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刘太医的初步诊断,念仙宫的人都有了心理准备,怀双胎不容易,需要更加小心翼翼。
小半月后,刘太医终于确认无误,皇后娘娘肚子里有两个胎儿正在长大。
为此,不仅他的安胎药补药用得更加慎重,就连念仙宫的小厨房,个个都竖起了皮子。
双胎自然需要进补,尤其是随着月份增加,它们所需的营养更多,胃口也在变大,这些都体现在曲凝兮身上。
她一天吃好几顿,少吃多餐,很快便会出现饥饿感。
但这进补也需要分寸,不能一味多吃,这可是两个孩子的分量,给母体增加负担不说,还怕分娩困难。
陆训庭亲自过目了曲凝兮的每日餐饮菜目,由几位太医共同拟定,出不了差错。
日常把脉更是不厌其烦,务必将母子三人照顾好了。
但,即便如此,眼看着曲凝兮的肚子越来越大,他还是难以放心。
念仙宫上下,不知道陛下的牵挂,皆是一脸喜气洋洋,忙着做小衣裳。
原本就准备男娃女娃各一份,现在得知多了一个,当然要多准备一份。
就连太后娘娘,都打了好几套精致小巧的细镯子送来,据说花样全是她亲自动手。
兰萧殿的宫女捧着托盘过来,笑意盈盈,曲凝兮看了不由咋舌:“这也太多了……”
她怀的是两个孩子,托盘里摆了起码二十对小金镯子。
考虑到孩子小力气不大,这些镯子都是细圈,光滑漂亮,上面的装饰也没有太多累赘之物。
宫女笑着介绍,说是有区分性别的,曲凝兮定睛一看,确实,有的挂着葫芦宝瓶、小鱼小兽小花各式各样。
“太后娘娘有心了。”她忍不住笑出声。
都是太后自己琢磨的花样,虽说比不上老师傅的复杂工艺,但胜在心意,曲凝兮把它们全都收下了。
除了手镯,还有两个金灿灿的八宝长命锁,镶嵌了八种精美玉石,有着不同的吉祥寓意,是为八宝。
孩子还没足月,已经陆续收到了许多礼物。
安永侯府也有准备,这回是胡老夫人拿定主意,不让侯爷夫妇二人胡乱发挥。
她送的是一张枕头。
之所以是一张,因为誊抄在纸上,枕头的填充物对人体好,但从宫外送进来,出于谨慎起见,还是要拆开来瞧瞧。
索性不送枕芯,把方子写在纸上,覆上一个玉片枕套送进来。
枕芯宫里自然可以照着方子准备。
这是胡老夫人花了大力气弄来的秘方,对妇人产后修复极好,那玉片还是罕见的红玉,切割成小块用丝线编织,如同竹片凉席一般。
这样的枕头不会太硬,若是一整块的玉枕,就累着脖子后脑勺了。
胡老夫人说,生完孩子用它最好。
曲凝兮算了下日子,她坐月子正好要赶上入夏。
玉片枕头清凉止汗,
倒是不错,枕芯填充的方子也给太医看了,都是凝神补气之物。
曲凝兮命人去安永侯府致谢,顺道也给祖母带去一些滋补珍货。
她的爹娘弟妹皆不落下,都送了礼物。
尚京动荡之后,曲家三郎自己去祁北求学了,虽说长辈不放心,但看新帝和皇后都希望他去历练的意思,侯府终究放了手。
脱离了双亲的溺爱,或许他会成长起来。
而曲婵茵,今年就该开始说亲了,有不少人家属意她,若顺利定下,明年成婚正好。
曲凝兮偶尔跟娘家往来送东西,说不上密切,就维持着不亲不远的关系,恰到好处。
还有丁雪葵的一番心意,让她养胎的日子极为充实。
念仙宫除了准备迎接小生命,还弄了一间坐月子的寝殿。
这是陛下吩咐,因为双胎,刘太医建议至少要坐满两个月。
陆训庭怕曲凝兮到时候热得受不住。
他没忘记她一闷热就会长痱子的体质,在那细腻的皮肉上,红彤彤一片,看着就难受。
何况两个月时间那么长,不巧撞上盛夏,当然要做好应对,才能过得舒服一点。
陆训庭一声令下,月子屋必须清凉而不寒,透气但无风,种种要求,细心布置。
同时,关于奶娘的筛选也提前安排上,一个孩子配备两位奶娘,至少需要四位。
选上后早早开始吃特定餐食,以保持她们最健康的身体状况。
接生稳婆更不必说,陆训庭找来好几个经验丰富的,另有神医在一旁待命。
大抵每个疼惜妻儿的男子,都是紧张兮兮的,能做出各种‘犯傻’之举,只为求一个万无一失。
曲凝兮见了,倒没有阻拦,而是笑着接受好意。
运筹帷幄从容淡定的陆训庭变得比她还胆小,在他严阵以待之下,迎来她临盆的日子。
产房外,陆训庭背着手站着,根本坐不住,眉头紧锁。
他知道曲凝兮的胎儿养得很好,她身子骨也不错,自己更是做足了一切准备。
可心里的忧虑并未因此减少。
他知道,若是不出意外,会母子平安,顺顺利利。
但是此时,一颗心似乎不受理智约束,自行高高提起,无处着落。
他听见了屋内,曲凝兮痛苦的声音……
陆琼蕴在一旁没说话,随他去,安永侯府的人也进宫陪产了,这会儿也不敢多嘴。
只是看着陛下这个反应,对他心底的焦急略有感慨。
看来是真的恩爱,传言不假,对侯府而言,自然乐见其成。
产房内几个稳婆坐镇,一切有条不紊,半点不忙乱。
而曲凝兮身体养得好,分娩过程非常顺利,一个时辰之内就把两个孩子生出来了。
瓜熟蒂落,哇哇大哭。
稳婆喜不自胜,一叠声的朝外道恭喜:“恭贺陛下!
是龙凤胎!”
一下子儿女双全,
小皇子小公主都有了,
谁人不羡慕。
陆训庭立即冲了进来,宫女们都拦不住。
陆琼蕴忙问:“皇后没事吧?”
报喜的稳婆有问必答:“太后娘娘放心,母子平安,时间很短呢!”
安永侯府众人松了一口气:“平安就好!”
曲凝兮有点累了,躺在床上,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孩子,就被陆训庭给按住了。
他垂眸打量她,低声道:“两个够了,以后不生了。”
她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她在里头努力,而他在外面捏把汗呢。
“好。”
曲凝兮笑着答应了,确实是疼的,心有余悸。
不过现在,她急着看看孩子们。
两个宝宝很快被洗干净送过来,早就准备好的襁褓,男女不同颜色,一红一绿,包裹得严严实实。
曲凝兮伸长了脖子,和陆训庭一起看孩子。
刚出生的小婴儿,小小一团,皮肤是粉红色的,刚被哄着不哭了,皱巴着眼睛鼻子,眼睫毛还湿漉漉的。
总的来说,不大好看。
他们还未睁眼,奶娘笑着说一两天或是三四天,就可以张开眼睛了。
曲凝兮一时没说话,扭头看了看陆训庭,欲言又止:“我们的孩子怎么这样……?”
因为双胎,孩子有点瘦小,跟白白胖胖完全不沾边,有点丑。
她自认模样标致,陆训庭更是面容昳丽,属实没想到……
陆训庭也不曾见过新生婴儿,只安慰道:“女大十八变,一定会变漂亮的……”
一旁的奶娘噗嗤笑了,忙解释道:“陛下娘娘有所不知,奶娃娃刚出生都是这样的,养几天就长开了!”
在她看来,这两个孩子已经足够漂亮了,眉清目秀,胎毛浓密乌黑。
爹娘生得好,孩子自然是随他们二人。
有奶娘的解释,曲凝兮才算放心下来,接受了陆训庭的喂食,身子收拾干净了,躺下睡觉。
皇后顺利产子的消息风一样传了出去,龙凤胎!一下儿女双全羡煞旁人。
外头什么言论都有,有说曲凝兮好福气的,注定是一生顺遂无忧。
也有人说新帝仁善积德,上天才格外开恩,多赐下一个孩子。
大臣们是缓了一口气,不再一味的逼迫皇帝纳妃。
先出生的是小皇子,他的大名叫做陆闻璟,小名阿笙。
莫约第三天他就睁开眼睛了,一双乌溜溜大眼眸,眼神透亮。
小公主是妹妹,大名陆芊珣,小名是陆训庭冥思苦想多日后从备选当中艰难决出,月满则盈,她叫盈盈。
小婴儿精力有限,满月之前大多在睡觉。
他们刚出生看着红彤彤的不好看,没几日就长开了,及至满月酒当天,白白胖胖的两个奶娃娃,看得一群前来参加宴会的命妇们一阵眼热。
丝毫
没有愧对爹娘的容貌,这么点大,就已经搜刮了一箩筐夸赞。
这并非命妇们捧着帝后二人。
双胞胎两个模样肖似,那双圆润的大眼睛,比星辰宝石还要闪耀,小鼻子小嘴,肉嘟嘟的小脸蛋,能把人的心看融化。
命妇们都是生养过的,一腔母爱泛滥,瞧见这般讨喜的宝贝蛋,简直合不拢嘴。
若非不能随意抱着逗弄,怕是要爱不释手了。
阿笙和盈盈在肚子里的时候很乖,几乎没有怎么折腾,没想到出生后性情大变。
他们显然太过活泼了,半点不怕人,谁来都盯着看,还非常爱笑。
照顾的奶娘说,这样的孩子稍大点,定然精力旺盛。
一语成谶。
双胞胎长到三个月大,会挥舞小手小脚了。
就喜欢蹬掉小被子,或者手指头揪着啥都不肯放。
他们没睡觉时,神采奕奕,对外界的一切充满好奇,若是抓着头发,是丝毫不客气。
幸而有奶娘帮忙,不然曲凝兮这个新手娘亲,未必应付得了两个小宝宝。
而到他们五月大,学会了翻身,更是了不得,睡一觉都能滚到床边去。
胡老夫人进宫来看望时,说他们比寻常孩子力气大,有劲。
陆琼蕴听了不由一笑:“陆家人,生来如此。”
便是她小时候,也是体格很好,上树骑马早早就学会了,半点不输男儿郎。
胡老夫人对着太后娘娘还有些不自在。
因为在早年间,她帮着自己女儿跟陆琼蕴争宠,虽然不能说结下多大仇,但总归是不睦的。
况且先前那位梁太后带着老太太一起去白岷山礼佛,她全然不知陆琼蕴的生辰八字被拿来做把戏。
这种事情,撇得再干净,面上总是尴尬,何况老太太以前是真的一心捧着梁太后。
陆琼蕴倒是神色如常,她家的仇人那么多,对比起来,胡老夫人这种算得了什么。
再说看在曲凝兮的面子上,也不愿意叫她难做,只当无事发生。
安永侯府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世人都知道投机取巧的好处,当年胡老夫人靠向梁太后,情理之中。
而曲凝兮当上皇后,没少约束家里人。
她知道爹娘不聪明墙头草,既然没有脑子,那就安分点,过好他们富贵闲人的日子,少蹦跶就不会闯祸。
偶尔没事,可以进宫来看看孩子。
周氏没有跑太勤,知道自己和女儿不亲近,心底隐隐有些后悔,只偶尔进来探望外孙。
胡老夫人就不一样了,年纪大了尤其喜欢小娃娃。
她是个心胸较为开阔的人,对着陆太后尴尬一阵,也就过去了,照样到念仙宫里来。
“往后小阿笙长大了,必然文武双全。”
胡老夫人见识过陆家人的英勇。
要不怎么说任何事讲究天赋呢,学武也是一样。
曲凝兮听了,道:“盈盈也
要学。”
“什么?”
胡老夫人扭头看她,“金尊玉贵的小公主,何苦去学这个?”
“祖母有所不知,我没事时候还跟藤敏学几招呢,可惜我岁数不够小,学不成什么。”
顶多就是锻炼锻炼腿脚,曲凝兮不无遗憾。
胡老夫人颇为讶异:“晚瑜怎么对功夫感兴趣了?”
“不是感兴趣,是为求自保,”她淡淡回道:“我现在还会想起马场之事。”
裴靖礼被普骆甘认怂主动送回来了,曲凝兮没有见他一面,事情过去这么久,她却忘不了当初在马场的心惊肉跳。
那会儿吓坏了,心脏差点蹦出来。
后面有人在追赶,走投无路的恐慌感。
倘若她有功夫,就可以把二皇子打倒。
裴靖礼理亏,即便闹到圣上跟前,也不会怎么严惩她。
若是有自保能力,当时可以有不少反击的手段,就不会那么被动。
胡老夫人没想到她说起此事,哑口无言,最终长叹一声:“是侯府没用。”
曲辕成这个当爹的,是裴靖礼的亲舅舅,却全无长辈的模样,对方压根没把侯府放在眼里。
说来她也有责任,她是侯府的大家长,皇后还是她亲闺女呢。
“事情已经过去了,”陆琼蕴是后来听说侯府与二皇子的嫌隙,她岔开话题道:“姑娘家学功夫挺好的,人这一生这样长,难保不会有落难的时候。”
就算是皇城里的金枝玉叶,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出去,一辈子没有危险。
“是这样没错。”曲凝兮笑着安抚祖母:“我早就没事了,记着算是教训。”
裴靖礼被贬做庶人,但陆训庭不会放他自由,怕一些不死心的家伙用这人的身份做筏子。
他被关到行宫那边去了,将会在行宫里面老死一辈子。
胡老夫人见她神色并无阴霾惧怕,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逗弄孩子。
晚间,陆训庭处理完政务回来。
听说一双儿女已经被安排好了日后习武的决定。
他不由低头,与盈盈的大眼珠子四目相对。
“五个月奶娃娃,就想那么远了?那便由我这个父皇亲自来教。”
盈盈瞅着陆训庭,笑呵呵的,露出小酒窝和粉红色的牙床。
然后抬起她白白胖胖的脚丫子,塞进自己嘴里。
陆训庭不由挑眉:“看来她是学武的料子,柔韧性不错。”
一旁的曲凝兮回过头来,面色一沉:“陆训庭,你就看着你女儿吃脚丫子?”
“无妨,是香的,朕的小公主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曲凝兮觉得他实在是太不靠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