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片刻后,赫舍里氏也过来了,随便挽着头发,面色焦急,“胤祚,富察氏现在怎么样?”
胤祚看到她,连忙行礼,“郭罗玛嬷!福晋没事,已经在产房了,陪产嬷嬷说还需要等一下。”
赫舍里氏听完后,松了口气,将玉华唤出来,仔细询问了富察氏的现状,然后吩咐人给富察氏送了吃食,“现在时间还早着呢,先吃饱喝足,存住力气。”
玉华点了点头,同时让人给赫舍里氏、胤祚也准备了早膳。
之前富察氏的事情太过突然,看两人,恐怕连脸都没有洗。
胤祚让人暂时将府中戒严,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同时让人多看顾施秀清那里,防止出现意外。
至于宫中,他打算等到结果出来再通知,否则又多了一个担忧的人。
……
四月六日,下午未时一刻,六阿哥瑾亲王福晋富察氏平安产下一子。
佟安宁接到消息,有些懵:“已经生了。”
小夏子满脸笑容,“恭喜主子喜得金孙!”
佟安宁:……
听着有些怪。
她有些失神地摸了摸脸:“真当祖母了!还以为会再等一些时间呢。”
不过,母子平安是好事,想到这里,佟安宁绽放笑颜,“赏,都有赏,一人二个月的俸禄,嗯,王府那边也要赏,小夏子,你亲自去王府。”
小夏子躬身道:“奴才遵命!”
佟安宁看着对方躬身离开的背景,随口问道:“小夏子都成承乾宫大总管了,是不是该叫夏总管了?”
小夏子今年五十了,再喊似乎有些不符合了。
小夏子闻言,走到门口的脚一下子被定住,疑惑地回头看了看佟安宁,“主子娘娘?”
主子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珍珠忍笑,“小夏子也就是在您跟前这样,在外可是威风凛凛的皇贵妃大总管!”
“……好吧,小夏子,你快去吧!”佟安宁连忙催促道。
小夏子躬身行了一礼,连忙跑了出去。
等到人离开了,佟安宁有些失落道:“可惜暂时看不到我的‘金孙’了,在宫里真麻烦。”
珍珠宽慰道:“等到孩子满月,主子估计就能见到小阿哥了。”
佟安宁闻言,干咳一声,“我倒是没有那么急,过了百天也行。”
康熙那边也很快知道了消息,也派人送了赏赐。
宜妃等人知晓富察氏生下了阿哥,胤祚一举得了嫡长子,心中也有了一些酸气,不过还是派人给佟安宁送了贺礼。
傍晚,瑾王府沐浴在一片霞光中,府中众人喜气洋洋,刚才宫中来了人,皇贵妃赏了王府众人一个月的俸禄,加上佟福晋还有王爷赏的,大家收益颇丰,自然高高兴兴,待会儿再加上福晋和福晋娘家人一波,他们脸上的嘴角弧度实在控制不了。
富察氏生产完后,看了一眼孩子后,就一直睡着,一直到酉时二刻才醒。
玉华注意到她醒了,连忙将人扶起,“王爷在前院接待福晋娘家人呢,听说明天夫人也过来,福晋您现在怎么样?”
富察氏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而后笑了笑,“没事,对了,孩子怎么样?”
“大夫检查过了,小阿哥很壮实,足足七斤八两,看着和王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玉华笑道。
“噗呲!”富察氏被她这话给逗乐了,“孩子皱巴巴的一团,哪能看的出来,再说我不求和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五成相貌也够孩子用的了。”
玉华轻手拍了一下子自己的嘴角,“看奴婢这嘴,不过佟福晋说,小阿哥的眼睛和皇贵妃很像,等到进宫后,皇贵妃肯定很高兴。”
“这样也好,也算是这孩子的福气。”富察氏接过玉华手中的补汤,慢吞吞地喝了一勺,淡淡的汤水滑过喉咙后,她随口道:“我生产这段时间,府中其他人怎么样?”
“您生产时,王爷将府中戒严了,各院都老实待在府中,施侧福晋那边派去了一个大夫候着,防止她发生意外,还好那边性子比较稳,没有出事。”玉华低声道。
说实话,一开始福晋这样生产时,她就怕菡萏院那边也出事,毕竟两人算是同一个时间段怀的孩子,陪产嬷嬷说了,生孩子这事有太多可能性,有时候可能被吸引,说不定侧福晋那边的孩子也急着出生,如果同一时间生了孩子,对双方都不好。
“还好。”富察氏微微颔首。
说实话,她嫁给六阿哥前,就有些担心这位侧福晋施秀清,对方虽然不是满族,但是父亲也是封疆大吏,而且是八公主的侍读,和六阿哥曾经在上书房一起读书,也算是青梅竹马,他们之间不算生疏。
自己一个后来的福晋,不怕侧福晋比自己的身份高,不怕她娘家背景强,恰恰怕的就是这种年少情谊。
还好六阿哥对施秀清看着并不太亲密,对她们这些后院女人都是差不多的心意,不过六阿哥记得自己是他的妻,对她终究和其他人不同,这也是让她安心和失落的地方,相处久了,她不止馋六阿哥的脸,还馋他的心。
施秀清也知道这一点,对她毕恭毕敬,并没有仗着往日情谊在后院耀武扬威,也许因为这样,所以平时六阿哥除了到自己的房里,就是往她那里最多了。
……
仅是隔了一天,胤祚的侧福晋施秀清也生了,让众人惊讶的是,施秀清居然产下双胎,不过都是女孩,不管如何,胤祚十分高兴,连忙给宫中送了信。
佟安宁听到后,又愣了一下,心想胤祚这下算是儿女双全了,连忙派人送了赏赐。
康熙、皇太后那边听说话,也派人送了赏赐,双胎都能平安降生,也算是大喜事。
这些事后,康熙和佟安宁说起茉雅奇的婚事,茉雅奇今年已经十九岁,不能再耽搁了。
佟安宁听到这话,恍惚一愣,“臣妾差点忘了这事。”
康熙听完后,一头黑线,无语地看着她,“朕有时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茉雅奇的亲额娘,胤祚现下都结婚生子了,茉雅奇的事情居然没有放到心上。”
佟安宁闻言,立马不满道:“臣妾时刻放到心上,前些年已经将茉雅奇随身护卫团给准备好了,现在就驻扎在文澜学院旁边,皇上前段时间也去看了,都说比宫中的御林军还要威猛,怎么不算呢。”
“护卫军的那种装置,就是朕的御林军都眼红,当然打不过。”说起这,康熙眼睛就冒酸气。他算是看出来,佟安宁和胤祚有多宠茉雅奇,护卫军所配备的铠甲又轻又坚韧,而且随身武器不仅有锋利的大刀,还配备了火枪,日常训练的伙食除了不能喝酒,肉菜不缺,惹得驻扎在学院的另外一支真·御林军天天流口水,自己也只能给他们提高待遇了,否则外人看到他们那样子,还以为他这个皇帝怎么苛待那群八旗子弟。
让他无语的是,茉雅奇的这群护卫军还没有出发去蒙古,身上的装备武器已经换了二茬了,有御史得到这个消息,还以为是他纵容的,上书弹劾茉雅奇铺张浪费。
不等他解释,隆科多跳了出来,直接控诉御史没事找事,表示茉雅奇将来为了大清要前往蒙古和亲,皇贵妃自费给随行的护卫军换装备,不牵扯国库,也不消耗康熙的私库,花自己钱,还需要受人指指点点吗?再说皇贵妃也没有铺张浪费,奢靡享受,替换下的武器装备也都有用。
参奏的御史一听,只能认错。
……
佟安宁:“贵精不贵多,再说这些人数都是在朝廷的律法内的。皇上,您的钱也不比臣妾的少,也可以这样干的。”
这些算是茉雅奇的亲卫兵,要和她一起去蒙古,将来说不定干仗,当然要好好配备,而且那群蒙古王爷有许多家境殷实的,到时候如果康熙允许,可以卖些“东西”。
“不说这事了,前段时间,朕给茉雅奇下了口谕,让其选一名夫婿,昨天折子已经送上来了。”康熙拿起桌上的一封折子,在佟安宁面前炫耀了一番。
“茉雅奇的折子?”佟安宁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折子不放。
心中暗自将茉雅奇骂了一句,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没告诉她,等她回宫时,她一定要打茉雅奇屁股。
“你要不要猜猜?”康熙用折子给她扇了扇风,看到面前女子鬓边细碎的头发随风扬起,心情也如风一般舒畅。
佟安宁眼睛微眯:“有几个人选?”
康熙唇角微勾:“二个,前两个你知道,一个是那苏图,一个是乌勒吉,他们两人都比茉雅奇大一两岁,还有一个比茉雅奇小两岁,名字叫诺颜,是科尔沁左翼中旗的世子,去年来京时,朕觉得他不错,虽然年纪小,但是长得好,汉学也好,就将这个人选加了进去。”
佟安宁立马拒绝:“不猜,猜对了又没有什么好处。”
康熙:“朕用两千两银子作为彩头怎么样?”
“成交。”佟安宁思索片刻,“那就乌勒吉吧,看着聪明一些,说不定茉雅奇喜欢病弱美男这一款的。”
康熙闻言,语气好奇道:“你也喜欢这一款吗?”
“皇上别捣乱,我今年都四十多,咱们能多些信任吗?”佟安宁斜睨了他一眼。
“好吧,不过你猜错了,茉雅奇选的是那苏图。”康熙笑道。
佟安宁不解:“为什么?”
其实无论选择二人的任何一个,她都会问。
康熙说道;“茉雅奇说,因为那苏图看起来不讨厌,其他两个一个她不认识,一个她不怎么喜欢。”
佟安宁:“您答应了?”
康熙点头:“既然是茉雅奇的请求,朕当然答应。”
佟安宁:……
她信他个鬼,如果不是茉雅奇恰好选了他满意的那个人,怕是这事还有的磨。
康熙见她沉默不语,凑近她,嘴角噙着笑,“若是你不满意,咱们可以再选选。”
“行!咱们说好了。”佟安宁也不客气,冲着他敷衍一笑。
康熙眸光微怔,没等他说话,就看到佟安宁径直往角落的置物架上走过去。
置物架正是佟安宁给康熙准备的打儿子工具,上面一排排的东西仍然崭亮如新。
佟安宁一把抽出最边沿的鸡毛掸子,摸了摸上面光滑的鸡毛,而后看向康熙,语气轻柔,“皇上,这东西我可以暂时借用一下吗?”
“……”康熙干咳一声,忍住了喉咙的笑意,故作严肃道:“可以,只不过茉雅奇是个女孩子,你动手时,要注意场合。”
梁九功半张着嘴,想要劝一下,可还是见佟主子和皇上乐在其中的样子,只能在心中默默为八格格掬了一把辛酸泪。
等到佟安宁离开,梁九功担忧道:“皇上,您就不劝一下佟主子吗?如果因为动手和八格格闹了矛盾,那可怎么办?”
康熙轻松道:“茉雅奇有分寸,她虽然是女子,心性可超过许多阿哥,朕相信她,肯定能解决皇贵妃。再说,你觉得,皇贵妃的身子骨能有多大力气。”
梁九功:……
……
佟安宁拿着鸡毛掸子回宫,当天就命人去喊茉雅奇回紫禁城了。
傍晚,紫禁城上空燃烧着一片橘红色的晚霞,大地被染成了暗金色。
“额娘,我回来了!”茉雅奇前脚笑容满面地走进宫。
后脚被一把鸡毛掸子赶了出来,茉雅奇忙不迭地往院中跑,一边躲,一边纳闷道:“额娘,您这是怎么了?谁惹到您了?”
佟安宁抬脚追了上去,一下子抽到她的身上,阴恻恻道:“本宫想问问咱们八格格为什么给皇上递折子,没有告诉本宫?真是能耐了,不需要本宫了,连选夫婿都不告诉本宫,本宫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哎哟!”茉雅奇手臂又挨了一下,连忙往檐下跑,一边跑,一边解释,“额娘,您别气啊!听儿臣解释,儿臣担心刺激到您,为我担心,我原先打算最近就和您说的。”
佟安宁冷笑:“‘最近’是什么时候,是不是等到出嫁时才通知我?”
“儿臣绝对不敢,您别气着自己,咱们慢点……慢点!”茉雅奇见佟安宁喘着粗气,有些支撑不上的样子,也不打算绕圈了,瞥到院中的老梨树,使劲一提气,二下五除二,顺着梨树干,在众人的惊呼中,直接爬到了距离地面一丈多高的地方。
佟安宁:!
“呼呼……你下来!”佟安宁掐着腰,用鸡毛掸子敲着树干。
茉雅奇连忙摇头,“您先歇歇,听我说。”
佟安宁:“呼……你先下来再说。”
茉雅奇持续摇头,“额娘,您听我解释,选择那苏图,是我的最优解,他脾气好,脑子不笨,长相合我心意,骑射也不错,十分喜欢我,我让他朝东不敢朝西,我认为他是个十分合适的额驸。”
佟安宁皱着眉,“额娘心里,还是希望你找个自己喜欢的。”
“可是喜欢的也不一定是适合的。那苏图很好,您不必担忧我,若是他将来对不起我,我不会放过他,您还信不过我吗?”茉雅奇抱着树干,认真道。
佟安宁沉默了。
茉雅奇这话说的没错,有时候喜欢的不一定是适合的。
想到此,她抬头问道:“那你有喜欢的吗?”
茉雅奇闻言,朝天翻了一个白眼,“这天下哪有值得我喜欢男人,您就甭担心了!”
“真的?”佟安宁仍然不信。
“嗯嗯……真的,比真金还真。”茉雅奇连忙道,“那我可以下去了吗?”
佟安宁听到这话,手中的鸡毛掸子再次狠狠地抽在树干上,“你下来试试!”
茉雅奇默默又抱紧了树干,望着西边的晚霞,心累地叹了一口气。
……
承乾宫的动静很快传到了乾清宫。
康熙忍俊不禁道;“你说皇贵妃拿着鸡毛掸子将茉雅奇逼到了老梨树上?”
梁九功也是忍笑道:“是的,现在八格格还没有下来,咱要不要去救她。”
“算了,她们母女俩的事情,还是让她们母女俩自己解决吧,朕不掺和。”康熙摆摆手。
梁九功见状,小声提醒道;“可是皇上,佟主子的鸡毛掸子是从您这里拿的。”
康熙:……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
天快黑时,康熙忙完政务,正犹豫去不去承乾宫时,太监进来禀告,“皇上,八格格在外求见!”
康熙:!
他给梁九功使了眼色。
梁九功满脸笑意地走了出去。
片刻后,梁九功带着茉雅奇进来,“皇上,八格格来了!”
茉雅奇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一边给康熙行礼,“给皇阿玛请安!”
康熙目光落到茉雅奇手上的东西时,嘴角微抽,余光扫了一眼角落的置物架,低头干咳一声,“茉雅奇来了。”
“儿臣是来还东西的。”茉雅奇似笑非笑地举了举手中的东西。
她没想到,额娘这东西是从皇阿玛这边拿的。
康熙:“……这是你额娘的吩咐?”
茉雅奇:“是的,否则儿臣也猜不出。皇阿玛,额娘今天可是气狠了,您可不厚道,幸亏儿臣身手敏捷,才没有让额娘累到。”
康熙:……
好家伙,这话说的,让他无语。
难道还要夸她几句孝顺。
康熙冲着梁九功摆摆手,示意他将东西收好。
梁九功从茉雅奇手中接过鸡毛掸子,将其物归原处。
康熙背着手看着面前长大的女儿,颇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茉雅奇,你真的确定了?”
茉雅奇:“是的。皇阿玛,既然改变不了远嫁的结果,那就由我掌控那片地方,不让后来的姐妹受苦。”
额娘说过,只要自身足够强大,处处都是自己的天地,她茉雅奇可是为了蒙古那片地方,准备了十年,到时候蒙古那些人就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康熙摸了摸她的脑袋,“是皇阿玛的错,让你们嫁到蒙古。”
茉雅奇蹭了蹭他的手,“哥哥前些日子给我生了两个侄女,就算为了她们,我也会努力的,再说有皇阿玛您的支持,儿臣不会辛苦。”
满蒙联姻是国策,皇阿玛的公主不多,下面就轮到孙女们了,她可不想侄女们未来被欺负。
康熙听得眼皮直跳,屈指给了她一个脑嘣,“荒唐,小心胤祚听到教训你。”
什么叫给她生的?
茉雅奇闻言,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那皇阿玛别告诉他,如果哥哥知道了,儿臣要找您算账的。”
康熙:……
……
六月中旬,山东来报,全境大水灾,接连二天的大雨,让上百个州县都遭了灾,许多地方出现泥石流和塌房,大水没过河堤,许多村庄被淹没,数千家遭难,溺死了两千多人。
在灾情极度严重的情况下,粮食十分短缺,山东境内流民遍地,人们将榆树皮磨成面,用柳树皮煮粥,吃屋檐的稻草,甚至有人饿极了,吃尸体……这种情况下,瘟疫就接踵而至,县城村落基本上十室九空,山东周边满是死亡、逃散的人们,密密麻麻地数不清。
消息传到京城,康熙连忙开展赈济行动,命地方官员开仓放粮。
佟安宁听说后,嘱咐胤祚给孩子办百天时,此次就不要大张旗鼓。
胤祚闻言,以孩子年纪小的缘故,和富察氏商量了一下,不打算大张旗鼓,并且以二个孩子的名义,给灾区捐了一批粮食,康熙听说后,特意嘉奖了胤祚,并赏了东西。
胤祚将赏赐的东西给二个孩子分了分,毕竟捐赠物资也是用的他们的名义。
其他阿哥见状,也以孩子的名义,给山东灾区捐粮、捐物,即使没有孩子的,也以为未来孩子祈福的名义捐了东西,就连还未成亲的十阿哥也捐了不少东西,十福晋更是捐了一百车粮食,让京城的人都了解到这位还未过门的十福晋身家有多丰厚。
同时也让十阿哥出了大风头,他们夫妻一体,媳妇做了好事,涨的是他的脸面,那段时间,这人走路都带风,嗓门比平时高了一度。
用九阿哥的说法,看着似乎更不聪明了。
康熙知道后,大喜,数次在朝堂上夸奖他的阿哥们。
朝臣也随声附和,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他们也能理解康熙这种为父的心态,如果他们家孩子做了好事,自己也要这样这样宣传。
同时康熙派遣索额图前往山东赈灾,相信有他这个大学士镇着,应该能压制山东的地方官。
……
六月二十八,十阿哥迎娶博尔济吉特氏。
竖日,十阿哥带着博尔济吉特氏去给各宫娘娘请安。
佟安宁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从科尔沁来的十福晋。
别说,十阿哥和博尔济吉特氏最起码从外貌上看着相配,博尔济吉特氏脸庞轮廓清晰,肤色有些暗,五官张扬明媚,并没有京城大家闺秀特有的温婉之美,她更像一只从草原飞来的鹰,行步如风,不用十阿哥刻意配合她,就能追上对方的步子,两人一起走时,身旁的宫女差点要小跑起来,看来还是有些没适应两人的速度。
小夫妻来到佟安宁面前,行了礼,“皇贵妃吉祥!”
“起来吧!”佟安宁示意珍珠将红包递给两人。
十阿哥拉着博尔济吉特氏起身,接过红包,冲着佟安宁嘿嘿笑了。佟安宁看着二人的身高差笑道,“你们这身高倒也相配。”
十阿哥现在的身高至少一米九,博尔济吉特氏踩着两寸高花盆底,就比十阿哥矮半头,她能想到,这些阿哥福晋到时候站在康熙跟前时,到十阿哥这对夫妻这里,一下子凸出一截,省的看不到人。
十阿哥挠了挠头,“我也这么觉得。”
最起码看人时,不用太累着脖子,在人群里,也好找人。
博尔济吉特氏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不敢看佟安宁。
自己的个头较之京城女子有些高,京城闺秀大多柔美如水,她这样的有些粗糙的草原儿女就担心被人欺负,还好皇上给她指了十阿哥。
佟安宁笑了笑,“嗯,不错,十阿哥,博尔济吉特氏是远嫁,你可不能欺负她,若是欺负了,先不说人家蒙古那一家子,皇太后、慧贵妃都饶不了你。”
十阿哥顿时苦着脸,“刚才去寿康宫时,皇太后已经和我说过了。”
“你不欺负我,皇太后不会找你算账。”博尔济吉特氏浅笑道。
十阿哥扭头冷哼,“咱们俩彼此彼此,你不欺负我,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也不会欺负你。”
博尔济吉特氏闻言,小脸通红,悄悄掐了十阿哥后腰一下。
就不能稳重一些吗?
这么幼稚她也很丢脸。
“嘶……你干什么?”十阿哥察觉她的动作,一边低声质问,一边瞧了瞧佟安宁。
佟安宁装作没看见,淡定地喝茶。
博尔济吉特氏轻哼,“我看你讨打。”
十阿哥:……
他默默磨了一下牙。
要不是在皇贵妃面前,别想他让着对方。
“十阿哥。”佟安宁笑眯眯地看向他。
十阿哥身子微震,连忙挺胸抬头,满脸笑容,“皇贵妃有何事?”
佟安宁慢条斯理道:“你可不能仗着身高欺负人,否则不说皇太后,茉雅奇也不会放过你。”
博尔济吉特氏一听,眼睛放光,“皇贵妃,十阿哥很怕八公主吗?”
“嗯。”佟安宁点了点头。
博尔济吉特氏:“那我之后去见公主时,要给她弄个大红包。”
佟安宁侧头忍笑,也不制止。
十阿哥顿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波博尔济吉特氏:“你这是贿赂,不公平。”
博尔济吉特氏见状,挑眉瞪他:“我这也是施展优势,公主是你的姐姐,我当然要讨好。”
十阿哥:……
十阿哥决定一定不会让博尔济吉特氏抓到把柄。
看在对方是蒙古远嫁过来的,暂时不和她计较。
等到两人离开,佟安宁笑了笑,“这小夫妻看着天生一对,但愿以后能好好相处。”
珍珠赞同道:“奴婢也这样认为,我觉得他们越是吵感情反而越好。”
许多阿哥带着福晋给主子请安,看似感情好,其实行动间还是有些疏离,十阿哥和十福晋这种看着关系倒是亲密,在他们面前都这样闹了,不知道私底下会不会更热闹。
……
十一月,康熙开启南巡,这次随行带了二阿哥、五阿哥还有六阿哥,大阿哥、四阿哥等人留守京城。
佟安宁也一起去了,实际上这次出行她是后悔的。
此次南巡途径山东,还没有进入山东,所见所闻,就已经让人笑不出来了。
根据山东的奏报,康熙知道山东天时不利,所以在年中水灾发生时,允许山东地方开仓赈济,山东巡抚也回奏,说经过地方开仓放粮赈济,外加没有受灾的州县接济,灾情已经逐渐平复。
康熙误以为年底南巡的时候能够见到复苏的景象。
谁知见到的确实一片惨烈饥荒情景,处处都是饥荒的流民,尤其和山东接壤的河北和鲁西北等地,都是外逃的流民。
这种情况,不用调查,就知道是之前的官员瞒报和懈怠,灾情并没有得到缓解,反而由之前的天灾发展成人祸。
经过调查,地方仓储的粮食不是早就被搬空了,就是被高价卖了,百姓饿的都易子而食、吃尸体了,参与赈灾的官员和富绅反而赚的脑满肠肥。
而负责此事的索额图不可推卸的责任,当初康熙派他过来赈灾,是为了让他解决灾情,震慑当地官员,不是和他们沆瀣一气的。
为此,康熙将索额图骂了个狗血淋头,差点被气晕过去,让人将索额图暂时关了起来,就是二阿哥求情也没用。
佟安宁这段时间甚少出去。一直呆在行宫里,即使赶路的时候,也不敢过多的看外面的情景。
平时用膳时,看着桌面的美味佳肴,总会忍不住想,若是这些东西给外面那些灾民,会救活多少人,长久的负罪心里下,已经有厌食情绪了。
第222章
佟安宁知道自己要改变心态,命令御厨给她做了一顿特殊的膳食,就用榆树皮磨成面,柳树皮做成粥,她要尝尝这东西是什么味道。
御厨得到她的命令后,经过烹煮煎炸炒……费了好大的劲做了出来。
佟安宁看着精美瓷器里盛放的东西,尝了一口柳树皮粥,才饮了小半勺,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蔓延她的舌尖。
佟安宁喉咙发出抗议,一下子吐了出来。
“主子!”珍珠连忙上前轻拍她的后背。
“我没事!没事……哕……”佟安宁吐得眼冒金星,连酸水都吐了出来。
她知道,御厨呈上来之前,肯定经过精心的处理,不是民间的粗糙做法。
就这样,她尚且承受不住,那些饥荒的民众现在连这些都吃不上。
上辈子身处二十一世纪,她能理解贫穷,看过灾难,但是从未亲眼见过这么大范围的的饥荒,都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人人为了争抢一口吃的,麻木、狰狞,让人看着仿佛炼狱一般。
……
刚才门口的胤祚听到里面的动静,连忙进来,“额娘!你怎么了?”
“哕——没事……哕,我就是不小心被熏到了。”佟安宁最后似乎快将胆汁吐出来,已经分不清嘴里的苦味是柳树皮的味道还是胆汁的苦味。
片刻后,佟安宁终于吐干净了,靠坐在椅子上直喘气,珍珠端过来一杯漱口水,“主子,清清口。”
佟安宁漱口完毕后,觉得腹部搅的慌,知道这是没有进食,肚子在抗议。
她目光移到桌上的榆树皮饼子还有柳树皮粥,肚子大概想起刚才的教训,暂时安静了。
胤祚也看到了桌上东西,皱眉道:“这是什么?是药膳?”
胤祚这样说,因为他嗅到了碗里的苦味。
珍珠见他问起,眼睛一下子红了,“阿哥,您快劝劝主子吧,主子前段时间看到外面的灾情,最近一直不太吃下去饭,身子已经快吃撑不下去,现在还要吃这榆树饼子和柳树皮粥,奴婢劝不了她。”
“额娘!”胤祚瞪大眼睛,“您都这样了,怎么不通知我。”
佟安宁下意识笑道:“是额娘自己心里暂时过不去这个坎,现在尝了这些,感觉好多了。”
胤祚:……
佟安宁:“胤祚,外面的灾情如何,皇上打算怎么做?”
胤祚:“经过走访,现在山东许多州县买不到吃的,有人甚至抱着钱被饿死。皇阿玛已经将山东巡抚关押起来,他现在不能死,等到灾情平复后,势要用他来平民恨和震慑官场。”
他没有说的是,其实还发生了许多恶性案件,就是再温凉的百姓,为了一口吃的,都有可能变成魔鬼,昨日,五阿哥率兵巡视下方的州县时,抓获一伙流窜的盗匪。
据其交代,起先这伙人只有一两人,只敢晚上偷食物,后来加入的流民增多,变成十余人,就开始抢劫,再然后形成了四五十人的规模,就开始纵火烧村,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而且这种事,还不是个例,为了一口吃的,为了能活下去,人人都有可能反目成仇。
额娘看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心生怜意和恻隐之心,但是胤祚更担心会引起民乱。还好,皇帝亲临算是暂时安定了周围灾民的心,现在当务之急,即使尽量将粮食运过来。
佟安宁闻言淡淡道:“为什么不现在斩呢!这么多罪孽,他夜里能睡着吗?”
人都有恻隐之心,那群官员将百姓糟蹋成这个样子,怎么还有脸活着。
若不是不能吃人肉,她都想将他们扔进大锅里,变成赈济的食物,以血还血,以肉还肉。
“哕……”佟安宁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心里止不住犯恶心。
“额娘!”胤祚担忧道。
佟安宁摆摆手,“我刚才是被自己的想法恶心到了。”
胤祚:……
他倒是有心问,但是担心自己提及,对额娘造成二次伤害。
胤祚吩咐宫人重新给佟安宁上一桌饭食,不需要多豪华,清淡能入口即可。
等宫人下去,佟安宁为难地看着桌上的榆树皮饼、柳树皮粥。
就在她纠结时,就见胤祚在桌前坐下,拿起勺羹,将榆树皮饼、柳树皮粥挪到自己面前,大口地吃了起来。
佟安宁看着他一边皱眉,一边将东西消灭了一干二净,小心道:“味道怎么样?”
御膳房用的碗拳头大小,并没有多大,盘子里也就三个茶碗大小的圆饼。
所以对方三下五除二也就消灭光了。
胤祚锁着眉,“不好吃。”
佟安宁叹气:“这还是御膳房往好吃方向弄得,对了,你不是说山东巡抚现在被关着吗,他以后的饭食就这些了,嗯,那群关进去的官员,都只能吃这个。”
胤祚点头:“儿子一定给皇阿玛说。”
片刻后,宫人将御厨做好的饭食拿了上来,一碗瘦肉粥、两叠咸菜、一盘素三鲜、一碗芙蓉蛋羹。
胤祚给佟安宁递了筷子,“额娘好好用膳,将身子养好,儿臣去给额娘出气。”
佟安宁愣了一下,“出气?”
胤祚指了指一旁的空碗和空盘子,“额娘都有心尝百姓疾苦,皇阿玛和诸位大人也应该做个榜样。”
佟安宁眨了眨眼,“真的?”
胤祚:“儿子都吃了,也不是很难吃。”
“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额娘我从小吃遍苦药,奈何对柳树皮粥还有榆树皮饼适应不了。”佟安宁给了他一个白眼。
“这东西本不是给人吃的。”胤祚轻声道。
佟安宁这下有了兴趣,“对了,做的要比御膳房难吃,最好不要御膳房做,直接拿着粮食让侍卫去换一些,还有,给他们盛放东西的碗要大,最好是民间的那种粗陶大碗。”
胤祚不住点头,“儿臣记住了。”
等到胤祚离开,珍珠担忧道:“主子,阿哥不会被皇上骂吧!”
佟安宁淡定道:“我都吃了,皇上不会说什么,而且这事传出去,对皇上也有好处。”
……
胤祚让御膳房又给他做了一份柳树皮粥和榆树皮饼,同时准备了没有经过御厨手艺烹调的一份,给康熙作为对照组。
反正他尝了一口,得出结论,御膳房的手艺还是不错的。
傍晚,康熙的行宫已经开始点灯了。胤祚提着食盒走到康熙跟前,给他行礼,“皇阿玛吉祥。”
康熙看到他身边的食盒,微微蹙眉,“你手边提着的是什么?”
胤祚也没有卖关子,将食盒打开,将御厨做的那份柳树皮粥、榆树皮饼端了出来,“今日,儿臣去看望额娘,额娘正在用这些食物。”
康熙背着手观察了片刻,没看出这东西是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外面百姓用的榆树皮饼和柳树皮粥。”胤祚平静道。
“胡闹!”康熙脸色顿时拉了下来,“她的身子现在能这样折腾吗?”
“额娘的性子您也知道,看不得外面的百姓受苦,不过您不用担心,额娘吃不下这东西,为了不浪费,儿臣吃了,想着皇阿玛应该没吃过这些,就给您带了些。”胤祚一边解释,一边将筷子递给康熙。
康熙嘴角微抽,瞪着眼看着胤祚。
真是他的好儿子啊!
不过他也不是怕的,当年他巡视黄淮时,连水草、积水都尝过,何况是这些。
康熙先咬了一口榆树皮饼,咽了好久才吃下去。
梁九功在一旁看的紧张,“皇上,咱们尝尝就可以了,您别噎着。”
康熙摆摆手,开始尝一旁的粥,坚持了两口,也就放下了。
胤祚又从食盒里端出来另外一份榆树皮饼和柳树皮粥,“皇阿玛若是没有胃口,尝过这份百姓做的榆树皮饼和柳树皮粥,就不会觉得那东西难以下咽了。”
康熙瞪直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胤祚:“胤祚,你可真孝顺。”
胤祚淡定道:“这是儿臣应该做的。”
康熙:……
他深吸一口气,并没有去碰另外一份榆树皮饼和柳树皮粥,淡定地又喝了一口柳树皮粥,然后气定神闲道:“既然你这么孝顺,那一份就交给你解决了,梁九功,给六阿哥拿份碗筷!”
胤祚瞳孔微颤,眉间皱起,看着桌上的食物,又看了看康熙,欲言又止。
康熙看到他这样子,顿时心情愉快,连手中的柳树皮粥也不觉得太过难喝。
梁九功呈上勺羹和碗筷,满脸堆笑,“六阿哥,您请用!”
“……儿臣遵命!”胤祚深吸一口气,接过碗筷,本着速战速决,也不做拖延,不到一刻钟就将东西吃干净了。
康熙那边也已经吃光了,已经在品着香茗了。
梁九功给他一杯茶,“六阿哥,您请用茶。”
“多谢梁公公。”胤祚一口气灌了半杯茶,才将嘴里的苦涩味道暂时压了下去。
宫人将碗筷撤下,康熙走到窗边,背着手看着天边晦暗的夕阳,叹气道:“胤祚,你说,山东的灾情何时能解决?”
胤祚:“儿臣不知!不过,听闻皇阿玛明日要召集大臣们商议政事,儿臣给诸位大臣准备了吃食,估计能让诸位大人难忘。”
康熙转身,目光落到地上的食盒。
从胤祚刚才的言行来看,胤祚要准备的东西不难猜。
康熙转过身继续看血色的落日,“朕允了!”
胤祚:“多谢皇阿玛!”
……
戌时,胤祚从康熙的行宫离开。
屈林从腰侧锦囊里掏出一块牛肉干,“王爷,吃点肉干压压嘴里的味道吧。”
胤祚接过去,用牙根慢慢地挤压紧实的肉干。
屈林语气带着不解和心疼:“王爷其实不需要带另一份的。”
胤祚一边走,一边说,“如果不带另外一份,皇阿玛也不会这么容易答应,所以这次盛东西的碗碟都小。”
他就提防着皇阿玛这招。
“哦,王爷英明!”屈林恍然大悟。
……
第二天,胤祚让人做了两桶柳树皮粥、外加一篮子给榆树饼,不是御膳房的手艺,是胤祚请一名中年妇人做的。
当然这份食物比起外面还是有优点的,那就是干净。
行宫中,康熙正在和大臣商议政事,此时正值南巡,在这里不能停留太久,而且外面的灾民也等不了太久,需要尽快将粮食从外地调过来。
快到午时一刻时,殿中的大臣就看到三四名太监提着东西进来了,顿时目光好奇地看过去。
康熙见状,是时候解释,“众卿,昨日朕吃到了一种美味的东西,今日与众卿分享。”
众位大臣一听,连忙谢恩。
康熙嘴角噙着笑,淡然地坐在上首,看着太监将桶盖子揭开,一股酸苦味在屋内散开。
众大臣用袖子掩了掩鼻子,眸中闪过疑惑,这味道似乎和“美味”不相干。
不过大家也不敢问康熙。
而康熙此时表情有些怪异。
因为他看到太监将一个个粗陶大碗拿了出来,而且看汤粥的样子,似乎不是御厨做的,多半是胤祚让民间厨师做的。
这么大的碗灌下去,他的大臣不会出事吧。
而且准备的饼子也不是巴掌大,都快有脸大了。
梁九功也是瞪大了眼睛。
六阿哥该不会因为昨天被皇上逼着吃了那一份难吃的东西,所以今天就想着报复诸位大臣吧。
加量不加价的满满一碗柳树皮粥被分到诸位大臣的手中,让众人面面相觑。
这边太监还在继续给大臣分饼子。
所有人都人手一份后,桶里的粥和饼子都还有剩余。
康熙让梁九功给他盛了一碗。
梁九功可不会用粗陶大碗给康熙盛,用小碗给康熙盛了一份,还撕了一小块饼子。
堂下的官员:……
康熙先抿了一口,“众卿可知,你们手中的所盛何物,朕又为何将它们称呼为‘美味’?”
官员们互相对视,最终刑部尚书出列,“微臣不知,请皇上解惑。”
康熙:“这粥乃是用柳树皮熬的,饼子使用榆树皮碾成的粉做的。口感虽然不好,但是必要时可以果腹,可以救命,对于那些百姓来说,他们现在连这东西都吃不上,朕这个皇帝,做的真是失败。”
众官员连忙谢罪,“是臣等的罪过!”
“这东西,昨日朕已经尝了,现在就再陪你们吃一下,其实不止朕,皇贵妃、朕的阿哥也都尝过这东西,众卿不用客气。”
众位大臣:……
皇上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也不能再犹豫了,只能捧着碗,皱着眉吃了下去。
……
行宫走廊中,五阿哥推了推胤祚,小声道:“六弟,皇贵妃真吃了?”
胤祚点头:“若不是额娘,这东西也呈不上御前。”
五阿哥震惊的后退一步,“你也尝了?”
“你也想尝尝吗?我先告诉你,这味道并不好,皇额娘喝惯了药都没有习惯。”胤祚警告道。
五阿哥一听,默默往旁边躲了躲。
担心被康熙看到,然后逼他也尝一碗。
啧啧!厅内的都是朝廷的肱股之臣,现在捧着个粗陶大碗,吃着连猪食都算不上的东西,让人心生同情。
不过……
五阿哥想起这段时间沿途看到的情景,眸光变得冰冷,可是外面的百姓又犯了什么错,简直是人间炼狱。
要他说,此次灾祸,山东官僚从上到下,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掉,若是时间短,地方官员反应不过来,还能有所理解,但是现在已经到年底,若不是他们的瞒报,山东也不用引起这么大的灾祸。
……
大概被一大海碗的柳树皮粥打通了任督二脉,朝臣开始善解人意起来,脑子也清楚了,积极提供方法。
现在山东发生如此大的灾祸,减免山东的税赋是基本操作,也有人建议蠲免山东全省的地丁银米……
当然这些操作现在还早,现在最紧要的是运来更多的粮食。
可是从哪里调运,大臣们又有了难处。
其实不止山东的地方粮储不足,周边其他地方同样是差不多的情况,从周边调集粮食的想法破灭。
过往,大清天灾频繁,等到消息传到京城,再进行赈灾,时间就晚了,所以康熙命令设立地方仓储,作为备灾的头等大事,这次的事情打了他一个巴掌,由地方控制的地方仓储被亏空、挪用,而且此类亏空比比皆是,已经快发展成官场的潜规则了。
傍晚,康熙来到佟安宁的住处看她。
“朕听说,你昨日吃柳树皮粥时吐了,太医怎么说?”康熙关切道。
佟安宁:“吐了那一次挺好的,将心中的郁气都吐了出来,皇上,外面的灾情怎么样?”
康熙叹气,“等到京城的粮食运到这里太晚了,而且到时候若是没有朕坐镇,恐怕山东这群人……”
佟安宁:“其实还有一种方法能快速弄到粮食。”
根据她的了解,山东的官僚救灾系统已经失灵,要么不干活,要么总想着贪,她可信不过他们。
康熙眼睛一亮,连忙问道:“什么方法?”
佟安宁:“现在这个时候,供应京师的漕粮应该在半途,如果将其截留,就能暂缓山东灾情的危机。”
她调运的救灾粮食需要经过条条盘查,漕粮一路是畅通无阻,如果现在改道,绝对比她的速度快。
康熙一拍脑门。
是啊!他被急糊涂了。
“朕晚些时候再过来。”康熙留下这句话,就离开行宫了。
……
回到行宫,康熙给河道总督下旨,命令他速回清江浦,料理转运的截留漕粮,同时漕运总督协助他,沿途赈济百姓,不用将粮食送到这里。
之后赈灾粮食由天津海道海运港口登陆,漕运总督亲自监督,交给山东各州县的地方官。
同时佟安宁调集的粮食也借着他们的东风到达,依从佟安宁的吩咐,沿途赈济,最后送到行宫时,还剩两万石粮食。
佟安宁松了一口气,一下子晕了过去,之后虽然很快醒来,不过身子虚弱到起不来身,只能躺在床上养病。
过了几天,二阿哥也病了,据说是风寒外加水土不服。
南巡队伍到达德州时,以佟安宁和二阿哥的身子状况,已经不适合舟车劳顿了。
康熙见状,在德州留驻。
因为二阿哥昏迷中一直喊着索额图,所以康熙就将禁闭的索额图从京城召过来,照顾二阿哥。
茉雅奇给康熙上了折子,也要过来照顾佟安宁。
康熙也允许了。
然后十多天后,就看到策马而来的茉雅奇……还有她的准额驸那苏图,以及……她的那群护卫军,穿着统一样式的黑色铠甲,踏着寒风而来,如驾临世间的黑色龙卷风一般,这副场景让前来迎接茉雅奇的五阿哥目瞪口呆。
五阿哥扯了扯旁边的胤祚,“六弟,每个远嫁蒙古的公主都是这种配置吗?”
他都要嫉妒死了,都是皇阿玛的孩子,他只能窝在京城里,不过他若是身边有这样一支护卫军,可不敢这样猖狂,就担心被人参奏或者皇阿玛乱想。
“人数一样,但是想要吃好的,就要自己花钱。”胤祚道。
“哦。”五阿哥其实已经开始头疼了。
因为他也有妹妹,如果到时候妹妹仿照茉雅奇的标准,不知道他和小九能不能供得起。
茉雅奇下马,走到跟前,“给皇阿玛请安!”
后方的那苏图和护卫军也一同行礼,“皇上吉祥!”
一百多人的声音聚集在一起,声音响亮的仿佛炸雷一般。
康熙面色不变,嘴角噙着浅笑,淡定道:“都起来吧!”
茉雅奇上前跳了一步,一把挽住康熙的胳膊,“皇阿玛,额娘的身子怎么样?”
康熙叹气:“太医说,现在以你额娘的身子状况,不宜舟车劳顿。朕想让你和胤祚在这里陪陪她。”
茉雅奇一听,立马拍拍胸脯:“皇阿玛,您就放心走吧,额娘由我和哥哥照顾,不会让您担心的。”
此时胤祚和五阿哥也迎了上来。
茉雅奇一看到胤祚,立马面色不善,“笨蛋哥哥,你怎么照顾额娘的?”
“……抱歉!”一直冰着脸的胤祚肉眼可见的失落。
“哼!你和我道歉有什么用?”茉雅奇扭过头不看他。
五阿哥见状,在其中和稀泥,“茉雅奇,自从皇贵妃病了以后,六弟情绪也不好,你就不要说他了。”
茉雅奇:“难道他不高兴,我就要原谅他吗?”
五阿哥:……
他冲着胤祚摊了摊手,表示也无能为力了。
康熙含笑看着他们斗嘴。
茉雅奇:“对了,皇阿玛,二哥现在怎么样了?二嫂让我给二哥带了好多东西,待会要送给他。”
“老二啊!”康熙想起二阿哥心情有些沉重。
二阿哥这一病,在预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太医说,他的病变得这么严重,也是因为心郁不畅的缘故,简单来说就是有心病。
年初他命索额图主持山东的赈灾,谁知道年尾南巡,会见到这一番惨烈景象,若不是他心智坚韧,恐怕也会被索额图还有这波山东官员气死。
茉雅奇一听,心中一咯噔,眼神询问一旁的五阿哥和胤祚:二哥到底怎么了?皇阿玛这样子到底是好还是坏!
五阿哥解释道:“二哥的病情也不是很好。”
“哦。”茉雅奇低声应了一声。
不管如何,都是亲人,她还是期望大家都能好好的。
茉雅奇先是去看了佟安宁,才进门就大喊道:“额娘,茉雅奇来了!”
暖阁中昏昏欲睡的佟安宁一下子惊醒,有些迷蒙地问道:“珍珠,我好像听到茉雅奇的声音了!”
她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影绕过屏风,跳到她面前。
“额娘,你想我没有!”茉雅奇身子前探,两只胳膊撑在床边,面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佟安宁愣了一下,“茉雅奇……”
“这么冷的天从京城赶过来,冻坏了吧!”佟安宁眼圈发红,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
“不冷,马车放着火盆呢,我还觉得热。”茉雅奇连忙解释道。
佟安宁不语,摸了摸她的头,“你能来,额娘很开心。”
茉雅奇闻言,笑的更开心了,小心翼翼地握着佟安宁的手,鼻头微酸道:“额娘,你变瘦了,刚才到时,我骂了哥哥一顿,谁让他照顾不好你。”
“咱们八格格能耐了,就能教训胤祚了,我看他最近好说话的紧,你趁着这段时间多欺负他一下。”佟安宁轻声含笑道。
康熙允许茉雅奇过来,多半是要让她陪着自己养病,说不定他们一家三口还能在德州过个轻松的年。
“嗯!”茉雅奇破涕为笑地点点头。
额娘最好了!
第223章
茉雅奇和佟安宁聊了一会儿后,又去看了二阿哥,将二福晋委托的东西交给他。
二阿哥见到她来,先是有些诧异,而后嘴角微翘,温声道:“茉雅奇来了。”
“二哥。”茉雅奇走到他跟前,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皱起了眉:“二哥,你的病怎么样?二嫂他们十分担心你。”
往常温润如玉的二哥,此时仿佛被吸干了水分的枯木,倒不是形容人变得干瘪,而是指他的精神气,人就是比往常瘦一些,脸色苍白一些,不过精神气肉眼可见的变了。
“无碍!静心养些时间就可以了,对了,这些日子,你们学院有趣事发生吗?和二哥说一下,就当是解闷……咳咳……”二阿哥连忙抿了一口温水。
茉雅奇见状,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开始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来之前,京城正好下雪了,学院的学生就将雪攒起来,将紫禁城给盖了出来,当然没有那么大,然后就在紫禁城里打雪仗,嗯,在我离开前,原先的用雪盖成的紫禁城已经被移平了。”
看着茉雅奇意犹未尽的样子,二阿哥嘴角微抽。
他怀疑学院的人之所以用雪盖紫禁城,就是为了将其移平。
文澜学院的胆子真是大,就不怕此事被御史知道了,参奏他们一本,要知道,去年茉雅奇还被参奏呢。
听到二阿哥的担忧,茉雅奇直接佯装迷惑,“什么紫禁城,我们怎么敢盖紫禁城,那样太大不敬了,只不过是普通的宫殿,这可是大不敬的罪,那群御史如果这样干了,可是诽谤,我要去向皇阿玛告状的。”
二阿哥无奈地看着她笑,“是是是,就是普通的房子。”
茉雅奇顿时满意了。
茉雅奇:“等到皇阿玛离开,咱们也在这里打雪仗吧。”
“好啊!”二阿哥含笑应道。
茉雅奇继续说:“宫里嘛!有皇玛嬷和宁贵妃他们坐镇,倒没有出事,不过三哥后院出了事,他两个儿子夭折了,一个在皇阿玛走后没多久,一个在我来之前,一个是侧福晋田氏的,一个是格格李氏的,我去看他时,三哥的样子比你还狼狈些。”
去年除夕家宴的时候,她还见过三哥的三个儿子,虽然是三个母亲生的,但是玩的十分好,就是有些调皮。
二阿哥皱眉:“三弟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儿子,确实是个打击,查到原因没有,是意外还是外人动手。”
“我不是很清楚,不过荣妃娘娘应该会调查,一下子没了两个孙子,这是在她心头挖肉,我看三嫂这个年可能不好过。”茉雅奇唏嘘道。
董鄂氏是嫡福晋,后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也要受罚。
也是因为这事,各个府上都小心了起来,瑾王府同样,毕竟胤祚的三个孩子今年才出生,冬日是最好动手的时机。
二阿哥也叹了一口气。
……
茉雅奇说的没错,荣妃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孙子,确实仿若在她心头挖肉。
荣妃这两日哭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文竹一边用热帕子给她擦眼睛,一边安慰道:“娘娘,咱们不哭了,两个阿哥和您缘分浅,咱们要往前看,现下三阿哥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如果您的身子再出事,那可怎么办呐?”
“我是心疼我那两个孙儿,他们明年就能种痘了,谁知道今年连年都没有过,就抛下本宫走了。”荣妃说完,两行清泪又淌了出来。
文竹连忙给她擦泪,“娘娘,现下的紧要事情是守好弘晴阿哥,这可是三阿哥的嫡长子。”
“对!本宫还有弘晴,你去贝勒府将弘晴给本宫带到宫里来,本宫要亲自养着。”荣妃连忙道。
“这……娘娘,若是将弘晴阿哥带进宫,福晋那边怎么交代,此时不如等皇上回来再说。”文竹小声哄道,“两位小阿哥夭折的事情还是要查清楚,免得日后再出事。”
“这种事要么是后院争斗,要么是府外人做恶事。”荣妃气的几乎咬牙切齿。
文竹:“……娘娘觉得是后院还是府外?”
“本宫不想是后院争斗。”荣妃脸色越发沉了。
实在是这种事牵扯到后院的可能性更大,若是牵扯到胤祉后院,所谓家丑不宜外扬,若是闹大了,可能给皇上落下治家不严的印象,尤其胤祉年岁大,这种事更不好宣扬。
文竹沉默了。
娘娘这意思,此事涉及到后院的可能性很大。
想来也是。
三阿哥虽然年长,但是身世背景在诸位阿哥中并不是很出众。
比起三阿哥,大阿哥、二阿哥还有今年才有了一儿两女的六阿哥他们更有动手的价值。
除非有人和三阿哥有仇。
但是三阿哥日常与人为善,平时就喜欢和一些文人交往,皇上给他指派了修书的活计,平时也碍不着别人。
所以娘娘这想法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文竹提议道:“要不奴婢去三阿哥府上一趟?”
荣妃深吸一口气,用熏了药的帕子擦了擦眼,冷声道:“这次你去胤祉府上,多带些补品给田氏和李氏,多多安抚她们,没了孩子,她们两人最伤心。至于胤祉福晋董鄂氏那里,你告诉她,将弘晴的日常东西准备好,等到皇上回宫,本宫就求旨,将人带到宫里,她什么时候将后院管好了,弘晴再回去。”
“主子……”文竹诧异地看着荣妃。
主子这意思是怀疑动手的人是三福晋。
荣妃:“府中死了两个阿哥,偏偏她这个嫡福晋的儿子活了下来,董鄂氏的性子惯会拈酸吃醋,你看这些年胤祉往府中纳了多少人,可只留下来三个阿哥,若说其中无人动手,本宫不信。”
荣妃回想起,那些年她那些年早夭的孙子,攥着帕子的手青筋毕露。
……
康熙三十六年,妾室纳喇氏生下一子,当日卒。
康熙三十七年三月初八,侧福晋田氏生下第二子,初九卒。
十一月妾室王氏生下一子,本月卒。
康熙三十八年四月,妾室富察氏生下一子,八日后卒。
……
这还不算没有没有生下来的那些……
她没想到她家儿子身份背景低大阿哥一筹,但是后院的热闹程度都快赶上皇宫了。
在皇宫生存了大半辈子,她比谁看的清,后宫的一枝独秀还是雨露均沾,或是腥风血雨,都在上位者的一念中,取决于皇上和皇贵妃他们想要看什么的景色。
许多时候后院或者后宫的气氛和事情都含有上位者的意志。
若是董鄂氏无力管理胤祉的后院,她还能以此为借口骂她几句,可是人家管理的条条是道,三阿哥也沉浸在妻妾和谐的氛围中,看不清事情。
她之前因为这事骂了他一顿,让他注意一些后院,谁知道他转头和董鄂氏说了,董鄂氏哭哭啼啼地来请罪,最后还要窝在胤祉怀里哭,让她看的直上火。
看胤祉现在的脑子,她也对皇位没什么念想了。
……
佟安宁这边,康熙在德州留驻的时间太久,不能太耽搁,预计明日后启程。
傍晚,康熙陪着胤祚、茉雅奇、五阿哥他们用完膳后,来到佟安宁的住处看望她,嘱咐她养好身子,尽量在除夕前回去,好陪他过年。
佟安宁苍白着脸,表面答应地挺好,心里也不愿意。
紫禁城过年这一段时间最是忙碌,各种祭拜大典活动数不胜数,还要接受宗亲和大臣命妇们的朝拜,她好不容易能过个舒心年,就是拖也要拖过正月。
说完这事,康熙又说起了胤祚儿子的事情。
原先孩子出生后,胤祚原想给孩子起名的,可是康熙知道后,将取名权给夺了过去,说是要取个让佟安宁惊艳的名字。
所以其他人就一直称呼“大阿哥”,一开始因为是初六生的,佟安宁喊“六六”,就当做小名,茉雅奇见状也这样喊,并且十分热衷于在胤祚面前逗弄孩子。
佟安宁很怀疑,茉雅奇是不是在故意占胤祚的便宜。
胤祚表示,茉雅奇就是这想法。
然后取名的事情一直拖到年底,到现在康熙还没有结果。
佟安宁原以为,要等到孩子过周岁的时候,康熙才会给个名字。
不过听完康熙的名字后,佟安宁觉得还是给康熙一些时间,让他多想想,
“皇上,臣妾没听清,您再说一遍!”佟安宁佯装不解道。
“弘曙,曙,鸡犬寂无声,曙光射寒色,寓意好。你觉得怎么样?”康熙笑着看着她。
“……额,我饿了。”佟安宁嘴角微抽。
弘曙,红薯。
额,话说古人起名,比起寓意,很少会计较谐音、同音字,甚至康熙后面的儿子取的名字,如果不写下来,听起来还有一样的。
既然还没有记在玉蝶上,也就是还有机会改变。
康熙疑惑:“饿了?”
这是什么反应?
他身旁的梁九功反应过来,小声道:“皇上,佟主子应该听岔了,当成吃的那种番薯了,因为表皮红色,民间一些地方也称为红薯。”
梁九功熟悉这种称呼,也是因为佟主子冬日时喜欢烤番薯吃,经常喊成“红薯”,可能是佟府时,听到某个下人喊得。
其实番薯这种作物,早在明朝时期就传入国内了,传入国内后,显示极强的适应力还有产量,对于一辈子想要吃饱的民众来说,十分有吸引力。康熙初年的时候,由福建地区往华北地区推广开来,那时候许多人仍然叫番薯。
至于“红薯”这个称呼,在这个时空,番薯的这个别名很有可能由佟安宁传播的。
康熙闻言,一头黑线,“佟、安、宁!”
佟安宁有些无辜道:“皇上,您看,也不是臣妾这样认为的,”
康熙转身,走到窗边的书桌旁,提笔写下了“弘曙”两个字,然后递到佟安宁面前,“现在看清楚了?”
佟安宁接过纸,轻咳一声,“皇上的字不错。”
“所以,你这是不反对了?”康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谁说臣妾赞成了,有那么多字,就不能选一个其他的吗?”佟安宁眉间微微蹙起,如果孩子长大后,被人称呼“红薯阿哥”那可怎么办?
“朕不打算更改。”康熙下巴微昂,姿态有些君临天下的意味,微长的胡须微微颤抖。
“呵……既然这样,皇上您何必告诉我,直接下圣旨就行。”佟安宁说完,直接抹过身,背对着康熙坐在床内,低声喃喃道:“这个字也有些稠,孩子学写名字要累死。”
康熙:……
片刻后,佟安宁觉得身侧的床榻微陷,微微侧头,瞥见康熙垂在床上的袍子,默默地朝着帐顶翻了一个白眼。
“你怎么生气了,朕将这消息告诉你,就是为了让你高兴,既然你不满意,那朕再想几个?弘晨?弘易?弘星?弘暧?不过这些名字朕觉得都不如弘曙好。你若是不满意,大不了朕不许民间称呼番薯为红薯可好。”
“可别……这样的话,孩子真成笑话了。”佟安宁听得眼皮直跳。
好家伙,她真是佩服康熙。
这就是帝王的魄力?
这就是帝王固执的执行力!
明明他可以改,偏偏要弄得更加麻烦,直接禁止民间称呼。
在为难自己和为难她之间,选择为难民众。
佟安宁:……
不,是对她进行道德绑架!
“……我投降!”佟安宁心累道,“您选的这个名字也挺好的,虽然‘曙’字笔画多些,还是能接受的。”
康熙见状,满意地笑了,“既然你同意了,朕也就放心了。”
佟安宁扭头看着康熙结实的后背,气的直咬牙。
可惜现在是冬日,她一口咬下去,估计连个印子都没有。
……
康熙回到行宫后,命人将胤祚喊了过来,给他说了孩子名字的事情。
胤祚两手捏着纸,看着上面大大的“弘曙”二字,唇角微翘,“多谢皇阿玛。曙,破晓之光,很好。”
康熙见状得意地笑了。
他就说嘛,也只有佟安宁在意这些,其他人压根想不到这程度,如果人人都避讳这些,怕是有许多名字都不适合了。
胤祚:“皇阿玛,这字可以给儿子吗?儿子想寄给福晋。”
“收着吧。”康熙大手一挥,示意胤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六啊!朕回京后,你额娘和茉雅奇就交由你照顾了,你额娘虽然一把岁数了,可是性子仍然有些任性,有时候该管还是要管,不能由着她胡闹。”
胤祚淡然道:“皇阿玛多虑了,额娘性子很好,不会任性。皇阿玛回京后,也要照顾好自己,您也一把岁数了,不要让儿臣等人担心。”
康熙:……
真是佟安宁养的“好儿子”啊!
……腊月初二,康熙启程离开德州。
虽说一路风雪不断,其实冬日的时候要比春夏好赶路些,因为许多路被冻硬实了,不用陷入泥泞,等到快到京城时,周边铺满了水泥路,速度那就更快了。
回到京城,康熙开始处理此次山东灾情的相关官员。
按理说快到新年,朝野氛围应该繁忙又轻松的,但是因为山东灾情的事情,一直到年底封笔,康熙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大臣们也是战战兢兢。
……
佟安宁这边过得倒是轻松,已经在张罗过年了。
年底,德州附近仍然逗留着许多灾民,为了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德州的郊区都是地窝子,都是当地官员衙役组织灾民挖的。
佟安宁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居然又再次看见了地窝子。
说实话,看见这东西,她的心情并不好。
每次地窝子的出现就代表出现了灾情,就算不是,也是因为穷困,如果条件好,谁愿意住在地下。
佟安宁命人在周围的灾害州县施粥过程中,发现不止灾民,周围城镇的穷苦百姓也涌了过来。
结果就是需要救济的人越来越多,赈灾的开销越来越大。
而且还滋养了很多不劳而获,混吃的百姓,这种人脑袋灵,眼皮子浅,最容易惹事。
佟安宁明白要是时候改变赈灾策略了,正是开启以工代赈模式。
当然修行宫她是不敢,担心被留下骂名。
最后因地制宜,询问当地的百姓想要什么,想要寺庙,修一个,虽然封建迷信不可取,但是也要让百姓有自己的精神寄托,山东乃孔孟之乡,图书馆可以修两个。
今年山东水灾,谁知道来年会不会有旱灾,挖渠修路也不能停……
胤祚、茉雅奇他们每天出去巡视,等到二阿哥病好后,佟安宁也指使他去周边巡逻,监督和震慑那些官员。
二阿哥倒没有意见,和胤祚他们商量着如何分工。
倒是索额图对佟安宁吹胡子瞪眼,可是又碍于佟安宁的身份,不敢出口骂,每天仿佛得了癔症般,感觉天天有些不正常。
因为索额图年纪大了,二阿哥不忍心他跟着一起东奔西跑,所以就将人留在了行宫。
不过索额图觉得,与其和佟安宁面对面,不如跟着二阿哥一起去散心。
可惜,大概老天爷觉得索额图作孽太多了,在他第二次跟着二阿哥一同去视察下面州县时,下马车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
这一跤不仅摔掉了他一颗门牙,还将他的腿给摔断了,尾椎骨裂,一下子就不能动了。
那一天,佟安宁看到索额图被抬回来,吓了一跳,还以为人没了。
后来听说人只是摔得有些严重,顿时有些失望。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索额图这一下,被动安静两三个月,佟安宁也是满意的,正好大家一起养病。
康熙那边听说索额图摔得这么严重,也是无语。
不过看到二阿哥痊愈,并且积极帮助胤祚他们安置民众,康熙甚为欣慰。
年后,康熙来信询问佟安宁伤养的如何。
佟安宁回信,表示最近病情渐缓,目前努力恢复中,预计再过一些时日就能回去了。
康熙的目光落到另一份探子的奏报上,上面说皇贵妃现在是能跑能跳,前段时间还去滑雪,游逛金山寺,还和茉雅奇打雪仗、弄冰雕……
总之,人家的日子过得特潇洒。
康熙:……
他怀疑佟安宁已经乐不思蜀了。
康熙想了想,确认佟安宁那边已经痊愈后,给隆科多下了命令,让其去德州迎回皇贵妃。
隆科多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知道佟安宁不想回来。
也不敢将赶路速度弄得太快,所以这一路,他行的格外慢。
有时候马车坏了,需要修……
有时候路遇不平事,需要停留帮忙处理……
有时候队伍中有人病了,需要看病……
原先四五天的路程,被隆科多折腾成半个多月。
康熙看到消息后,快被气笑了。
他原先指望着佟安宁能看着隆科多的面子上,能将人带回来,忘了在隆科多那里,可能佟安宁要比他这个皇帝管用的多。
隆科多这种选择,他也不奇怪。
……
虽然康熙快被气乐了,佟安宁那边却心情愉快,带着胤祚、茉雅奇亲自去城门口迎接隆科多。
隆科多看到佟安宁,连忙率众给佟安宁行礼,“皇贵妃吉祥!”
“都起来吧!”佟安宁微微抬手。
茉雅奇挽着佟安宁的手,微微侧头,“舅舅,我看你怎么胖了?”
“有吗?”隆科多摸了摸他的脸,“那日雅也说我今年过年胖了一些。”
茉雅奇:……
不是胖了一些,是胖了很多,连肚子都出来了,看来舅舅今年过年吃的很好。
佟安宁见状,佯装伤心地用帕子沾了沾眼睛,“呜呜……隆科多,看到你养的如此滋润,本宫也就放心了,本宫原先以为,我生病,你会食不下咽,寝不安席……终究是本宫错付了,唉!你……你现在很好。”
众人:……
茉雅奇虽然也被佟安宁这招弄得无语,不过担心步隆科多的后尘,立马控诉地看向隆科多:“舅舅!”
胤祚同样是谴责的眼神伺候。
“……”隆科多直接风中凌乱,抹了一把被冻僵的脸,换上一张苦脸:“姐姐,大夫说了,您看我这么胖,其实都是因为担心您造成的水肿,这一路我走的那么慢,不是我不想速度快些,而是我的身子承受不住,只能慢慢赶路。”
佟安宁:“不愧是我的亲弟弟,本宫感动地想要哭一场。”
茉雅奇连忙哄道:“额娘,掉眼泪对身子不好,咱们不哭。”
佟安宁一听,立马将遮着眼睛的帕子撤掉,除了眼圈红些,眼眶干干净净的,甚至还盛满了肉眼可见的笑意。
隆科多:……
一行人回到行宫,隆科多第一时间就去看望索额图,连二阿哥都排在索额图后面了。
众人:……
隆科多这急匆匆的模样,若说不是去看索额图的笑话,他们也不信啊。
隆科多表示,他这是尊老。
看到索额图趴在床上的狼狈样子,隆科多十分热情给索额图见了礼,一点也不计较对方的冷脸,对方生气,他才觉得高兴。
索额图怒道;“隆科多,你是在看老夫的笑话吗?”
“下官不敢,下官此次奉皇上的命令,除了迎皇贵妃娘娘回宫,其次就是看望索相。”隆科多一脸真诚道。
“哼!”索额图扭过头不看他。
隆科多说的这话怕是连自己都骗不了。
隆科多从索额图住处回来后,仿佛吃了什么十全大补丹,面色红润,神清气爽,丝毫不见赶路的疲惫。
隆科多之后又去看望了二阿哥,将康熙的赏赐和书信交给他。
二阿哥谢过,“隆大人,皇阿玛身体可康健?”
“除了年前的时候,被山东的事情影响,年后这段时间万岁爷的心情还算愉快。郡王的身子是否安好?”隆科多面含担忧。
二阿哥:“多谢隆大人关心,身边有皇贵妃和六弟照顾着,想不好都难。胤礽今日能安稳站在隆大人面前,有皇贵妃和六弟他们的帮助和关怀。”
隆科多闻言,长叹一口气,“听到郡王这话,下官十分欣慰,但愿郡王以后也不忘此时的话。”
“……”二阿哥愣了一下,向隆科多拱手道:“隆大人放心,胤礽也是肉体凡胎,知道知恩图报。”
隆科多微笑不语。
官场上的人大多是舌灿莲花,这些皇室中的人同样是。
在紫禁城长大的人就没有蠢人,即使性子憨厚的十阿哥同样不是蠢人。
所以不要看他们说什么,要看他们做什么。
……
隆科多休整了三天,佟安宁也没再耽搁,启程回京了。
为了不影响当地的百姓,凌晨寅时出发,离开德州时,佟安宁看着黑黢黢一片的旷野,虽然看不清楚,但是她知道,这里有许多灾民挖的地窝子。
但愿等到开春时,山东百姓能否极泰来,顺利种下粮食,迎来丰收。
第224章
佟安宁到达京城时,康熙带人亲自出城迎接。
佟安宁原以为回到京城就能迅速回宫,康熙弄了这一遭,还要在寒风中,和康熙上演一场帝妃久别重逢的场面。
“参见皇上!”佟安宁忍住内心的吐槽,一脸笑意地看着康熙。
康熙同样带着笑,“爱妃许久不见,朕甚为思念!”
“呼——”
佟安宁她的笑容快被冻僵了,康熙这话的威力,就好像一下子灌下了一杯极凉的冰水,刺激地从里到外都打了一个寒颤。
“皇上真是过奖了……呵呵……”佟安宁用帕子遮住唇边僵硬的笑。
她果然对“爱妃”两个字过敏。
康熙明明了解她,偏偏要在大庭广众逗她。
想到此,佟安宁默默磨着牙。
有些人真是越老越小心眼。
康熙注意到她微微泛红的手背,顿时心疼道:“怎么不穿厚些?还当自己年轻呢!”
佟安宁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手背,淡笑道:“臣妾不觉得冷,皇上不必担心。”
康熙见状,将她泛红的手包裹住,然后看向佟安宁身旁的茉雅奇、胤祚、一阿哥他们。
尤其看到一阿哥生龙活虎的样子,甚为欣慰。
康熙:“胤礽,看到你病好了,朕很开心。”
一阿哥拱手道:“多谢皇阿玛关心。”
茉雅奇开口道:“皇阿玛,儿臣幸不辱命,将额娘和一哥他们平安接了回来,可有什么奖赏?”
“嗯,不错,要不让你多留一些日子,咱们今年不嫁了。”康熙粗眉上挑,促狭道。
“好啊!”茉雅奇大大方方道。
康熙:……
她身后的那苏图顿时苦着脸,震惊地看向康熙。
虽然没开口,但是大家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皇上,您可不能这样!
佟安宁忍笑。
康熙接着又和胤祚、茉雅奇说了两三句话,然后就没有过多停留,带着众人启程返回紫禁城。
回到承乾宫,佟安宁先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去寿康宫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看到她,高兴道:“你终于回来了,过年时,你不在宫里,本宫觉得实在无聊。还是茉雅奇她们会折腾,没了她,年味都少了一半。”
听到她的话,旁边祁嬷嬷笑道:“今年八格格就要嫁到蒙古了,明年主子娘娘是不是更难受了?”
皇贵妃这次没有让皇上三催四请就老实回来了,估摸也是因为八格格的婚期就在六月,现在耽搁不了。
“哎哟!本宫快忘了这事。”皇太后一拍手,“我的茉雅奇,怎么就嫁人了!”
申嬷嬷哄道:“八格格也是嫁到咱们科尔沁,咱不亏。”
皇太后:“这话说的好像没错。”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佟安宁幽幽道:“皇太后,臣妾还在呢。”
皇太后瞥见佟安宁一脸酸溜溜,爽朗一笑,将人揽在怀里,“放心,茉雅奇嫁到科尔沁,本宫不会允许别人欺负她,她会成为科尔沁最自由的花,再说茉雅奇的性子,科尔沁会让她更开心。”
佟安宁:“不管到哪里,就是到了嫁到了传说中的仙境,也是嫁出去,当额娘的哪能不担心。”
皇太后笑呵呵道:“这话不错,不过孩子长大了,总要学会放开手。”
佟安宁继续郁闷地叹气。
从皇太后那里回来后,各宫的妃子开始来给她请安了。
惠妃第一个到,“看到皇贵妃娘娘平安无事,臣妾也安心了。”
佟安宁将人请进暖阁,“对了,我离开这段时间,紫禁城可有热闹看?”
“热闹?”惠妃想了想,忽而叹了一口气,“现在皇上年纪大了,大多热闹都在那些年纪小的嫔妃那里,话说年纪大了,看着那群小嫔妃拈酸吃醋,为了争宠弄出来的一连串乐子,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
佟安宁闻言了然地冲她眨了一下眼,“想起自己年轻时的事情了?”
惠妃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这些乐子,皇贵妃娘娘问一下宫里的人就知道,要说妃位以上,现在大家的年纪都到了含饴弄孙的年龄,年前的时候,荣妃将她的孙子弘晴弄到身边,臣妾看的眼热,平时在宫中无事,也想养养孙子,平时种种花,听听戏。”
佟安宁了然,惠妃这是不好意思提,所以想让她给康熙说。
佟安宁:“大阿哥、大福晋他们愿意吗?”
而且大阿哥和三阿哥情况不一样,三阿哥年前一下子夭折了两个儿子,所以荣妃才将剩下的弘晴接到宫里。
宫中传言,三福晋每次离开景阳宫时,都红着眼,可见是不舍的。
在大福晋生下嫡长子弘昱后,大阿哥也允许府中的其他女人生孩子了,不过至今为止,并无孩子降生,一直到现在大阿哥府上就他和大福晋的四个女儿、一个儿子。
许多人暗地里说,大福晋手段高超,将大阿哥拿捏的死死地。
如果惠妃将大阿哥唯一的儿子接进宫,不知道大阿哥、大福晋他们会不会愿意。
惠妃叹气:“臣妾那孽子现在就一个儿子,如果送到宫里,他肯定不舍得,所以打算养一个孙女,臣妾库房有好多颜色鲜艳的料子,正好给她用上。”
佟安宁笑了笑,“既然这样,那你可以和皇上说。”
养一个小格格在身边,康熙还是允许的。
惠妃叹气:“如果胤褆能多生几个儿子,臣妾也不会这样纠结了。”
“若是多几个儿子,你怕是还要头疼,总不能将所有的孙子都养在身边吧,再说父母教养的和祖父祖母教养还是不一样的。”佟安宁笑道。
惠妃想了想,“娘娘这话说的有道理。”
如果大阿哥有好几个儿子,若是将嫡孙抱养在身边,到时候若是养废了,与大阿哥关系变得生疏,那就是她作孽了,若是抱养了庶子,可能会让妾室生出不该有的心思,造成大阿哥后院不稳……
惠妃离开后,珍珠提议道:“娘娘,你平时若是无聊,不如将两个小格格接进宫吧。”
六阿哥的两个小格格是双生子,长得粉雕玉琢的,特别可爱,若是能养在主子身边,也能给主子解闷。
“算了,我还是不讨人嫌了。”佟安宁摇了摇头,“宫里规矩多,外面可比宫里好百倍。”
佟安宁又等了一段时间,等到荣妃、宁贵妃、成嫔等人来请安后,平妃才姗姗来迟。
“皇贵妃吉祥!”平妃恭敬行礼。
佟安宁先低头抿了一口茶,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悠悠道:“起来吧。”
平妃直起身子,“年前听闻皇贵妃病重,臣妾甚为担忧,还为皇贵妃您抄写了经文在佛前祝祷。”
佟安宁:……
如果是真的,那她现在平安无事,也挺难得的。
所以说,封建迷信不可取。
想到此,佟安宁叹息道:“平妃,亏你还是世家贵女,怎么能迷信这个呢!”
平妃:……
佟安宁见她笑容微僵,唇角笑意加深,“对了,说起这,索大人现在还在德州养病,他也算你的叔父,你为他抄写了多少?”
索额图年纪大了,又是骨折,更不能经历舟车劳顿,所以现在在德州养病,顺便监督山东的救荒进程。
康熙这也是给他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如果此次任务能圆满完成,加上他受伤,再卖些惨,相信此次就能翻身。
看清后,让佟安宁好生无奈,奈何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
否则按照一十一世纪的国情,以索额图那些历年旧账,就让他彻底翻不了身了。
平妃勉强扯起笑脸:“自然都有,臣妾在宫中,恨不得赶到德州去亲自照顾索大人和一阿哥,可惜皇上不允许。”
佟安宁:“现下你也不用担心,一阿哥已经回京,本宫回来时,索大人虽然还无法翻身,但是骂人时中气十足,看着还能活好多年。”
“……娘娘说这话过分了。”平妃眉心拢起,有些恼怒道。
虽然这些年索额图和赫舍里氏有些颓势,但是一阿哥在朝臣中的威望还是很高的。
佟安宁:“平妃,刚才本宫告诉你不要迷信吧!”
“……臣妾没有耳疾,自然听得清楚。”平妃皱眉道。
不了解佟安宁为什么又说起这事。
佟安宁忽而唇角一勾,反手将手边的杯盏推了下去,随着杯盏掉落在地,“啪”的一声脆响,佟安宁浑身瞬间散发凌冽的气势,“因为啊!若是有鬼神,索大人这次的事情,就是平妃你给他抄写堆成泰山那么高的经书也赎不了他的罪孽。其实,本宫倒想平妃你亲眼看一下现场,见一下真正的人间炼狱,灾民衣不蔽体,食屋草、吃尸体,山东境内都是被冻死、饿死的尸体……”
平妃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佟安宁。
她是赫舍里氏的姑娘,皇后的亲妹妹,也是皇上亲封的平妃,皇上都没有这种态度对待她。
她佟安宁只是一名妃子,就是爬上了皇贵妃的位置,说到底也屈居皇后之下。
皇后以下皆为妾!
她有什么胆子对她发脾气!
平妃气的全身发抖,不可置信地注视佟安宁。
佟安宁:“平妃娘娘这样子,难道也病了,对了,你在宫里,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御医说,一阿哥此次大病,其中一半是因为心病,若是按照平妃你的论调,一阿哥这病,怕也是索大人招来的。”
“皇贵妃娘娘慎言!臣妾敬您是皇贵妃,可也要吃分寸,一阿哥他乃皇上和先皇后的嫡子,不是您能说的。”平妃强忍怒气道:“山东之事乃是天灾,和我赫舍里氏还有索大人,并无关系超,这罪名赫舍里氏担不起。”
“是担不起,还是不敢担,你知道。好了,本宫乏了,平妃如果没事,就好好守在咸福宫里,多抄写经书,否则本宫担心不够用。”佟安宁不再看她,支着胳膊,斜靠在坐塌上。
平妃暗自磨了磨牙,给佟安宁行了一礼,然后踩着重重的步子离开了。
等到平妃离开宫,珍珠给旁边宫女使了眼色,对方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
珍珠走到佟安宁身后,给她轻轻按压太阳穴,“主子,您不必和平妃置气,不值得。”
佟安宁闭目养神,“是她先对我阴阳怪气,还以为本宫不敢惹她呢。”
……
下午的时候,伊哈娜过来了,先将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轻啧道:“安宁,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可是一点也不像才生过病的四旬妇人,随行的太医医术不错,不仅能治病,还能养生驻颜。”
“得了吧,你可别再取笑我。”佟安宁拉着她坐下,“我这是化了妆,等到净面后,感觉也和你差不了几岁。”
“你的几岁是多少,四五岁还是八九岁,或者十几岁。”伊哈娜笑道。
“真是十几岁,那就是差辈了,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多谢你送的粮食和衣物,救了好多人。”佟安宁点了点她的眉心。
之前她在德州养病时,伊哈娜虽然没过来,但是接连送来了两批粮食和衣物,若不是怕扰民,她都想给伊哈娜弄个万民伞。
“我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说实话,如果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去年我就不会让你南巡。”伊哈娜叹气道。
以佟安宁的性子,山东的灾情给她的刺激,怕是要用许久才能缓过来。
“不说这个了,有你在一旁帮忙,茉雅奇的婚事,我也能轻松了。”佟安宁重新换上笑颜。
“哈哈……那你可要小心了,我可是科尔沁的姑娘。嗯……不过这样的话,我到底算茉雅奇的娘家人还是婆家人呢?”伊哈娜有些纠结。
“当然是娘家人,那日雅还是我的弟妹,你若是当了婆家人,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佟安宁露出一个凶狠的狞笑以示威胁。
“哎呀呀……咱们皇贵妃威武,臣妾怕了。”伊哈娜佯装害怕地挡住脸。
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对上,而后爆发出灿笑。
“哈哈哈!”
……
竖日,佟安宁去了承乾宫,正好遇到章佳氏在伴驾。
章佳氏恭敬道:“皇贵妃吉祥!”
佟安宁示意她起身。
康熙见状,负手道:“章佳氏先回去吧,不要打扰朕和皇贵妃谈话。”
“是,奴才告退!”章佳氏行了一礼,然后悄然离开。
佟安宁的目光落在对方荷绿色的背影。
“安宁?”康熙将手在她晃了晃。
佟安宁回过神,“皇上,章佳氏进宫这么多年,是不是要给她提一下位份?十三阿哥都上两年学了。”
十三阿哥是康熙三十四年出生的,已经在上书房读两年书了,章佳氏都生了两女一儿,平时在宫中也安分。
“既然咱们皇贵妃这样说了,朕就考虑一下。”康熙轻松道,他沉思了一番,“章佳氏性格温良,谨慎恭敬,不如封为敏嫔如何?”
“敏嫔?”佟安宁愣了一下,原以为康熙会封个贵人,没想到这么大方,一下子给了嫔,看来康熙心中也对章佳氏满意,“很适合她!皇上果然文采出众。”
“朕之前给胤祚儿子起的弘曙怎么不见你夸!”康熙背着手,佯装生气道。
佟安宁老实道:“因为我喜欢吃烤红薯。”
康熙:……
“皇上,臣妾今日来,是想和您提另外一件事。”佟安宁说道。
康熙好奇道:“什么事?”
佟安宁:“瑶瑶最近又有大进展了,她研究出一款蒸汽马车,就是不需要畜力,完全可以自动的马车,所以我想在玻璃厂那边铺一条铁轨,到时候试验一下。”
佟安宁从珍珠手上拿过一个图纸,递给康熙。
康熙打开看了一下,有些狐疑道:“你确定?”
佟安宁:“等到铁轨铺好以后,皇上就能看到了,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康熙又仔细看了一遍图纸,捏着胡须思索片刻,“既然这样,可否现在宫中铺就一段,让朕开开眼界。”
佟安宁闻言,微微挑了挑眉,“只要皇上愿意承担成本也行。”正要也让满朝文武见识一下。
“你的事情说完了,朕也有一件事想要询问一下你的意见。各府的阿哥现下已经长大,所以朕想让让各府适龄的皇孙入宫到上书房读书,你觉得如何?”
“天天让孩子爹接送吗?”佟安宁震惊。
原先在宫里住时,虽说不自由,可是离上书房进,若是在宫外,怕是要跟着大人一起寅时起床。
“难道还想他们住在宫里?”康熙蹙起眉。
佟安宁:“尊敬的皇上,若是这样,你的那些乖孙孙就要寅时随父一起起床上朝。”
康熙:“可是这么多人住在宫中,老大、老一他们也是会担心吧。”
佟安宁干咳一声,“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您推迟一下早朝时间。”
想起胤祚他们现在寅时起床,佟安宁很心疼啊!
康熙也不简单啊,都快五十岁了,还能起这么早。
康熙:……
他算是看出来,估计在佟安宁这里,心疼孩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想他推迟上朝时间吧。
康熙顿时拉着脸,“他们拿着朝廷给的俸禄和地位,难道连寅时起床都做不到吗?”
佟安宁:……
若是不是胤祚、隆科多、佟国维他们也要上朝,以朝堂现在的氛围和风气,她会建议康熙再提前一个时辰,直接丑时上朝,天天大半夜上朝,什么时候太阳公公出来,什么时候散朝,看看能不能耗死几个官场败类。
“算了,您高兴就好,此时对于各府也算是喜事。”佟安宁扯了扯唇角,不再和康熙掰扯。
不过……
“对了,小阿哥可否住在宫中?”佟安宁想起现下弘晴被荣妃接到宫里了。
康熙也想起弘晴了,皱眉道:“弘晴今年也六岁了,朕就是在荣妃宫里看到他,才想起这事,六岁是去上书房的年龄,待会,朕让梁九功通知荣妃,让她将弘晴送回去,让老三他们给孩子准备好读书的东西。”
“哦!”佟安宁点了点头。
她乐呵呵道:“不管如何。这火烧不到六六身上,晚出生也是好些的。”
“我看六六那孩子挺机灵的,你若是喜欢,不如送进宫抚养?”康熙若有所思地注视她。
佟安宁一脸郁闷地看着他,反手指着自己,“皇上,臣妾难道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闲’字?哪有您这样塞活的,六六有胤祚和富察氏,不用臣妾操心这些,再说臣妾平时很忙的,带孙子这是就不要难为臣妾了。”
“朕就吓唬你一下,看把你吓得。”康熙面上恢复爽朗的笑,“朕还能了解你吗?连对胤祚生孩子都不上心,何况是养孙子。”
“还是您了解臣妾。”佟安宁同样笑盈盈道。
……
三日后,康熙下了谕旨,让各府适龄的阿哥进入上书房读书。
各府自然欣然配合,上书房配备的师傅都是大清的顶尖者,送孩子去上学,又不用花钱,而且还能在皇上面前露露脸,
……
佟安宁没想到康熙为了山东的灾情,还弄了其他措施。
康熙派遣一百名因为渎职、或者过错而被降级革职的八旗子弟和官员前往山东,要求他们为山东灾情赈济钱粮,不限制银米,只要有用,都可以捐赠。
他们所得到奖励和宽恕也是依凑从个人的赈济效果和所用钱粮的多少而定。
佟安宁:……
这不就是赎罪银的其他模式。
虽然她知道清朝在官员治理中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官犯惩治、改造、利用、赎罪的体系。但是还是第一次见康熙大规模用到灾情治理中。
话说在清朝当官真是轻松,不仅没有多少限制,礼义廉耻也很少约束,而且即使犯了错,也有捐赎、赎刑等各种收拾烂摊子的手段。
结果就是造成了官场系统越发荒诞和腐败。
康熙派遣这批赎罪者的缘由,一是为了赈济百姓,一是和山东地方官员分界赈灾,说实话,经过去年,他对山东官场的信任度极低,三是让这些赎罪着赎罪、磨炼。
这批赎罪者到了山东后,会自行购买米粮运送到指定州县,要求分发给灾民的粮数要足够两三月,还要给衣物和助农工具比如牛驴等东西。
若是有徇情受贿虚报数量着,将予以重罚。
佟安宁对这政策是叹为观止,说实话,并不做期待。
这一百人就是每人救一百个,也不过是一万人,,康熙派遣这些人在于“赎罪”,在于“震慑”,救荒措施还是需要官方大规模动作。
据她所知,现在许多民间的措施都要比官方靠谱,许多善心人士在流民逃荒的路上施粥救济,其中许多人变卖了自己的田产从事救济的。
佟安宁建议康熙对这些人的善行,要予以赞赏和嘉奖,这样才能鼓励更多的人参与其中。
康熙听了后,确认善行后,对于这些人中善行突出者,亲自提了字,让内务府制成牌匾,让人送给对方,对于其余的,各地官员可为其向礼部请命,礼部予以嘉奖,同时礼部要予以核实,防止有人冒领。
康熙还给佟安宁送了一面牌匾——乐善不卷佟安宁一头黑线,“臣妾要这牌匾做什么?”
康熙笑道:“去年你也做了很多善行,要仔细论起来,这些大善人论资排辈,你可是首位,不能因为你是朕的妃子,就忘了你。”
“你听过有人发牌匾,给自己的枕边人吗?”佟安宁斜了他一眼,“再说,那是因为我拥有的权利和资源比他们大,有人全部身家有一百两,却愿意付出九十两帮助别人,有人有一万两,付出一百两,您觉得那种更受人敬佩?”
“……朕夸你也不行啊!好好好!你说得对,不过这牌匾你拿着实至名归,不用害羞。”康熙无奈笑道。
佟安宁绕着牌匾转了一圈,蹙眉道:“可是臣妾这地方也没地方放啊!放哪个地方都觉得不合适。”
康熙嘴角微抽,指了指承乾宫,“整个承乾宫都是你的,你随便放个地方不就行了。”
“御赐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放呢。”佟安宁又绕着转了一圈,转身看向康熙:“皇上,要不这东西先放到你那里?”
康熙听得眼皮直跳,无语道:“这牌匾是朕亲笔提的,如果放在了乾清宫,若是被大臣看到了,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抱歉!”佟安宁扭头忍笑。
她就是故意的。
康熙:……
下午,胤祚从工部回到瑾王府,从主院正厅去花厅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后退了两步,猛地一抬头,正好看到“乐善不倦”的大字牌匾挂在花厅的顶梁上。
“屈林,这是什么?”胤祚皱眉道。
他没看错的话,落款是皇阿玛的名字,还是皇阿玛提的字。
无缘无故,怎么在他王府挂一个牌匾。
屈林缩了缩脖子,“王爷,这是承乾宫送来的,皇贵妃娘娘说没地方挂,就送到咱们王府上,福晋就让挂到这里了。”
胤祚:……
……
其实从去年朝廷对山东实行的一系列救荒政策后,可以看到朝廷吏治的许多弊端。相信康熙也看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整治,还是继续装糊涂。
……
康熙四十一年春夏,山东地区仍然阴雨连绵,多处河堤泛滥。
山东全境共有九十四个州县再次遭灾,连绵的大雨银发水灾,百姓的苦境,看起来甚至比去年更甚。
虽然有了去年的教训,康熙已经提前命令官员和民众积极治灾。
但是……即使是现代社会,对于极端天灾仍然束手无策,何况是与之相关数百年,还处于封建社会的古代。
第225章
尤其去年发生大水时,将近秋收,大雨让百姓的收成很少,而今年下雨时,正值禾苗正抽穗时,这一场雨,几近绝收,要知道大水漫浸,水半月都不一定退下,现今麦穗已毁,今年可以说是绝收。
眼见农业即将颗粒无收,山东地区还有周边的粮价飞涨。
许多民众无钱买粮,有人家里有钱但是花不出去,原因就是此时恰逢朝廷欲整顿钱币制度,采取了极为严苛的手段,只能使用官钱,但是百姓平时又无法辨认私钱,造成许多人拿着钱压根买不到粮食。
在这种情况下,许多百姓开始大量逃荒,同时不受控的流民又加剧了社会的动乱。
佟安宁也不知道作何评价,大清的钱币制度混乱不知道有多少时日了,偏偏现在才开始整治,尤其官方使用白银,民间百姓贫困,一年到头来,多使用铜板,而且银两也是论重量的,佟安宁觉得现在大清的冶炼工艺已经完好,就算不发行纸币,可以整合发行银币,最起码先迈入简单的货币系统中,改变以秤量货币计数的模式,尤其每年因为白银损耗产生的贪腐不计其数。
……
五月底,佟安宁开始忙碌起来,科尔沁那边的聘礼早就送进紫禁城。
同时那苏图也承袭了和塔亲王的达尔汗亲王的爵位。
康熙封茉雅奇为固伦公主,从自己的私库中给茉雅奇添了不少好东西,皇太后和伊哈娜也为她添了一笔,佟府那边,也添了不少嫁妆,加上佟安宁给她准备的,茉雅奇的嫁妆财富数目可谓是咋舌。
原先康熙想让茉雅奇从坤宁宫出嫁,可是被茉雅奇拒绝了,她长在承乾宫,那里是她的家,坤宁宫地位再尊贵,在她心里也不如承乾宫。
六月初八,紫禁城张灯结彩,承乾宫更是被一片红绸装饰,到处都是喜字。
佟安宁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强忍眼眶的酸意,温声道:“茉雅奇,你就快快乐乐的嫁人,若是蒙古那边欺负人,不必忍着,有额娘呢,额娘这里永远是你的避风港,紫禁城永远是你的家。”
“嗯!”茉雅奇用力点点头。
“噗!看你说的,人还没有嫁出去,已经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伊哈娜嗔笑道。
赫舍里氏同样叹气道:“慧贵妃说的没错,娘娘啊!大喜的日子说这些不好。”
佟安宁看向自家额娘,皱着鼻子,“难道要教育茉雅奇孝顺公婆,相夫教子,这样我心疼。”
宁贵妃笑道:“女子嫁人不都是这样的?”
佟安宁:“千人千面,总有人是不同的,茉雅奇的未来不是‘孝顺公婆,相夫教子’八个字,再说我也舍不得。”
佟安宁点了点女孩高挺的鼻梁。
实在是以茉雅奇的性子,她想象不出对方这个样子。
“额娘多虑了,咱们茉雅奇可不会被欺负,恐怕是那苏图受欺负。”富察氏忍笑道。
茉雅奇点点头:“就是就是!”
众人顿时笑出声。
“咳……你也别太过分了。”佟安宁有些尴尬道。
茉雅奇闻言,冲着佟安宁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公主,别动,妆又花了。”慧言连忙紧张道,快到吉时了。
茉雅奇连忙坐稳了。
吉时到了后,胤祚将茉雅奇背上轿子,康熙在乾清宫接受茉雅奇和那苏图的大礼。
然后就是一路上吹吹打打。
茉雅奇扯着佟安宁的手,往紫禁城宫门的步子一缓再缓,忍住心中的酸涩,努力扬起笑脸。
她只是嫁人,又不是永远离开额娘,等到明年春夏燕归来时,她也会回来,至于科尔沁那边的想法,她会用一年的时间,让他们没有异议。
肃穆高大的宫门近在咫尺,康熙轻声道:“到了!”
“额娘!您不用担心我。”茉雅奇松开她的手,将佟安宁的手放在康熙手上,然后后退一步,给康熙行了一个叩拜大礼,身后的那苏图见状,紧跟着跪下。
茉雅奇先是磕了一个头,并没有起身,直跪在地上,注视康熙,“皇阿玛,儿臣此次去蒙古,不会辱了咱们大清公主的名号,时刻谨记我的责任,也请您照顾好额娘,额娘的性子您也了解,有时心太软,但是有时候又要强,如果额娘惹了您生气,您平时多多担待一下,不要欺负她……”
康熙前面还听的满意,到了后面,眼皮直跳,偏偏自己还不能拒绝。
“皇上,您听,我养的女儿多好。”佟安宁眼眶湿润,看着被一层层吉服包裹的小姑娘,又是心疼。
这么热的天,还要这么厚的衣服,简直是太受罪了。
康熙嘴角微抽,“……确实不错,有朕的风范!”
佟安宁:……
穿过肃穆高大的午门,外面停满了马车,红色的旌旗迎风飘扬。
茉雅奇登上送嫁马车前,回头看了看佟安宁的方向。
佟安宁唇角努力勾起弧度,冲着她挥了挥帕子。
茉雅奇扶着那苏图,缓步登上奢华宽大的新婚马车。
随着队伍启程,跟着后面的嫁妆马车也开始跟上,随行护卫的侍卫和工匠、宫人也跟上了队伍。
胤祚、七阿哥、八阿哥还有十阿哥跪下给康熙和佟安宁行了一礼后,翻身上马追上队伍。
他们是要给茉雅奇送嫁。
原先这个差事板上钉钉的是胤祚的,可是七阿哥、八阿哥还有十阿哥他们不知道和康熙怎么说的,也争取到了这个差事。
佟安宁相信,有这么多阿哥送嫁,蒙古那边肯定不会敢欺负茉雅奇。
不过……
佟安宁转身,攥着康熙的胳膊,喑哑道:“蒙古那边如果真敢欺负茉雅奇,我不会放过他们。”
“朕也不会放过他们。”康熙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佟安宁低声道:“我可记下了。”
康熙给她擦了擦眼泪,温声道:“好了,好了,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若是茉雅奇看到你这个样子,会担心的。”
佟安宁夺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她人都走了,看不见的。”
康熙好脾气的笑了笑。
……
茉雅奇的婚事结束后,宫里热闹了几天后,又恢复了平静。
七月,康熙觉得第一波送往山东州县的赎罪者效果不错,打算加大赈灾施舍力度,开始派遣第二波曾经有过错的官员,还给佟安宁算了账。
“满洲八旗有一千多佐领,每三个佐领推荐一人,这样最少有三百人,每三名佐领捐银三千两,分派到各地,同时仍然派人去山东,负责赈济民众到明年七月,这样的话,既能减轻朝廷的压力,也能向给那群官员将功赎罪的机会……”康熙用棋盒里的棋子作为演示工具,给佟安宁讲解。
佟安宁掰着手算了一下,“三个佐领推举一人,一共有四百余人,算起来有一百多万银子,听起来挺多的,可是皇上,您能确定,这些人到山东不会消极怠工,敷衍了事。”
“自然有人监督他们。”康熙淡然道。
佟安宁:“说的好像过往朝廷的御史都是吃干饭的,呵……山东灾荒这么严重,山东的御史确实是吃干饭的,不过赈济灾民的事情紧要,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如果派遣的低级八旗官员不能震慑官当地官员呢?”
“你这个顾虑朕也想过,所以打算再派遣三路一品办赈大臣来回巡视,进行赈灾和监管。”康熙解释道。
“可以吗?”佟安宁有些不信,过往她也觉得康熙应该能行。
但是从山东灾荒的事情可以看出,什么叫“天高皇帝远”,在这个信息不发达的时代,贫苦民众如草芥的地方,当地百姓的命运多半取决于当地官员的良心。
康熙肯定地点点头。
佟安宁却心中没底。
九月,胤祚、七阿哥、八阿哥、十阿哥送嫁归来。
与此同时山东逃荒的百姓已经到了京城。
京城开始施展五城煮赈、安插流民等常规救荒策略,而且此次安置饥民的官吏都是在京的八旗高官,有佟国维、明珠等朝廷重臣。
同时,康熙也命令内城的八旗也要在各自所属的城外搭建粥棚,施粥赈济,若是有人违反,即刻击毙。
从这些举措,可以看出山东的灾荒有多严重,乌压压的灾民快将京城给淹没了,如果佟国维、索额图、阿米达等人出场还不能安抚民心,康熙就只能带领阿哥们亲自施赈了。
同时康熙查出,第一波遣送赎罪者后,山东巡抚王国昌和山东布政使夸大赈济效果,使的康熙判断错误,没有及时调整赈灾节奏。
佟安宁不解,“按理说,发生灾祸,尤其天灾,不应该及时上报,早日解决,也能让民众早日恢复生产,怎么一个个光想着隐瞒不报?”
“原来咱们皇贵妃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康熙嘴角微勾,心中的郁气微散,叹气道:“地方官员避重就轻,继续匿灾是因为不舍得地方钱粮赈灾,二是若是因为灾祸,朕将地方赋税免除了,地方就不能依次征收火耗加派,收入会降低。”
佟安宁:……
说来,大清的陋习还要加上火耗和加派两项。
火耗是指百姓在缴纳赋税时,用的都是重量、成色不同的细碎银块,朝廷不便储存,容易丢失,也不好统计,所以将这些碎银子放进特制的容器内融化,重新制成重量不等的银锭,这个过程中,又产生了损耗,这部分损失又摊派到百姓身上。
而且火耗多少,由当地的官员决定。
加派就是在朝廷向民众征收各种赋税时,巧立名目,另外增加的赋税项目,这种情况屡禁不止。
佟安宁闻言冷笑,“皇上,这可是您亲自选的官员,看来您对上任山东巡抚的处置,没有让山东官员警醒啊。而且您觉得火耗和加派这两样东西应该存在吗?”
“条件如此,朕也没办法,大清太大,朕有时候也有心无力。”康熙叹气道。
佟安宁:……
康熙这边很快严厉申斥了山东巡抚,命其将功赎罪,努力赈灾。
匿灾被识破后,山东巡抚和布政使又换了另外一个法子,为了最大限度的敛财,开始消极赈灾。
第二批八旗官员带过去的赈灾银两没有立刻发放,而是被山东巡抚、布政使收进省库。
对于民众和官员的赈灾请求,装聋作哑,任由其前往京城控告。
另外一方面,他们则是给康熙说好话,做小伏低的认错,夸赞康熙英明果断,表示民众那边也是“感戴祝颂。”
他们打的主意是,今年山东的灾荒十分严重,如果这些灾民逃往其他地方,他们也就能省下这份赈灾银两了。
……
康熙将山东巡抚和布政使拿下后,听完他们的供诉后,大怒:“王国昌、刘皑(山东布政使)误朕,简直是十恶不赦之徒!所作所为太过悖谬,枉读圣贤书。”
佟安宁也是瞠目结舌,她此时不止是无语,还有些无力,“皇上,你就不能为山东百姓挑个做人的官员吗?”
“朕……”康熙也是无奈,“朕何尝不想能肃清朝廷上的不正之风,只是此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
佟安宁默默地用手堵住了耳朵,她不想再听了,再听下去,她担心自己会被气病了。
有时,她都想不管了,有一群拖后腿的猪队友,天天听到这群人如何降低做人的下限,佟安宁心累不已,负面情绪爆棚。
其实不止她,康熙也有些受不住,山东巡抚王国昌在官场素有美名,大学士李光地、张鹏翮都为其美言过,他也曾以为对方老实忠厚,是被布政使刘皑哄骗,现在结果告诉他,就是两人勾结的,是在告诉他自己看错了人。
他知道山东的灾荒严重,但是为什么那些御史就不能告诉他一些好事呢!
告诉他这个皇帝其实做了不少有用的事情!
而不是两三天一个折子……
……皇上,山东百姓苦楚,饥民已经开始吃人肉了……
……皇上,盗贼四起,山东局势混乱,人们易子而食……
……皇上,山东布政使刘皑罪大恶极,应该处以极刑……
……
他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看到“人相食”三个字,仿佛每天都在打他的脸。
他觉得,这群御史与其整天爆这些不好的事情,不如多出去赈济灾民,而不是天天在他耳边嚷嚷,让他寝食不安。
还是他们眼中只看到不好的,只会挑百官和他这个皇帝的刺?
之后康熙在早朝上不仅申斥了上奏的御史,而且还给了处罚。
佟安宁听到消息后,皱起了眉。
康熙这种做法,若是以后在遇到重大天灾,还有人敢从重上报吗?还有人会放在心中吗?
康熙倒是觉得他那天的训斥和处罚很有用,后面御史和官员上奏的折子就正常多了,最起码不是满纸的“人相食”、“饿殍遍野”……
佟安宁:……
偏偏康熙还十分欣慰,“依最近的奏报看,山东的饥荒得到了控制。”
佟安宁抬眸,黑黝黝的眸子盯着他,“皇上,若我告诉你,情况并没有改善,你是不是也要将我骂一顿!”
“你一直在宫中,说不定是手底下的那群人故意夸大。”康熙皱眉道。
佟安宁:“臣妾觉得他们并没有从重谎报灾情,皇上,你既然不信底下官员的说法,不如亲自去看一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而且朝堂的那群御史可能说法有些吓人,但是对于这种事,估摸着不敢过多夸大。”
康熙:……
他绕着柱子不停地转圈,“你不信朕?自从那群官员接二连三地让朕失望,朕已经尽可能纠正过来了。”
佟安宁瞅着他有些疲惫苍老的脸。
好吧,虽然康熙手底下的官员不干事,扯后腿,不代表康熙昏聩,也不代表满朝文武都是蛇鼠一窝,最起码她家的目前还是能当个人的。
但是现在以朝堂的风气,康熙的年纪也越发大了。
都说越老越固执,加上阿哥们又大了,再过两年,就可以给十二、十三阿哥他们指婚了。
到时候康熙越发老迈,看着一个个阿哥意气风发,不知道会不会“发疯”。
不管如何,还是趁现在康熙年龄还不算太老的情况下,多劝点。
据她所知,康熙现在对于一些赈济措施矫枉过正,不再信任地方粮储,为了最大可能避免当地官员贪腐、挪用,严禁擅动地方仓储。
地方官员不敢私自开仓,等到收到朝廷的回复,就耽搁了灾民的赈济。
这样又和赈灾的灵活性和时效性又相互矛盾,削弱了救灾效果。
前段时间,山东河道总督因为擅动常平粮储赈济灾民,降一级,而且还命对方补齐所动的粮食。
佟安宁和康熙又说起了这事。
康熙不以为意道:“张鹏翮擅动常平谷仓赈济,多半是想要好名声。朕只是让他降一级,已经是法外开恩。”
佟安宁无语道:“不管对方是图名还是为民,凡事论迹不论心,这不是皇上您教我的?张大人虽然此次违反命令擅动谷仓,但是也即使救了灾民,况且,皇上,所谓事急从权,您定下的地方谷仓管理适用一般情况,和饥荒赈济这种极端情况不应该混为一谈。”
康熙:……
佟安宁又继续道:“再说就算对方图名,图名难道不比图利好多了,这种人难道还比那些贪官污吏还让您讨厌?”
康熙:……
“其实张鹏翮也曾对此事进行解释,陈述了动用谷仓的理由,朕虽然比较认可,但是地方谷仓乃是重中之重,不能随意动用,再说他确实违反了朝廷律法,朕难道还不能骂他几句。”康熙微微昂头,眼尾微微上挑。
一副“他是皇帝,谁都不能惹”的态度。
佟安宁见状,抬手扶了扶额头,“臣妾有些不适,就不伺候皇上了,先行告退!”
说完,给康熙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康熙:……
即使康熙的视线一直盯着佟安宁的背影,但是一直到离开乾清宫,对方的肩背连转一下都没有,就那样淡定地离开了。
等到佟安宁消失,康熙恼的又转了一圈柱子,而后看向一旁的梁九功。
梁九功浑身一震,连忙谄媚道:“皇上,要么您坐下歇歇!”
“你说佟安宁刚才是什么意思?给朕脸色看?”康熙看着他。
“……皇上,佟主子……佟主子脾气一直是这样……也说不定……说不定就是不舒服,您可能想岔了。”梁九功努力想着措辞。
他可不敢顺着皇上的话头说佟主子的坏话,人家俩“打是亲,骂是爱”,可能明天皇上就自我调节好,巴巴地去找佟主子,他不仅被佟主子教训,估计皇上也会收拾他。
“你看看她刚才那脾气,弄得朕仿佛是个昏君似的,她不是皇帝,不知道皇帝有多累,朕天天那么辛苦,就没见她夸过,朕不想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吗?可是也要看看实际状况,她要明白,满人入关不足六十年,有现在的统治,都是朕和列祖列宗长年累月的努力……”康熙一口气将心中的郁气吐出来。
梁九功奉上一杯茶,“皇上,您润润喉。”
康熙接过茶,一口气饮干。
梁九功接过茶杯,放到一旁,轻声道:“其实吧!奴才以为佟主子对您是爱之深,责之切,在她心里,您干成了那么多事情,无论是平复准噶尔,还是三藩,或者沙俄,都不在话下,在她心里,您可是大清的千古一帝,佟主子曾经说过,咱们大清虽然建国晚,但是现在国土规模已经是历朝之最,她当然对您是满意了。只不过山东灾荒的事情,佟主子心软,肯定上心一点,您不是也对山东的那些官员生气吗?”
康熙若有所思地眯起了眼,“你到底是谁的奴才?”
“唉吆,皇上您可冤枉奴才了,奴才可是对您忠心耿耿。”梁九功苦着脸看着他。
他这个奴才快当得里外不是人了。
康熙没理他,走到御案前,重新看了看之前的折子,坐了标记,打算再想想。
……
原以为山东熬过康熙四十二年就可以了,谁知道康熙四十三年,山东历城等三十一州县遭遇大旱,一些地方到六月初才下雨,好不容易地里的禾苗有了一点活力,八月又发生各种虫灾。
水旱灾害接连出场,眼见山东今年也要颗粒无收,康熙也没办法,继续赈灾,同时带领文武百官前往天台向上天为山东祈福。
说实话,他真的想知道,山东那块地到底如何惹怒了老天爷,要这般接二连三的嗟磨他的子民。
如果不是让刑部彻查山东档案,确认最近几年并无重大冤屈案件,他都要怀疑,山东是不是如戏文中那样被诅咒了。
这段时间,在接连的灾害侵袭下,康熙也放弃坚持“严守地方谷仓”的铁令,命各地根据灾情灵活赈灾,同时私下里也派人给张鹏翮送了一个牌匾。
佟安宁听说山东一些地方,居然将人和家畜一起买卖,当然不是买回去干活的,现在许多地方,对于一些人,只要让他们吃饱或者饿不死,就能将命给出去,和家畜一起买卖,当然是吃的,甚至犬羊的价格是人的十倍。
放任“人相食”的结果,就会让人作为食物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市场。
佟安宁初次听闻时,还以为是什么市井奇闻话本,后来一探听,居然是真的。
当然在自己恶寒后,佟安宁本着有难同当,也没有放过康熙。
康熙听说后,大怒,命人去当地调查,确认属实后,派遣官员全面接手当地赈灾,当地的官吏也被拿下。
九月,康熙觉得山东灾情已经减缓,民众需要回到当地,否则就要错过秋种,但是京城周围许多山东流民不愿回乡,他们聚集在京城周边,依赖粥厂救济,于是朝廷开展“送流民回籍”的政策,雇佣船只送民众回乡,并且送银两购买种子和粮食。
十月,新任山东巡抚赵世显以“饥民遍野”为由,请求让山东开捐纳之例,以求募集赈灾钱粮,朝廷并未允诺。
佟安宁听到后,一言难尽地看向康熙:“皇上,您这是什么眼光,怎么找的几个山东巡抚都这么……这么……”
山东现在选的官僚已经够让人失望了,如果再开放捐纳,她不能想象山东的百姓未来会遭遇到什么。
“……”康熙张口想要解释一下捐纳制度也不是一无是处,不像佟安宁想的那般严重,可是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没什么好例子,这道口子一旦开了,其他地方如果也想开,那要怎么办。
佟安宁见他这样,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康熙:……
不应该是他这个皇帝叹气吗?
第226章
佟安宁从乾清宫回到承乾宫,胤祚带着富察氏正守在宫里,看到佟安宁回来,起身行礼。
佟安宁示意他们坐下,见胤祚看起来有些瘦,皱眉道:“最近很累吗?你现在这个时候不要太拼,也要照顾好自己,尤其你现在还有一大家子要照顾。”
富察氏闻言笑了笑,“额娘不必担忧,爷只是有些苦夏,妾身正打算趁着秋日给他养养,再过一两个月,保证让爷的肉养回来。”
佟安宁闻言笑了笑,“胖不胖无所谓,主要是健康,就是男人有时候也要注重一下外形,这样的话,胤祚若是惹了皇上生气,就是看着他这张脸,也能手下留情点。”
“额娘!”胤祚无奈地瞅着她。
富察氏在一旁偷笑。
她就是这样子,有时候总是为胤祚的不解风情而恼怒,可是看到他那一张脸后,再大的火气也就消了。
胤祚:“儿子看额娘刚才回来似乎不高兴?难道皇阿玛那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佟安宁翻了一个白眼,“还能有什么事情,还是山东的灾荒,山东现任巡抚想要开捐纳制度,还好皇上没答应。不过我觉得,以大清现在的发展,估计迟早要开这个口子。”
明面上,清朝官方说,捐纳是为了减轻国库的压力,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就是官方性质的卖爵鬻官。
据她所知,到了清朝晚期的时候,捐纳之风大开,范围不再局限虚衔,一切官方恩典,不限功名和爵位都可以买。
最后苦的就是老百姓。
胤祚:“额娘说的有理。”
佟安宁叹了一口,抬头看了看胤祚:“胤祚,山东接连三年发生饥荒,不过,现在当地的民生逐渐恢复,再过两年,如果风调雨顺,气候正常,可能就治愈此次的给山东百姓造成的伤害,只是,你从这一波山东灾情中,看到了什么?”
胤祚:“大清的财政制度需要改变,此次山东许多官员态度消极、不作为,甚至贪污腐败……还有皇阿玛他……”
皇阿玛也有些变了,有时变得阴晴不定,对待出错官员手段太过仁和,尤其喜欢彰显自己的仁政,虽说从官员那里得来了好名声,但是却伤了百姓。
富察氏在一旁静默不语,知道不是自己插话的时间。
佟安宁:“胤祚,你要知道,无论是哪一处地方发生了山东这样的连年灾荒,多半都是山东这样的下场,额娘敢这样说,是因为现在朝廷的风气如此,此次山东百姓会落到这个下场,一是天灾,二是当地官员不作为,腐败横生,三是救灾制度和流民应对措施存在不足,这些东西,你现在估计一个都解决不了。”
老天爷的脾气谁也控制不了。
山东地方出现系统性的怠政说明现下朝廷的整体官场风气不行,这就是康熙的事。
以康熙现在的脾气,她不建议胤祚和康熙对着干。
救灾制度和流民应对措施的完善和补充,也是朝廷重臣的事情,而且这是还牵扯到地方财政和中央权利之间的平衡。
胤祚面色变得凝重,俊秀的眸子闪过一丝挫败,最终沉声道:“儿子知道。”
“王爷。”富察氏心疼地握住了他的手。
胤祚勉强勾起一个上翘的弧度,“本王无事。”
佟安宁淡定地抿了一口茶。
胤祚看向佟安宁:“敢问额娘,儿子现在要怎么做?”
“朝堂的事情你不需要管,研究你的火器就好,如果觉得无聊,可以干点其他事情,总之你皇阿玛现在年纪大了,对于一些东西容易患得患失,尤其是皇权,皇权这东西属于皇上,您要谨记,其他万事有额娘呢。”佟安宁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上的褶皱,平静道。
胤祚想了想,一边点头,一边问道;“额娘想让儿子坐那个位置吗?”
富察氏顿时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佟安宁。
佟安宁闻言长叹一口气,“胤祚,这是你不要问额娘,万人之上的御极之位可不好坐,天下的担子你能承担的起吗?尤其大清如今还是这样有些破破烂烂的状态,你确定能缝补好吗?额娘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但是帝王的压力很大,千万百姓的生存和未来,你能承担得了?”
“……儿子会努力做到,不让额娘您失望。”胤祚认真思索片刻道。
佟安宁见状,起身走到胤祚跟前,摸了摸他的头,“说实话,额娘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态,但是额娘清楚,你现在越是想要那个位置,就要说服自己不在乎,在结果没有出来前,要明白你只是皇上的儿子,是个阿哥,知道吗?”
胤祚点头:“儿子清楚,儿子听说协和门那边的铁轨已经弄好了,额娘什么时候让人将蒸汽马车弄进来。”
按理说额娘手底下的人干活一向快,可是去年因为山东的灾民聚集到京城,额娘就让工程停了下来,然后今年断断续续地才弄好。
“明天会让人送进来,皇上到时候也会亲自到场,你要凑热闹吗?”佟安宁面上恢复了笑容。
“儿臣对于额娘口中可以装许多东西的蒸汽马车十分好奇,当然要看一下。”胤祚同样笑道。
佟安宁:“对了,明日既然你进宫了,别忘了将六六带进宫,他可比你在皇上面前有面子。”
“是!”胤祚应道。
……
从承乾宫出来,胤祚和富察氏恰好遇到梁九功。
梁九功满脸堆笑,“瑾亲王吉祥!福晋吉祥!”
胤祚拱手道:“梁公公这是去额娘宫里?”
梁九功:“哎哟,佟主子和皇上生了闷气,将皇上丢下,就回宫了,皇上担心佟主子气坏身子,就让奴才来看看佟主子,瑾亲王,不知佟主子现在消气了吗?”
富察氏望了望胤祚,见他眸光微闪,配合地露出担忧的神色,“额娘回来没告诉我们这些,只是看额娘的状态,有些强颜欢笑的意味,这不,王爷打算明天将弘曙带进宫哄额娘高兴。”
胤祚:“额娘说,她身为妃子,不敢妄议朝政,也不想让皇阿玛为难。”
“啊?”梁九功吓到了。
佟主子说出这么假大空的话,看来真的生气了。
富察氏示意一旁的玉华给她一个荷包,将荷包撑开,露出里面的银票,塞给梁九功:“梁公公,我和王爷不在宫,还请您在皇上面前,多给额娘说些好话,劝着一些皇上,让皇上多让一下额娘。”
梁九功:……
“福晋说的没错!”胤祚赞同道。
梁九功看着放到掌心的荷包,嘴角微抽。
民间都说“夫妻相”,依他看,六阿哥和六福晋面上不相似,不过性子越发靠近了。
真是佟主子一家一脉相传的说法。
去年八格格出嫁当天,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嘱咐皇上。
六福晋富察氏现在也是这样说的,估计六阿哥开口也是这个意思。
嘶!
总觉得是反客为主了。
往日他劝其他宫的娘娘,似乎也是这个话术,不过都是劝娘娘多包容皇上,不要和皇上置气,当然恐怕宫里除了承乾宫这边敢明着和皇上生气,其他人不敢。
胤祚见梁九功语塞的模样,眼中笑意加深,不过面上还是绷着脸,语气有些冷峻,“梁公公。额娘连我都骂了,让我不要和皇阿玛学,看来额娘真是生气了。”
梁九功:……
这话若是传给皇上,皇上怕是又要炸毛。
和胤祚、富察氏分别,梁九功带着康熙赐的东西来到了承乾宫。
承乾宫的宫人看到他,连忙进去通禀。
让梁九功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小夏子满脸微笑地上前,“梁公公,主子娘娘请您进去!”
梁九功抹了一把脸,换上谄媚的笑,小心翼翼地迈进承乾宫的宫门:“奴才梁九功给佟主子请安!”
“梁公公起来吧!”佟安宁斜坐在凉榻上,不看梁九功身后带的东西,随口道:“梁公公现在上门,难道要问罪本宫?”
“哪能啊!奴才就是问罪自己,也不敢说娘娘,您刚才一声不吭地从乾清宫离开,皇上担心您恼到自己,差奴才过来看看。”梁九功笑的眼睛都快眯成缝了。
“你不用担心,俗话说父债子偿,刚刚骂了胤祚一顿,本宫好受多了。”佟安宁抬眸瞥了他一眼,将对方额头有些细汗,随口道:“来人,给梁公公看座。”
“佟主子,不必客气,奴才不累。”梁九功连忙道。
佟安宁:“本宫想和你多说一会儿话,正好你回去也能有交代。”
梁九功见推辞不下,坐了下来。
宫女给梁九功上了茶,“梁爷爷喝茶。”
梁九功抿了一口茶,见茶碗放下,看着佟安宁仍然懒洋洋的样子,苦口婆心道:“佟主子,你都和皇上一起过了大半辈子了,也要换换性子,不能动不动就和皇上置气。”
“本宫是以理服人,可从来没有难为皇上,天底下谁敢难为他,本宫看他时常难为我,如果不想和我过,大不了本宫去胤祚府上含饴弄孙,反正以本宫的身子情况,本宫肯定走在他前头,等到我走了,他眼前也就彻底清净了。”佟安宁淡淡道。
“唉……佟主子,咱们可不能这样说,您这样是拿着刀往皇上心头戳啊!皇上若是听了,怕是又要气着了,依奴才的愚见,您和皇上各退一步,天下也就太平了,皇上年纪大了,您平时多哄着他一些,您轻松,奴才也轻松。”梁九功眉毛都快挤成一团了。
皇上不好劝,佟主子也不是善茬,都紧着为难他一个老太监。
佟安宁:“他若是喜欢人哄着他,去其他嫔妃那里,翊坤宫、咸福宫、长春宫……哪里没有解语花,而且每三年还有嫩的能掐出水的新人进宫,梁公公,年纪大了,咱们就要学会放开,不要太关心他人。”
“佟主子这话折煞奴才,奴才还能再伺候皇上二十年呢,可不敢卖老。”梁九功摆摆手。
虽然他伺候康熙四十多年,但是自己可不敢倚老卖老,皇上身边大把的人想要将他撕下去,他一个断了孽根的太监最大的前程都在皇上身上,谁也不能劝他退下。
皇上看着仁厚,那是对在乎的人,平时帝王的杀伐果断可不是开玩笑的,不像佟主子那般心软,若是他退下去了,估计没有多长时间,皇上就将他忘记了。
佟安宁见状,笑叹着摇了摇头,“好了,不吓唬你,你回去告诉皇上,明日协和门那边的蒸汽马车就要成了,他如果想去看,早点到。”
梁九功:“奴才知晓,一定告诉皇上,您这边有什么需要给皇上的东西吗?”
佟安宁:……
看梁九功拿不到东西不想走的样子,佟安宁又看了看他身侧捧着礼盒的太监。
算了!
自己还是给些回礼吧。
佟安宁想了想,将她让人找的几本关于欧洲货币制度的书拿了出来。
为了促进商业和贸易的发展,促进城市化和工业化的进程,一个较为完善稳定的货币系统肯定要有的。
要说开了海禁,还是有一个好处,就是她可以按照大致记忆,从国外找经验,又不用被人怀疑。
梁九功接过书,看着上面的书封,顿时愁着脸,“佟主子,您怎么给皇上这东西?就没有一些更有意思的,比如诗经?或者一些配饰。”
佟安宁一头黑线,“我都一把年纪了,还送他那东西,你不怕送回去,皇上以为我疯了?”
梁九功顿时闭上了嘴。
佟安宁指着书封上银币和金币样式的东西,“皇上需要这些,看了书,说不定能有些启迪。”
梁九功见状,将东西收起来,然后给佟安宁行了礼,躬身后退离开。
……
梁九功回到乾清宫后,将书册递给了康熙,顺便将大致说了事情经过。
康熙随手翻了两页,看了看里面的内容,扬了扬眉梢,“你说,皇贵妃将胤祚也骂了一顿?”
“皇贵妃……皇贵妃说父债子偿……奴才看六阿哥的样子,似乎并没放在心上。”梁九功轻声道。
康熙轻哼一声:“佟安宁看似骂他,实则是说朕,胤祚能不清楚吗?他生什么气?说不定他还有胆子跑到朕的面前,将话学一遍。”
梁九功只得嘿嘿笑了,“皇上英明,还是您最了解佟主子和瑾亲王。”
康熙摆手让其退下,随手翻起佟安宁给的书籍,里面还有佟安宁的批注。
这是一本讲述西欧货币的进程,佟安宁在一旁罗列了银币、金币还有铜币的换算数量。
按照佟安宁的备注,如果成本控制得当,可以将这些铜币、银币、金币之间以十倍数来换算,这样容易计算。
想法很好,但是具体施行,还需要验证,再说不一定能得到朝廷文武百官的支持,毕竟许多人可是舍不得丰厚的火耗。
再说,现下民间私铸铜币泛滥,就怕到时候发行了新的银币后,民间仍然有不法之徒私铸劣钱币。而且现下官钱推行不易,如果短时间又推出一版,如何推广又是一件难事。
康熙用了两个时辰将这些书看完,不过不知道佟安宁是不是故意刺激他的,在书的尾页批注“距离大清自己的货币出生还有一百年,敬请期待……算了,与其期待,还不如看看太阳什么时候从西边出来。”
康熙:……
他就将这个钱币弄出来,看看佟安宁承不承认太阳从西边出来。
……
第二天,胤祚将弘曙带进了宫,现年两岁的弘曙看到佟安宁,立马张着手,奶声奶气道:“玛嬷!”
佟安宁张开胳膊,弘曙见状,也长开了小胳膊,眼看祖孙俩要进行亲密接触,谁知道胤祚抱着弘曙不放。
弘曙小脑袋瓜一头问号,“阿玛?”
“玛嬷身子弱,抱不动你!”胤祚轻声道。
佟安宁嘴角微抽:“我抱不动他?说什么瞎话!你和茉雅奇小时候,我连你们两个都抱的起来。”
弘曙震惊,“玛嬷能抱动姑姑和阿玛?”
玛嬷看着比茉雅奇姑姑、阿玛都要弱,居然能将他们都抱得起来。
实在是太强大了!
想到此,小家伙看向佟安宁的大眼睛都带着星星。
“哈哈哈,那当然!”佟安宁举起右胳膊,比划了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肌肉,“玛嬷很厉害的。”
虽然是孩子小时候……
“嗯嗯,玛嬷最棒!”弘曙也学着佟安宁的样子举起了小胳膊。
旁边的众人:……
十阿哥微微歪身,凑到九阿哥耳边,小声道:“六哥家这个小子不简单啊!嘴甜的很,没想到六哥这个冰块居然生下一个甜嘴的。”
“那按照这样说,你家福晋这次一定能生个聪明的阿哥。”九阿哥小声道。
十阿哥福晋博尔济吉特氏还有一个月就要临产了。
“你说得对……不对,你什么意思?”十阿哥开始没反应过来,正要点头,忽然反应出不对劲,顿时不满地看着他,一把将人扣住,“不好好说话,小心我发飙。”
九阿哥这话不就是说他傻吗?
“咳!好了,别闹,皇阿玛在这里呢。”九阿哥推了推他的胳膊。
“哼!”十阿哥冷哼一声,不过松开了胳膊。
康熙上前,将弘曙抱在了怀里,“你别听皇贵妃乱说,她现在的身子抱不动你,皇玛法抱着你。”
弘曙见状,用小肉脸贴了贴康熙的脸,“弘曙也最喜欢皇玛法。”
佟安宁:……
弘曙,“最”这个字不能和“也”放在一起,只能有一个。
康熙听到后,冲着佟安宁得意地挑了挑眉。
佟安宁没理他,因为那边蒸汽马车已经安装好了。
为了能体现速度,佟安宁让人铺了两里长的铁轨,铁轨是圆圈状,这样不用担心车子跑出铁轨。
随着开关打开,车头冒出一串白烟,众人就看到蒸汽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到了后面已经比人跑的速度还快,绕了两圈后,佟安宁挥了挥手中的帕子,蒸汽马车速度开始慢了下来。
等到蒸汽马车停下,康熙上前打量了一下,随口道:“这两条铁轨能承担多重的东西?”
佟安宁:“皇上,您要知道,蒸汽马车能这么快被研究出来,其中有许多富商的支持,就是他们看到了其中的运输能力。”
佟安宁拍了一下手,工匠又推出一个大矿车。
康熙就将那群工人开始不停地往矿车装各种石块,一直堆的冒尖,然后又在后面又挂了一节车厢,里面放了零散的铁块和木头,同样冒尖。
康熙就看到工人又搬出一个比马车略大的蒸汽车头放在铁轨上,将矿车扣在车头后面,随着车头启动,后面满载的矿车也随着启动,速度虽然比起刚才蒸汽马车有些慢,但是速度已经让人满意了。
康熙双眸满是精光,盯着铁轨上的两厢蒸汽火车不放。
此物若是能在大清大范围铺就,漕运的压力也就减小了。
“此物花费多少?”康熙连忙道。
佟安宁:“皇上,才研究出来当然昂贵,不算蒸汽车头,这种铁轨可不是普通的铁,而是钢轨,不易生锈,当然用的多了,就能将价格打下去。”
康熙点点头。
他懂佟安宁的意思,之前佟安宁和佟安瑶弄出来的玻璃还有水泥等物,一开始的时候价比黄金,经过几十年的发展,价格和当初早就是天壤之别了。
康熙打算明天早朝时,也让朝臣们见识一下。
忙完这一遭后,佟安宁原打算带着胤祚和弘曙回宫,和小家伙沟通感情,谁知道延禧宫来报,说是宁贵妃吐血了。
佟安宁见状,只能先去看宁贵妃。
康熙因为有紧急政务,派了梁九功前去探望,并且赏赐了许多药材和补品,命令太医尽心医治宁贵妃。
胤祚也带着弘曙跟着去了,九阿哥和十阿哥一向交好,也跟着去了延禧宫。
到了延禧宫,宁贵妃看到来了一大波人,苍白的唇角微微扬起,“皇贵妃吉祥,臣妾身体不适,恕我不能起身行礼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计较这些干什么?太医怎么说?”佟安宁坐在了床边。
胤祚、九阿哥他们给宁贵妃行了礼。
十阿哥一把扑到宁贵妃床前,“额娘,您没事吧!”
宁贵妃摸了摸他的大脑袋,“没事,只是呕了一口血。太医说有些上火,你也知道,秋日躁火。”
听到这话,殿内的宫女和嬷嬷都红了眼睛。
佟安宁注意到这一幕,猜测宁贵妃的身子可能不如她表现的那么轻松。
佟安宁先给两母子留下相处空间,然后走到外间,询问太医,“孙太医,宁贵妃的身子状况,你给本宫一个准话。”
孙太医跪地一拜,“回皇贵妃,奴才无能,宁贵妃的身子怕是熬不住了。”
自从宁贵妃生下十二格格后,身子就出了纰漏,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熬了七八年,太医院为了医治,换了无数法子,现下已经束手无策。
佟安宁脑子一震,有些站不稳。
“主子!”珍珠连忙扶住她。
回到暖阁,宁贵妃正和弘曙说话。
弘曙挺着小肚腩,窝在胤祚怀里,小脚一翘一翘的,奶声奶气道:“宁贵妃娘娘,额娘说了,病了就要乖乖吃药,不能因为药苦,就将药倒到床上。”
九阿哥:……
小家伙,这是你的经验吧。
十阿哥一听,看向胤祚,一言难尽道:“六哥,弘曙现在经常尿床吗?”
“嗯,特别生病的时候。”胤祚淡淡道。
九阿哥没忍住,“是不是尿骚味中还带着苦味?”
胤祚继续淡定道:“有时候只有苦味。”
众人:……
为了不喝药,连尿床的罪名都认下了。
弘曙满头问号地看着身边的大人:“干嘛这样看着六六?”
九阿哥忍着笑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弘曙真聪明!”
弘曙得意地翘起鼻子,“谢谢九叔夸夸!”
九阿哥一听,立马酸溜溜地看向胤祚:“六哥,要不你和我换一下儿子吧,我家那混小子只会哭,现在还不会说话,没有弘曙好。”
九阿哥和九福晋的孩子才出生八个月,此时正是咿呀学语的时候,九阿哥平时只会逗孩子,不会哄孩子,弄得小阿哥一见他就哭,气的九福晋捶了他好几次,奈何这人死性子不改,就连宜妃都无奈,揪着耳朵训了好几次,然后不到三天,又旧态萌发。
“……”胤祚转过身,拒绝了九阿哥的骚扰。
十阿哥立马道:“九哥,我要将这话告诉九嫂,到时候你就惨了。”
九阿哥佯装不惧的梗着脖子道:“我堂堂大清贝勒爷,还能怕她一个娘们。”
“咳咳……哈哈哈,你们这群孩子,都当了爹,还是这副性子。”宁贵妃忍着咳嗽笑道。
九阿哥和十阿哥见状,连忙讪讪地笑了笑,不敢再大声。
宁贵妃眼热地注视弘曙,“就不知道胤俄的孩子是男是女了?”
十阿哥握住她的手,闷声道:“额娘喜欢阿哥,就是阿哥,额娘喜欢格格,就是格格。”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说胡话……咳咳……”宁贵妃被逗笑了,笑的大概有些急了,忽然一口血呕了出来。
胤祚连忙捂住了弘曙的眼睛。
“娘娘!”殿内的宫女失声道。
十阿哥将她扶起,眼泪都快流了出来,“额娘!”
宁贵妃半躺在他怀里小声喘着气,虚弱的目光环视屋中众人,最后目光落到后方的佟安宁身上,而后看向十阿哥,“胤俄,你先出去招待你的哥哥和侄子,额娘和皇贵妃有话说。”
“额娘!我已经长大了,也可以听。”十阿哥忍住鼻端的酸意,瘪着嘴道。
宁贵妃闻言,直直地看着面前逐渐成熟的儿子,最终嘴角微翘,“好!”
第227章
众人闻言,配合地离开暖阁,将空间留给十阿哥和佟安宁他们。
到了外间,胤祚将弘曙交给一旁的乳母,然后询问太医关于宁贵妃的身体状况。
孙太医没有隐瞒,如实相告,“奴才等人已经尽力,请阿哥们恕罪。”
九阿哥摆摆手,示意孙太医下去,然后看向胤祚,唇瓣张合了两二次,最终深吸一口气,“六哥,此事现在要告诉皇阿玛吗?”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通禀声,“六爷,九爷,乾清宫大总管梁公公来了!”
梁九功奉康熙的命令,去内务府拿东西了,所以晚了九阿哥等人一些时间。
他面色着急地进了门,见胤祚、九阿哥都在外间,先是行了礼,然后询问宁贵妃的身子状况。
值守的太医只能又说了一遍。
梁九功听完后,顿时唏嘘道:“宁贵妃娘娘的身子居然也到了这一地步。”
她们钮枯禄氏的姑娘,似乎最后都是这个下场。
梁九功左右看了看,没见十阿哥和佟安宁,问道:“怎么不见十阿哥和佟主子?”
弘曙小手指了指暖阁,“玛嬷和十叔在里面!”
九阿哥解释道:“贵妃娘娘想要和皇贵妃娘娘说说话。”
“嘶!”梁九功倒吸一口气。
看架势,这是要托孤了。
……
暖阁中,宁贵妃倚靠在床上,身上盖着薄被,在有些昏暗的室内光下,面色惨白的吓人。
十阿哥蹲坐在床边,眼巴巴地看着她,连呼吸都不敢重。
佟安宁坐在床边,看着她:“这一幕我觉得有些熟悉,你们钮枯禄家的女子就喜欢捉着一个人祸害吗?”
“咳……让皇贵妃见笑了,谁让宫里您地位最高,最好说话……咳……不捉着您,还能捉着和谁?”宁贵妃虚弱笑道。
十阿哥仰头,有些不解地看了佟安宁。
佟安宁给他解惑:“唉!十几年前,你们钮枯禄家的另外一个贵妃也曾这样过。”
十阿哥愣了一下,想起他那英年早逝的姨母,顿时明白为什么这些年在宫中,承乾宫和延禧宫一直交好,而且虽然外面钮枯禄氏和佟佳氏有些不对付,但是没有影响到额娘和皇贵妃,两人还一起做生意。
“皇贵妃娘娘!”十阿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佟安宁被他纯真委屈的眼神看的有些头皮发麻,直接抬手将他的大脑袋抹向宁贵妃那里,“乖!你马上就要当阿玛了,已经过了卖萌的年龄,这眼神我承受不住,看你额娘去!”
“……”十阿哥眉梢一垮,委屈兮兮地瞅着宁贵妃,“额娘!”
“噗嗤……哈哈哈……咳咳……”宁贵妃被他俩的一来一往弄得忍俊不禁,“咳咳……胤俄,皇贵妃说的没错,你都这样大了,要稳重些。”
十阿哥瘪着嘴,大脑袋往床沿一搭,露出锃亮的半月头。
“这孩子。”宁贵妃摸了摸他的脑袋,“皇贵妃娘娘,这孩子被我养的有些憨,其实也不算蠢,我这个身子估计也撑不了多少,只求能撑到看到胤俄当了阿玛,我也就瞑目了。”
“然后呢。”佟安宁微微抬眸,“你就将十二格格和十阿哥丢给我?”
“皇贵妃娘娘多虑了,他们还有皇上,我倒不用担心,只是十二格格还小,胤俄又在宫外,宫里总要有人照应,皇贵妃娘娘您的人品妾身信得过,看在妾身还有八格格他们的面子上,多照应一下十二格格和胤俄。”宁贵妃说到后面又剧烈咳嗽,连眼泪都逼出来了。
旁边的嬷嬷连忙给她顺气。
十阿哥担忧道:“额娘……额娘。”
宁贵妃咳嗽了一会儿后,嗓子里终于舒服了,“皇贵妃娘娘,让您担心了,不过我也是没办法!请您见谅。为了两个孩子,我只能舍下这张脸求您了,尤其胤俄还是这个脑子,说句僭越的话,皇上年纪大了,臣妾心中实在慌乱。”
尤其他们钮枯禄氏还是大清的名门大户,多少眼睛盯着胤俄,他有时行事又冲动。
夺嫡之争一旦站错位置,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胤俄,你给皇贵妃跪下!”宁贵妃严肃道。
“哦!”十阿哥十分干脆利落的将膝盖磕在地上,望向佟安宁,“皇贵妃,您就暂时答应额娘,让她舒心。”
他虽然学问不如其他兄弟好,皇阿玛也经常说他不聪明,其实一些事他看的挺清楚,无论是皇阿玛还是额娘,既然都不想他参与夺嫡之争,他就老实当他的贝勒爷,说不定未来能得个亲王当着,至于头顶上那个位置,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即使是钮枯禄氏,也不能劝他参与其中。
“好了,好了,本宫自然知道这些,就算你不说,凭借咱们这些年的交情,还有茉雅奇他们和胤俄的交情,我肯定会看顾好他们的,你现在的首要目的,就是养好病,虽说你身子差些,说不定往后心情好了,病就养好了。”佟安宁唇角微勾,目露无奈。
“你看我从小到大,听了多少大夫给我下了催命符,不还是活到现在,前两年,我在德州生病的时候,看起来比你还严重,这也不是闯过来了吗?不到最后,谁都不能认输。”佟安宁将十阿哥扶起来,“你也要相信十阿哥,俗话说大智若愚,只要十阿哥不拔皇上头上的毛,皇上对他容忍度很高的,你不用担心,静心养病即可。”
“皇贵妃娘娘……”十阿哥嘴角直抽的看着她。
这话说的,他又不是孩子,就是疯了也不会拔皇阿玛的头发。
宁贵妃被逗笑,“皇贵妃说的没错。臣妾现在担忧这个确实有些多余。”
佟安宁见她面色舒缓了不少,神情微微放松。
二人又说了一刻钟的话,外间的宫女提醒道:“贵妃娘娘,皇贵妃娘娘,梁公公已经到了好一会儿。”
佟安宁见状起身,一旁的嬷嬷递给十阿哥帕子,让他擦擦脸上的泪痕。
……
佟安宁打开房门,外间众人向她行礼。
梁九功:“佟主子吉祥!不知宁贵妃现在可安好?”
“宁贵妃状态好了一些,梁公公进来吧。”佟安宁让开地方,示意梁九功进去。
众人也一起进去了。
梁九功先向宁贵妃行了礼,然后又说了几句关怀的话,最后道:“宁贵妃,皇上说了,等到他忙完政事就来看您,还请您照顾好自己。”
宁贵妃虚弱一笑,“多谢皇上记挂。”
等到梁九功离开,众人又陪着宁贵妃说了一会儿话,就各自散去,不打扰宁贵妃养病。
回到承乾宫时,弘曙的上下眼皮已经在不停的打架。
胤祚将其放到偏殿卧房休息,然后和佟安宁说起宁贵妃的事情。
“宁贵妃和我说了什么,估计你已经有了猜测,没错,就是托付十二格格和十阿哥的事情,事情是我应下的,你不用顾忌这些。”佟安宁缓缓道。
从她进宫到现在,不知道送走多少嫔妃了,原以为宁贵妃能陪她再走一段时间,谁知道到头来,反而等到她送她了。
当初和延禧宫交好,原是她想要以防不测时“托孤”,没想到现在被别人用上了。
“胤祚,等到以后,额娘若是也不行了,你可不能像十阿哥那样哭的像个孩子。”佟安宁笑道。
“……”胤祚愣了一下,皱着眉道:“额娘说这些干什么?额娘的身子好着呢,才不会出事。”
“只是提前和你说一下,额娘也是怕死的。”佟安宁佯装调皮的眨了眨眼。
胤祚:……
……
十一月初七,冷瑟的北风卷起漫天的雪花,将天地染成了一片白。
康熙四十二年,冬季的第一场雪来了!
初九,十福晋博尔济吉特氏平安生下一名男婴,消息传到延禧宫后,宁贵妃舒心的笑了,轻咳了两声,“如烟,让太医的方子再重些,本宫一定要多撑些日子。”
她不能让自己的孙子背上不详的名声,怎么都要多撑一些日子,最好能过了孩子满月。
如烟顿时心疼道:“可是那样太辛苦了。”
药下的越重,娘娘越难受,续命的药都是拿痛苦换的,每天夜里看着娘娘疼的睡不着觉,她实在看不下去。
宁贵妃嘴角微翘,“宫里的一些姐妹都盼着我早日让位置,怎么能遂她们的意。”
皇贵妃以下只能有两位贵妃,她和伊哈娜将位子都占了。
她若是没了,就空出一个贵妃位子,虽说上面还有皇贵妃压着,但是也能和其他人拉开距离。
毕竟谁都想更进一步。
她虽然这些天一直卧床养病,但是宫里的消息和谣言可都没有错过。
要知道,这些日子,宫里又开始流传先皇后贤良大度,恩泽后宫的事情,还有皇上对赫舍里氏的重视,以及索尼的功绩。
翊坤宫那位也开始发力造势。
至于惠妃和荣妃倒是经常来看她,让她有些惊讶。
没想到临了临了,惠妃和荣妃倒先释然了。
……
惠妃那边是心生物伤其类的感伤。
宁贵妃虽然小她许多,但是也和她在宫中一起相处了大半辈子。
惠妃坐在暖阁窗前,透过模糊的玻璃,看着外面的雪景,叹息道:“钮枯禄氏的姑娘又要走了。”
旁边的嬷嬷道:“是啊,这紫禁城似乎和钮枯禄氏的姑娘犯冲,昭贵妃难产而亡,这宁贵妃娘娘好似也是生产烙下的病根。钮枯禄氏富贵是富贵,不过八字还是弱些。”
听到这种说法,惠妃有了兴致,“嬷嬷这种说法有趣,这诺大的紫禁城从本宫进宫开始,就葬送了无数女子的性命,别说是钮枯禄氏的,就是赫舍里氏的皇后同样还是没了,无论何种身份,这紫禁城似乎和大多数女子都犯冲。”
就是惠妃自己,也是这样,熬了许久,失去了一个儿子,才升到妃位,现在还要时刻为大阿哥担惊受怕。
嬷嬷道:“其实,紫禁城的风水还是养人的,奴婢记得从进宫开始,就听说,承乾宫的皇贵妃娘娘体弱多病,可是现如今,您看看她现在,熬走了多少人。”
早些年,宫里这些娘娘进宫的时候,他们这些内务府的奴才都是有谱的,哪些娘娘受宠有前程,自然是热门,许多宫女太监争着抢着去伺候。
可是对于承乾宫的皇贵妃。
大家都猜不准。
身为皇上的表妹,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时候还和慈和太后在宫里住过,受宠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是皇贵妃情况有些特殊,她从小就体弱多病,听说从小到大,闯过鬼门关很多次,按照大选标准,不应该被选入,可是人家就被皇上直接以妃位迎进宫了,惊掉众人的下巴。
进宫后,也是二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太医院那边都快成了承乾宫分宫了,听说皇贵妃从小的脉案当时就堆了一个屋子。
这样的主子伺候起来风险极大,如果主子出事了,奴才也容易遭殃,所以一开始许多人对于去承乾宫都有些迟疑。
谁知道,看似比她更稳当的赫舍里皇后还有钮枯禄家的昭贵妃都去了,而皇贵妃进宫十年后,不仅平安生下一对龙凤胎,现在六阿哥和八格格都已经成家。
现下宁贵妃也要走了,皇贵妃的位置仍然稳如泰山,谁也不清楚病病弱弱的皇贵妃还能撑多久。
惠妃闻言一怔,“是啊!她倒是和紫禁城的风水相宜。”
……
“阿嚏!”佟安宁连忙用帕子遮住鼻子。
今年冬天虽然不太冷,但是降温太快,让她没反应过来。
“主子?您这是又着凉了?奴婢让人给您准备一碗姜汤。”慧言紧张道。
“嗯!”佟安宁隔着帕子按压鼻子,含糊闻道:“最近茉雅奇来信没有?”
茉雅奇去年向康熙请旨,又回到了京城,日常除了公主府就是文澜学院。
朝堂上,一些朝臣对此颇有微词,觉得茉雅奇既然已经嫁到科尔沁了,就应该出嫁从夫,好好待在蒙古,而不是在京城“胡闹”。
然后那苏图向九阿哥打听了哪些官员说了这话,傍晚趁对方下衙时,找了隐蔽角落,直接套了对方麻袋。
一个人都没有放过,而且都是朝隐私地方踹的,脸上的伤极少。
顺天府那边一开始接到报案,一听受到袭击的都是朝廷官员,就知道犯这事的,不是勋贵子弟,就是受宠的宗室子弟。
那苏图干的事情被查到后,顺天府一时束手无策,那苏图是科尔沁的亲王,他干这事多半是为八格格出气。
而八格格又是皇贵妃的女儿。
顺天府伊只能给康熙上了折子。
康熙看到折子后,将小夫妻宣到了御前,将折子丢给他们。
茉雅奇看完后,看向跪在一旁的那苏图,“真是你干的?”
那苏图望天望地,就是不看她,“那天,我看他们不顺眼,就不小心撞了他们几下,其实伤不重。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都是朝廷官员。”
茉雅奇:……
这话就是哄傻子都不管用。
“哼!伤不重?是脸上的伤不重,可是其他地方却严重的狠,有一个御史现在连床都下不了。”康熙黑着脸道。
“皇上冤枉了,孟大人纯粹是自己作的,他身上的伤是自己回府追孙子摔得,当时我手下人见了,跑的特别快,一点看不出不适,然后滋溜一下滑了两丈远…”那苏图苦着脸,还想继续说,忽然腰间仿佛针刺,连忙闭上了嘴。
“咳……”茉雅奇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收回了手。
康熙居高临下都看着他们,对于茉雅奇刚才的动作是看得一清二楚,顿时嗤笑道:“怎么不说了,朕听着呢,不是冤枉吗?怎么连是谁都知道?朕可没有说名字?”
“您老人家肯定派人查清了。”那苏图讪讪道,“再说,茉雅奇去文澜学院,关他们什么事,我们家和其他人不一样,是‘妇唱夫随’,我跟着茉雅奇的步子就好了。”
茉雅奇闻言,冲着康熙龇牙一笑,“皇阿玛,事情已经清楚,您就不要生气了,我们学院最近研究怎么培育耐旱新种禾苗,已经有了结果,明年就给您看。”
“真的?”康熙挑了挑眉。
“当然,这东西原先打算在去年,也就是您五十大寿时献给您的,但是因为各种事情耽搁,加上出了一些小变故,就拖到今天了。”茉雅奇解释道。
其实,去年文澜学院弄得试验田眼看要收获了,因为几个护卫看管不利,被进京的灾民给毁了,只能重新做。
还好后面是一帆风顺,预计明年就有结果。
康熙命令两人起身。
那苏图连忙起来,然后将茉雅奇扶起来。
康熙背着手走到墙角地图旁,示意两人上前。
茉雅奇和那苏图见状,跟了上去。
康熙指了指地图疆域的东北区域,“前些时间,奴儿干城来报,说是沙俄那边有些异动,他们救了一个公爵,不知道茉雅奇还记不记得当年在远东遇到的那名公爵,就是他。”
对于自己的这个北方邻居,康熙还是忌惮的,虽然对方国土处于落后贫寒地区,但是其国民彪悍,亦如当年的八旗子弟。
而且据奴儿干那边探听的消息,沙俄的彼得皇帝英明果断,有才智和魄力,虽然亲政才十多年,十分得民众和大臣的信任。
十多年前,此人甚至愿意放下身段,混在出访西欧的使团中,先后在英国伦敦、荷兰等地学习造船技术。
归国时聘请了大量的科技人员到沙俄,而且还积极兴办工厂,发展贸易,成立了陆海军……
他所做的一切无疑让人十分欣赏,但是对方偏偏是他邻国的皇帝,而且沙俄近些年的领土一直在不断扩张。
对方的智谋显然不甘心沙俄现在的状况,想要拥有自己的出海口。
而沙俄的地理位置,许多靠海的地方是四季结冰,无法出海,为此沙俄为了拥有出海口,四处征战,四年前开展了“北方战争”。
虽然他嫌弃东北地区苦寒,但是大清一毫一厘都是他的,岂能由外族觊觎。
“皇阿玛这是想让我和那苏图和他接触?”茉雅奇闻道。
“嗯,对方是沙俄皇帝的侄子,这次受到刺杀,被我大清救了,茉雅奇,你敢出使沙俄吗?”康熙淡淡地看着她。
“有何不敢?”茉雅奇微微抬头,露出姣好的下颚,看向地图的眸子满是兴味和锐气。
康熙满意都微微点头。
然后……
佟安宁就得知,她家女儿女婿要去万里之外的莫斯科,至于传说中的圣彼得堡,去年才开始建,现在还没有好。
佟安宁感觉不能呼吸了,康熙这是发什么神经,将人派往沙俄,而且沙俄那么冷,现在这个时代,一点伤风感冒,就有可能将人给弄没了,尤其古代交通还不发达。
再说,那苏图就是打了几个碎嘴的官员,大不了他依法交赎罪银即可,要不要发配到那么远的地方。
所以,自从茉雅奇和那苏图东行后,佟安宁看康熙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怎么都不得劲。
康熙也了解,面上虽然保持威严冷肃的模样,但是心里在茉雅奇和那苏图出发半个月时,就后悔了。
当时想着如果他们其中有人生病了,就截止此次出行,谁知道,无论茉雅奇还是那苏图,从京城出发,到赶到奴儿干,两人一直生龙活虎的状态。
让康熙也有些无语,同时心里有个预感,说不定两人一直到莫斯科,都是这个状态。
……
珍珠听到佟安宁的话,连忙从屋内拿出一个盒子,“主子,这是梁公公送过来的,说是格格给您的信和东西。”
佟安宁一听,连忙打开。
盒子是奶黄宫廷奢华风,镶嵌了不少宝石,看出是西欧宫廷风格,盒子里面装着好几件钻石珠宝,其中有一件项链上镶嵌的足有鸽子蛋那么大,还有好几个宝石勋章。
佟安宁打开信封,仔细阅读茉雅奇的信。
看了一半时,表情有些怪异,颇有哭笑不得的意味。
珍珠见状,奇怪道:“主子,格格信里说些什么?”
“哦,茉雅奇说,他们在沙俄宫廷受到热情的接待,并且和彼得皇帝用餐、打猎,两人还被彼得皇帝封了公爵……啧啧,让皇上看看,还是人家外国的皇帝大方。”
佟安宁将信重新装回信封。
珍珠:“格格和额驸什么时候回来?”
佟安宁愣了一下,重新将信看了一遍,皱眉道:“她没说。”
珍珠:……
格格没说,看来近期是不回来了。
佟安宁也想到这种情况,命人研墨,她要回信催催。
毕竟是在国外,茉雅奇身份特殊,还是早些归来比较好。
……
康熙那边收到的信的内容和佟安宁这边差不多,其中还有彼得皇帝的信。
看完之后,康熙也开始措辞给彼得皇帝和茉雅奇回信。
对于彼得皇帝信中想要派一批留学生进文澜学院学习的事情,康熙装作没看到。
在没有展现合适的诚意和利益前,大家还是先保持良好的沟通,不要想的太过。
茉雅奇信中给说了在沙俄那边看到的西方工厂模式、文化、贸易……等大清不同的发展。
让康熙更为警惕,虽说沙俄皇帝现在往西寻找不冻海口,但是说不定会趁大清虚弱时,入侵东北。
……
同时伊哈娜听说宁贵妃病危,也从蒙古赶了过来。
宁贵妃看到她上门,笑了笑,“你这个大忙人回来了?”
“你我同为贵妃,你生病了,我怎么会不来看你。”伊哈娜叹气道,看着宁贵妃皮包骨的样子,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你现在怎么连皇贵妃都比不过了,就不能再努力一下吗?”
“抱歉!”宁贵妃歉意一笑,小心地拉了拉她的手,用帕子挡住嘴角的咳嗽,“既然你回来了,那本宫也就不客气了,你知道,多兰她未来多半要嫁到蒙古,你这些年在蒙古声望极高,未来你这个长辈要多照看她,如果能嫁到科尔沁最好,嫁不到,找个敦厚老实的额驸也可以。”
伊哈娜叹气:“其实这话你可以给皇上说的,十阿哥娶了一个蒙古福晋,还是有些委屈的,你就是提议让十二格格留在京中也是可以的。”
“是我着相了,差点忘了这个。”宁贵妃叹息道:“可是我就怕京中无良人啊!”
到时候让她九泉之下如何安息啊!
伊哈娜握了握她的手,“等到多兰长大些,让她去文澜学院选,那里可是有不少俊男才子。”
宁贵妃听到这话,心中有了主意,打算和康熙说这事。
……
腊月初八,十阿哥和十福晋抱着儿子进宫给宁贵妃请安,延禧宫热热闹闹的过完了腊八。
第二天下午,延禧宫陷入一阵悲鸣中。
康熙四十二年,腊月初九,延禧宫宁贵妃钮枯禄氏崩逝!
佟安宁负责给她料理后事,至于十二格格,在宁贵妃头七结束后,佟安宁将其接到了承乾宫。
十二格格穿着素服,眼泪汪汪地看着佟安宁。
佟安宁摸了摸她的脑袋:“多兰,佟娘娘最近这些天有些想你额娘,你陪佟娘娘几日,过些时间,再回到延禧宫,谁也占不了你的地方。”
十二格格点了点头,乖乖道:“好!”
额娘临走前,说了要听佟娘娘的话,就是有哥哥在,也要听佟娘娘的。
康熙四十二的年底,就在一片包含思念的殇意中渡过。
年后正月二十,宁贵妃葬入东陵。
随着春日渐暖,紫禁城的冷意开始消退。
宫中突然传出康熙要大封六宫的事情,要知道几十年中,后宫只有两次大封六宫,距离最近的一次,也是十几年之前。
说不定这次是真的。
佟安宁不知道这传言从何而来,但是她算是看清楚,有人意图贵妃之位。
如果康熙真要再顶上一个人当贵妃,她意向荣妃、惠妃、宜妃,至于平妃……
谁都可以,就她不行。
第228章
不过佟安宁不确定康熙是否有大封六宫的意愿。
他前年五十大寿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大封六宫,现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愿不愿意。
佟安宁想了想,决定去问康熙。
康熙听完对方的来意,笑的高深莫测:“咱们皇贵妃猜猜?”
“臣妾可猜不出来,想来皇上那么英明神武,宁贵妃去世没多久,估摸着不会那么快让人占了贵妃的位子吧!”佟安宁同样笑盈盈地看着他。
最好的结果就是维持现状。
康熙:“剩下的四妃和嫔位,难道你就没有喜欢的?”
佟安宁掩唇一笑:“皇上说笑了,后宫姐妹我都挺喜欢的,只是有些人不适合坐在贵妃的位子上,臣妾日常管理后宫和内务府已经很累,不想再平添事端。”
康熙了然,“所以你是不想有人坐贵妃。”
佟安宁轻轻地福身道:“皇上英明!”
康熙对于佟安宁这直白的话并没有感到不妥,只是抬手指着她笑了笑,“好了,你也不用担心,朕无心再提上一个贵妃。”
原先他连大封的意愿都没有,不过宫中传言也说得有道理,许多年都没有大封了,按理说五十岁那时候,办这件事最适合,奈何恰逢山东灾荒,刻不容缓,一些事都耽搁了,就连他的五十整寿都没有大办。
佟安宁松了一口气,这事说完后,她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袖口,康熙目露好奇,纳闷佟安宁接下来要干什么,总不会想着动手吧。
明明已经照她的意愿说了。
“皇上,现在正事已经说完,咱们可以说一下家事了。”佟安宁冲着他敷衍地假笑两下。
康熙眸光微闪,想起一种可能,干咳两声,“朕还有政务要忙,皇贵妃如果无事,可以先回去了。”
“巧了,臣妾说的这事,也牵扯到一部分国事。”佟安宁见他就要往御桌那边走,一个箭步上前扯住人,不和他卖关子:“皇上,你给我一个准话,茉雅奇、那苏图什么时候回来?”
“朕也在催,马上春日就要结束,他们那边颇有点乐不思蜀……”康熙见佟安宁脸色越发的差,就不逗她了,“你放心,朕给他们下了圣旨,让他们务必在四月动身回来。”
佟安宁心中松了口气,“这样就好,皇上,我收到茉雅奇的来信,说她和那苏图被彼得皇帝封了公爵,你就没有表示表示?”
“什么表示?待他们归来,朕亲自给他们二人接风洗尘,还是你让朕也封一两个外国王子为王?”康熙笑问。
“别了,外国的公爵不值钱,这样不划算,我说的是茉雅奇、那苏图,身为大清的固伦公主,为了大清,远赴万里之外的苦寒邻国,这份魄力,这份辛苦,这份勇气,难道您就不能大方些吗?”佟安宁凑近他,语气幽幽道。
康熙嘴角微抽:“难道你还想我给茉雅奇弄个王爵?”
“还有这好事?”佟安宁瞪大眼睛。
她就想给茉雅奇套点“黄金万两”用用。
康熙看清她脸上的表情,改了口吻:“没有。”
“其实茉雅奇本身就是公主,封个王爵也没意思,要不然你给两张免死金牌行不行。”佟安宁一副她吃亏的样子。一旁竖起耳朵偷听的梁九功身子一晃。
不愧是佟主子,这魄力,这勇气,这念头,满朝文武望尘莫及。
“免死金牌!两个!”康熙听得眼皮直跳,这话听起来太荒谬,荒谬地让他觉得佟安宁在开玩笑。
“皇贵妃,朕要提醒你,我朝并无免死金牌。”康熙无语道。
他们大清朝自从开创基业以来,别说他,就是当年的“开国五大功臣”都就没有所谓的免死金牌。
就是铁帽子王也不是免死金牌,也只是可以子子孙孙世袭罔替的爵位,并没有免死的功能。
佟安宁不信:“我朝火耗、摊派、赎罪银……都有,之前连捐纳都有,怎么会没有免死金牌?”
康熙:……
他算是看出来了,佟安宁的心情还没有恢复,就是看他不顺眼。
她说着这些,都是平常她深恶痛绝的东西。
佟安宁想了想,“既然免死金牌,大清没有,那臣妾只能换个主意,要不换十张免生气券?”
“免生气券?”康熙有些疑惑,字面意思他懂,但是这东西作何解释。
“这东西一张使用一次,你和孩子们吵架的时候,若是出示此券,无论再怎么怒火上头,都要立刻停战,停止生气。”佟安宁认真道。
“有意思……只不过听起来,朕亏大了。所谓帝王一怒,血流千里,这十张免生气券太多,朕最多两张,正好你求得也是两个免死金牌。”康熙笑眯眯道。
“皇上您说什么?”佟安宁侧头竖起耳朵,“臣妾耳朵好像被什么东西裹住了,没听清,帝王一怒,血流千里,按照您这个说法,从紫禁城到蒙古的地都是红的。”
康熙:……
佟安宁比划了一个“十”字,“十张您还嫌弃多,茉雅奇和那苏图新婚夫妇,感情正好,那苏图一时冲动,‘碰巧’遇上几个说了茉雅奇坏话的官员,教训了一下,后来那苏图也去给那几名大人赔礼道歉了,可是您呢,您直接将他们发配到沙俄那里了。您的心真是好狠,茉雅奇这次没事还好,如果路上出了什么事,我和您没完!十张,再犹豫,那就再加码。”
“……”康熙有些头疼地扶额:“十张可以,但是只限他们两人使用,不能转交其他人。”
如果茉雅奇用这“免生气券”做起了生意,那可不行,尤其茉雅奇有这个担子。
“可以,主要对您管用就行。”佟安宁终于满意的笑了。
她走到一旁的桌边,示意梁九功给她做几张“免生气券”,“拿那种写单子的硬纸,精美一点,华丽一点。”
梁九功让太监给佟安宁找了各种纸张,对方满意后,用刀子裁成了巴掌大小的东西。
为了显示其重要性和隆重性,佟安宁裁好纸后,让康熙亲自设计绘画。
康熙无奈地坐下来,“你倒是会使唤朕。”
“这可是您给茉雅奇他们,当然由您来设计。”佟安宁贴心地递过笔。
康熙接过去,嘴上虽然诉苦,不过手上已经熟练地在纸片的四周勾勒描绘。
佟安宁见他画的不错,又低头看了看手上干巴巴的纸片,眼珠子转了转,“皇上,您只需要写一张就好了。”
康熙停下了笔,“一张?你确定?”
佟安宁点头:“你弄一张,然后我让人制成十张金牌牌,这样容易保存,拿出来也气派。”
“看来你还是对免死金牌不死心啊!”康熙无语道。
佟安宁无辜道:“这怎么叫‘免死金牌’呢,只能叫‘免气金牌’,而且如果您不对茉雅奇他们发脾气,也就用不到。”
“……行,你让人弄好后,交给朕,朕要做些痕迹,防止你弄虚作假。”康熙继续提笔。
他担心佟安宁给他复制百来张。
佟安宁见状,满意一笑,注视康熙写写画画,有时还根据上辈子见到的卡片设计样式,提一下意见。
……
三日后,佟安宁将做好的“免气金牌”送到乾清宫。
康熙看了金牌上的精致花纹,笑道:“不错。”
佟安宁见他满意,也笑了。
康熙见她开心,给梁九功使了眼色。
佟安宁就看到梁九功捧出来一个小盒子,“这里面是首饰?”
不怪佟安宁这样问,因为盒子就梁九功巴掌大。
康熙微微摇头,“打开看一下。”
佟安宁面带笑意地打开盒子,只见红色的丝绒布中躺着一块块银底金字的牌牌,上面上书“皇贵妃莫生气”五个大字,一看字迹就知道康熙写的。
佟安宁面无表情地将所有银牌拿了出来,一张一张数了数。
还好!
一共十张,康熙不算太过分。
康熙见她只是不笑,有些失望,“怎么?你就这反应,朕只是想公平些。”
“皇上多虑了。”佟安宁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臣妾可是万万不敢和您生气的,再说臣妾要提醒皇上一件事,臣妾和老当益壮的您不同,臣妾若是被气狠了,可是会朝地下向老祖宗告状的,到时候别说十张银牌,就是一屋子的金牌也换不了臣妾。”
康熙:……
梁九功倒吸一口气,果然还是佟主子彪悍。
“胡闹,你就放宽心,任何人都伤不了你,朕也一样。”康熙拉着脸道。
佟安宁从发髻上抽出一支金簪,然后在每张银牌牌上写了阿拉伯数字,又随手写了“佟”姓,弄完这些后,掌心都红了。
佟安宁将银卡牌交给康熙,“皇上,以物易物,咱俩可就扯平了。”
康熙捏起一张银卡片,看着上面数字,“你用这些数字倒是熟练。”
佟安宁黑线,“皇上,我早八百年就会了,这些数字又不难。”
“是比较简单,只不过也容易篡改。”康熙叹气道。
“但是不妨碍日常生活中,它很实用。再说简单的东西就是容易篡改。”佟安宁随口道。
康熙将银卡片收起来,让梁九功拿着。
佟安宁将十张金卡片拿到手中,垒成一摞,“等到茉雅奇回来,看到这东西肯定很开心。”
康熙随手拿起一张金卡片,“其实这东西不能给太多,否则容易让茉雅奇他们产生依赖,如果用完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佟安宁将金卡片夺过来,轻哼一声,“茉雅奇他们又不是三岁孩子,肯定有分寸,皇上与其担忧这个,不如控制好自己的脾气,您少生气,他们也不会用这个。”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经历过,也听过不少历史,知道康熙晚年的事情,九龙夺嫡为什么那么严重,归咎到底还是他这个皇帝的原因。
康熙指了指梁九功手里的盒子,“咱们互相勉励。”
“好!”佟安宁扯了扯嘴唇。
说完这些,康熙又告诉了佟安宁另外一件事,就是茉雅奇那边已经动身回国了,大概两个月就能回来。
佟安宁下意识露出笑容,余光扫到康熙的脸,顿时怒目而视。
她可没忘记,就是这个狠心的亲爹将人派到国外的。
康熙将她表情的转变看的一清二楚,对方的眼神太直白,让他想忽视都难,“其实朕派茉雅奇去,也是因为她适合,谁让她会沙俄语言,而且会许多西式学问,而且又是朕最宠爱的女儿,你看,她这次去,不是给他们夫妻俩弄了两个公爵。”
“呵!茉雅奇是大清的公主,又不是外国人,得了这个公爵,难道你真不想让她回来了。”佟安宁真想撬开康熙的脑子,想要知道他怎么想的。
康熙表示,他也想不通当时的想法,想着茉雅奇适合,加上一路有侍卫护卫,不会出事。
事实也是如此,茉雅奇圆满完成此次出行。
佟安宁:“皇上,既然这次茉雅奇因为那苏图犯错,被您发配到邻国完成国事访问,连赎罪银的机会都不给,下次朝廷官员若是犯错,也要按照这种程度来处罚吧!就算茉雅奇因为公主身份,处罚有些重,不能太过刻薄,不如就让他们支援东北半年吧,也能为远东地区增加人流量,教化当地的百姓。”
康熙:……
这说法倒也不是不可行。
三月,梁九功去各宫宣旨,此次大封妃位以上没有变化,嫔位倒是提上了两个,生了十八公主的瓜尔佳氏被封为和嫔,生了三个儿子的王氏被封为密嫔,还封了几名贵人,一些入宫时间长的老人儿俸例也都提升了一级。
总结来说,就是有人升职加薪,有人加薪,大部分都乐呵呵的。
当然也有不高兴的,根据佟安宁的观察,咸福宫那边自然是不高兴的,宜妃那边也些失望,惠妃和荣妃那边还算稳定。
三月上旬,康熙打算轻装简行,开始第五次南巡,此次的目的地之一就是山东,想要知道山东灾荒恢复的情况。
佟安宁对于自己去不去犯了难事,若是去了,看到了不好的事,难受的还是她,若是不去,可是心底又记挂着。
康熙那边也是在犹豫,三年前,带着佟安宁去南巡,差点人没有带回来,谁知道此次会不会有麻烦,若是山东官员仍是阳奉阴违,佟安宁看了,不仅自己难受,还会生他的气。
佟安宁那边犹豫再三,决定还是跟着去一下,她能出京城的次数不多,康熙这次南巡后,也就只有一次南巡了,想了想,还是决定去。
康熙听完后,轻咳一声,“去也行,但是要约法三章,不能发太大脾气。”
以佟安宁的性子,让她不发脾气难。
佟安宁勾起嘴角,“皇上,您现在有银牌,臣妾到时候发脾气,您用了不就行了。”
康熙:“东西要用在刀刃上。可不能让你随便祸害了。”佟安宁默默磨牙,控制嘴角弧度。
她等着。
此次南巡,胤祚首当其冲要跟着去,二阿哥也要去,他在山东也有心结,让佟安宁郁闷的是,平妃也去了。
人家也有正当理由,担心二阿哥出事,可以照顾一下。
可能康熙因为之前大封六宫的事情,对平妃有些愧疚,所以也没有拒绝。
三月初九,康熙带着大部队出发,乘坐御舟沿河而下,并且在船上过了万寿节,十日后在桑园村停靠,漕运总督桑额、河道总督张鹏翮、山东巡抚赵世显、山东提督学政前来朝见。
佟安宁站在康熙身边,目光落到河道总督张鹏翮身上,后来她才知道,康熙为什么又罚又骂张鹏翮,虽说他擅开地方谷仓,也是有情可原,那时候康熙的重点在救灾上,比起其他贪腐、挪用救灾钱粮的官员,张鹏翮这举动已经是“山东之光”了,后来了解到,当时朝堂上还发生另外一件大案——索额图朋党案。
此案牵连甚广,康熙对张鹏翮的敲打,也是因为其曾经担保索额图的家人为官,让他注意自己的分寸。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康熙比较优待信任八旗官员,对于汉官有歧视,年纪越大,这种歧视就越发明显,现在“重满轻汉”的兆头也越发的明显。
佟安宁想说,如果这样的话,迟早要被轻怠的那个“孩子”给掀了。
下了船后,佟安宁跟随康熙沿着铺好的御道往前走,就看到前方人山人海,彩旗飘扬,足有数万人,道路两边都是跪伏的人群,士绅老叟带头举着香在路边行礼。
前面的山东官员配合地歌功颂德。
……山东连年灾旱,承蒙皇上截留漕运、分疆散赈……
……耗费内帑数百万银两,遣派四五百名官员前往山东各州县赈灾……
……免除山东全境的地丁钱粮,让山东境内亿万百姓民生得以复苏……
……山东百姓对圣上无不感激涕零,所以自发趁着御船过境时,前来瞻仰天颜……
……
在这种氛围下,就是即使康熙这样的帝王也维持不了镇定,面上虽然很平静的微笑,但是通过眼睛,能看出里面闪烁的激动和兴奋。
佟安宁目光越过康熙远眺,可惜她个子有限,除了两旁黑压压的人头,看不到其他人,而且靠近路边的百姓,肯定都是衣着整洁的。
看来只能等到过两天,去一些下面的州县才能知道民生恢复如何了。
竖日,康熙做了一些伪装,去了下面的州县探访。
回来时,一行人的脸色并不好,胤祚告诉佟安宁,下面的州县百姓大多都是面黄肌瘦,衣不蔽体,显然这两年的养民政策并没有取的效果。
虽然康熙知道这些官员歌功颂德的内容肯定会打折扣,可是没想到连一半都没有。
佟安宁:……
其实她早就有心理准备,没有多少期待,也就没有多少失望了。
康熙叹息道:“八旗养民方法不太可取啊!”
“?”佟安宁歪头,一头问号。
难道康熙觉得那个所谓的“八旗养民”方法很管用吗?
康熙见她这副样子,嘴角微抽,“你这是什么表情?”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佟安宁:“不懂啊!皇上,您真心以为八旗养民可以吗?”
一开始,她以为八旗赎罪者捐给灾区的钱是自掏腰包,后来她才知道,很多就是从户部借支的,至于能不能还,要看对方的良心和户部的魄力了。
而且即使这样,康熙事后还对参与遣官赈济的官员加以奖励。
今年的时候,康熙还免除了参与“养民”的八旗各佐领的新旧债务。
这种溺爱之下,让佟安宁看的颇为无语。
感觉康熙想出这法子,就是为了锻炼八旗子弟,顺便赈济一部分灾民,在她看来,不仅运行成本高,而且没有多大用处,尤其还给了那群参与养民的八旗官员镀“金身”。
要知道那群人能被派下来,并不是其多优异,而是因为犯过错。
康熙:“朕刚才不是说了吗?不可取。”
佟安宁:“只求您以后别这样干了,朝廷出钱让八旗公子哥赚名声,赚功绩,您这个八旗‘皇阿玛’当得十分尽责,但是您知不知道什么叫纵子如杀子,八旗素有骄纵之风,若是长久以往下去,您觉得未来是是什么后果?”
康熙:“……所以,皇贵妃觉得朕怎么做呢?”
佟安宁语重心长道:“皇上,您这么大的年纪了,要转变一下思路,被整日想着重满轻汉了,学着一碗水端平,八旗也就会努力了。”
康熙:……
他看向一旁的胤祚和二阿哥,“你们觉得如何?”
胤祚:“额娘说的对!”
二阿哥:“皇阿玛,灾年时,饥民无穷,养济之人有限,不能解决事情,反而徒增成本。”
“可若是地方官员官官相互,将赈济的钱粮挪用贪污,朕在京城,又如何知道这些,朕用这种方法,不就是难以信任地方官员吗?若是他们有用,也不会由朕收拾烂摊子了。”康熙背着手,注视面前的两个儿子。
胤祚:“八旗养民之法不可取,地方官员无用就要追究当初举荐、任命他的人,百姓受灾,一是天灾,二是人心歹毒,前者不可控,后者,若是皇阿玛今后施行不再那么仁厚,可能朝廷官员会有所忌惮。”
康熙:……
佟安宁立刻拍手鼓掌,“胤祚好棒!”
二阿哥:“皇阿玛,儿臣觉得可以派遣京城八旗官员护送赈灾银粮前往地方,由八旗赈灾官员为主,地方官员为辅。”
佟安宁再次鼓掌,“理亲王条理清晰,不错!不错!”
康熙:“若是派遣八旗官员骄纵,肆意妄为,岂不是对当地百姓伤害更大。”
“这……”二阿哥迟疑地想了想,“儿臣不知道。”
胤祚见康熙望过来,开口道:“皇阿玛,此时应该严惩骄纵的八旗官员,当初就不应该派他去。”
康熙:……
得!又是他的错。
想到这里,康熙目光移到佟安宁身上,“看你教的好儿子!”
佟安宁闻言,挑了挑眉:“皇上若是这样说的话,臣妾也就将功绩揽了过来,以后,您可别抢回去。”
“朕还有老二呢!”康熙负着手,带着不可一世的意味。
不小心被“台风尾”扫到的二阿哥现在已经颇为淡定。
和皇阿玛南巡这些日子,他在旁伴驾时,已经数次被卷入皇阿玛和皇贵妃的争吵中,也明白皇额娘说起皇贵妃时的羡慕还有潜藏其中的嫉妒是何缘由,单是和皇阿玛斗嘴时的这份自在还有皇阿玛的纵容,就已经让许多后宫娘娘羡慕嫉妒恨了。
佟安宁见状,转过身,用帕子遮住眼睛,“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们孤……咳咳……母子俩就先告退了。”
康熙狭长的眼角微微眯起,刚才这人是想说“孤儿寡母”吧。
他还没有驾崩呢!佟安宁就想着给他哭丧了。
佟安宁见他没拦着,连忙示意胤祚跟着她走。
胤祚向康熙行了一礼,然后跟在佟安宁身后。
康熙看着他们离开,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老二,你平时多照顾一下小六,他这个性子是被朕和皇贵妃惯坏了,朕就担心他走在路上,被人揍了。”
二阿哥闻言,嘴角微抽:“皇阿玛你放心,以六弟的脾气,他会讨回来的,而且让对方寻不着错。”
康熙叹气:“说的也对。佟安宁刚刚还教训朕‘惯子如杀子’,她说这话时,就不能照照镜子吗?”
二阿哥:……
他可不敢接这话。
康熙视察完山东后,对于一路上夹道欢迎的百姓,让人下了圣谕,表示正值春种农忙时节,若是回銮时,正忙着干浓活,百姓务需叩谢跪拜,继续自己的农事即可。
四月上旬,銮驾乘舟来到江南,康熙带着胤祚他们上河岸巡视堤坝。
到达松江府后,次日在演武场检阅八旗、绿旗营官兵,结果差强人意,八旗比他想的差许多,绿旗营官兵要好许多。
佟安宁安慰他:“一加一减,正好不多不少,凑合也行。”
康熙黑脸:“佟!安!宁!你现在可是镶黄旗的人。”
别以为他看不出对方话语里的幸灾乐祸。
他就不明白,为什么佟安宁就这么没心没肺,松江府的八旗这个德行,丢的不仅仅是他的脸面,佟安宁身为皇贵妃,也同样逃不了。
佟安宁摊手:“这也没办法,臣妾人微言轻,而且他们这样子,也是皇上您纵容的。”
她虽然吐槽康熙是八旗的“皇阿玛”,但是康熙对自己儿子的要求可高了,宫里的阿哥从上书房开始每天都是三更起,五更天的时候,人家已经坐在课堂里念了好久的书,而且风雨不辍,除了重大节日,就是出行也不能抛下课业。
而八旗就没有这个要求,人家只享受权利,不付出努力。
果然亲儿子和“养儿子”的要求不一样。
听完佟安宁的吐槽,康熙如鲠在喉:……
他改还不行吗!
第229章
康熙自己调解完情绪后,扭头看向坐在对面煮茶的佟安宁,目露怀疑,“佟安宁,你最近是不是身子不适?”
太医说了,佟安宁现在这个年纪,加上病弱,情绪最容易反复,所以有时候要注意一些,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他也曾读过一些医书,知道太医所言非虚,奈何劝了佟安宁半辈子平心静气,对方似乎没改过,尤其在他面前脾气一如既往的大。
佟安宁冲他冷呵呵一笑,“臣妾好着呢!”
她说平妃跟着过来干什么,一时忽略了人家是先皇后的亲妹妹,虽然是妃位,可也是赫舍里氏的女儿,索额图是她的亲叔父,平妃跟着二阿哥一起出来,加上她和胤祚,在外人眼中,就是天然的两个阵营。
南巡途中那些前来请安的诰命夫人也是陷入为难,平妃虽然比她低两级,但是对方是二阿哥和索额图的代表,多想一点的人估计都要头疼。
康熙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早知道就不让胤祚跟过来,让十阿哥陪着她一起散散心也好,可惜十阿哥打算给宁贵妃守灵半年。
康熙:……
看来真病了!
佟安宁:“皇上与其恨铁不成钢,也要知道铁也是经过各种磨炼才能成为钢的,皇上这种养法可弄不出钢铁军队,太够溺爱是养不出好孩子的。”
康熙黑脸:“朕没有将他们当儿子养!”
“没有吗?此事您反驳没用,要问问普罗大众的想法。”佟安宁叹气道,语重心长道:“别看您现在稀罕着,等到这‘儿子’多了,一旦闹腾了,您就不满意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太冷酷无情哦。”
康熙听得越发无语。
这佟安宁惯常喜欢看他的乐子。
康熙眼睛微眯,“既然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这么操心八旗的事情,要不朕就将八旗改造的事情交给胤祚,到时候看你还乐得出来吗?”
“……随便,反正天塌下来,还有您这位老子顶着,我拭目以待。”佟安宁愣了一下,随口道。
康熙说这话,也顶多就是吓唬她,八旗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上三旗和下五旗日常互相之间都有怨言。
说实话,天底下除了康熙能制住,就是索额图和明珠一起联合,也弄不了。
让胤祚去折腾,她不觉得能折腾出多少水花,毕竟旁人不配合,尤其现在八旗子弟中多纨绔骄肆,要么就是兵油子,她感觉纠正他们,还不如重新组织一支军队来的容易。
有时候破坏要比建设容易,纠正更比建设难,毕竟有时候胳膊拗不过大腿,尤其胤祚的小胳膊小腿。
“要不让胤祚试一下,说不定让他折腾一下,有趣一些。”佟安宁侧头鼓动道。
康熙:……
他看得出,佟安宁是真没有怕的,并且跃跃欲试。
康熙胡子直抖,“胤祚是你的亲儿子。”
佟安宁抬眸斜了他一眼,“您这话说的,咱们彼此彼此。”
“朕还没有糊涂到将此事交给胤祚,你就不要煽风点火了,好了,早上茉雅奇来信,说是已经到了奴儿干城,预计在那里休息两三天,估计比咱们晚两三天回京。”康熙让梁九功将茉雅奇的折子找出来。梁九功将折子找出来,递给康熙,康熙交给佟安宁,“你看看。”
佟安宁打开看了看,茉雅奇说了这段时间在莫斯科见闻,顺便和彼得大帝去参观了他正在建设的新首都圣彼得堡……
折子的最后,询问了佟安宁最近的身体状况,询问她的气消了吗?自己现在回去危不危险,如果危险的话,让康熙提前通知她,她好做心理准备。
康熙见佟安宁脸色微妙,笑的肆意,“我看比起朕的‘免气金牌’,茉雅奇更希望得到你的‘免气金牌’。”
“啪!”
佟安宁将折子合拢,柳眉微挑,“臣妾比皇上大度,您手中的银牌如果不需要,可以送给茉雅奇。”
“这可不行。”康熙一口拒绝了。
“呵……”佟安宁冷嗤一声,将折子递给梁九功,“看来皇上说着疼爱茉雅奇,也是嘴上说的。臣妾还为他们求了十张金牌,您却连一张银牌都舍不得。”
康熙听得眼皮直跳,见佟安宁今天跟吃了炮仗似的,无奈道:“最近谁惹你了,怎么今天就光拿朕生气了。”
要说佟安宁这习惯可不好,别人生气,都是摔摔砸砸东西,冲底下的奴才发火,佟安宁惯常喜欢冲他发。
“皇上做了什么,还让臣妾提醒吗?这段时间平妃可真忙啊,比臣妾这个皇贵妃还忙,天天见那么多人,您说,臣妾管不管?”佟安宁幽幽地看着他。
她不信平妃那边的动静,康熙不清楚。
“难道她对你无理?”康熙笑容一滞。
“赫舍里家教出的大家闺秀礼仪方面自然是挑不出错的,只是臣妾看不出皇上的意思,这次让平妃出来,到底是照顾二阿哥,还是为了什么,或者对臣妾不满。”佟安宁平静道。
算一下康熙的年纪,似乎……马上暴风雨就要来了,佟安宁不想当埋进沙子的鸵鸟,尤其康熙现在的心思不好猜。
比如茉雅奇就被他指使到隔壁沙俄了。
康熙也同样看着她,两人对视,眸光不闪不避,都在琢磨对方的心思。
康熙忽而嘴角微翘,“皇贵妃,近日有朝臣上奏,说是朕已过半百,要为大清的未来考虑,你觉得呢。”
“皇上,您现在考虑到是不是晚了,这次南巡,看看山东现下的景象,您自己也承认八旗养民的策略行不通,现在能恢复到这个程度,与其说朝廷的赈灾救荒策略有了作用,倒不如说是老天爷怜悯,从去年下半年到现在算是风调雨顺,百姓自我恢复到了现在这个程度,还有前些年山东闹灾时,地方官员的赈灾做法,您觉得满意吗?”佟安宁眸光淡淡。
这人是不是觉得他这个皇帝当得挺有威严的?
帝王的脸面在于黎民百姓的生活,如果只会想着对百官仁厚,却不管百姓,终究会被百姓抛弃。
“……”康熙眼睛微眯。
佟安宁现在还是装糊涂啊!
他搞不懂,明明刚才就已经要摊牌了,他也顺着她的意说了,她反而后退了。
康熙:“皇贵妃,你知道朕不想听这些。”
佟安宁唇角微翘,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真诚:“臣妾觉得大臣的想法没错,大清的未来如果早日定下,也省的平生事端,您正好也能提前培养。”
“那你觉得朕的皇子中谁能担此大任呢?”康熙似笑非笑道。
“您的江山想要留给谁都可以,众位阿哥都是优秀的,就是十阿哥,虽然学问不好,但是品性和才智也都不缺,不管是谁,臣妾只求您以真心待真心,不要忘记他们是您的儿子,他们之间是兄弟。”佟安宁面上的笑变得悲凉起来,浑身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悲伤。
纵然她有心改变,都说人心隔肚皮,她连自己的心思都尚且控制不了,何况是其他人的心思,尤其又是这样的封建时代。
康熙开始还能保持淡定,可是看佟安宁这样子,有些紧张起来,他怕佟安宁生大气,也怕佟安宁伤心,更怕她现在这样子,“朕不过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别气。”
“皇上多虑了,臣妾好好的。”佟安宁扯了一抹略微僵硬的笑,有些黯然地垂下眼帘,“皇上,如果……如果您定下了人选,不用防着胤祚他们,臣妾会开导孩子们,这个天下不止紫禁城一处地方,咱们生活的这片天地也不止大清这一个国家,总有他们施展拳脚的地方,您这个阿玛对于孩子们最重要,您若是让他们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允许他们自由的飞翔,臣妾想大家都会开心的……您也不用忌惮臣妾,臣妾这样的柔弱身子,也陪不了你多久,只求您以后多照看一下茉雅奇、胤祚,他们被臣妾宠坏了。”
空气中的氛围此时弥漫着一种难以忽视的烦躁和殇意。
四月的江南正是春暖花开之际,气温不凉不热,舒适宜人,可是此时同处行宫的梁九功却觉得冷瑟逼人,超级想将耳朵堵起来,不听不看。
“佟安宁……”康熙墨眉一拧,迟疑地开了口。
“嗯……臣妾在。”佟安宁垂眸盯着桌上的木纹,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仿佛要化在空气里。
“你在……生气吗?”康熙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佟安宁感受到他的视线,微微一抬眸:“臣妾不敢!”
康熙:……
厅内陷入寂静,时而听到外面鸟鸣声,不知过了多久,守在外面的侍卫汇报,说是山东巡抚有事禀报。
佟安宁起身,恭敬地对康熙福身行礼,“臣妾就不打扰皇上处理国事了。”
康熙给梁九功使了眼色。
梁九功满脸谄媚地上前,“佟主子,奴才送您出去。”
佟安宁轻轻点了点头,随着梁九功离开了。
出了行宫,梁九功正要说话,余光瞥到佟安宁玉白的面上滚出两串珍珠,笑容顿消,顾不得其他,连忙哄道:“祖宗啊!您这样,让皇上见了,还以为奴才惹了您呢。”
佟安宁眉间微蹙,两眼蒙着淡淡的水雾,单薄的肩头微微颤抖,带着让人心疼的哽咽声,“我才不会让他看不起呢。他不就是想吓唬我吗?吓唬谁呢。”
“让奴才怎么说您,怎么说您啊!您干嘛不在皇上面前哭啊,这个时候和皇上逞什么能,就算奴才不是男人,也知道眼泪要在心疼自己的男人面前流,您在奴才跟前哭,奴才也想哭啊。”梁九功此时简直如吃了黄连一般。
皇上和佟主子闹口角,最后麻烦的还是他这个奴才。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回去好好伺候皇上吧。”佟安宁留下在这一句,带着人离开。
留下梁九功风中凌乱。
佟主子这话还带着气呢。
佟安宁和康熙的行宫之间相隔一处园子,穿过园子就是佟安宁所在住处。
佟安宁走到一半路程,路过一座假山时,正好撞上平妃一行人,她身后跟着张鹏翮的夫人还有一名娇俏的少女,众人看到佟安宁,面色一惊。
平妃带头给佟安宁行了礼,“给皇贵妃请安!”
众人:“皇贵妃吉祥!”
佟安宁目光落到张夫人身边少女身上,语带疑惑:“这位杏黄衣服的姑娘是什么人?”
“奴才张淼拜见皇贵妃。”娇俏女子上前,给佟安宁行了一礼。
平妃说道:“这姑娘是河道总督张大人的大女儿,臣妾和她有眼缘,就带着她来逛园子。”
“哦,原来是这样。”佟安宁意味深长地轻轻应一声,“都说索大人看重八旗官员,你没想到和张大人关系也挺好的。”
平妃:“娘娘说这话可是曲解了张大人,山东三年水旱迭加,幸有张大人这样的官员,才救百姓于水火,娘娘这话若是传到了外面,外人怕是会对张大人曲解,让张大人等朝廷官员情何以堪。”
此时快到巳时,稀薄的阳光静静的洒在园子里,青石板路,红墙黛瓦,绿树红花掩映其中,一切如诗如画。
现场人反而不这么觉得,只看出皇贵妃和平妃之间的剑拔弩张。
张夫人也是屏息凝视,心脏扑通扑通直跳。
“本宫说了什么吗?”佟安宁唇边轻轻一勾,“既然张夫人在这里,本宫就直白说了,河道总督张鹏翮山东灾情的所作所为确实可圈可点,皇上也大加赞赏,只不过,有时候在朝堂上,做多了反而比做少了更容易惹麻烦,张夫人回去提醒张大人一声。”
张夫人轻咽了一口唾沫,“妾身遵旨。”
心底却泛起了迷糊,康熙四十二年,夫君因为灾年擅开地方谷仓的事情,被皇上训斥外加降一级,事后夫君也用自己的钱粮补齐了粮食。现在皇贵妃说皇上并没有因为此事而怪罪大人。
难道是其他缘由。
张夫人顿时提起了心。
……
“皇贵妃这是在威胁朝廷重臣吗?”平妃开口反问道。
“本宫和张大人又没有关系,威胁他干什么,平妃,需要本宫提醒你一句,你是皇上嫔妃个,此次出行是为了照顾皇上和二阿哥,不是越过本宫招待朝廷命妇。”佟安宁走到平妃跟前,抬头给她拿下了肩膀上的小落叶,然后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本宫不发威,你是将本宫当成病猫了吗?”
“……皇贵妃此话开玩笑了。”平妃先是一愣,而后笑的勉强。
心中却是嗤笑,别说她,天下人谁不知道皇贵妃身子弱,怎么不是病猫呢。
佟安宁淡淡一笑,“本宫就不打扰你们逛园子了。”
平妃有些错愕。
撩过她就走了,此人真是属“猫”的吧,阴晴不定。
众人见状,让开了路,让佟安宁一行人过去。
一直到彻底看不见对方的身影,众人才舒了一口气。
平妃拉着张夫人的手,笑容和煦,“夫人不必介怀,皇贵妃是皇上的表妹,从小猖狂惯了。”
张夫人诚惶诚恐,不敢附和。
……
回到住处,佟安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珍珠给她上了一杯茶,递到她面前,轻轻道:“主子消消气。”
“我没生气。只是……只是觉得累罢了!”佟安宁吹了吹杯沿,抿了一口茶。
珍珠:“那主子刚才在皇上那里也是累了吗?”
“嗯……想发疯了。”佟安宁将杯子放下,拿起盖子轻轻撇着里面沉浮的茶叶,“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消耗掉皇上的一张卡。”
珍珠疑惑:“卡?”
“生气卡啊!正好皇上气我一波,平妃又来一波,我身子众所周知的弱。”佟安宁起身,走到卧室。
珍珠一边给她卸妆拆头发,一边问道:“要奴婢去宣太医吗?”
佟安宁轻轻点了点头,“胤祚若是没事,就来服侍我养病吧!”
将外面的舞台都留给平妃他们。
……
那边康熙见完山东巡抚后,将梁九功传到面前,询问佟安宁离开时的神情和言行。
梁九功如实说了,顺便说了佟安宁和平妃在园子里撞上的事情。
“哭了?”康熙愣怔了一瞬,抬脚踢了梁九功一下,“你这个奴才怎么伺候的。怎么会哭了?”
“……是奴才的错,奴才没有哄好佟主子。”梁九功苦着脸道。
果然如他猜测的那样。
“现在那边呢!”康熙背着手饶了半圈,皱眉问道。
梁九功:“奴才打听到,听说佟主子休息了。”
“睡了?”康熙眉间皱的更狠了。
然后大概一个时辰后,有人来禀报说是皇贵妃身边的宫女请了御医,康熙听到后,更加坐立难安。
中午连午膳都没有用,直接去看佟安宁。
到了行宫院子,没让人通禀,而是蹑手蹑脚地进了内厅。
一路的宫人看到康熙也不敢吭声,只能紧张地望着佟安宁卧室方向。
到了门口,康熙没有进去,因为他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似乎只有佟安宁和胤祚。
……
虽是白天,此时室内有些昏暗,佟安宁让人点了两盏灯,她所住的这间房子,虽然够奢华,距离康熙近,奈何卧室方向的房间采光不好。
佟安宁慢条斯理地喝着安神药汤,勺羹舀着橙色的汤汁缓缓送进嘴里。
胤祚坐在一旁,见她这慢吞吞的速度,疑惑道;“额娘,您不是一直嫌弃药苦吗?见你喝药都很快的,今天怎么慢吞吞的。”
“儿啊!喝久了也就不苦了。”佟安宁停下手中的动作。
胤祚和门外的康熙听到这话顿时都一头黑线。
“额娘,您若是真生皇阿玛的气,我请皇阿玛来给您赔不是,咱们不要这么折腾自己。”胤祚无奈道。
佟安宁闻言,挑了挑眉,舀了一勺子递到他鼻端,“闻闻!”
“这气味……太医开的不是药?”胤祚诧异道。
他没闻到太过苦涩的味道。
“是药三分毒,额娘也不能天天喝毒,这是太医院专给我配备的安神药汤,苦味没有那么明显,经常喝能平心静气,去火清毒。”佟安宁将碗里的药汤一饮而下,递给一旁的珍珠,然后用帕子擦了擦嘴,“你放心,额娘没变,仍然不喜欢吃苦头。”
“那您为何和皇阿玛争吵?”胤祚不解道。
佟安宁轻笑一声,“争吵?他是皇帝,我也只是敢在他的容忍内蹦跳几下,他若是不想配合我唱戏了,我一个女子能做什么。”
“额娘……”胤祚心疼地看着她。
他一直以为额娘是宫中最自由的嫔妃,有时候稍微一想,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就连皇后也谈不上自由,何况只是皇贵妃。
“好了,不说这个,胤祚,和你皇阿玛吵了这么多次,我思来想去,要不,若是将来等额娘走后,你不想在大清待了,就出去吧,茉雅奇都能在出行万里,去沙俄,你漂洋过海去见见外面的世界可好?现在外面正是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时候。”佟安宁含笑看着他。
胤祚瞳孔一颤:“额娘,您确定?”
他想过额娘让他放弃,让他去争取,但是没想到额娘会让他出去。
佟安宁想了想,“额娘仔细想了,以你的性子还有嘴巴厉害程度,现在也就是你老子还能看在你长得好的份上容忍你,可是我担心他后面犯糊涂,俗话说男人心,似海深,咱们要预防,不在他面前碍眼。”
胤祚:……
……
门外康熙浑身弥漫着低气压,瞪着一旁的梁九功,眼神询问你:佟安宁这什么意思?
梁九功缩着脖子,也不好出声,只能赔笑。
佟主子这话听起来也没有毛病。
……
胤祚:“额娘不想胤祚接皇阿玛的位子吗?”
佟安宁老实摇头,“胤祚啊!那个位子虽然看着光芒万丈,也是很苦的,若是手底下真有一群尽心忠诚勤劳听话的能官,别说大清现在的程度,就是比这还要破十倍,额娘都有信心让你接,人生在世,难能不建功立业,但是大清现在朝堂之上的氛围,额娘不觉得之后的人会轻松,俗话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前人撒钱,后人还债,你皇阿玛一味的施恩,得了好名声,施恩容易,要债难,额娘不希望你过那么苦的日子。”
尤其胤祚是个负责认真的人,若是像十阿哥那样乐乐呵呵地当个逍遥王爷也行,可是胤祚做不到。
……
外面梁九功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心里犹豫要不要提醒佟主子和六阿哥一声。
实在是他们现在谈论的话题太吓人了。
还好佟主子没说什么让皇上震怒的大逆不道的话,不过现在的话听着也让人瑟瑟发抖,好像在悬崖边走钢丝似的。
梁九功偷瞄瞥了瞥康熙。
只见他负手站在门口,面上神情高深莫测,看不出喜悲。
……
胤祚:“看来额娘对我没信心啊!”
“儿啊!事情十拿九稳,那叫有信心,事情还没有办成,就开始敲锣打鼓的吹,那叫自负,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皇阿玛虽然年纪大了,不过眼神还是好的,额娘对皇帝这项工作不熟悉,他可是干了四五十年,知道找一个怎么样的接班人……额,好像额娘也不确定。”佟安宁想起雍正虽然是个好皇帝,但是似乎有点小心眼,而胤祚嘴巴毒。
可是康熙到底选谁当皇帝,她现在又不确定,胤祚的可能性还是大的。
最终佟安宁叹气道:“想来想去,好像还是你老子当皇帝最好,唉!看来以后少说他几句吧。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纠结这个干什么,等到我走后,如果皇上欺负你,你烧纸告诉我,我争取晚上让他做噩梦。”
胤祚:……
……
“奴才梁九功前来给佟主子请安!”
外间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坠落,一下子将佟安宁他们炸懵了。
佟安宁身子一歪,差点从床上滚下来,还好珍珠在一旁扶住了。
“梁九功,你怎么在外面?怎么没有人通禀一声!”佟安宁大声怒道。
梁九功隔着门道:“启禀佟主子,不是奴才故意吓唬佟主子,是刚才皇上也在一旁,奴才等人不敢出声啊!”
佟安宁:!
又是一道惊雷劈在她头顶。
她上辈子看电视时,就吐槽,怎么一些人私密谈话时,总会有人被别人听到。
没想到她也到了这个地步。
胤祚顾不得其他,打开了门,梁九功含笑站在门口,给佟安宁和胤祚行了礼。
佟安宁左看右看,疑惑:“皇上呢?”
梁九功进屋,“皇上怕吓到佟主子,就先回去了。”
佟安宁:……
“那你怎么还在?”佟安宁嘴角微抽,扶额道。
干嘛不一起走,留在这里吓唬她。
“……皇上给佟主子留了东西。”梁九功从怀里小心地掏出一张熟悉的银牌子,看着上面清楚的“皇贵妃莫生气”六个金字,“皇上说,这东西可否让佟主子解气?”
佟安宁接过牌子,眼含狐疑,“你们来了多久,应该没听多少吧!”
说实话,这话说的她都有点虚,康熙愿意拿出这牌子了,说明不生气,估计从头听到尾了。
看来以后说这些东西,要小心一些了。
梁九功讪讪直笑,不知道怎么说。
只能说,幸好佟主子谈论的这些,在皇上的承受容忍度之内。
佟安宁两指夹着银牌子,莞尔一笑,“居然这样就消耗掉了一张卡。”
胤祚好奇地看着佟安宁手中的卡,不知道有什么用,但是看额娘愉快的模样,应该是她和皇阿玛之间的情趣吧。
佟安宁看向梁九功:“梁公公,这东西我收下了,只不过还请你回去告诉皇上,偷听可不是君子行径。”
梁九功尴尬一笑,“佟主子,其实皇上听说佟主子病了,所以才带着奴才来看您,谁知道会正赶上呢!”
佟安宁:……
她为了和胤祚聊些秘密话题,将门关了,周围的宫人撤了,谁知道最后让康熙赶上了。
第230章
梁九功见佟安宁面上带笑,同样眯笑着:“佟主子这般高兴,奴才也就能给皇上交差了。”
佟安宁闻言,挑了挑眉:“慢着!谁说你能交差了,本宫是看到这东西好笑,但是不代表本宫不生气。”
“佟主子,你这话说的,让奴才怎么和皇上交差。”梁九功顿时苦着脸。
原以为佟主子看到皇上的银牌子也就消气了,早知道就不提醒了。
佟安宁:“皇上若是当面将这东西交给我,我还能佩服他。可是他这次跑了,看来也知道自己理虚。”
“奴才刚才说了,皇上是担心吓到佟主子,佟主子您和瑾亲王说的那事,皇上若是一声吼,奴才觉得佟主子您现在可能晕了。”梁九功叹气道。
还好佟主子刚才没和六阿哥说其他话,不过说的那些话,他感觉已经让皇上生气。
他没想到,佟主子居然还想让六阿哥去海外,皇上现在心里是不是后悔将八格格出访到沙俄了。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怕这些干什么。也省的皇上说我居心叵测,此次南巡出来惹了这么多事,还不是皇上介意这些,有些事早日定下也不是坏事。”佟安宁拢了拢身上薄被,不看梁九功。
梁九功急的轻跺一下脚,“祖宗欸!现在这事可不能随便说,这事就是奴才在皇上身边都不说,您怎么还背着人说呢。”而且还倒霉到被皇上听到。
佟安宁神色淡然:“说出去的话,难道我还能从皇上脑子里抹去,好了,梁公公,你先回去吧,我有些不舒服,这几日就不去给皇上请安了。”
梁九功:……
等梁九功转身离开之际,被佟安宁叫住了。
“梁公公,此次皇上能用一张银牌子平息事端,是因为我也有错,若是放到平日,皇上这一张是不够的,皇上手中的牌还剩下九张,让他省着点。”佟安宁淡淡道。
梁九功:“……佟主子,您其实和皇上服个软,这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佟安宁扬了扬手中上面划了数字“1”的银牌子,“我收下这东西,已经是给皇上的交代了。来人,送梁公公出去。”
梁九功见状,再次长叹一口气,对佟安宁躬身行礼,“奴才告退!”
……
等到梁九功离开,胤祚好奇地看向佟安宁手中的银牌子,“额娘,这事何物?看起来有些怪异。”
“想要吗?”佟安宁将银牌子递给他,和他说了“免气金牌”的事情。
胤祚听完,默了一瞬,抬头看着她,“额娘,我为什么没有?”
“……儿啊!你是阿哥,茉雅奇是被你皇阿玛无辜赶到沙俄的,这些日子本身就愧疚,所以好求,再说这东西给了你,不怕成为众阿哥的靶子,给你是祸不是福。”佟安宁白了他一眼。
“还有,茉雅奇敢□□上,但是你不能太过分了,小心玩的太过,翻船。”佟安宁又将他手中的牌子拿了回来。
胤祚:“那额娘也要照顾好自己,您的身子也要自己保重,不要随便与人置气,若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可告诉儿子,儿子给您出气。”
“能耐了,额娘自己的事情还是能解决,刚才的话虽然被皇上听到了,不过额娘的心思不变。”佟安宁低垂着眼敛,看着手中的牌子,“皇贵妃莫生气”五个大字看的有些嘲讽。
这东西也就是皇上肯和她玩,才能行得通,同理茉雅奇一样,毕竟是“免气金牌”,不是“免死金牌”,若是茉雅奇真的犯了什么让康熙忌讳的事情,十张金牌一起使,都不一定管用。
“那儿臣回去多学习一些海外语言,顺便给弘曙他们也定下课程好不好。”胤祚温声道,冲着佟安宁眨了一下眼,“正好让皇阿玛看看儿臣的决心。”
“真是额娘的聪明蛋!”佟安宁轻轻拍了拍胤祚的大脑门,不住地点头。
胤祚:……
……
那边,梁九功回到康熙行宫,康熙问道:“皇贵妃怎么说?”
“佟主子自然是被吓一跳,不过看到银牌子高兴了。”梁九功笑道。
康熙眉梢微扬,“一张牌子就将气消了?这不是她的风格。”
“这是因为佟主子也心虚啊!”梁九功捡着佟安宁的话和康熙说了说,“奴才佩服佟主子一点,就是说出口的话就承认。”
“哼!她倒是爽快,那是知道朕不太生气,朕真是将她惯出熊心豹子胆了,都想撺掇胤祚出去了,他一个皇阿哥,不在大清,难道还想去海外,消息传了出去,还以为朕干了坏事。”康熙气呼呼道。
梁九功:……
其实吧!
他觉得皇上如此生气,大概看出来佟主子不是开玩笑的,而且人家真有能力出海外。
康熙:“梁九功,今后你让人看着点胤祚,别让他真跑了。”
梁九功:“奴才遵旨!只是皇上,奴才觉得瑾亲王大概不想出去,您大可不必担心。”
“你能保证?”康熙斜了他一眼。
梁九功见状,立马捂住了嘴。
他可保证不了,六阿哥看起来面上冷,其实性子和佟主子相似,心思他可猜不准。
……
竖日,佟安宁命人传出她养病的消息,不打算招待官员命妇。
二阿哥听到消息,带着礼物前来探望。
佟安宁下了床,在外间接待了他。
二阿哥见她脸色苍白的样子,有些担忧道:“皇贵妃的病情可严重?”
“咳咳……老毛病了,时不时病一遭来提醒我,你不用担心,若是哪天真没事了,我还不熟悉,说不定到了回光返照的时间。”佟安宁玩笑道。
“皇贵妃莫要开玩笑,皇贵妃定能长命百岁。”二阿哥认真道。
佟安宁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她不长命百岁,只求安稳度过余生。
“二阿哥,此次跟着皇上南巡,可满意你一路上看到的景象。”佟安宁随口问道。
二阿哥:“山东灾荒已解,一路官员百姓歌功颂德,皇阿玛万分高兴。”
佟安宁眸光微闪,嘴角微勾笑了笑,“二阿哥这话说的有意思,不过马上就要南巡结束本宫听说平妃最近十分喜欢河道总督张大人的女儿,打算将其带到身边当女官。”
其实珍珠听到的传言是,平妃有意让张淼嫁到赫舍里家。
没送进二阿哥府上,倒是让她奇怪。
佟安宁不知道的是,不是平妃没有这个心思,而是二阿哥拒绝了。
二阿哥闻言抿了抿唇,“皇贵妃听岔了,今早遇到张大人,说是家中老母病了,张夫人和张小姐回去侍疾了。”
佟安宁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昨日和皇上吵嘴,心情有些不顺,差点吓到张夫人和张小姐,原想过几日养好病,再宣他们好好道歉。”
二阿哥:……
所以皇贵妃这是直白告诉他,昨日缘由在皇阿玛,不是因为赫舍里氏和佟佳氏之间摩擦吗?
二阿哥:“……敢问皇贵妃,您和皇阿玛因为什么吵架,胤礽能帮忙吗?”
“没什么?无非就是一些戳了皇上心窝子的话,揭了山东繁荣的假象,还有皇上心中八旗精兵的幻想……剩下的一点点,就是我的事情了。不过你放心,昨日我和他已经休战了,在我养好病之前,暂时不计较这些。”佟安宁微微笑道。
“胤礽佩服皇贵妃!这些话理应胤礽来说的,让皇贵妃承受了皇阿玛的怒火。”二阿哥有些愧疚道。
“看二阿哥这话说的,我是皇贵妃,还是有劝谏之责的。”佟安宁闷声咳了两声,轻声道。
虽然未来赫舍里氏和佟佳氏可能会对立,但是不代表她现在要和二阿哥老死不相往来,说实话,她并不希望真的发生“九龙夺嫡”那样血雨腥风的事情。
二阿哥上午离开,下午的时候,平妃前来探病,佟安宁这次没有下床,而是倚靠在床边,望着平妃,“平妃能来看完本宫,本宫心中甚慰,只是本宫身子虚,不能下床,来人,给平妃看座。”
宫女搬了把椅子,平妃轻轻坐下,面露关切:“臣妾听闻皇贵妃生了病,急的睡不着觉。不知皇贵妃现在病情可好?”
“本宫无事,平妃若是没事,就先回去吧。”佟安宁是用帕子掩着唇不停地咳嗽,弱弱地靠在床角。
“娘娘这样子,让旁人知道还以为是臣妾害了您。”平妃语气担忧,面上带着两分委屈。
“本宫的身子天下人都知道什么情况,平妃与其说这些关心话,不如老实待在自己院子里,不要随便惹麻烦。”佟安宁瞥了她一眼。
“臣妾身为妃子,自然不敢违反皇贵妃的命令,只是今日,皇上听闻皇贵妃病了,命臣妾代皇贵妃招待朝臣命妇。”平妃起身,神情带着小惶恐,可是眸子里却藏不住得意。
或许是她故意露个佟安宁看的。
佟安宁看出她的意思,嘴角微抽,语气淡淡道:“既然这样……咳咳……本宫也轻松了,平妃就替本宫忙一段时间吧。”
等到平妃离开,佟安宁斜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发呆。
珍珠见她这样子,心疼道:“娘娘,你若是伤心,就发泄出来吧。”
“生气?”佟安宁抬眸疑惑地看了看,“我生什么气,有人愿意干活,我巴不得呢,不过对方那态度,确实要生气吧。”
佟安宁抱起被子,若有所思道:“珍珠,你说我能不能再爆皇上一张卡?”
“啊?”珍珠发应过来,“不能吧。”
皇上心甘情愿地给上一张卡,其中夹杂着不少愧疚,所以在偷听到主子的话后,为了哄主子,才给了银卡。
短时间内,除非发生大事,应该不会愿意交出第二张卡。
珍珠哄道:“娘娘,咱们来日方长,剩下的卡等到过段时间再弄。”
“算了,适可而止,本宫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暂时放过皇上了,这两天,正好大家都歇歇,若是平妃那边难为你们,不必忍着,打回去就好,反正本宫现在心情不好。”佟安宁随口道。
珍珠笑道:“娘娘放心,咱们承乾宫的人骨头没那么软。”
……
四月底,南巡结束,同时,为了让山东民生尽快恢复,康熙蠲免山东的地丁钱粮,历年积欠的赋税也予以免除,回程时,御舟路过山东时,沿岸有不少百姓叩谢,看着他们褴褛的衣服,还有蜡黄削瘦的脸,可以看出这些人都是自发过来的,以山东那些官员的面子工程,是不愿意组织这样的底层百姓前来迎接的,对于许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来说,康熙这道举措,是真的施恩在他们身上。
康熙站在甲板上,向沿岸的百姓招手,顿时又是引起一阵欢呼声,有些人甚至都喜极而泣了。
佟安宁站在康熙身侧,刚要开口,一口凉风灌进她的嘴里,不由得咳了两声,微微侧身挡住了风,轻声道:“皇上,其实百姓挺容易满足的,他们一辈子所求无非就是吃……活着罢了。”
佟安宁想说“吃饱穿暖”,可是对于古代绝大多数贫苦百姓来说,这个愿望太奢侈了。
“他们是人,绝大数不懂政治,不懂学问,不识字,只知道皇上是他们的天,官老爷是压在他们身上的山,但是懂得感恩,知道谁对他们好,也请您多善待他们……唔唔咳……”佟安宁强制压抑嗓间的咳嗽。
都四月底了,她这次的病还没有好,看来真是老了。
“外面风大,你出来干什么?”康熙接过梁九功手中的斗篷,给佟安宁披上,“朕有眼睛,有耳朵,你不用担忧这些。”
佟安宁扯了扯嘴角,目光落到两岸的百姓,“皇上,您觉得等到下次南巡,他们的日子会好吗?”
“会好的,朕派人看着呢,山东这群官员若是再猖狂,朕绝不绕了他们。”康熙眸中闪过一丝冷色。
佟安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山东水旱连年那段时间,山东巡抚走马观花地上桌,也没见后面的人长教训,所以,还是那句话,等着瞧吧!
“那臣妾就拭目以待了,如果情况不好,臣妾可不会和您客气,如果到时候山东仍然如旧,虽说官员有错,但是也是您纵容的。”佟安宁轻笑道。
康熙:……
对于佟安宁这话的真实性,他毫不怀疑。
……
五月初一,康熙回到紫禁城。
茉雅奇和那苏图他们经过紧赶慢赶,终于在端午之前回到了紫禁城。
这次他们回来,带回来许多沙俄特产,还有许多宫廷礼服和首饰,茉雅奇给宫中熟悉的娘娘都送了一件,连皇太后和苏麻喇姑都有了。
皇太后他们直呼茉雅奇胡闹,她们一大把年纪了,难道还能穿这样的西洋裙子,不过还是乐呵呵的收下了。
寿康宫中,皇太后、苏麻喇姑、伊哈娜、佟安宁坐在正厅中,含笑看着茉雅奇说沙俄宫廷的趣事。
“皇玛嬷,您早知道吗?沙俄还有欧洲那边的王位继承制度有些特殊,奉行一夫一妻制,情人或者侍妾生的孩子会被打成私生子,是没有继承权的。如果和国王离了婚,如果国王见异思迁,不承认前妻的孩子,即使是嫡妻的子嗣也可能会被打成私生子,失去继承权。”茉雅奇叹息道。
皇太后和苏麻喇姑也是瞪大了眼睛,还有这么薄情的皇帝,连自己的孩子都容忍不了。
茉雅奇嫌弃道:“茉雅奇搞不懂,怎么连和离的妻子也会这么残忍,咦!”
佟安宁:“国情不一样罢了,你此次在那里,应该没有人欺负你吧。”
“没有啊!我可是皇阿玛的公主,彼得皇帝对我们十分热情,还邀请我们再去呢。”茉雅奇说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都是好的,宫廷也如紫禁城这般勾心斗角,但是那边前朝和后宫分的没有那么清楚,说有规矩也有规矩,说没有规矩也没有规矩,情人有时候都敢向王后叫板,简直让人瞠目咋舌。
还有居然有人向她自荐枕席,还不止一个人,那苏图听到后,差点将人揍死了,后来知道也曾女子向他自荐枕席,不过被那苏图拒绝了,也没敢和茉雅奇说。
伊哈娜:“你还是算了,你这次出去,我们这群老人在家是担惊受怕,老实在国内跑跑就行,别出去了。”
皇太后赞同地点头,“本宫听说沙俄那边不是冰,就是雪,比蒙古难受,你就不要去了。”
茉雅奇闻言,哀怨地看着她,“皇玛嬷,茉雅奇也不是自己喜欢去的,天寒地冻,足足万里,都怪皇阿玛。”
“……”皇太后愣了一下,指着她发笑不已,“你这丫头,别以为本宫不了解你,如果不是你愿意,随便来个头疼脑热,皇上还能押着你去。”
听了这话,茉雅奇心道坏事,转头就看到佟安宁冷飕飕的目光,顿时缩了缩脖子。
见她一下子变成了见了猫的耗子一样乖顺,伊哈娜和皇太后还有苏麻喇姑纷纷笑了起来。
佟安宁磨着牙,阴阳怪气道:“皇太后说的没错,咱们堂堂大清八公主,那可是能上天的猴子,别说本宫,恐怕就是皇上都扯不住她。”
众人大笑出声。
茉雅奇噘着嘴,直跺脚,“额娘!”
“干嘛!”佟安宁瞪了她一眼。
“……嗯嗯嗯……我错了。”茉雅奇将自己扭成麻花,上前扒住佟安宁的胳膊,用头小心蹭着佟安宁,“额娘,您想我没有?我可想死您了,特别想。”
佟安宁继续绷着脸,巍然不动。
伊哈娜他们就乐悠悠地看着她们母子俩闹腾。
……
从寿康宫回来后,佟安宁一路上没理茉雅奇,无论茉雅奇如何装傻卖痴、扮鬼脸,佟安宁那边持续一张冰脸。
茉雅奇哄了一晌午,佟安宁态度好不容易有些松动,谁知道乾清宫来人了。
茉雅奇只能暂时离开。
等到人离开,佟安宁松了一口气,转身往榻上一趟,让人上了一个果盘,慢悠悠地吃着。
小夏子:“奴才看主子没有生气,怎么还在公主面前板着脸。”
明明回来之前,可想着了。
“老糊涂!娘娘那是敲打格格,如果这次不让格格长记性,后面你不怕公主真的不通知一声,飞天上去。”珍珠没好气道。小夏子恍然大悟。
珍珠没理他,小夏子当然懂,就是为了找话说。
小夏子:“主子,那您留给格格的金牌要不要告诉她?”
“本宫现在伤心着呢,没那个心情。”佟安宁懒洋洋地塞了一块甜瓜。
小夏子:“可若是公主知道了怎么办?”
佟安宁:“东西在本宫手里,知道有用吗?”
珍珠捂嘴笑道:“娘娘英明!”
……
茉雅奇那边,简单地给康熙说了在沙俄宫廷的经历,还有自己一路上的见闻。
聊了两刻钟后,梁九功给二人续上茶,然后恭敬地站在康熙身后,竖起耳朵听着。
康熙抿了一口茶,用帕子擦了擦胡须上沾染的茶渍:“说完这些国事,咱们父女二人聊些轻松话题,听说自你回来,你额娘不怎么理你。”
听到这话,茉雅奇顿时苦着脸,“皇阿玛,额娘经常说做人要厚道,您这话对我可不轻松。”
她没想到额娘这次气性这么大。
康熙:“安宁也是担心你,你可知道,因为你这一趟,她同样对我也没有好脾气,发了好几场脾气。”
“她生您的气又不关我的事,再说您能哄,但是我呢!”茉雅奇哀怨地看着他。
梁九功:……
不愧是佟主子的女儿!
康熙嘴角微抽,“既然这样,安宁生你的气,也不关朕的事情。”
“皇阿玛,女儿我受点气没事,但是额娘若是气坏了身子,就是我的罪过了。到时候您不心疼吗?”茉雅奇睁着大眼睛,努力向他求救。
康熙巍然不动,“你若是将你额娘气大了,朕就抽你一顿为她出气,总之,命你一日之内将皇贵妃哄好,否则朕要治你的罪。”
茉雅奇:……
这叫落井下石。
康熙见茉雅奇气鼓鼓的样子,忽然想起之前佟安宁为茉雅奇求的“免气金牌”,干咳一声,微微坐直了身子,“茉雅奇,你可知安宁在你离开这段时间,给你向朕求了一个稀奇的玩意。”
“什么……”茉雅奇没精打采道。
康熙微微一笑,“安宁担心你以后会惹朕生气,同时也心疼你去沙俄,向朕求了十块‘免气金牌’,作用就是当你惹了朕生气后,用此金牌,可以让朕消气。”
“金牌,十张!”茉雅奇瞪大眼睛,一下子直起腰杆。
额娘这是给她求了十张护身符啊!
呜呜呜……她爱死额娘了,以后谁要说额娘的坏话,她和对方没完,就是皇阿玛也不行。
“想什么呢?不是免死金牌。”康熙见她眼睛放光的样子,连忙解释道,就怕这孩子听岔了。
“嗯嗯,听清楚了,这已经很好。儿臣又不傻,真是十张免死金牌,朝野就要乱套了。”茉雅奇一边说着话,一边眼泪就控制不住地留下来,“呜呜呜……皇阿玛,儿臣不孝,额娘为我想了这么多,儿臣还惹她生气,简直是不是人……呜呜呜……儿臣在外面好想额娘,好想回来……呜呜嗝……嗝……”
见她哭的直打嗝,康熙有些头痛,“你这样子若是被安宁看到了,她会以为朕欺负你了,到时候她连朕一起恼了,就更不好哄了。”
“嗝……呜呜……可是儿臣真的想额娘啊!好爱额娘!”茉雅奇瘪着嘴,一边抽噎道。
“格格,您现在已经回来了,咱们不哭哦!不哭!”梁九功在一旁劝着。
茉雅奇:“可是……可是额娘还生着我的气。”
“啊……哇啊——”茉雅奇一把将头埋在桌子上,哭的可怜巴巴:“额娘不理我,额娘生我的气,皇阿玛,儿臣怎么办。”
乾清宫中一下子都是茉雅奇的哭嚎声,外面值守的侍卫疑惑地看着里面,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过有人听到动静,已经给承乾宫报信了。
毕竟人哭了,肯定不是好事。
……
佟安宁听说茉雅奇在乾清宫中嚎啕大哭,一下子紧张起来,“怎么回事?她哭什么?”
小夏子摇头,“只听到哭声,具体什么情况不清楚,听说公主哭的很伤心。”
珍珠担忧道;“主子,该不会格格在沙俄时,出了什么要不了的事情,被皇上训斥了吧!”
佟安宁皱眉:“有可能。小夏子,摆驾乾清宫。”
小夏子连忙命人准备步辇。
……
一刻钟后,皇贵妃的步辇队伍就出现在乾清宫侍卫的视野中。
侍卫认出来人后,连忙进去禀告。
茉雅奇傻眼,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震惊道:“额娘来了!”
康熙眼皮微跳,头疼地扶额,“茉雅奇,朕怕是要被你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