地说“贺市长,看见了么?又是郝老二,你是不是去和郝老二谈谈心啊?让他别这么‘便民服务’了!”
贺家国骂道“太不像话了,简直是车匪路霸,老计,你去拾他!”
计夫顺连连摆手“别,别,贺市长,这里不是太平镇,不归我管,再说,也得讲法制!”
贺家国说“正因为讲法制,这种人才得抓,你快打电话给派出所,让他们来抓!”
计夫顺叹了口气,故意说“算了吧,拘留几天还得放,放出来他照干,我们不如交五块钱让他服务吧!”说着拍拍贺家国的肩头,还问了句,“这五块钱你回去能报销么?”
贺家国冲着计夫顺眼一瞪“老计,你将我的军是不是?那三百万贷款不想要了?”
计夫顺这才老实了,拉着贺家国往回走,边走边说“贺市长,你别也像我这么势利嘛,这事我可以管,不过得先向你市领导请示一下,你看这样好不好?我马上让张所长开着警车带入来,还是土法上马,让他们把挖断的路全填起来,——当然不止这一处了,太平镇上坑坑洼洼的烂路还有不少,我正愁没人修呢!”
贺家国赞同道“行,老计,就这么办吧,好好惩罚他们一下,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
计夫顺这才给派出所张所长打了电话,二十分钟后,贺家国的车快排到沟前时,张所长和他手下的十几个公安人员突然出现
战斗结束后,计夫顺才不急不忙地从贺家国的车里走了出来,对张所长交代道“郝老二这阵子皮又痒了,怎么给他搔痒你知道,我就不多说了。我的意见是谁毁的路谁修,不但是这一处,咱们镇上被他们毁坏的路也不少嘛,你就给我派人押着这帮浑虫慢慢修路吧!”
郝老二叫了起来“计书记,镇上的路真不是我挖的,
计夫顺根本不看郝老二,像没听到郝老二的辩解,继续向张所长交代说“派出所经费也很紧张,就不要乱花钱了,修路工具请他们自己找,吃饭喝水请他们家里来人送,今天先填这条沟,从明天开始就修咱镇上的路,从中兴路修起,估计有一两个月也就干完了。”
张所长说“咱镇上的路况够呛,就郝老二这几个人,恐怕得修三个月。”
计夫顺挥挥手“三个月就三个月吧,反正你掌握好了。”
说罢,一头钻进了贺家国的车里,让司机马上开车。
车开过铺着铁板的深沟,司机赞叹说“计书记,治这种地痞你可真有办法!”
计夫顺忙把话说到了前面“哎,这可不是我自作主张,是经过贺市长批准的!”
贺家国笑道“我让郝老二他们去镇上修一两个月的路了?你可真会赖皮,也真会抓差!”
计夫顺也笑了“穷地方总有些穷办法!关键是要扎耳朵眼上轿,及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