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夜闯天门
午夜, 高山上的雪在夜风的吹拂下不断翻飞。
缪小斯来到吸血鬼城堡，发现这里简直冷清如同一座空城。相比山下一派喜气洋洋的节日氛围，整座山头都寂静的不像话。
城堡被雪覆盖成了白色, 远远看去，仿佛披上了洁白的殓服，没有任何生机。
但冷意中的热烈, 往往更显动人。
缪小斯搬来了大量的烟花, 点燃, 走远，旁观。
咻——咚！
轰隆！！
轰隆隆！！！
一场盛大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了……
姹紫嫣红, 不顾一切地挥霍着, 甚至遮住了漫天繁星。
只是燃烧、燃烧、燃烧，一簇一簇, 热烈而璀璨。
缤纷的光球高高冲向漆黑的夜空，荒野在火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 烟花又融化雪花, 雪花又染成彩色，像缥缈美好的蒲公英的絮, 消失在远处的夜空, 旋生旋灭。
缪小斯抬头看着这强烈的景象，烟花的盛大更衬托出她的形单影只, 而城堡的门依旧闭而不开, 门里门外的人都心知肚明，今夜这场烟花是为谁而放的。
光中、烟中、火中、影中、隔着飞舞的火花, 远处那扇窗里甚至连盏灯都没亮起来, 仿佛有一扇门已经永久的对她关闭。
然而再绚烂再昂贵的烟花，也不过只维持了十分钟。
三千万, 十分钟。
缪小斯从来没在这种事情上花过这么多的精力和金钱。
烟花秀没有等来欣赏它的人，彻底沦为了一场毫无意义的浪费，灿烂过后，什么也没留下，终结于无尽的空虚。
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从来好物不坚牢，就在烟花消失的瞬间，四周被衬得愈发安静、空寂、无论什么都无法打破这寂寞无边。
缪小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像是在给一座故人的墓碑上坟，单方面的问候，单方面的祝福，过往的爱也好恨也好，都在这一场烟花中结束了。
“新年快乐，左然。”
她说完，回过头，发现来路早已经被皑皑白雪覆盖，连脚印都看不见了。
万物只剩黑色的剪影。
狂热与冷淡、激情与低潮、奔波与停歇，在此刻被对比得淋漓尽致。
下山的时候，零点刚过。
一切由旧转新。
缪小斯只停留了半个小时就走了，如果她可以破开这座城堡，她一定会想办法把左然带回来，但不行，躲在这厚重的贝壳里的人不愿意，她就撬不开那壳。
……
……
“真是不可思议的烟花秀啊，栖吾山上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城堡阁楼的窗子里，一道半透明的白影驻足，他看起来与左然别无二致，却只是个没有实质的虚影。
一旁，左然不自禁抬头望天空，然后就屏住了呼吸，透过狭窄的窗户，烟花在高空中不断绽放，释放出刺眼的火光，声势浩大，霎时挤满夜空。
这一幕如梦似幻。
他为这突如其来的浪漫失声，眸光闪动。
窗外烟花一朵接一朵，此起彼伏，浮华灿烂似星落，赫赫喧豗似火攻。
白影继续滔滔不绝：“可惜太短了，亮一下就消失，那还不如不亮，反正几百年来也没人在城堡里过过年，你看，那个女人又要走了，她一共才来过一次。”
左然：“闭上你的狗嘴。”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人影，不敢与她对视，但仔细想想，反正她又看不到，所以他就肆无忌惮地看了，无法自拔。
可惜烟花易冷，人事易散，随着点点火星也燃烧殆尽，反而瞬间更使这寂静深不见底。左然看见缪小斯孑然一身站在雪地里，像在等候着什么。
“你骂我是狗？”白影不止是嘲讽，而是露骨地讥笑，“拜托照照镜子，你现在的样子才更像条狗。”
“你简直败坏了吸血鬼的名声，别人会以为吸血鬼很好哄骗，至少你不能被一个人类驯服成这副鬼样，这是沦落！”
看到缪小斯转身下山，左然的神色变了，蹙起漂亮的眉头，根本没听见白影在说什么。
有那么一阵，他从缪小斯的背影上看出了些孤寂，也许是错觉。她被寒风一吹，好像要融化在月光下，左然见过缪小斯杀人，狮子一般凶猛，胡狼一样狠厉，可眼下为什么看起来却那么受伤。
“你的脸都快贴到窗子上了，你为什么不干脆把眼珠挖出来胶在她的鞋底上，真可笑。”白影狠狠了啐一口，觉得左然很恶心，甚至以自己是他的一部分感到可耻。
是的，白影只是左然的一缕魂魄，换句话也可以说，左然是白影的一缕魂魄，两人都想占有对方，吞噬对方，可惜自从左然回到城堡直到现在，他们用尽各种手段，都分不出胜负，从而陷入了无尽的僵持。
白影：“你打败不了我，就别想走出这扇门，可惜你的心已经被外界污染、腐蚀，你就像一个从内而外腐烂的苹果，绝不可能是我的对手。”
左然小心地和白影保持着距离，刀子似的语气：“那也比你强，你就是个老古董，摆在城堡里，和一张椅子，一个花瓶，一块砖没有任何区别，你在这里沉睡的几百年，比不上我的几个月。”
“哈哈哈，”白影笑起来，蓦地扑上来，一副被激怒的表情，透着残忍，“从现在开始，你也留下吧，永远变成黑暗里可怜的一块砖，和我一样！”
……
缪小斯脚步忽然一顿，回头望了一眼，一股冷风吹过，咯吱一声，脚下的雪被她踩得发出一声嚎叫，她眉头皱了一下。
这时，一条消息把她从城堡拉回了现实。
是个好友请求，发起人：死水微澜。
缪小斯静了半晌，有些意外，但她想了想，还是点了通过。
死水微澜：“新年好。”
沉默的小羊：“谁给你我的联系方式？”
死水微澜：“买的。”
缪小斯打破砂锅问到底：“跟谁？”
死水微澜：“织明。”
见她不回话，他又说：“怎么，你要杀了他吗，那我顺手帮你吧。”
“……”
顺手？缪小斯好笑，因为死水微澜答的直白，又因为他的心狠手辣。
于是她回：“大过年的，没必要。”
死水微澜：“哦。”
死水微澜：“要不要趁着天没亮，陪我闯个天门？”
沉默的小羊：“你活腻了别拉我一起死行吗？”
死水微澜仿佛没听见她的话：“现在是天门防守最薄弱的时候，想要徽章的话，我在包厢等你。”
缪小斯看着回复，叹一口气。
也许是漫漫长夜，想给自己找点事干，也许是基因锁全开让她有了些底气，总之她忽然就想，在离开帝都前，不妨去试上一试，大不了遇到危险，她再传送回来。等离开帝都，回到安京，说不定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沉思着，给死水微澜发消息：“不去包厢，明月街，143号站牌见。”
明月街，乃是相距天门的侧门不远的一条街，143是大巴站，晚上10点后就已经停运。
十分钟后……
当缪小斯一身黑衣，蒙着脸出现在站牌下时，在那里看到了同样穿着一身黑的死水微澜。
死水微澜指间擎着烟，笑了一息，盯着她说：“你打扮成这样干嘛，蒙面？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
“你一出手，谁不知道你就是沉默的小羊，你的技能已经被论坛扒遍了。”
缪小斯依旧沉稳：“别管我，我不用技能就是了。”
死水微澜耷着眼，有些漫不经心，“随你。”
两人不说话了，他看着远处的路灯，忽然掏出根烟来递给她：“要吗？”
缪小斯：“我戒了。”
“……”死水微澜目光定在她脸上，无声地笑了笑，摁灭手上的烟，说：“走吧。”
此时还不到凌晨一点，由于帝都禁止燃放烟火，所以大街上没什么人，两人身影如同鬼魅游走在夜色中，像两条飘移的黑丝带。
缪小斯边走边问他：“你有什么计划。”
死水微澜：“没计划。”
缪小斯走在他影子的顶端，反倒冷静了，“那你至少说说，你要偷谁？”
死水微澜：“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
在某个街角，他忽然停下，抬起下巴指了指前方，“看到那面墙了吗，从那里进去，是天门三长老的住所。”
距离街角十米远的位置，有一面高约五米的墙，旁边连棵树都没种，缪小斯眯起眼，开启五感扫视，但墙内做了屏蔽措施，她什么都感觉不到，这让她感觉很危险。
“死水微澜，行动之前，我有点问题想问你。”缪小斯脚步一拐，进入了另一条街，这里连路灯都辐射不到，很暗。
她右肩贴上墙，突然把面罩一摘，一副准备好好聊聊的样子。
死水微澜回过身，反应很淡：“你问。”
缪小斯问了个很白痴的问题：“你集齐徽章做什么？”
“这种问题？”死水微澜低沉着声音，似笑非笑，“没有玩家不想集齐徽章。”
“不对，”缪小斯说，“恰恰相反，根本没有玩家会专门去集这玩意。”
八大徽章，传说集齐后，就可以彻底告别秘境，不用再强制下副本，但随之而来的是，玩家的所有能力和道具，也将被彻底抹除！
秘境里的三千世界，已经足够让人眼花缭乱，但一旦尝过甜头，谁还会甘于做回一个凡人呢，真的有人舍得退出这一切吗？
刚入秘境时，在生死的压力下，每一个玩家都梦想着集齐徽章，可随着等级越来越高，这个梦想早已被人淡忘，甚至连几大家族，都没听说过有人在收集这玩意。
毕竟大部分玩家再努力，也不过是循着秘境和副本本身在升级而已，说白了，就是对于生，对于欲的渴求，完全出于本能。
如果没有信念，是很难坚持到这一步的，拼上性命也要做回普通人这种事，绝对是靠着某种信念在支撑，那么，死水微澜的信念是什么？
缪小斯眼神试探地瞅着他看。
“你说的没错，这简直是自杀式的行为。”死水微澜一如既往的从容，他低头看着地上的影子，眼神如夜雾般沉重，“我可以付出一切，来换你的徽章，只要你肯帮我。”
他说这话时，仿佛只要获得徽章，下一秒死了也无所谓，这种语气，让缪小斯浑身震颤了一下，同时更加好奇他的目的。
夜风轻轻吹着，拂过树梢。
死水微澜眼睛失焦了一下，说：“我在找人，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不，准确的说，她已经死了，我只是……想要找回活着的那个她而已。”
缪小斯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她瞳孔微微收敛：“对不起，我没想戳你旧伤疤。”
“没事，介意我再抽根烟？”
“你烟瘾有点大吧。”
“只是在冬天，”死水微澜点上火，吸了一口，把青烟与答复一并吐出：“我讨厌冬天。”
“给你看个东西。”
他拿出一个圆环，像戒指，制作粗糙，明显是手工的，边缘不齐，甚至有些开裂的痕迹。
缪小斯接过来，不知为什么笑了下，“幼儿园作业？”
这戒指是个泥塑作品，但说它是戒指吧，更像个创可贴，倒是挺有童心的。
死水微澜也笑了，眼里居然露出几分温柔，“嗯，幼儿园作业。”
还真是啊……
“她叫美树，这是她的第一个作品，就姑且称之为作品好了，总之她长大的话，肯定有当设计师的天赋。”
“唔，如果她还活着，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死水微澜斜靠在墙边，给缪小斯解释，“这是个创可贴，创可贴样子的戒指，美树说她这辈子都不会结婚，因为她觉得戒指上的钻石，作用和创可贴一样，只不过是为了掩盖婚姻带来的伤疤，越大的钻石，越有迷惑性。”
“不过，这种想法是家庭不幸带来的，美树她从小就是个早熟的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死水微澜的故事很短。
一年冬天，美树从柿子树上坠亡。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死水微澜还是个孩子，小他一岁的亲妹妹美树，去柿子树上摘柿子。
“哥哥，我够不到！”
“不要这样，美树，爸爸看到会生气的。”
院中，黄橙橙的柿子，像灯笼一样挂在高高的枝头，一个个圆润可爱。
那味道肯定很甜！
“哥哥，你蹲下，把我扛起来好不好，那里有颗很低的柿子，我肯定能摘到的，求求你了。”
“好吧，那你要抓紧哦，不要乱爬。”
他把美树扛起来，谁知道美树抱住树干后，竟然像只猴子一样爬起来，在摘柿子上，她简直就是天赋异禀。随着树枝折断的声音，一个个圆圆的柿子砸下来，他赶紧脱下外套去接，树上传来美树的笑声，两人像是做游戏，很欢乐地收获了一堆柿子。
欢乐到，暂时忘记了一切烦恼。
但也正因为他的贪玩，和疏忽大意，美树脚下一滑，从高高的树上掉下来了，那是比柿子落地时更加沉重的声音，干脆利落，嘭的一声！
等他愣愣地反应过来时，美树已经没有了呼吸。
“美树！！”
“怎么会这样？”
母亲回家时，刚好看到这一幕，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在那之后的一个晚上。
母亲醒来，沉默地为美树举行了葬礼，但奇怪的是，她一滴泪都没有流。
葬礼结束时，和这个儿子擦肩而过，她忽然梦呓般的说出了这句话。
“当时死的人要是你就好了。”
因为这句话，年幼的死水微澜怔在原地。
某个瞬间，目光越过重重人影，望着美树的黑白遗像，他好像回忆起来，美树在坠树前的那一刻，似乎朝他伸出了手，可他没有抓住。
悔恨如潮水般涌来，可惜为时已晚。
每个夜晚他都在后悔，他全身心的吸收了整个家庭的痛苦，轰的一下，某个午后，母亲提起沉重的锯子，锯倒了柿子树，然后整个人彻底消失了。
母亲和父亲本就不合，要不是美树忽然降临，或许早就离婚了，现在维系家庭关系的唯一纽带断裂，将原本的一家人，不动声色地划到了楚河汉界的两边。但他却不在任意一边。他是罪魁祸首，是那条刺眼的分割线。
“如果当初死的人是我，事情又会怎么样？”
死水微澜抬起头，眼底恍惚片刻，一缕轻烟袅袅飘晃在他们中间，“我当然知道，也不会怎么样，我的父母很不合格，但我已经活了二十多年了，有机会许个愿望的话，我宁愿去死，让美树回到世间来，她还没有好好地看过这个世界。”
指间的烟，还燃着，星火明灭。
冷空气在慢慢流转。
缪小斯安静地注视着他，在淡淡的烟草味里，她眯起眼，有些不可置信，“所以你觉得，集齐徽章，就可以把她换回来？”
死水微澜回：“这个可能性很大。”
缪小斯皱眉：“何以见得？”
“脱离玩家的身份不是惩罚，而是奖励，据说集齐徽章，可以成神，”他抽完手里的烟，看了眼时间，开始信步往外走，“你或许不信，我也不信，成神什么的，太过虚无缥缈，但我从某本古籍上得知，集齐徽章的人可以向神许一个愿。”
缪小斯陷入沉思，跟上他，“这个我也不信。”
死水微澜：“人总要有些信念感，不是吗，你没有吗？”
缪小斯：“有，我也在找人，不过我比你强点，我要找的人生死未明。”
死水微澜停下脚步，突然看着她，朝她伸出一只手：“该问的问完了，你放心了？不放心的话，用契约石板订个契约怎么样？”
“什么契约？”
死水微澜嘴角一勾：“在我帮你偷出徽章前，我们发誓不抛弃彼此，不出卖彼此，不伤害彼此，直至死亡尽头。”
缪小斯一怔，觉得这个契约很合理，继而抬手握住他的，“成交。”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死水微澜合作，这个名字，从她入秘境第一天起就如雷贯耳，但她知道对方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一直以来都不择手段，可现在知道了原因后，她反而对他多出了一分信任。
“为什么不直接偷我的，明明你知道我有徽章。”缪小斯问。
死水微澜：“原因很简单，我偷不到，我的搜索框对你的物品栏失效。”
根据他的经验，之所以失效，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有效道具太多，缪小斯的物品栏里不是垃圾，而是宝贝，他根本筛选不出来，即便把她绑起来，偷上一整年。
缪小斯讶然：“你还有搜索框？”
“不然呢，你以为我只能随机偷东西？那这个技能等同于废物。”
“原来神偷是这个意思，你的技能比我想象中还要变态。”
死水微澜：“嗯，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活人。”
巧了，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死人，缪小斯想。
一支烟的功夫，两人继续按照原本的路线走，到了墙下，死水微澜忽然说，“不管你信不信，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总有一天会合作。”
缪小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死水微澜：“就像电影里的某个情节，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有这个想法，真的很奇怪，就像强者终会在顶峰相见，会发生点什么，无论是以敌人的身份，还是以伙伴的身份。”
“哦，你说这个啊，我常常会有这种念头。”缪小斯毫不避讳的说，“这很正常。”
秘境里出名的玩家不就是那些吗。
就像全校第一，转学后，看到新学校里的第一，总会格外留意对方的实力，这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说实话，我根本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什么场景。”缪小斯耸肩。
死水微澜：“没关系，那就记住这一次。”
他抬起手，指尖一划，隔空在墙上划出一个不太规则的圆，旋即，一个黑洞在墙上凭空形成，他整个人走了进去。
缪小斯跟进洞里，瞬间穿墙而过，“你踩过点？”
“当然，”死水微澜压低声音，“看那边，一共有三个看守，你负责拖住他们三分钟，我进长老房间偷徽章，三分钟后见。”
缪小斯现在是隐身状态，她眺望前方，果然看到三个人，她一惊，也弱分贝交流，“三个六级？”
死水微澜：“不，两个七级，一个六级。”
缪小斯：“？？？”
“我对你有信心，坚持三分钟，加油。”说完，死水微澜施展‘壁虎游墙功’，很轻松地在墙根上游走，几乎和墙是一个颜色。
缪小斯冷呵一声，将面罩重新戴在脸上，瞬间变成‘死水微澜’的样子，这时死水微澜又返了回来，看到她，愣了一下。
“原来你准备面罩是为了这个。”他显然没想到缪小斯这么狗。
“你回来干嘛？”
“我忘了跟你说了，三分钟后我要是没回来，你不用管我。”
“我当然不会管你。”缪小斯现出身形，像只夜猫，就地一滚，朝那三个守卫扔出三个纸飞刀。
死水微澜看着她，目色怅然，最终却无话可说，转身也融进夜色。
今天刚过新年夜，长老的住处防守很弱，只有三个值班的，缪小斯的飞刀扔出去，像落入水中的石头，瞬间转移所有火力。
但短暂交手两个回合后，似乎看出缪小斯没有什么威胁，其中一个人又退回去了。
“起尸！”
缪小斯一声令下，几具死尸忽然从四面八方爬出来。或从后奋起掐向守卫的脖子，或死死抓住守卫的脚踝，在她的操控下，尸体浑身僵硬，但面对守卫反击的刀光，整个尸体竟然强行骨折一般将腰折断，躲过了。
另一个守卫面色一惊，显然没见过这阵仗，一时间不知道这些尸体是死是活，他低头对着脚下一砍，尸体的手被他斩断，但断手依旧死死抓住他脚踝，不松手！
“砰砰砰！！！”
子弹宣泄而出，对着尸体一阵狂射，然而尸体半边身体都轰成烂泥了，剩余半边身体还在朝着目标挺进，月光下这一幕简直比丧尸还恐怖！
即便天门是邪恶组织的头头，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手法，用毒，自然也是不管用。
“柳椒言！”这时，一个女尸引起了守卫的注意，他后退一步，周身悚栗，“不对，柳椒言早就死了，这只是尸体！”
‘柳椒言’，是一具身高接近两米的女尸，传闻很多年前上过天榜，没想到死后多年被缪小斯炼成傀儡，竟然在天门里把认识她的人给吓了一跳。
缪小斯隐在阴影里，冷眼看着三人被尸体耍的团团转，她没有消耗一个自身技能，光是用摸尸获得的技能书，就打他们一个措不及手，没有人能认出来她是沉默的小羊。
不过尸体还是太菜了，半分钟的功夫，就被屠杀殆尽，搞得缪小斯有点心疼，她翻出一根树枝，想也不想，朝着前方空地一指，轰隆隆，平地升起三个十米高的树人，分别朝三个守卫踩踏过去，一个不留，完美地各自找到对手。
“死水微澜现在应该潜进房间了吧，希望他别被那个长老搞死。”缪小斯暗忖。
天门的三长老她不太了解，不过肯定是八级玩家，死水微澜是七级，七级在八级面前，压根不够看。
这时，缪小斯抬起头，看到半空中，有一个扇形的道具，一开一合的，圣所也有类似的防御道具，是一个巴掌大的青铜鼎，守护着整座建筑，这也意味着就算大炮都无法将其城墙轰开，而死水微澜竟然有办法，带着她穿过城墙，还能做到悄无声息地使这个扇子失效三分钟不被人发现。
“等等，死水微澜既然是个神偷，说明他跟我一样，是个道具流玩家，等级反而根本代表不了他的实力。”缪小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这么说，他或许有办法，能够打开左然的吸血鬼城堡？”
这三分钟，缪小斯拖得不算艰难，但也不算轻松，她浪费了不少珍贵的道具。时间一到，她立即收手，为了防止被那扇形道具监测到，她甚至没有杀人，在天门内杀人绝对会被无休止的追杀，既然是偷东西，就没必要搞那么大动静了，所以她直接撤了出去，没有一丝恋战。
“吓，”缪小斯刚回到方才二人聊天的街道，就见死水微澜倚着墙，眉头紧锁，她连忙问，“你怎么这么快，说三分钟就三分钟，徽章偷到了？”
“跟我走。”死水微澜面色凝重，带着她，一路奔驰到圣所的管辖内，推门进入一家不起眼的，开在地下的店面，快速将门锁上了。
缪小斯不明所以，但她不傻，立即察觉到了什么：“你暴露了？”
死水微澜摇头：“没有，我暴不暴露不重要。”
他走到旁边的架子上，从里面拿出一瓶杜松子酒，倒进酒杯，喝了一大口。
缪小斯走过去，将酒瓶抢过来，“说清楚，怎么回事？”
什么事值得慌成这样？
不就才进去三分钟吗。
死水微澜此刻已冷静下来，他背对着缪小斯，声音低落，“没戏了，徽章再也不可能偷到了，你走吧。”
他推测过无数种可能，或许今晚事态会推向不可控制的方向，但他没料想到会是这一种，这意味着，他的期待将彻底落空，至少几年内，他再也无法齐集徽章，也就无法救回美树。
计划彻底的失败了。
死水微澜再度露出那种淡不可察的微笑，敛着睫毛，仿佛压着汪洋心事，他不再去看缪小斯，甚至说，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
“你什么意思？”
缪小斯忙活一晚上，虽然她的任务简单，但也没少付出，她上前搡了死水微澜一把，似控诉，“我走什么？”
“三长老死了，你再不走，天门的人查过来，可别怪我。”死水微澜视线轻飘飘从她脸上路过，“偷盗失败，所有后果我一人承担，你走你的。”
缪小斯一骇：“啊？”
“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天门的三长老死了。”死水微澜声音温沉喑哑。
缪小斯：“你看到尸体了？”
死水微澜：“你在问什么废话？”
缪小斯声音加重：“我问你是不是看见尸体了？”
死水微澜捏着眉心，显然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是，在卫生间的地上，我过去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所以一分钟我就折回，等着你出来。”
缪小斯听到想要的答案，强压着促促跳的心，在屋里转了两圈，顷刻间，她思虑万千，“走，我们回去。”
死水微澜没说话，抬起深黑的眸子，极冷地看了她一眼。
缪小斯却笑了，“事情还是交给我比较有把握，三长老活着你能偷到徽章的概率有多大？真是天助我也，现在她死了，我拿到的徽章就是百分之百！”
“刚才你不是害怕被天门追杀，而是因为集齐徽章的幻想破灭对吧，”缪小斯指了指门，示意死水微澜打开，“我来给你希望，带我回去。”
就当看在死水微澜刚刚打算一个人揽下所有后果的份上，缪小斯决定再冒一次险，当然了，更重要的是，她能摸尸！
“你疯了吧，现在回去，所有人都会认为三长老是我们杀的。”
“没关系。”
“你要做什么？”
“尸体，我要尸体！”
死水微澜缓缓抬起眸子看她，缓过劲，瞳孔逐渐放大，满脸的不敢相信，“你能从尸体里提取道具？”
提取，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而且是，百分百提取！
缪小斯指着门：“走不走。”
死水微澜眉目冷冽，如在深思，过了半晌，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又哑又沉：“我自己去，你在这等着，尸体是吧，我去帮你偷来。”
缪小斯：“你一个人？你做不到。”
他朝她走近两步，说，“藏好你的身份，我的命不重要。”
缪小斯不料他会突然这么说，倒有些语塞，“你打算集齐徽章就去死？”
“那倒没有，只是也不必赔上你的命，多余。”他说。
缪小斯不留情面地分析：“就怕你有去无回。”
纵然死水微澜有天大的本领，也不可能只身从天门逃脱，三长老的尸体一经发现，立刻就会传遍整个秘境，他是亡命徒，当然无所谓，毕竟他可以一辈子躲在秘境大厅，为了复活美树，他什么都不怕。
“别废话了，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合作。”一次成功，缪小斯只需要死水微澜帮她屏蔽那个扇形的道具，然后她隐身进去，轻轻在三长老的尸体上摸上一把，大功告成。
两人再次制定计划，回到天门。
此时，三长老的住所已经乱成一团，十几个玩家在里面进进出出，不过很明显，高层没来，下面的人不敢轻易挪动尸体。
缪小斯观察了一下，问：“里面有十几个人，你能拖住多久？”
死水微澜稍作斟酌：“一秒钟。”
缪小斯：“……你认真的？”
死水微澜嗯了声，“不过，我有五个死亡稻草，三十秒你不出来，我必死无疑。”
五个死亡稻草……
缪小斯脑子骤然麻木，靠，死亡稻草，那是她这辈子都摸不出来的道具，因为死人身上是没有复活道具的，可死水微澜不一样，他偷的是活人，是和缪小斯完全不同的玩法。
“之前是我小看你了。”
缪小斯咬了咬牙，她没有壁虎游墙功，不过她能土遁，还能隐身，戴上埃及艳后的隐身帽，她屏蔽气息，眨眼间消失在原地，像一滴水消失在水中。
与此同时，死水微澜几乎用自杀式的手法，搞出了一场大爆炸，第一个死亡稻草他毫不吝啬的用了，为了短时间吸引所有目光，他直接开了基因锁，一时间，周围空间水元素暴涨，水蓝色的波纹与淡蓝色的雾气从他神装上荡漾而出，一柄巨大的海神三叉戟凝成！
紧接着，无边无尽的滔天巨浪，从四面八方涌来，恐怖的水压一圈一圈聚集，淡蓝色浪头似虚幻似真实，仅仅是看了一眼，缪小斯就感觉到了极大的压迫感和窒息感，那是，货真价实的七级！
她没有分心，回过头，神色自若地跃进了三长老的房间，天门的人全都往外涌，擦着她朝死水微澜厮杀而去，唯独她一人逆行。就在这时，缪小斯手捏一片金叶子，朝屋顶一扬，叶子瞬间分化成无数片，金线般散落在空气中，所有路过她的人，全都脚软了一下，中了金脉叶的毒，那是乔珊最新种出来的毒叶，有麻痹效果。
随后，她脚步未停地来到卫生间，果然看到一个中年女人躺在那，早已没了呼吸，那是一个微胖的女人，皮肤略黑，双眼大睁着，嘴角淌出一线血迹。
死不瞑目！！
缪小斯平了平心绪，跑过去摸了一把。
【叮，检测到尸体，摸尸成功。】
【叮，你获得了灵币×20亿。】
【叮，你获得了灵魂徽章×1。】
【叮，你获得了魔王的随身听×1。】
【叮，你获得了地表核心管风琴×1。】
【叮，你获得了红绣球×1。】
【叮，你获得了罐子监狱×1。】
……
缪小斯来不及查看，摸完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口，一个平头玩家突然冒出来，缪小斯心中一沉，下意识拔刀朝对方猛力一砍。
就在她的刀刃即将碰到那人的喉咙之时。
“哈！！！”
下一秒，平头玩家突然单膝跪地，双手高举夹住她的利刃。
【刺客饶命：可以抵挡刺客致命一击！】
【介绍：玩家遭遇刺客突袭，大喊一声“刺客饶命”，可百分百空手接白刃，抵挡一次致命伤害。】
按理说，这位平头玩家只是回来看守三长老的尸体，并未发现正在隐身的缪小斯，刚才那个情况，缪小斯出于惊吓突然出手，他就该直接一命呜呼了。
可谁知道，这竟然触发了平头玩家的一件防御道具——刺客饶命！
他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同时大喝一声：“刺客饶命！！！”
缪小斯的攻击就失效了。
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众人返回来，看到这奇怪的一幕，都被震住。
但更震惊的人是缪小斯，她战斗的时候很少分神，这次是真的愣了一下。
什么情况，这个人为什么突然用这么诡异、羞耻的姿势，跪着接她的剑？
好在她是道具流玩家，转念一想就反应过来了，一脚将平头哥踢开，她再次隐身，施展风遁逃之夭夭。
这一切也不过就发生在十几秒之间。
缪小斯离开天门，抬头一看，只见那半空中的扇子一开一合，又过了十秒，果真彻底的展开了，上面画着恶魔的眼睛，左右转动，恢复了效果。
再然后，她看见死水微澜在不远处……复活。
“你死了几次？”缪小斯过去把他扶起来。
“三次。”死水微澜说。
两人快速离开，回到那个小店，死水微澜跌坐在榻榻米上，黑衣被鲜血染透，他手肘随意搁到矮桌上，低垂着头，死亡的感觉不好受，缪小斯体会过，更何况他短时间死了三次。
她看着死水微澜，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内心却在想，能不能再利用他一次，于是她一屁股坐到他对面。
光影悄无声息流淌，屋内静谧下来。
直到死水微澜恢复完，他举起脑袋，言简意赅：“徽章。”
缪小斯环视一周，开始尬话：“这里是什么店？”
死水微澜耷着眼：“如你所见，一家纹身店，店主前几天出车祸死了，我就将这家店占为己有。”
缪小斯：“哦，出车祸……该不会是被你杀了吧？”
死水微澜面不改色地睇她：“别废话了，徽章给我。”
缪小斯不加掩饰地将灵魂徽章拿出来，搁在桌上，却在他伸手时，又牢牢将徽章摁住了，“商量个事，你不是要二换一吗，其中一枚徽章我不要了，一换一，你再帮我做件事。”
借着这个筹码，缪小斯掏出一张城堡图，指了指上面的城堡说，“帮我弄开这扇门，我就把徽章给你。”
死水微澜眉心一皱：“什么意思，你要用一枚珍贵的徽章，来交换门内的东西？”
这张图他认得，拍卖会时，缪小斯花了八个亿把它买下来。
死水微澜忽的哼笑出声，低到几不可闻。
缪小斯：“你笑什么？”
“笑你花了八亿，却买了一个打不开的门，就像当初我买下那具善尸，你我都一样，竹篮打水一场空，但你的损失明显比我大。”
缪小斯：“……”
她微微笑：“我改变主意了，没有商量，你不做这件事，就别想拿到灵魂徽章。”
死水微澜摇摇头：“别做梦了，我打不开。”
缪小斯消化几秒他的话，似在思索，“那你能想办法进去吗？”
死水微澜：“你想我进去偷什么？”
缪小斯：“偷男人。”
死水微澜顿了下，以为自己没听清，“什么？”他唇角明显升起笑意，感觉缪小斯真的很好笑，“我为什么要替你干这种事，帮你偷男人，背着严君泽？”
“这关严君泽毛事？”缪小斯眉间紧了下，“我跟严君泽没有你想的那种关系，我要的人在这儿。”她曲起手指敲了敲桌上的城堡图。
“ok，”死水微澜对她的私生活没兴趣，但有件事他必须说明，“我就算进去了，也不可能把你男人带出来，难道要我把他塞进物品栏？他是道具吗？”
“这个好解决。”缪小斯拿出招魂幡，“就用这个委屈他一下吧，他是个鬼。”
死水微澜呆滞片刻。
“吸血鬼？现在的女孩玩的真新潮。”
他好像很震惊，却又好像不意外，过了一会儿才问：“如果你说的这个……吸血鬼，不愿意跟我出来怎么办？”
“那你就把他打晕了，绑出来。”缪小斯不假思索道，“他打不过你。”
死水微澜这回彻底无语了。
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很明显，缪小斯是来真的。
他看看缪小斯，又看看城堡图，又看看缪小斯，“我不保证成功。”
“没关系，你尽力就好。”缪小斯整个人都明亮起来，她收起徽章，迫不及待道，“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死水微澜露出内伤颇重的表情，“等我洗个澡，换身衣服。”
说着，他一挥手，一个浴室出现在屋里，缪小斯一瞬不眨盯着这一幕，好奇道，“可携带浴室？”
“嗯。”不止如此，厨房、卧室、书房、家里的一切都被他拆分了，也正因如此，他的家看起来空空荡荡，因为这些区域对他来说，就像带着一本书里的其中一页，拿来即用。
缪小斯看着死水微澜，突然有点手痒，“你死之前能不能通知我一声，感觉你身上有很多宝贝。”
死水微澜语气平淡：“有种你就杀了我。”
缪小斯：“那我也不是那种人。”
待他洗完澡，换好衣服，缪小斯一分钟都没耽搁，直接将他拉进了鬼怪世界。
某个人迹稀少的大街上。
阴风阵阵。
死水微澜深吸一口气，“吸血鬼城堡在哪，不是能传送吗？”
缪小斯无视掉他不情不愿的脸色，“只能传送一次，咱们得飞过去，也就几个小时的路程吧。”
死水微澜：“艹！”
飞都得飞几个小时，那是多远啊。
“给我标记一个位置，我扔个锚过去，能将路程减到一半。”
缪小斯顷刻傻眼，“这么好的东西你都有，话说咱俩改天可以列张清单，交换点对对方有用的道具，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死水微澜：“我从来不卖道具，毕竟我可以直接偷钱。”
缪小斯：“你偷钱说的这么骄傲干嘛，既然你那么多道具，又为什么总去拍卖会？”
死水微澜：“当然是借机偷东西。”
“所以你住在秘境大厅也是为了方便……”缪小斯双手抄进兜里，似乎明白了。
灰色的阴云从天空的这边，移到那边。
不久后，两人落在山头上，对着不远处的吸血鬼城堡，缪小斯微吸气，说：“就是这里。”
死水微澜来到厚重的金属大门前，他没有使用暴力，而是掏出自己的“□□”，但他摸索了半天，发现这扇门上并没有钥匙孔可以插，这说明，想要进门，必须获得城堡主人的授意，这种门是最难开的。
不过这难不倒死水微澜。
他身形一错，竟然直接将半个身体卡进了门里，整个人硬生生像一缕水，强行挤了进去，消失在门中。
缪小斯目瞪口呆，双手拍了拍门，发现死水微澜居然真的进去了，眼睛里明显有了笑意。
不愧是神偷！
但也就仅仅五秒之后，忽然啪的一声巨响，一道黑色的身影从天而降，摔落在雪地里，缪小斯回过头，发现是死水微澜，他像是被人一拳轰向肚子一样，身体弓成虾，猛地喷出一口血。
“不是……”
缪小斯不明其意，奔向他，“你不是进去了吗？”
死水微澜伸出一根手指，咬牙切齿：“消耗一个死亡稻草，我又死了一次，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城堡里有守卫？”
缪小斯讶然：“守卫没动啊，在城堡上跟雕像一样，况且我来这么多回了，也没见它们伤人。”
死水微澜要气死了：“里面也有守卫，你不知道？”
缪小斯露出丧心病狂的表情：“好吧，刚才那个是我失误，你是不是还有一个稻草来着，要不再试一次？”
死水微澜：“试几次也没用，那些守卫可以秒我，你让我进去偷东西，和我让去偷圣所大长老没区别。”
缪小斯闻言，哗的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确定他不是在演戏后，终于变了脸色。
她将灵魂徽章扔给死水微澜，冷而静的说：“交易吧。”
死水微澜顿了一秒，摆手道：“先下山，我得缓会儿。”
玩家一天使用死亡稻草不能超过三次，开基因锁的不能超过五次，他已经到极限了。
第302章 天启邀请
进入吸血鬼城堡的幻想再次破灭了。
不过现在缪小斯更想知道八大徽章集齐后会发生什么。
山脚下, 她按照约定，将灵魂徽章交给死水微澜。
“哗啦啦！！！”
紧接着，死水微澜居然像个漏水的麻袋一样, 开始疯狂往外爆装备，无数的道具汇聚成一座小山，缪小斯下意识就拿出储存袋去接, 接了满满一兜。
这动静实在太大了, 甚至吸引了附近不少不怀好意, 见财起意的鬼怪，缪小斯一柄巨锤祭出, 威压惊人, 这才驱散了宵小。
“喂！”
“死水微澜？”
“喂喂喂！！！”
“你醒醒。”
缪小斯眼睁睁看着死水微澜的身体悬浮在半空，闭着眼睛, 浑身散发着一圈白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变异。
她哪见过这阵仗, 心想难不成集齐徽章后真能成神？
不知过了多久, 死水微澜的身体砰的掉下来，扬起一阵尘土。
她赶忙上前, 就见他似乎陷入了梦魇, 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凑近了去听也听不清。
“美……美树……”缪小斯从唇语中判断出来, 死水微澜应该是在喊美树, 他是在向神许愿吗？
眼下这种情况……也没办法，只好把他先送回大厅包厢了。
缪小斯不知道死水微澜什么时候能醒来, 但既不能把他抛下被鬼怪吃了, 又不愿意把他往自己的小院带，于是便背着他回到秘境大厅, 包厢门口，她用死水微澜的手指解了锁，然后将人扔在地上。
“咚咚咚”，就在这时，敲门声忽然响起。缪小斯回身凑到猫眼上一看，发现门外是个女人，脚踩一双白色长靴，亚麻色长发，但奇怪的是，这个女人的手上竟然戴着白色的蕾丝手套，半截手臂都被包裹住。
缪小斯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开门，那女人却说话了，抿着嘴唇，一脸担忧的样子，“那个，他是不是受伤了，抱歉，不是故意偷看，我只是有些担心。”
“能不能请你把门打开，我看他一眼就走，啊！”女人话还没说完，缪小斯将门打开一条缝，直接把她拉了进来。
“你是他朋友？”缪小斯问。
女人：“算是吧，你好，我叫杜赛。”
杜赛看到地板上昏迷不醒的死水微澜，顿时紧张起来，“这是怎么了，怎么能睡在地板上，天呐，他在发烧。”
缪小斯看杜赛把死水微澜搬进卧室床上，悉心照顾，心中不免猜测，这是前女友，还是普通友人？
杜赛忙进忙出的，一会倒水，一会拿毛巾，缪小斯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发个烧而已，又死不了人，我看他身体挺强壮。”
“话是这么说，可生病很难受的，他到底怎么了？”杜赛觉得缪小斯很奇怪，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把人扔在地板上就不管了，她怀疑死水微澜死在包厢里，缪小斯都只会在旁看着，像是观察一个橘子腐烂的过程，完全没有帮忙的意思。
缪小斯手插进兜里，端详着她：“我又不是医生，你不说只是看一眼吗，现在看完了，差不多该走了吧？”
杜赛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缪小斯竟然直接赶人，一时间有些语塞，“总得有个人照顾他……我不放心……”
“嗯。”缪小斯点点头，“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不过他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想被外人知道啊，你走的时候记得把门带上，别总是敲门，影响病人休息。”
杜赛不愿意走，她觉得缪小斯实在是太奇怪了，虽然大厅之内不能互害，但她莫名有点不放心缪小斯。
这时，死水微澜的身体又开始发光了，缪小斯见状，赶紧捂住杜赛的眼睛，把她推出卧室，门一锁，简单粗暴将人锁在了客厅。
忽略杜赛的拍门声，缪小斯来到床前，一脸震惊，只见一张“卡片”缓缓从死水微澜的体内凝出，悬在半空，她伸手一摘，发现竟然是角色卡。
死水微澜真的脱离玩家身份了？
【叮！玩家‘死水微澜’ID已失效，角色卡即将被秘境回收！】
摸到角色卡的那一刻，缪小斯脑海中宛若过电，随后手中一空，卡片就消失不见了，她瞳孔猛地一震。
“什么？秘境里的角色卡竟然是可以被回收的？”
“这是不是意味着，玩家身上的角色卡都是前辈们用过的。”
几秒后，死水微澜悠悠转醒，睁开了眼睛，刚才那个提示音，只有他自己，和触碰到角色卡的缪小斯听见了，他看着天花板，对着缪小斯说，“技能、道具，全都不见了。”
缪小斯懵了，思绪一下空白。
“不不不，道具还在，我帮你收着了。”她拿出储物袋在他面前晃了晃。
死水微澜嘴里轻轻蹦出四个字：“没意义了。”
没有角色卡，普通人再也无法承载道具的能力，他现在有的，只剩下开过基因锁的身体，其余全部消散了。
缪小斯实在好奇得很：“等等，集齐徽章脱离秘境，这就没了？”
“你见到神了吗，许愿了吗？成真了吗？”她想知道死水微澜刚才在梦里都经历了什么。
然而死水微澜却皱起了眉，问：“谁在敲门，好吵。”
“你朋友，叫什么来着？”缪小斯说，“杜赛，我放她进来了。”
死水微澜没什么情绪的嗯了声，从床上起来，打开门，跟杜赛说了几句，我很好，你走吧，诸如此类。
然后就见杜赛露出悲伤的表情：“您总是这样……”
深深地看了死水微澜一眼，她快速转身跑掉了。
缪小斯看着这一幕，突然说：“杜赛等级很低，但我在她身上感受到一种很独特的气息，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她猜测杜赛应该是特殊职业。
“副本里顺手救过她一次而已，她才三级。”死水微澜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三级，就能上大厅三层，她很厉害啊。”缪小斯问，“她有组织吗？”
死水微澜语气寡淡：“没有，你想挖人的话请直接找她，别问我。”
“我又没有恶意，就当交个朋友嘛。”缪小斯觉得这个杜赛不错，死水微澜救过她一次，她就这么上心，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问徽章的事。
“对了，你的角色卡被回收了，那可是‘盗贼’！秘境里最强的特殊职业之一，就这么没了，你到底做了什么？”
死水微澜视线扫向缪小斯，没什么力度地看她一眼：“我许了愿，今晚12点，美树会回来。”
“我厌倦这一切了。”
“现在只想过回普通人的生活。”
“名利也好，地位也罢，统统给不了我幸福。”
“我不想被升级控制着，我想要自由。”
缪小斯感到很吃惊。
原来集齐徽章真的可以许愿，而更出乎她意料的是，死水微澜的愿望竟然只是想过回普通人的生活，不敢想象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美树会回来，这是真的吗？她不理解，回来的美树，还是当初那个美树吗。
这个短暂的刹那，缪小斯突然发现，有些人一直被自己的执念困住，那个执念是世界上最大的监狱，而走不出执念的人，无论走到哪都是囚徒。
“你要走了？你打算以后怎么生活？”缪小斯看见死水微澜在柜子里翻出来一堆证件，她把储物袋递给他，“这是你的道具，我可没有偷拿。”
死水微澜接过去，由衷道：“谢谢。”
缪小斯：“这个包厢你打算怎么处理？”
“不要了。”
“灵币呢？”
“换成钱。”
“你仇家不是很多吗？你不怕？”
死水微澜停顿一下，笑了：“好像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缪小斯不问了。
过了一会儿，死水微澜掏出一个徽章给缪小斯，说：“这是你的那枚……”
缪小斯也不客气，直言直语道：“好，如果有一天，你需要帮助的话，可以随时联系多宝之家。”
她给他抄了几个号码，百利甜的，乔珊的，美拉的都有。
死水微澜脱离秘境后，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将彻底泯然于众人中。
缪小斯默默看着他消失在原地，空荡荡的包厢里，她突然就觉得这个世界真奇妙，或许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别人不曾踏足，也难以理解，但无论如何，他追求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对于死水微澜而言，他已经是秘境的陌生人，故事翻向新篇章，天地焕然。
而缪小斯的故事还远没有结束。
她捏着那枚徽章，沉思片刻，收入物品栏。
【叮，检测到玩家‘沉默的小羊’集齐徽章，可进行合成，是否立即合成？】
“否。”
暂时不要合成。
缪小斯毫不犹豫地拒绝。
她还没到可以做这一步的时候。
她还有很多事情还没做完。
出了包厢，一道身影正在不远处等着她，竟然是那位杜赛小姐。
“可以和您聊聊吗？”
缪小斯看了眼时间，继而道：“可以。”
杜赛笑了：“去咖啡店好吗？”
缪小斯却道：“不如去武馆，我很好奇你的能力，杜赛小姐，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加入公会。”
“我……”杜赛垂下眼，抿了唇，“有想过，但是我的情况，恐怕没有人愿意收我。”
武馆内，虚拟对战室。
杜赛轻轻摘下了手上的手套，对缪小斯说：“我的能力是腐化，能够腐化手指碰到的一切事物，包括刀剑、枪械……还有人。”
“人？”缪小斯歪了下头，有些疑惑，“像这样吗？”
她缓缓抬起手，碰上杜赛的指尖，做出与其十指相扣的姿势，但顷刻间，她的整个手臂皮肤黑化，白骨跟着消解，最终变成一滩血水落地，还好这是虚拟武馆，几秒后，手臂很快就恢复了。
缪小斯有点惊讶：“你很强。”
但凡触中，都会被腐化，没有一点悬念。
杜赛摇摇头：“我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能力，所以一直戴着手套，事实上，这个技能让我很苦恼，我曾经在危难时刻想要抓住我的朋友，结果却害死了对方。”
缪小斯：“嗯……不能控制的话，确实很麻烦，你的手套是特制的吗？”
杜赛道：“是死水微澜送给我的，我们是在一个副本里认识，当时我被鬼抓走了，只有他朝我伸出了手，那一次为了救我，他没了一条胳膊，我很惭愧，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向别人求救，我问过他有没有后悔救我，他说没有，还送了我这副手套。”
这很有趣啊，缪小斯想，外人看来不择手段的死水微澜，居然也会出手救人，“这不太像他。”
“其实他人挺好的……”杜赛忍不住说，“我很想感谢他，可惜他不给我机会，他说他帮人只是帮人，不是为了任何回报，反之，他不想帮的，就算给他再多好处也不会帮。”
缪小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你还总想着回报他？”
杜赛很坚定地点点头：“因为我这条命是属于他的，除了他，没人敢碰我。”
缪小斯好像明白了，若有所思地看着杜赛半晌，她说：“你跟我吧，死水微澜不会回来了。”
她觉得杜赛是个天才，有着很强的天赋，不该畏手畏脚的被埋没。
虽然杜赛现在才三级，却是极其珍贵的特殊职业，假以时日，成长起来，不会比死水微澜或她差。
但若是长期放着不管，说不定哪天就会黑化，加入邪恶组织，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杜赛却紧张起来：“为什么，他去哪了？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其实他跟我说的很清楚了，他之所以救我，是因为那时候看到我伸出的手，他想到了美树，哦，美树是他的妹妹。后来我经常去找他，但他都不愿意理我，因为他觉得自己口碑不好，怕被别人看到，会影响到我，可对我来说，影响不影响根本不重要……”
缪小斯发现，这个杜赛挺话痨的，一提到死水微澜就滔滔不绝，她很无奈。
“我可以找人给你定制个更高级的手套，来吧。”她去牵杜赛的手，杜赛赶紧戴上手套，有些受宠若惊地拉住了她。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牵她的手，她莫名有点害羞。
与此同时，一种与人亲近的奇妙的感觉，隔着手套传来，就这样，杜赛跟着缪小斯去了多宝之家，天真犹如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孩，缪小斯差点觉得自己是个人贩子，这也太好拐了。
回到鬼怪世界后，她把杜赛交给百利甜，简单跟百利甜说明了下情况。
“哇，好厉害的技能啊。”百利甜笑着说，“或许我们可以给你定制一副美甲，或是显示浓度的能量条。”
杜赛有些惊怔：“还能个性化定制的吗，我，我更喜欢后者。”
百利甜：“好啊，那就能量条，做成纹身纹在手臂内侧怎么样，还是你更喜欢外置的？”
二人对着白色手套，比比划划，渐渐的，杜赛愈加不可思议，但她很快就适应了，因为小院的氛围很好，根本没有其他公会的那种阶级感，再加上她是缪小斯亲自领回来的，能力又比较特殊，她竟然有点期待在这里的生活了。
“你们聊，我去找乔珊。”
缪小斯掠过二人，进到后院，找到了正在种田的乔珊。
“乔珊，差不多该回趟安京市了。”
“啊，是啊，我们离开好久了。”乔珊埋头捣鼓着药田，缪小斯觉得乔珊在小院里已经过上了退休养老般的生活，没事干就睡觉、种地、逗鱼。缪小斯自己可享不了这个福，她没事就喜欢找点事干，完全停不下来。
“回安京也没什么事，但总要和组织里报个道。”乔珊拍拍手，把农具扔在一旁，她最近养出不少食人花，还有毒药，补药，现在她是毒草专业户了，不仅如此，她还在附近找了片空地，养了毒蜂、毒蝴蝶之类的，不亦乐乎。
……
……
同一时刻，安京市，A区。
“铿锵！！！”
“铿锵！！！”
某古旧小巷，两道身影激烈交锋，每一次对战都引起刀剑轰鸣。
李拜天射出的白羽锋锐无比，而对手身前，一片又一片符文亮起，有的赤红如血，有的漆黑如墨，戾气惊天！
竟稳稳地压了李拜天一头。
“刺啦——”
转瞬间，一道符纸骤然逼近，李拜天不敌，被符纸中突然冒出的一根赤红的大犄角直接挑起，整个人上半身被贯穿，暴戾地甩了出去。
短短片刻间，李拜天倒下，巷子里留下大片的血迹。
“可不可以让我过去呢？”看着奄奄一息的李拜天，对面，一个红衣女人冷漠的说，“我不想跟你打，别浪费时间了，你拦不住我。”
她是七级符师，邪恶职业！
只因在官方的通缉名单上，路过安京市，行方便的时候随手杀了一个人，李拜天就死抓着她不放。
简直就是蠢货！她路过绿林市的时候，那边的特调处都假装没看见，只要她没惹出什么大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让她过了，毕竟她可是七级，只是路过而已！
李拜天啐出一口血沫，颤着腿又爬了起来，竟完全不买她的帐。
见状，红衣女人脸上一怒，也不再客气，一道黑符具现，如同巴掌甩在李拜天脸上，“啪”的一声，皮肉裂开，血液溅起，伤口甚深。
李拜天眼睛都赤红充血了，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其实只要他此时昏过去，这个红衣女人或许不会杀他，可他不能，不知道第多少次，他再次爬了起来，他想拼命，不惜血战。
这个举动无疑是在打红衣女人的脸，七级玩家，走到哪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哪怕她是邪恶职业！
“你找死！！”
她红衣飘飞，目光跟刀子般慑人，一巴掌拍出，符文漫天，散发莹莹光辉，令人恐惧。
“噗——”
一切都发生在刹那间。
无数符文化作巨石轰然砸下，绚丽而又恐怖。
这是一股惊人的神力，李拜天全身骨头断裂，被震飞后就再也难以爬起来了，无法动弹一下。
他眼睛睁的很大，终于没忍住惨叫一声，身体枯草般破破烂烂。
然而，就在这一刻，红衣女人眉心张开了一只竖眼，黑光大盛，这种攻击是最可怕的，集中全力的爆发，她对李拜天展开了致命一击。
突然，嗡的一声，一种恐怖的波动震开，红衣女人寒毛倒竖，感觉到了一股死亡的威胁，她抬起头，就见一柄五层楼大小的巨锤，突然对准她一冲而下！
竟然直直朝她砸了过来，不偏不移，硬撼！
红衣女人迅速躲避，这巨锤气息可怕的吓人，让人颤栗。
她两手交替，两轮红色的弯月出现，快速交融成一个红色的磨盘，似盾一般牢牢阻挡在上方。
“轰隆！！！”
巨锤狠狠落下，剧烈碰撞，红月盾牌当场四分五裂。
红衣女人倒吸了一口冷气，露出严肃之色，这道具太强了，远超S级！
“你是什么人？”
“安京特调处的人！”
缪小斯逼近了，仅仅一个照面，竟然徒手按住红衣女人的身体，用力一扯，将她一条手臂连带着肩头撕了下来，鲜血喷溅，震撼而又让人颤栗。
旋即，她将女人抡起来，狠狠贯向地面，这一下，简单暴力，女人脊椎骨直接被拍断，浑身是血，遍体鳞伤。
这一力有多么大，缪小斯自己最清楚，她如今基因锁全开，论体能，已经鲜少有玩家能比，论道具，更是没有让人压一头的道理。一级之差，在她眼中，早已不存在！
“给我杀了他！”
李拜天发出痛哼声。
他靠在乔珊身上，金光闪烁，自动疗伤，要不是缪小斯和乔珊及时赶到，他几乎要死在这里。
“放心，队长。”缪小斯抬起脚，猛地一跺，脚掌陡然放大，力量沉猛如山，血雾朦胧间，直接将一个七级符师给踩了个稀巴烂！
就连缪小斯都被这股飞溅的热血，淋成了个汤鸡。
看着这一幕，李拜天滋味难明，去了趟圣所，缪小斯已经变得这么恐怖了，看样子，说不定比处长还要强。
他不知道缪小斯为什么还要回到安京。
小池塘里已经装不下这条飞龙了，明明圣所才是她最好的去处。
“队长，你没事吧？”乔珊问。
“一点小伤，不碍事。”李拜天平时最好面子，这次在二人面前如此狼狈，心中频频叹气。
但缪小斯和乔珊没人笑话他，反而有点佩服，因为他的敢战，也因为他的尽职。
“队长，其实，这次回来，我是来交辞职信的。”缪小斯满身是血的说。
李拜天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乔珊，乔珊也没说话。
他明白了，原来如此，这就是她们离开圣所的原因。
“依你们的能力，升到处长的位置不过就是一年半载的事，为什么要……”
缪小斯：“我对处长的位置没兴趣。”
李拜天张口结舌，鸦雀无声里，他心情无比沉重。
“不过……”缪小斯说，“我不任职，是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但我会永远守护安京这座城市。”
“对不起，我的能力和精力就这么多，以后再有今天这样的情况，你尽管联系乔珊吧，哪怕多宝之家全体出动，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做安京的后盾。”
其实现在多宝之家，已经比安京特调处的实力还要强了。
缪小斯也一直鼓励大家没事就去通缉名单上找点私活干，官方给悬赏金一向大方，抓到重量级犯人，她还会额外补贴道具。
不管怎么说，就算有一天她不在了，乔珊也不会放着安京不管的，毕竟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或许是缪小斯获得‘团结之戒’的那一刻，一切都在悄然发生巨变。或许某一天，她也会像死水微澜那样合成徽章，离开多宝之家，完完全全地退居幕后吧。
昨晚在天门，缪小斯摸了天门三长老的尸体，看到里面的道具，她很震撼。
回忆起那一件件道具。
【魔王的随身听：洗刷角色卡，可以通过魔王的低吟，将白色变成黑色，扭转玩家阵营！】
【地表核心管风琴：可以触发地表核心，引发的大地震能够轻易摧毁一座城市！】
【红绣球：具有非凡的力量，月圆之夜能调动月神孔斯的星芒之力，长期催动可使某个种族的天赋渐渐衰退！】
【罐子监狱：掌管生死的小罐子，里面关押着上百犯人，如小型地狱，持有它，你就是人间阎王！】
……
缪小斯看到这些道具，一度对秘境中阵营的合理性产生了质疑。
既然有【魔王的随身听】这种可以洗刷阵营的道具，能把一个善良阵营的人变成邪恶阵营。
那与之相反的，会不会也有能够将邪恶阵营的人，变成善良阵营的道具存在呢。
就像“作恶无数”的王离，奇怪的是，那些大家族，竟然没有一个是邪恶职业，他们延续至今，不可能靠的是善良吧。
对此缪小斯想不通，也不想深究，不过天门的一个八级长老，竟然拥有轻而易举就能毁灭一座城市的力量，这件事实在太恐怖了，没有做，不代表做不到，那个三长老就是属于没有做。
正如金教练所说，邪恶职业是永远杀不完的，只能用利益将其牵制。
“我在现实世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少了。”缪小斯如实说，“以前总是两个世界到处奔波，但现在我已经分身乏力。”
“当初进入秘境，我要做的事情，直到现在都没完成。”
“如今我已经有了自保的能力，不用再东躲西藏，再怕这怕那，我也没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李拜天知道缪小斯在说什么，当初加入官方，是他对缪小斯威逼利诱，虽然这是上级的命令，但他明白缪小斯的初衷压根就不在于此。
“其实你成为玩家，不过几个月而已，不需要这么急。”他无力地安慰，知道已经无法改变缪小斯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别人无法代替她去走。感同身受这种事，是无法复刻的。
乔珊送李拜天回特调处了。
缪小斯没去。
回家的路上，一排鸟儿鸣叫着从建筑背面飞过。
天空被铺开的晚霞染得壮丽，那是时间的颜色。
拐进街道，前方，一道人影安静驻足，缪小斯抬起头，看着她。
——徐佳。
她在等她，似乎早就知道她要回来。
这一刻终于来了。
缪小斯想，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开始，有什么事情要结束。
脚步移动，缪小斯刚走出去一小步，忽然，她收到了一条消息。
【您收到一封陌生邮件！】
【邮件内容：‘天启’邀请您进入虚无之雾，参与第三十二次圆桌会议。】
【时间：晚上十点。】
【发起人：白骑士。】
……
缪小斯目光闪动，倏然抬头，而对面，徐佳并不意外的样子，转过身，在前方带路，去的方向，竟然是安京病院。
第303章 全文完
头顶高处, 飞鸟划开了天空，冷冷地俯视着城市里的行人。
徐佳带着缪小斯走向了安京病院的方向，渐渐的, 两人远离人群和灯光。
没过多久，她们来到一处空地，原本的病院, 此时看上去竟像是虚拟的投影, 又或是蜃楼, 保持着半透明的状态，这和缪小斯记忆中的安京病院相差甚远, 她猜测是徐佳的靠近, 使这座建筑发生了什么诡异的变化，但也有另一种可能——这才是安京病院原本的真实面目。
缪小斯停顿片刻, 目之所及，安京病院化作一堆堆闪烁的模糊区块, 宛若一个幽影, 现在，她毫不怀疑, 那些一直围绕在她身边的秘密, 即将被揭开。
……
进入安京病院众多不起眼的建筑中的一个小红楼，需要出示门卡, 于是徐佳停下了, 她伸出右手探进后脑，也就眨眼间的功夫, 一张角色卡被她从体内抠了出来。
【滴！识别成功~】
【角色：仅供测试号。】
【等级：**】
【职业：***】
【技能：*********】
……
当徐佳把那张角色卡贴在识别区时, 缪小斯看到亮起的屏幕上出现了这样一段面板。
简短，却又不知所云。
“仅供测试号, 这是什么意思？”缪小斯问。
按理说，角色不应该是指ID吗，她发现徐佳的角色卡好像跟正常玩家的不太一样。
这时，大门朝两边开启，徐佳迈步进去，平静地说：“仅供测试号，指的是只对某些特定用户开放，只能进行内部测试，而无法对公众开放的账号。又称之为体验账号。”
“这我当然知道。”缪小斯边走边观察，她发现楼里来回走动的人影，有时会原地停顿一下，然后凭空消失，有时一个人影又会凭空出现，差点撞上她们。
“哦，真对不起。”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迎面走来时撞到了缪小斯的胳膊，他的发型和身上的衣服短时间内至少变化了五六次，缪小斯有些眼花缭乱地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我刚才在进行虚空穿越，抱歉。”老者朝缪小斯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欢迎来到回收中心。”
临走前，他又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每次都欢迎。”
每次？
缪小斯回头看了眼老者远去的背影，然后追上前面的徐佳，“安京病院的这个小红楼，我是第一次来吧？”
徐佳：“当然了。”
“这个世界的你，确实是第一次来。”
又是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缪小斯抬起头，屋顶苍白的灯光像有放射性的牛奶一样，空调的冷风犹如利齿咬住她裸露的皮肤，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这是现实世界吗，我不会又在做梦吧。”
但事实上，这绝不可能是梦境，她自己内心最清楚，因为她身上早已有了克制‘盗梦者’的道具，即便是九级盗梦者，也不可能无声无息地为她编织这么巨大的梦境。
可眼前的一切又是如此的荒谬，缪小斯内心堆满了疑问，感觉自己陷入到了无法想象的现实当中。
似乎看出她的迷惑，徐佳的声音响起：“我会为你解答一切疑惑，今天你将知道所有真相。”
听闻此言，缪小斯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但她此刻别无选择，只能去信任徐佳。
随后，两人来到一间空荡荡的会议室，大型圆桌上空，悬浮着一圈圈屏幕，都是黑屏。
徐佳说：“圆桌会议晚上十点才开始，在此之前，我有必要跟你解释一些事情，虽然不知道你了解多少，但想必应该什么都不了解吧。”
“……”缪小斯以为徐佳是在冷幽默，看她的脸色又不像，便略过这茬，“你到底是谁？”
徐佳说：“我不是人类，也不是玩家，只是一个测试号。”
缪小斯看着她，试图理解她的思维方式，“测试号，难不成你是虚拟人物。”
徐佳摇头：“我是真实存在的。”
缪小斯：“那你是机器人？”
徐佳答：“我是人造人，但不是机器人，准确的说，我是你的母亲缪禧，用一截骨头创造出来的‘人’，在外人看来，我就是人类，身体、面容、声音、以及生活方式，我和人类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缪小斯心里咯噔一下，长久以来，她每进一步，真相就退开一步，仿佛她和追求的真相之间存在着无形的默契，而现在，听到徐佳的回答，她内心反而没有想象中那么震惊。
“我想知道所有你知道的东西，关于安京病院，关于天外天，”缪小斯说，“这里为什么叫回收中心，你们难道是在回收角色卡吗？”
缪小斯以前一直认为，安京病院是在秘密制造角色卡，后来想了想，他们又不是上帝，制造角色卡是不可能的，但经历过死水微澜，她此刻更怀疑安京病院是在回收玩家的角色卡，可这真的能办到吗？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复杂，徐佳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像一阵微风飘出了会议室：“跟我来。”
“如你所见，这个小红楼是安京病院的核心，它归属于天启。”
“天启是个与秘境密切相关的高级组织。”
“人类需要圣所，但人类之上，更需要天启。”
“这个稍后你就知道了。”
她们拐上一条笔直宽敞的通道，越往里走，人越少。
徐佳继续说：“简单来说，圣所的存在，是为了制衡邪恶职业，保证社会的安定，但人类社会发生的一切事情，与天启无关，我们也不会插手，天启的敌人——是域外天魔。”
缪小斯一直紧跟在徐佳身后，任由其在前方带路，“域外天魔？”
徐佳：“没错，在如今的物种里，人类早就不是什么食物链最顶端的物种了。”
“就和大千世界一样，地球本身，也是一个试炼场，和其它的副本一样，它既是游乐园，也是人间炼狱，对于那些闯入地球的‘存在’，我们将其称之为‘域外天魔’。”
“随着域外天魔的数量越来越多，天启随之诞生，为了防止地球的资源被过度掠夺，我们成了最野蛮的原住民，你也可以理解为，地球是超S级的大型副本，而人类在域外天魔的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个npc。”
说着，徐佳推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房门，虚空随之荡起涟漪，墙纸不断变化，缪小斯跟进去，看到里面的场景时，她瞬间一愣。
只见门后，一个操场大的空间里，一群乌压压的人列成一排又一排，宛若一个小型军队，每个人的脚下，都亮着一个蓝色光圈，人们闭着眼，穿着整齐的黑甲，似乎在与什么不存在的人进行战斗，每当一个人倒下，旁边立马又有人接替上去，把尸体移走，然后面无表情地站进光圈里，接替上一个。
眼前这一幕，震撼中透着诡异。
徐佳说：“玩家如果在秘境中死去，身体也会随之死亡，你现在看到的这一幕，是天启的最高机密，他们通过脚下的空间站，会在三秒之内，被传送到一个三千米长的要塞上。”
“那个要塞，是域外天魔进入地球的唯一方式，那里经年都是血红色，所以我们又叫它‘血色要塞’，我们清理域外天魔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那就是拿命去填。”
缪小斯不觉屏住呼吸，她看到短短五分钟之内，又有三个人倒下了，尸体很快被穿着白色工作服的人搬走。据徐佳解释，玩家死后一周，体内的角色卡是可以被收回的，天启有道具可以提取出角色卡，然后不断地制造出新‘玩家’，将其送往血色要塞。
可人类始终无法阻止这一切，除非有一天，能够把血色要塞彻底关闭，杜绝域外天魔的入侵。否则，说不定闯入地球的外来者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而到那时，玩家会流向各个世界，就像缪小斯可以抛下一切进入鬼怪世界生活，而普通人将因无力抵抗，被逐渐淘汰。
“可我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缪小斯不知道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听懂了，也明白了，但依她的能力，此时还不足以对抗域外天魔，为什么值得天启这么大费周章去研究。
徐佳：“不要妄自菲薄，你在我们的计划中，是很重要的角色。”
遍地的蓝色光圈中，有人在两人对话的间隙死掉了，而有人则疲惫而顽强地坚持着，肩头都落了灰，似乎已经连续战斗了几天几夜，那一定是个可以以一敌百的强者。所有人身穿黑甲，铠甲似液体蔓延到脸部包裹住整个头，缪小斯甚至不知道他们的长相。
但听徐佳说，这些前仆后继的战士，在域外天魔眼中只不过是一个个npc时，她不禁怔然，鬼怪世界有多少个npc，她路过的时候应该也不会认真的去看每一个，就算看了也记不住对方的长相和名字。
所有玩家已经习惯于漠视NPC的存在。
人类对于域外天魔，也不外于是。
她压着嗓音问：“你们希望我能去天外天摸尸，天外天到底有什么？”
徐佳第一次转头看向缪小斯，眼尾弯了点，却没有笑意，“圣痕玫瑰，天外天有一件古老的神器。”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天外天是一具古神的尸体，它永久地沉睡在混沌之中，三千世界因它而产生连接，每一条通往不同世界的要塞，都是尸体的游丝搭建，我们如果斩断游丝通道，地球很快会失去母体的营养，从而坍塌。”
缪小斯：“坍塌？最差的后果是什么？”
徐佳答：“地球有自我修复能力，但一次坍塌，整个世界将会重新收缩，像一台电脑刷机重启，人类可能会不复存在。”
“我不太懂，类似于倒带吗？”缪小斯猜测。
徐佳：“没错，你可以想象那个画面，怒放的花朵变回花苞，绽开的烟花缩成一个光点，张开翅膀飞翔的鸟儿重新回到破壳时期，战斗的手变成子宫中握着拳头的婴儿……”
“时间渐渐逆流，整个世界将进入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状态，每分每秒内，恐龙可能会重出地面，远古时代的三叶虫从海底浮出，地球进入冰河期，到时候有些生物或许还活着，但绝大多数生物会立即死亡，全球一片混乱，最终，地球作为副本会重新生成。”
缪小斯：“听起来像是万花筒，生物的进化被打乱。”
徐佳：“简而言之，人类漫长岁月里演化而来的一切文明将不复存在，地球可以继续保持活跃，在数亿年后，原始的火苗会以另外一种形式重新燃起，这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们从未拥有地球。”
缪小斯沉寂少倾，似乎在确认什么，而后回：“你说的那个——圣痕玫瑰，它能防止这种残酷的事情发生？”
徐佳点头，面色凝重：“圣痕玫瑰是真正的神器，世间所有圣遗物都无法与它相比，去天外天摸尸，拿走圣痕玫瑰，这原本是你母亲缪禧的计划，叫做‘盗神计划’，可惜如今她没有办法完成这件事了，只能由你来做，因为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承载这张角色卡。”
缪小斯深吸一口气，微焦急：“我母亲到底在哪？既然这是她的计划，为什么她的角色卡会在我这里？她死了？”
徐佳看着她，眼中不带任何情绪：“当然没死，如果她死了，我也会死，只要她停止呼吸，我的心跳也会随之停止，她的命就是我的命。”
“她只是暂时被卡在了某个虚空缝隙里，所以，哪怕是为了她，也务必请你去往天外天。”
接着，徐佳给缪小斯讲了个很长的故事，缪小斯终于明白了这一切的始末。
“缪禧是九级之上的玩家，可以说整个秘境之内，她的实力都在排在最顶尖的位置。”
“她的成长经历我就不赘述了，回头慢慢说给你听，现在直接说重点。”
还有十五分钟，圆桌会议就开始了，于是徐佳长话短说，“那一天，一个圆形的不明生物突然降临地球，它看上去像一个蛋，没人知道那是什么，蛋被装在一个篮子里，如同婴儿的床，奇怪的是，篮子上有一行字，大意是如果有人捡到这枚蛋，请尽快将它送回去，否则必将招致重祸。”
“有人猜测这枚蛋可能是某个高级生物不小心丢失的，应该等待其破壳，留下来好好研究，但也有人认为这枚蛋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会发生灾难，两拨人意见不合，不断争吵。一周后，缪禧忽然做了个梦，她梦见壳破了，里面爬出一个怪物，那是一个灭世的恶魔，一举一动地动山摇、火山喷发、陨石撞击、海啸飓风……”
“于是，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她决定按照地址，带着那枚蛋穿越虚空，带它回家。”
“可没想到，那个地址上的星球，已经在一天前湮灭了，她寻遍所有废墟，都没能找到那个蛋的同类，正要离开时，一个长着翅膀的人形生物，从藏身的树上飞出来，那是仅存不多还活着的原住民。”
“原住民告诉缪禧，它的种族叫做‘翼人族’，世代掌握魔法能力，可惜缪禧来晚了，蛋的家人已经逃亡，说不定死在了逃亡的路上，这枚蛋留下来也不可能存活，让她带着蛋离开，走得越远越好。”
说话的翼人，身形和模样都与人类差不多，它们长期生活在森林的湖泊边缘，曾经称霸一方。看着如今翼人族的惨样，缪禧无奈，又不想将蛋带回地球，只好去找流浪商人，想要把这枚蛋出售。
也许这真是枚擅长招致灾难的倒霉蛋，在寻找流浪商人的路上，它破壳了，而且破的很不是时候，缪禧正巧遇上了一群强盗。‘强盗’是秘境中一种极其特殊的职业，以部落为单位，他们和流浪商人一样，喜欢云游四方，却不是买卖，而是看上了什么直接抢。
虽说缪禧实力很强，平时看到强盗也不会怕，但倒霉的是，这次的强盗部落居然有上百人，一天一夜的拼杀，她身受重伤才冲出包围，而这时，蛋破了。
“那枚蛋孵化出来的翼人，就是你的父亲。”
缪小斯：“？？？”
“名义上的父亲，”徐佳说，“毕竟你也不是你母亲亲生的，是她用道具捏的，而且没捏好。”
缪小斯：“……？”
感情我还是个失败品？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缪小斯思绪里有万马奔腾，台风过境，缓了好半天，才问：“后来呢？”
“后来你父亲战死了，也死在血色要塞，虽然他只是你母亲的众多男人之一，但他死后你母亲还是很伤心的。”
“呃……”缪小斯并不想知道缪禧的风流往事，便主动提起了傅星寒，“那我舅舅呢，他又是怎么回事？”
徐佳：“天外天的消息，便是你舅舅带回来的，他和缪禧没有血缘关系，是孤儿院一起长大的姐弟，也是这个世界上和缪禧最亲近的人。”
“他以前的名字叫缪银，和你母亲相依为命时，跟了你母亲姓，后来不知为何，主动改了名字，外人猜测过他和你母亲的其它关系，不过缪禧似乎没那个意思，他就只能成为你的舅舅。”
“至于他为何要去天外天，自然也是为了你母亲，缪禧在探索虚空时，经历过无数世界的幻起幻灭，她常常看着一个世界湮灭，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可能习以为常，总之，每次发生这样的事，代表着她会有很多尸体可以摸。”
“可能有些人会觉得缪禧很冷漠，但我不认为她的举动有什么值得批判，就像卖伞的希望天天下雨，卖冰激凌的希望夏阳酷暑，卖花圈棺材的希望每天都有出殡的人，卖感冒药的希望总有人在生病……世间的事，都是利益决定期待。”
“总之，那天缪禧亲眼看见一个世界（副本）湮灭时，却又连续碰上三四个世界连续湮灭，短短几秒内，她身边发生了空前的大爆炸，而她被气流吸到了混沌之中。”
“没错，就是悬浮着天外天的那个混沌，她看到了天外天，那是副本之外的世界，一具巨大的古神尸体悬浮在混沌中，滋养了三千世界。缪禧看到古神尸体的时候格外激动，她觉得一定是某种使命促使着她靠近古神，于是她立即制定了‘盗神计划’，准备去摸尸。”
“摸古神的尸，这想法未免太大胆，简直比盗帝王墓还要令人恐惧，同时又令人兴奋，没有人愿意干这事，谁都怕引火上身，但每个人都好奇，都在明里暗里怂恿缪禧去，因为出了危险他们又不用负责。”
“于是缪禧去了，而且，不出众人所料，她失败了。”
“她卡在了古神的头发里，没有死，却一直在那里徘徊，日复一日，重点是，没人知道她卡在哪根头发，她被困住了，等她走出迷宫，说不定我们都抗不过域外天魔。”
“你舅舅是除了她以外，第二个成功找到天外天的人，可惜他至今没有回来，据说直到现在还在寻找你母亲的下落。”
徐佳说，缪禧通过某种方式，进入了睡眠模式，也可以说是闭关了，在此之前她把角色卡抠出来，丢了出去，天启的人将其寻回，可惜这张卡无人能够承载，徐佳也不能，几乎等同于作废，盗神计划被迫搁置。
“直到你舅舅想起还有个你，才有了后来的事。”
……
缪小斯闻言皱眉：“不对吧，前面的我都懂，可这时间线和我出院后的对不上啊，况且，干嘛不一开始就告诉我。”
徐佳眼皮微磕，突然露出一个意味难辨的微笑，转瞬即逝，她说：“安京病院的一切，你不必多想，你根本没有病，你所谓的一切症状，只不过是你舅舅给你喂生长激素时而产生的副作用罢了，实际你才刚成年几个月，之所以给你定期吃小药丸，也是为了保证你能安然无恙的承载角色卡。”
“不过你放心，你吃的药，都是胡院长亲自调配的，对人体基本无害，小药丸看起来和安京病院其他病人吃的药一模一样，其实配方完全不同。”
“至于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你，当然是你舅舅不让说，这个时候跟你说，是因为昨晚，你舅舅已经找到那根头发丝了。”
“现在，也已经到了你去天外天摸尸的时候。”
缪小斯惊讶：“找到了？”
她试着过滤着刚才徐佳描述的一切，虽然对方说的不是那么详尽，但她也大概听懂了。
病是假的，安京病院是假的，‘徐佳’也是假的。
缪小斯只不过是从小被扔在安京病院里长大而已，如果她承载不了角色卡，那么她将会出院，然后作为一个普通人活下去，永远不知道这一切。如果她吸收了角色卡，那么她将进入秘境，快速成长，接替母亲缪禧的计划，去天外天摸尸，盗取古神尸体里的‘圣痕玫瑰’。
这一切，都是为了利用神器“圣痕玫瑰”，来彻底解决域外天魔的入侵。
而徐佳也根本不是她的朋友，暗恋舅舅什么的也是瞎扯，她们都是缪禧的人造物，换句话说，比起朋友，她们的关系更像是姐妹，不过没有那么亲密而已。
“你们怎么确定，我可以成功摸尸？”
缪小斯知道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她去天外天可以拿回圣痕玫瑰，也可以把缪禧带回来，一举两得，她一定会去，可前提是，她能成功的话。
这时，徐佳看了眼时间，说：“没人能确保你会成功，连缪禧都做不到，但我们已经别无他法，域外天魔越来越多了，根本阻止不过来，经常有漏网之鱼。你应该也见过，那个手里拿着水晶球的巫师，它的本体是一个类似于章鱼，长着八条长肢的生物，进入地球副本，它的主线任务便是集齐十大神种。”
“走吧，圆桌会议马上开始了。”
二人回到刚才的会议室，里面依旧空无一人，不过屏幕却逐个亮了起来，在屏幕里，缪小斯看到了无数张面孔，既熟悉又陌生，她受到惊吓般叫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身体一下子退到了墙上。
“这些人是谁？”
“复制体。”
“复制体？我的？”缪小斯感觉有条蛇游入了她的脊椎，她忍不住周身悚栗，这辈子都没这么惊悚过。
徐佳波澜不惊，静静凝视着她，甚至都没有去安慰，“在你成功吸收角色卡的时候，某个晚上，我去你房间，采集了样本。”
“为什么？”缪小斯满心哗沸，瞳孔骤缩，她死死地盯着屏幕，目光在一张张面孔上游移、跳跃，就像在看古老的版画一样……
每一个屏幕上，都是她。
一模一样的脸，不一样的发型，不一样的微表情，不一样的衣服，不一样的眼神，不一样的背景……
可以判断，那是不同世界的她，数不清的她。
在最意想不到之际，缪小斯仿佛挨了一记闷棍，根本来不及抵抗。
徐佳看着缪小斯，沉默半晌，说：“她们和你一样，进入秘境不过几个月时间，就被投入到各个世界试炼，其中有人升级比你快，有人升级比你慢，有人比你先到了天外天，已经死了，有的人在你死后……会继续接替你的工作，成为你。”
此时，满屏的‘缪小斯’，构成一片五颜六色的海洋，而在这片复制体的海洋里，真正的缪小斯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水滴。
她如遭雷击，嘴巴也石化了，几乎说不出话，周围一切都弥漫着一种失重感。
徐佳继续说道：“值得一提的是，其它世界的你每死一次，你在这个世界的运气就多一分，可以说你救了你自己，你也害死了你自己，你现在拥有的一切，建立在其它世界复制体的死亡上。”
这时，缪小斯的眼神落在其中一个屏幕，那人和她一样，眼神中充满震惊，似乎在奇怪缪小斯为什么和她长得一样。
“到底为什么？”缪小斯重复地，机械式地问着同一个问题，看到这么多‘缪小斯’，她要怎么确定自己是本体，还是复制体，又或许，这个问题本身没有任何意义。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一切早就在每一个精心密谋的计划里刻下符号。
事情到此，她看到的所有真相，都只是盲人摸象。
这一切或许只是个精心策划的实验游戏，而她浑然不知。
“为什么？”
“因为我们总是失败。”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徐佳的眼眸与夜色一般，深而黑：“短短一个月，我们已经失败了上百次。”
缪小斯似乎抓住关键词，眸光定住，不可置信：“上百次？”
到底有多少个我？
世界上到底存在多少个我的复制体。
“无限个，就像开了无限个虚拟账号，替你模拟了‘天外天’副本，这不是好事吗，可以提高你的成功率。”徐佳苦笑，“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你成了邪恶职业，我来负责保住她们，确保她们可以在不知情的前提下，拿到最好的资源。”
“当然，我的暗中相助是不被天启允许的，这破坏了秘境的规则，或许我很快就会因违规而被销毁，但那又怎么样呢，当初如果我能够承载角色卡，今天被复制的那个人就是我，可惜我能做的事始终有限，可惜我去不了天外天。”
徐佳指向屏幕，有些丧心病狂的说：“你知道什么是c/s模式吗，即客户端/服务器模式，一万个客户端连接同一个服务器。”
“你没有被稀释一万次，你被复制了一万个，聚沙成塔啊！”
“这才是游戏，即便你失败了也没关系，无数个你能够无限重开，马里奥死得再多，总有一个能够救出公主，就像一颗谷子成不了谷堆，两颗三颗四颗也成不了，但积少成多，奇迹就会出现，把不可能发生的事件，变成必然发生！”
“看吧，所有版本的你都在努力呢。”
“你的获胜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我们要快，要更快。”
连续数月，徐佳几乎没有休息过，从缪小斯进入秘境，她就在穷尽一切为她争取更多资源。从第一天往黑色旅馆放入黑皇锤起……到为缪小斯提供宠物蛋的坐标。
她每一次出现，都在不影响缪小斯的情况下，悄悄给她塞东西，其余时间则穿梭在其它世界，为其他的‘缪小斯’做事，她要找到最好的‘版本’。
好在缪小斯的成长速度真的很快，竟然赶在她被销毁前，有了如今的实力，她已经等不起了。
“我破坏了秘境的规则，将会受到严厉的惩罚，时日无多了。”徐佳说。
“该告诉你的我都告诉你了，地球是副本，天启就是这个副本的管理员，他们回收角色卡，制造玩家，抵御域外天魔，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测试号，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母亲。”
徐佳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很快，所有的屏幕暗了。
屋内静了下来，进入了漫长的沉默。
缪小斯无话可说。
忧惧、惊讶、愤怒、失望、难过，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像疾病似的将她包围。
人活在世界上，总有人会告诉你：你是独一无二的，不可复制的，别具一格的，世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没有任何人能取代你的位置。
而这一切，在今天被彻底打破了。
缪小斯胸口很闷，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有人推门进来，陆陆续续的，第一个进来的人是胡院长——胡铁生。
看到缪小斯，他摘下眼镜，顷刻间，老泪纵横。
“不要怀疑一切，你就是本体。”胡院长重重地拍着缪小斯的肩膀，随着走进来的人越来越多，缪小斯看到徐佳转身走了，在人流中缓慢逆行，形单影只。
她一下想明白许多事，咬紧牙关，不知道该去恨谁，令人难过的是，她的这点恨，和天启所做的一切相比，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就连她所处的世界都只是无数张交错大网里豪不起眼的一张。
“来，别想那么多了，我们开会。”胡院长挡住了远去的徐佳，拉着缪小斯入座，语重心长的说，“你母亲如果还在，必定已经掌控天启了，不过等你从天外天回来，如果你想成为天启之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缪小斯看着胡铁生，微愕过后，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胡院长，您终于肯露面了。”
胡院长讪讪一笑：“孩子，你别怪我，我知道你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么多事，去天外天的事，我们给你时间考虑。”
缪小斯的愤怒没有想象中那么持久，她一字一顿的说：“不用考虑了，我去。”
此时她已经冷静下来了，或者说，她麻了。
但不管事实如何，她不会忘记自己为何出发，哪怕世界上有一千万个和她长得一样的人，弥漫在生活的背面。至少在这里，她就是她，她是唯一的存在，不需要考虑别人。站在这一点上，她可以直面任何事，直面所有。
刚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缪小斯有种庞大的疲惫感，像一堆乱拳抡在了身体上，而现在她心里静得像面澄清的湖泊，连她自己都意外。
“孩子，天外天你只能自己去，不能带任何外援，如果回不来，就真的回不来了。”胡院长语气关切，眉间缩成一连串的山峦，内心却感到十足的宽慰，他知道缪小斯经过千锤百炼，已经不惧死亡，至少从理性上可以克服对死亡的恐惧。
“我知道，我一个人去。”缪小斯像狂风中宁静的风眼，八风不动。
“好，那会议正式开始，我们说下通往天外天的路上，你会遇到什么危险……”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
缪小斯被一群人围着，规划着接下来的道路。
她不知道徐佳去了哪里，也无暇思考。
今天发生的一切，远远出乎她的意料，可回想起来，万事又都有迹可循。
听着会议室里无聊而又枯燥的谈话，缪小斯感觉自己像个漏气的气球，千头万绪都顺着那个破口飞出去，越飘越远。
好不容易熬完了会议。
她走出小红楼，在阶梯下方看到了‘小兰’，护士小兰，那是安京病院里，又像长姐又像奶妈，拉扯她长大，陪她玩耍的人。
小兰捧着一套病服，漂亮的脸蛋上是温柔的神色，几个月不见缪小斯，她对缪小斯的思念，比缪小斯对她要深千百倍。
“我要去血色要塞了，来跟你告别。”
缪小斯有一瞬诧异，但很快理解，她冲下台阶，“为什么要去，你别去。”
小兰抱住她，像抱住自己的孩子，尽管她的面容是那么年轻，“我很强哦，不要小瞧我。”
“等我从天外天回来再去好吗，拜托了，求你别去。”缪小斯紧紧抓住小兰的手，“我去跟他们说，你留下，不然我不去天外天了。”
小兰佯怒，抬手点她脑门，语气里有种漫不经心的柔软，“别这么孩子气。”
缪小斯怔然，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小兰，于是立马说：“那我快去快回，我明天就出发。”
她对小兰的感情，比缪禧要深得多，毕竟小兰又当爹又当妈又当护士照顾她那么多年，而她跟缪禧其实不怎么熟，或许缪禧对她来说只是个符号。
“好，早去早回，你说的。”
小兰一点点笑开了，弯弯的嘴角像泛起褶皱的湖水。她带着缪小斯回到了她以前生活的病房，一切都没变，看到房间里的白色床单，小书桌，过往的画面一幕幕出现在缪小斯脑海中。
“你以前很喜欢这套病服上绣的玫瑰花来着，好几次用剪刀把它们剪下来，当书签用。”小兰抚摸着病服上的玫瑰花，那是圣痕玫瑰，永远保持着刚采摘下来的样子。
缪小斯点头，她记得，现在回想起来觉得傻兮兮的。
“你找到自己的四骑士了吗？”小兰突然问，“像你母亲那样。”
“那是什么？”
小兰露出原来你不知道啊的表情，“天启四骑士，每个天启之主，都要选出四个守护者，跟随自己。”
“你母亲的四骑士，分别是，红骑士，你舅舅傅星寒；白骑士，胡院长胡铁生；蓝骑士，徐佳；黑骑士，就是我喽。”
小兰说：“她不在的时候，我们会替她处理一切事务，是比伴侣还要可靠的存在。”
“你也要早点找到你的四骑士啊，我看乔珊和佑安就不错，还剩下两个，好像没有太合适的人选。”
原来是这样。
缪小斯凝滞少许，笑容留在嘴角：“如果我能活着从天外天回来，再考虑吧。”
小兰：“说的也是啊，你一定要活着回来，这条路不好走，希望你能在路上升到九级。”
和小兰在病房里聊到天亮，缪小斯心情逐渐放松，她很容易沉溺在小兰的笑容里。
天亮后，小兰走了，缪小斯也走了。
她们都有各自的任务，像上了发条一样，不受控制地弹向未来。
此时，当缪小斯走出安京病院，天色熹微，万物结霜。
没想到千帆过尽后，终是一人，她又将独自一人踏上一条新的道路。
看着大街上零星路过的人影，缪小斯有一种魔幻感，她给乔珊和百利甜发了信息，却不打算当面告别。
一切看似已经到达了终点，却又重新站在了出发点上……
缪小斯心想，或许春天就要来了，微风带来的气息湿漉漉的，像小猫的鼻头，她喜欢这样的天气。
有点冷，但值得期待，新的地图在她眼前自动铺开道路……
缪小斯身披薄雾，迎面走进清晨的太阳里。
……
“老板！！”
让缪小斯骤然回神的，是寂静街道里忽然响起的一个声音，路边觅食的一群麻雀被这声音惊起，其中一只扇动着翅膀几乎贴着缪小斯的脸飞过。
太阳彻底升起来了，明晃晃得如同红红的巨大火球，缪小斯下意识眯起眼睛，朝前看去，整条街像铺满金粉一样闪烁起来。
今天万里无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