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州实
卢鼓儿家里是江州浔阳县庐山脚下的一家农户, 他阿父原本是庐山上的农户,前些年江州的大户们
陈家的郎君骑马路过田埂的时候摔了下来, 田里一百多人都被打断了腿, 阿父还好是打短工,据说佃户都被
阿父的腿要治,阿爷去了要下葬, 三亩地种的粮食连家里吃都不够,陈家又要将浔阳县周围十里的里都买下,三亩地只给了一百钱。
没了营生,家里剩的那点钱一日比一日少,很快就沦落到卖家当的地步。
大前年,阿娘被阿父典了往别人家生孩子,换了三贯钱。
前年,才刚刚十三岁的二妹嫁给了县里一家人换了五贯钱给阿父治病。
去年,十一岁的小妹卖进了大户家做奴婢换了两贯,签了十年的长契,生死由主家。
今年,阿娘典契到期,阿父想把阿娘再典出去,才三年,阿娘老了十岁,买家嫌阿娘年纪大了,只肯出五百钱。
三月征兵,卢鼓儿去了营前,领了一贯钱让阿父带回家,这是他的卖命钱了。
卢鼓儿如今不到十七岁,生得矮小又是新兵,营中上下谁都不把他放
远远看一眼西面,卢鼓儿知道,今日要是西面那些北人杀过来,他们这后军还要围上去被人砍倒。
来了复州一直到上阵卢鼓儿都不知道这仗是跟谁打的,只听见那些骑马将军像见了鬼一样喊着“定远军”才知道这个名号。
北人凶猛,还会神鬼之数,那些带着怪叫声的东西一片一片地人命,就像是庐山上滚下来的石头,让人逃都逃不掉。
上阵十几日,卢鼓儿实
只听说,那些人穿着黑色的铠甲,手里拿着闪亮的刀枪,骑着高大的马。
穿过雨幕,卢鼓儿目瞪口呆地看向东北面的山上,黑色的铠甲,闪亮的刀枪,黑色的马
马蹄踏
那般高大,那般快,就像这北风和雨都是他们带来的一般。
卢鼓儿看呆了,连叫人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带头之人手握一把极长的大刀,一刀下去,营外的护卫连话都说不出口就被砍到
抱头蹲下,卢鼓儿的怀里还有没晒干的木柴。
那些黑色的骑兵看也不看他一眼,直冲营帐。
雨水落
坍塌的营帐落
这、这就是北人
这就是定远军
怀里的一根柴骨碌碌滚到地上,浸满了冬日晨间的雨水。
几十里外的景陵城里,陈重远坐
卫清歌转头看了他一眼“陈猫猫,你今天怎么了”
陈重远低头一笑“我想着阿蔷姐姐正
卫清歌将头转了回去。
“家主好久没有亲自上阵,那些人叫申屠大壮是夺魂枪,叫符要钱是铁骑娘子,叫白胖子是笑面佛,叫燕歌是蓝眼狼王都忘了从前是如何叫家主的了,合该让那些姓杨的看看,屠戮百姓,围堵城池,就该被天下第一凶刀砍
申屠大壮是巨阙将军申屠非,确实生得高大勇健,比薛将军都要粗壮,符要钱是龙渊将军符婵,龙渊部几万人从头到马脚都是铁甲,花钱的地方数不胜数,到现
巨阙部、龙渊部还有龙泉部从同光八年南下平叛以来名震九州,让人知道了定远军到底是怎样的强兵,却也让人渐渐忘了从前被称作“天下第一凶刀”的卫蔷。
想起卫蔷的凶名,陈重远笑了“我从前第一次见到阿蔷姐姐,也先被她的名声给下住了,其实阿蔷姐姐是能爬上树给小孩子救猫的好人。”
“噗呲”卫清歌笑出了声,将“救猫”两字
“我还记得那时大学政说你想从军,过了这几年,你现
陈重远也笑了“回北疆之前阿蔷姐姐与我说过,当时北疆最要紧的事就是兴学政,开科举,不想阿娘分心,我还不知定远军到底是什么模样,北疆到底是什么模样,不如先历练几年,后来让我考工部从军,反倒是我舍不得。”
民事八部粗看下来农部的活应该是最脏最累的,
他熟兵书,又算得上勤恳扎实,去年工布部副将顾青衣就将他升为了大队长,今年才能运送火炮来复州,再行教导之责。
“真好。”卫清歌摇头一叹,“陈猫猫做的都是自己想做的事,我也是好多人也是。”
她看向陈重远,抿着嘴笑了一下“我从前问家主,什么是人人一等,家主说,就是人能做自己想做之事,不被强迫,不被买卖,不愚昧,心有所向,便能往之。”
陈重远静静听着,卫清歌的声音就
“家主说这话的时候是去年的大会,民事十二部管事,定远十二部主将,各州刺史当时有人问,那元帅为什么还要打仗,还要杀人”
长刀划破寒雨,鲜血喷涌
那人的目光比刀还锋利。
“破营”
随着先锋如一把钢刀刺入南吴的营中,剩下的数千人从山上奔驰而下冲向敌阵。
“家主说,继续打下去是为了天下人皆能如她所说的那样,如果这个世间没有强迫买卖与愚昧,自然没有战争。”
雨水没有浇灭火焰,南吴的将军终于披甲上马带着人向着穿着黑甲的骑兵们冲来。
狭路相逢,手持长刀的人反手握刀向着那将军的头上划了过去。
刀尖
将军的枪也刺了过来,握刀之人松手,刀刃反转,回刀将那将军的手臂砍了下来。
涌着血的断臂落
卫清歌学着自己家主的样子叹气“天下本该没人愿意打仗,可是吴、楚、蜀还有梁,喝着别人血的人正用军队来维护他们的强迫、买卖和愚昧,他们的贪婪无可休止,只有战胜他们,歼灭他们,才能保证北疆人所想的事所走的路不会被扼杀。”
南吴不
箭矢如雨一般射来。
黑甲军们以手上臂甲遮脸继续冲刺。
带着黑甲军一路冲锋的人手臂上并无臂甲,刀上挑着一个南吴兵士的尸体,向着箭阵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杀上还不将他们拦下”
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响彻
手持长刀的黑甲骑士看向了那喊话之人。
她的刀也指了过去。
喊话之人隔着雨幕,恍惚见那人正
“死
南吴大军后军还剩一万五千余人,
换言之,他们被五千人包围了。
雨水沿着长刀流到地上就成了红的。
持刀的卫蔷看着被捆
“你们军中可有不留行的探子”,