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普小说网 > > 卫家女 > 第210章 我在
郑家大夫人柳氏与定远公的手下约
细细听完,柳氏的心中便知道这胡家的旁支只怕与北疆搭上了线。
从定远公占了长安之后,哪怕她
天色将变,尺蠖亦
姜清玄就算把定远公往死里参,他也还是定远公的外祖,郑裘怎么不想想

见面那日柳氏穿着绀色罗裙下了马车,头上还戴着防风的幕篱。

听说定远公不耐烦喝煮茶,洛阳也是已经淡茶风靡。
不多时,一位穿着桃红罗裙的年轻女子坐
“娘子,云州锦布的价又高了。”
听那女子这么说,柳氏松开攥着袖角的手指,轻声道“买锦布的人越来越多了,我想买二十卷做冬衣,不知近日棉花又作价几何”
那女子笑了笑,将一块铜牌放
柳氏的指尖
当年祖父问她要不要嫁到郑家,她也未曾如此,她是柳家最好的女儿,自然是要嫁到大梁最好的世家,那时心中只有笃定。
如今想来是可笑。
眼前这条路是她近五十年人生中从未想过的前路,高傲了这许多年,她看看面前年轻的女子又低下了头,突然觉得自己此刻并非哪家的女儿、哪家的夫人,没有祖父、没有阿父、没有郎君
仿佛是生来第一次。
那从前的高傲又是什么
“我去北疆,会给我什么官职”
问出口的一瞬间,柳氏心中猛地一松。
女子道“识字之人去了北疆都要先做三月到一年的文书再调往他处。”
“北疆的科举,女子真的也可参加”
“那是自然。”女子笑看着柳氏的双眼,“北疆如今的大学政崔瑶柳娘子定是知道的,她是北疆第一次科举的第三名,北疆第一位状元元妇德是大儒元正道之女,你女儿也考了北疆的算学满分才是会
柳氏点了点头。
“明年还有科举,柳娘子若是心动,今年去了北疆明年就可考试,若得名次必有重用。”说话时,女子抬手倒了一盏茶。
柳氏一边动心一边皱了下眉头,这名女子看样貌言谈可知是懂礼之人,怎倒茶的样子竟不好看
抬手拎着水壶倒茶的自然是一直带着纨绔气的卫瑾瑜,柳氏戴着幕篱,卫瑾瑜只隐约可见其神态,见她似乎看了自己一眼又低下头去看茶盏。
“你这般倒茶”柳氏叹了一口气,还是说道,“想来娘子你
卫瑾瑜笑了一声,放下茶盏重整姿势又倒了一杯茶放
“这般可对多谢柳娘子提点,我随性惯了,举止多有不当之处,以后定当小心。”
刚说完柳氏就有两分后悔,见这女子依自己之言换了动作,心中又有些难言之意。
她一身傲气早
眼前的女子言行有矩,头上珠钗虽然简单也价值不菲,身上又有什么管事的官职,这样的人听了自己的话并未生气,反倒笑着照做了。
顿觉心中有无限过往看不见的委屈
“我还有一问,我若是
肩膀松下来,柳氏有些赧然
“我女儿是白山都护府长史,依照大梁官制已经是正五品上,我年纪不小,科举想来无望,只想多点功劳能不给女儿坠了名声。”
卫瑾瑜看着柳氏,轻轻挑了下眉头
“柳娘子想立什么功劳”
回了府中,柳氏换了一身衣裳走进院中。
院子里菊花的花期所剩不多,晚开的紫色菊花也花瓣大开,郑裘的祖父俭省持重郑家
这院中原本有几株极好的牡丹,柳氏小心侍弄,又分了几株送回了柳家给祖父做寿礼,结果定远公一刀劈下了郑裘头上的花,郑裘就将家中上下的牡丹全毁了。

这就是她寄予厚望的夫君。
这就是她费心血竭力操持的家。
这就是她视之为依仗、荣耀、传世之宝,愿以一生去维护的郑家。
二十七年。
“我记得前年三涂山传信来说老宅失修后来如何了”

“娘子,郎君拨了给三房的四郎君五百贯让他去主持修整之事,想来是修好了。”
柳氏看着菊花,竟笑了“哪里那么容易修好只怕不仅没修好,三房的人日日喝酒饮宴还引了老鼠去了老宅,又将老宅的地给刨了大半。”
三涂山距离河南府一百六十余里,山上有一别院,当年郑裘那当吏部尚书的祖父郑劝正是
长安的郑府成了回不去的旧地,郑裘当家之后就将郑氏
柳氏却知道所谓宗祠不过是因为郑裘父子看中了山上风景极好,又无人管制罢了,前几年郑裘得势之时曾带三百仆从和亲近世家子弟一起上了三涂山,又请了数百妓子,说要学谢公携妓同游,结果被杜晓一封奏疏告到了圣后面前,圣后下旨令郑裘闭门思过三个月,等郑裘再回朝堂,便无人再认他这个尚书侍郎了。
“不仅没修好,宗祠还塌了。如此,才好。”
听见柳氏的吩咐,那妇人见柳氏看向自己,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大娘子,此事”
“日内让你家男人将此事做好。”
妇人低着头道“是,娘子。”
转头看着那妇人走远,柳氏叹了口气。
阿棋是她出嫁时阿娘指给自己的管家娘子,那时的阿棋孩子刚过四岁,一家三口随着她从柳家到了郑家。
阿棋之前给她做过内宅管事,可惜生孩子时大出血,勉强保住了命府里的差事也做不得了,柳氏便让阿棋去了自己嫁妆庄子上养病,还将她的郎君也调去做了管事。
这些年来柳氏的手段越来越多,渐渐缺了人手,便将一些事交给了阿棋去做。
如今也是如此,她要从郑家脱身少不了里面外面有人帮她。
等阿棋回来,她仍是直愣愣地看着那些菊花。
“大娘子,风有些凉了”
“阿棋,你还记得我从前
阿棋
柳氏低下头,勉强笑了一下。
她祖父她已经很久没想起来了。
于算学满腹诗书又能让自己开怀的柳家大娘子,无悔无愧总是知道自己前路的柳家大娘子,祖父的期盼啊,终究被她忘了。
“给我找一条长索来。”
绳索一次次抽
一身的汗水将衣裙沁透,柳氏停了下来。
“祖父,我又要让您生气了。”
她说道,仿佛是当年那个
同光十二年十月初七,下了几日的雨郑家位于三涂山上的宗祠倒塌,郑裘匆忙请假回了老宅。
正巧柳氏生了病,郑裘就让两个得宠的妾打扮成侍女模样带去了三涂山。
临走还忍不住说柳氏就是个不可用的废物,一点小事都无力去做。
郑裘刚走出洛阳上了官道,柳氏就从床上下来了。
她先让阿棋家的男人将府中的管家数绑了,又假称自己丢了御赐的宝簪命人将依附
至此,郑家能传信给郑裘的人都被困住了,柳氏再封了各处进出之门,命人将一箱箱的财宝被人从库中搬了出来。
待东西都装上马车,柳氏又命人将郑裘的妾室们都召了出来。
妾室们极少到郑家前院的大厅,惶惶然走进厅门,便看见大娘子穿着一身赤红头上金玉煌煌端坐
“夫人。”
“我今日见你们,是要告诉你们我要走了,阿宋、阿喜我是要带走的,余下的人,不管跟不跟我走,我每人给你们一百贯。”
郑家的妾室这些年被柳氏压得头都不敢抬一分,听说她要走还要给她们钱也还是不敢轻动。
阿宋和阿喜连忙道“我们跟着大夫人走。”
“我看重你们二人,一是你们女儿都
说话时,柳氏从匣子里取出两份契书,随手撕成了纸屑。
有一年轻的妾突然抬起头,问柳氏“夫人是要去北疆”
柳氏颔首,声音淡淡“我已决意与郑裘离婚,去北疆谋官,从此生养死葬与郑家再无干系。”
“我也去。”名叫浅红的年轻女子急上前两步跪
又有一个年轻的妾也跪了下来。
郑裘年纪越大越是爱找些小娘子为妾,这叫浅红的梳着妇人
妾室一人百贯钱分好,柳氏又给府中上下听从自己差遣的一人十贯,真正万贯家财散了出去,府中上下想跟她一起去北疆的除了她当嫁妆带来的上百仆从之外已经有三百多人。
柳氏性情高傲不好亲近,却也不肯做言而无信之人,这些下人愿意随她走,她就想了办法让所有人安然出了洛阳,先拿着郑家的腰牌,谎称是要往河中府送礼,柳氏甚至让人写了信,还用她伪造的郑裘私印盖了章。然后她就让阿棋家的男人张罗了三百多人带着二十辆车先走,从南门出洛阳,出城之后立刻往河中府去,到了河中府随着车队北上往绥州或长安,他们便可到北疆。
剩下的女眷做男子打扮和三十家丁押着五十多辆车与她一同往北走,车上挂着一家“霄风”商行的旗号,另有府外派来的三十多人骑着马护送车队。
柳氏看了一眼旗子,将它交给了阿棋,茶肆中那女子对柳氏说洛阳城北门守官见了霄风旗自然会放行。
车队路过洛阳北面的官署,柳氏抬了抬手,阿棋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下了车。
等到第一辆马车驶出北门,一辆马车从小道匆匆驶出汇进了车队之中。
出了洛阳城一路往北过了黄河,远远便看见一队人马停
走到近前,柳氏从马车中出来,便见一女子下马对自己行礼,道
“定远军泰阿部主将卫莺歌。”
深吸了一口气,穿着一身大红的妇人笑着道“柳妤欲投北疆,多谢将军护送。”
说完,她转过身,看着身后长长的车队,道“这些便是我给北疆的见面礼。一些财货,一些人。”
阿棋从一辆马车上下来,身后一个壮汉拎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清瘦男子。
“这是我弟弟柳恪,曾任大梁吏部司封员外郎。”
这是将自己的弟弟都当了见面礼。
柳恪口中粗布被拿下,痛心疾首道“阿姊你这是
柳妤看了他一眼,道“祖父生前说了,遇到大事也可听我说话。”
“这是说话这是绑架”
柳恪还没说完,又被阿棋一边说着“小郎君别怪罪”就把嘴给堵上了。
郑裘得知自己家底被抄时柳妤已经走了两天,他匆匆赶回洛阳,只见被关
看着被刻
此时的柳妤已经见到了被乌护人称为北地之主的卫蔷。
曾经两次让柳妤觉得颜面无存的女子站
天凉了,她穿着一件紫棠色厚袍,腰间束了皮带,手腕上也绑了皮质的腕甲,脚踩皮靴,再加
北疆大学堂比各州学堂高上一层,可北疆科举不限身份,想要考科举的根本无需上大学堂,另一边除了各州学每年派人考试入学大学堂之外也会有未过州学只是考试通过的人
“我说,那可太好了,正与我一般,不爱为官。”
台下众人怔愣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
“我问伍教授,我还爱好洗马,请问大学堂里有没有这般课程伍教授与我说,你来上,课便有了。”
统御几十州的元帅眉头一簇,仿佛有些无奈,又说道
“我便与你们伍教授说了,我洗马只一盆水倒上去,让我去上课,到时一盆水倒下去就了结了,学子们的毕业凭证你给不给,我一学期的薪酬你给不给,你要给的话我就一天接十节课,到时一算,我一年也不过是三千个学期的薪酬。你们伍教授立时让我不要再出现
台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坐
“只以为她年纪大了稳重了,竟比从前更促狭”
见众人都
“前日我去了云州军械所,我说冬麦都快种上了,咱们的新肥料拖了一年又一年,今年可能有结果为了能得那顾师说的氨,我挨着林总管事的骂年年给你们挤钱出来,我自己的肉都快挤出去了,好歹给我点成效啊。李道士说成效是有的,只是不明显。我说,李道士你过谦了,看你们头上的头
众人又笑个不停,尤其是刚和卫蔷一起去过了云州军械所的季小环一想到李道士那

“李道士还与我说,让我帮忙想想法子,军械所里女的男的,年纪不小,没几个成婚的,让我想想办法。我问他,既然不成婚的有男有女,每日朝夕相对竟然不能生情他说,没日没夜
“我说如果让我下令帮他们相亲,有逼婚之嫌,实
“季刺史与我说,想让林笑来云州农部做部长,北疆总农部也想要她来改进农具,说可以让她去总部农技司做司长,我问她,她说元帅你刚说了你不逼婚的。”
“我说调职与逼婚何干她说我是让她与枪械离婚,逼着离婚也是逼婚。”
台下的笑声渐渐没了。
“去年
卫蔷的手放
“这也是诸君要走的路。”
场中静默下来。
“劳心劳力年少早衰,长久辛苦一身孤独,伤残流血也近
见人群渐渐骚动起来,卫蔷低下头道
“现
崔瑶悄悄转身擦拭脸上的泪,虽然北疆的官也不好做,但是不管是军械所还是文史堂,她的学生们只有长久的寂寞与辛苦,去了军械所甚至还有惊天动地的危险。
“元帅,我听说您
“是。”站
那女孩儿笑了“那还有何可悲愤之处我的名纵使今人不知也总有后人知道。”
“对,能让一条长轨记得,可胜过多少名臣著宦”又一男子大声说道。
女孩儿笑着又说“若我有幸,千百年后粮种入田便是将我的名字镌刻于九州,哪有什么可留遗憾之处”
卫蔷摇摇头道,看着眼前众人,沉声道“可能你们几十年下去路都是错的,最终只落得一无所获。”
人们静默下来。
突然,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站起来大声道“不是每一条铁轨都
卫蔷看着她、她和他,突然笑一声“大学政让我来与你们振奋神,哪还用我,你们一个个心怀大义慷慨前行,已走
说完,她弯腰对面前三百多学生行礼。
“苍生的前路,就
柳氏站
走出学堂,卫蔷还来不及与柳氏说话,便被一群学子围住了。
“元帅听说您
人们早有准备,拿出了一支斗笔。
卫蔷看着一张张笑脸,走到了学堂外雪白的墙壁前。
“不是每一条铁轨都
作者有话要说透索就是跳大绳。
昨天的更新不知道怎么断,干脆和今天的放一起了,看看字数,还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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